战友们，咱的“高腿鸡”老营长102岁了

于老五

战友们，咱的“高腿鸡”老营长102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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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长篇小说《山菊花》主人公“桃子”的原型吕凤斯老人

抗战胜利已60余年了，可至今广大胶东地区的城市或农村，不论是在冬天热炕头上，还是在夏天的树荫下，还经常能听到“高腿鸡”、“大白菜”等打日本鬼子的一些神奇故事。这些故事不仅当时鼓舞了广大人民群众打日本鬼子的士气，而且后来长期熏陶激励着胶东的一代又一代的青少年的爱国热忱。为了解谜这些迷离恍惚、让人敬仰的故事，经多方联系打听，于2008年“八一节”前夕，我终于在威海市公园路11栋101号见到了长篇小说《山菊花》主人公“桃子”的原型、胶东抗战史上独一无二的女营长、威震敌胆的“高腿鸡”，102岁高龄的吕凤斯老人。
5 c% L* u( o* U7 ]- S我问：“吕老，你是怎么走向革命道路的?”
吕老说：“我1906年出生于文登市葛家镇吕家集村，因家境贫寒，年少时给地主家当长工，20岁嫁给了铺集镇洛格庄的于得水。当时的洛格庄有百余户人家，村人都崇尚习武，得水就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年轻人。他日后参与组织了震惊胶东半岛的“11·4”暴动，组织领导了著名的“天福山起义”。后来担任胶东东海军分区司令员。著名作家冯德英的长篇小说《苦菜花》中的于得海和《山菊花》中的于震海就是以他为原型塑造的。正是在他的影响下，我才走上了革命道路。
从1931年开始，得水便以拳房教练的身份为掩护，把拳房作为胶东地区党的秘密联络站。当时，我并不知道得水已是一名共产党员，只知道他联络了许多人到处打土豪劣绅。我当时只是尽一个妇道人家的职责，给得水领回家的人安排吃住。
1933年7月12日晚，胶东特委的30多位同志集中在我家开会，深夜才散。一直在盯梢的村长宋协臣等几个坏家伙连夜跑到葛家伪区中队告密。百余名匪兵于拂晓前把洛格庄围了起来，敌区队长丛安仁带着30多个匪兵把我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3 `/ ^5 }$ ]$ F5 Y. W6 Q7 k; y( _我一早起来正要做饭，忽听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急忙推醒了熟睡的得水。几个匪兵已端着枪冲进了院子，开始踢门叫骂。我急中生智，故意慢条斯理和敌人拖延时间：‘老总，等等，让俺穿衣服。’得水一个急翻身，顺手摸起挂在墙角里的一把刀，猛地向炕上一拍，吼道：‘哪个想死就过来！’敌人早就听说于得水的武艺高强，都不敢近前。得水趁机踩着炕上的方桌跃上柜子，拱破草屋顶，飞身蹿上了房顶，翻墙越院，躲进了邻居孙树堂家的炕洞里。
9 G& R) y. s* C& |5 Z敌人没有抓到得水怎肯罢休，便翻箱倒柜，把值钱的东西抢了个一干二净，并将我家的人全部赶到院里挨个盘问。一无所获的敌人穷凶极恶，用枪托把我年仅5岁的二儿子于水打得口鼻流血，然后扬长而去。这时，孙树堂的妻子跑来，告诉我得水正藏在她家的炕洞里，我悲痛的心才得到了一丝安慰。并急忙找出他的衣服，又找出了粪篓子，蓑衣和草帽，让人送给了得水。等到中午敌人大部分都撤走了，得水方钻出炕洞，装扮成拾粪的，混杂在上山干活的人群中逃出村，直奔昆仑山与同志们会合去了。
  j, k% j$ k' U$ `; E4 V- \从此以后，得水就一直战斗在深山野外，而我在家除了整天为得水提心吊胆，还承受着不幸的打击。先是二儿子于水因伤口溃烂化脓而死，接着敌人封了我的家。我宁可带着年迈的公婆和三个不懂事的孩子流落街头，也绝不透露半点儿革命同志的情况。不久，公婆因染疾相继去世。我一个人在家经受住了严峻的考验。1935年5月，在杨振卿、邹清宫等同志的介绍，我成为一名共产党员，并立下誓言：为党的事业奋斗终生。”
我问：“吕老，抗战时敌人为什么恨你入骨,扬言要“消灭独立营，活捉高腿鸡！”
1 R! m4 [! n, K' ?& i吕老说：“1937年9月，国共开始合作，得水才得以回家，残缺不全的一家人总算团圆了。这时，胶东特委在我家建立了第三秘密联络站，我任站长。这一时期，我的工作任务是宣传抗日，办自卫团，发动青年参军。为了不分心，我把嗷嗷待哺的孩子通过党组织寄养在我地下工作者家里，以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秘密接送抗日战士的工作中。
