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阿于氏墓志铭系列（3）——五世祖于慎动墓志铭

于振华

于慎动（1528—1588）：字无咎，号阜泉，小字双喜，东阿人，于慎行长兄，是他弟兄五人唯一居家为农，料理于家农事的。性静儒雅，喜泉水，号阜泉，晚年筑屋山水间闲居，赐礼部儒士，受乡人尊敬。配陈氏，六十一岁卒，生三女。
祖籍登州府文登县赤山盘龙村。是所谓“东海高门裔”，系西汉名臣于定国后裔。始祖于深洪武二十五年奉诏迁徙东阿杨柳（今聊城市东阿县杨柳前屯村），深生忠，为邑三老。忠生子三（隆、盛、时），于时移居东阿县城（今平阴县东阿镇），时生子五（玺、璧、莹、瑶、玭），自此，东阿于氏派分五大支脉，族人称老五支。玭最末，玭配刘氏次室黎氏，生子五（慎动、慎思、慎言、慎行、慎由）族人称少五支。慎动，刘氏出（出生于老东阿县城前于街，今属平阴县东阿镇），于慎行之长兄，为东阿于氏五世祖，葬东阿少岱山东南十二里于氏先茔（今平阴县洪范池镇谢庄村南）。

祭大兄文
於乎！生人之所甚欲，而或比之桎捁以其劳也；死人之所甚恶，而或比之县解以其佚也。吾兄则不然，其生也甚乐，其亾也甚悲。少而从宦，长而服田，门户付之诸弟，井臼操于丘嫂，寤寐于中山之味，拍浮于平原之境，未尝知忧，尝知愳可不谓乐呼。老而不子，卧病连年，嫂氏先一岁亾