3 z5 k+ X8 _5 j# F# r% z; s1 C" a1941年春，东海军分区二团扩军，成立了一个独立营，负责训练新兵，我被任命为营长。我因为个子很高，腿又长，一夜能走130多里路，同志们都叫我‘高腿鸡’。入党以后，我一直以‘高腿鸡’这个名字开展工作。
1942年，抗战进入艰苦阶段，敌我展开了错综复杂的斗争。由于战争的需要，独立营必要时需配合主力部队作战。我在指挥与驻石岛日寇的“母猪河战役”中，战斗刚刚开始时，敌人的火力很猛，我们的弹药有限，不能硬冲，我便命令战士们找好掩体，瞅准机会狠揍敌人。敌人组织了几次反扑，都被战士们打退了。从中午持续到傍晚，敌人怕遭到大部队的夹击，便丢下几十具尸体，拖着残兵败将溃逃而去。看着敌人乱了阵脚，我大喊一声：‘追！’战士们如同下山猛虎一样冲了出去，打得敌人落花流水，狼狈不堪。自此鬼子便扬言要‘消灭独立营，活捉高腿鸡’。”
我问：“吕老，当年东海地区的人民群众都说你是于得水的救命恩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6 \- P- T6 B( q; N# m9 d吕老说：“那是1937年秋，有一次东海军分区党委在今天的乳山市崖子村开会，我陪得水装扮成赶集的老百姓一同去参加会议，我俩相距约十步远，他走在前,我走在后，刚到崖子村头，两个端着枪的‘二鬼子’哧唬问他：‘站住！你是个八路 ’？并向前用枪顶住得水不放。得水说：‘我叫李敢，是东诸往村人来赶集的’。这时汉奸彭老吾从后面窜上来说：‘是他，是他，他就是于得水。’得水不慌不忙的问他：‘你是哪里的人，凭什么说我叫于得水？’‘我叫彭老吾，是大庄村的人，你带领人抄了我的家，抓走了我爹，并杀害了他。今天我要报杀父之仇’。得水一听这小子是恶霸地主彭里的儿子，知道今日开党委会的消息被叛徒告密了。便骂了一句：‘你这王八蛋、兔崽子想血口喷人为你爹报仇啊？’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得水使个眼色给我，意思是要我乘敌人还没有注意我，准备战斗，冲出去！当时我想马上开枪，可又怕误伤围观的群众，怎么办？说时迟那时快，于是我偷偷的溜到彭老吾的身后，往地上一蹲，从拐的篓子里抽出手枪，朝天空开了一枪。围观的群众听到枪声便四散逃命，我乘人群空隙，顺手一枪就把那汉奸彭老吾给崩了。得水也乘人群慌乱的时机，很麻利地把两个鬼子给崩了。
那天小鬼子是有目的、有预谋、有准备的，枪声一响很多鬼子从四面八方端着枪，嘴里喊着：‘捉活的！’我们合围过来。在危急时刻，得水看了看周围的地形，一把拉着我跳进一条约有半个人深的水沟里，在水沟里得水扛着我，沿水沟底猫着腰跑，我就趴在他肩上，向追来的鬼子打枪。我在愤怒时打枪很准，鬼子追上一个来就被我一枪撂倒了。得水长的很墩实，当时他年轻有劲，他猫着腰扛着我飞快的跑。他边跑，我就边打，小鬼子始终没有追上我们，跑了约二三百米远，我俩上岸，钻进高梁地脱险了。”吕老又补充说：“在那个时代得水死里逃生多次，都因得力于我的协助他才成功脱险了。所以当时人民群众都说：‘我是于得水的救命恩人’。就连许世友司令员都当着得水的面说过：‘老于啊，高腿鸡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不能忘了人家呀！’”
我问吕老：“据说当年我们儿童团经常唱的：
“八路军啊占山头呀哈嘿，鬼子兵他往上冲呀嗬嘿。
- Z+ }6 l; j8 J0 c5 Z1 |一排手榴弹，还有机关枪，打死那鬼子八十名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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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q' V+ X+ \; t5 v) }3 E五旅十三团呀哈嘿，还有那独立营呀哈嘿。
' _8 g! n0 A0 U4 Q: E钢铁的战士，钢铁汉，打得那鬼子丢魂丧胆哪。
……
这首抗战歌曲是歌颂你的战功是吗？”
; e. p6 x+ y7 {  [' ~吕老讲：“那是1942年我得知鬼子经常在文登城南一个村庄吃早饭，我便亲自指挥在一个山头上摆好阵势，引诱鬼子上山追赶我们，结果鬼子中了我们的埋伏，我们打了个大胜战，战斗结束后，由我们东海的女秘书于洁作曲编了这首歌。”
3 V3 T: K8 g7 G3 b. H& H6 f吕老不但歌词记得清清楚楚，而且欢快有力的唱了一遍。后说：“那次战争虽然打了个大胜仗，但是我们还是牺牲了三位同志，其中有我的通讯员李少彦呀！现在每想起在战争中牺牲的战友，再看看现在人民群众过上了好日子，我感到问心无愧，心安理得，便无怨无悔了。”
我问：“吕老，按你参加革命工作的时间，你本应享受老红军待遇，而没有享受到，可你为什么没有怨言？”
吕老说：“根据形势的发展，1943年9月，东海军分区对独立营进行改编，因我长期的打游击战，身体很衰弱，上级决定让我做地方工作。我虽然舍不得离开部队，但还是服从了组织的决定，回到了洛格庄。
! E2 D5 ^' C) @+ p2 f  o6 n我回家首先把多年未谋面的孩子接回家，培养他们长大成人。同时，我还在于家埠开了一家油坊，以此为据点开展地下工作，为党组织筹集活动经费，直到1946年部队西进，我才与昔日一道战斗的同志们依依惜别。
从部队退下来的时候，我就对得水表示：‘咱俩都是文盲，工作中处理文件很不方便，你找个识字的女人在身边，我回家带好孩子。 ’
, ^3 g0 X) ^, d$ Y6 Q/ w3 z从此，我们就分开了，但我们还是战友，始终保持着联系。解放后在外地身居高位的得水每月给我寄生活费，直到文革他在安徽省民政厅任厅长时被迫害致死。后来得水的骨灰被迁到烟台市栖霞灵山烈士陵园，我每年都要去祭扫。
4 e9 U% [, k  o, [7 V随着时境的变迁，我有一件事一直萦绕在心，那就是我的组织关系一直没有定论。
  ^$ A3 x! t- z‘社教’运动中，一些群众开始对我提出疑问：‘既然她是老党员，又当过独立营的营长，怎么现在就没有结论呢？她是被精兵简政下来的？还是被开除党籍了？’我听到这些议论心里很不是滋味。1958年，我最后一次见到得水的时候曾与他谈过这个问题，得水让我去找在武汉的首长萧平，但我去信后，得到的却是‘此人病故’的消息。战争年代出于安全的需要没有建立档案，加之当年的战友们一个个故去，没有人能为我证明那段历史，因而也就没有享受到所应享受的老红军待遇。1974年，在一个战友的帮助下，才得到复员军人的待遇，现在每月领取275元的补助金。但我无怨无悔，从来没有感到委屈，而脚踏实地履行一名共产党员的义务。”
9 P& A+ g% ]8 _, t5 x# ^1 Z* C. `这时，吕老的女儿于淑英同志插话：“老人每年都要到部队和学校做报告，讲述当年八路军抗日的战斗故事，一直坚持到80岁。”
吕老一直和女儿于淑英生活在一起，于淑英也是快上八十的人了。她一家五代七口人（儿子、儿媳、孙女、孙婿及五岁的曾外甥）就靠于淑英1325元的退休金和儿孙打工的不固定的微薄收入过着粗茶淡饭的生活。
* t  n' C4 r( E, n1 c% T我问于淑英：“你为什么不到民政部门跑一跑，落实吕老的待遇？”“老人不让去跑，我要去跑老人就说：‘跑什么，为解放劳苦大众，我当初把命都豁上去了，现在还要什么待遇，比起牺牲的同志来，我现在活着，还有儿孙、还有个家够幸福的了’”。
吕老虽说102岁了，但饭量还好，每顿饭能吃一个馒头，每天都坚持到户外活动，到巷子口逗逗小孩，看着孩子们高兴的样子，她自己也合不扰嘴。
看到吕老硬朗的身体我高兴的对于淑英说：“吕老的高寿，全是你照顾的功劳呀！”于淑英说：“不，老人一辈子没有享过一天福，她是个活得糊涂的人，生活中从来不同别人较真儿，因计较得少，所以她一生没有烦恼，而活个大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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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按： 60多年前我当儿童团长时，做梦都想见到打鬼子的“高腿鸡”营长，可当我看到了吕老一家简陋的住所和困难的生活，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忍心的想：“为了解放劳苦大众的英雄们，有的献出了生命无怨无悔的死了，现在还活着的，为什么得不到应有的待遇呢？”这是英雄们太英雄、太糊涂呢！还是因某些当权者太清醒、太较真儿呢？还是怨我党在建军初期，没有考虑胜利后的待遇问题，而没有建档案呢？
革命的英雄们，无怨无悔的英雄们，在这里我只能祝你们健康长寿！并企盼执政为民者能去拜访英雄，学英雄，做英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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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A7 F% ?  F1 I姜志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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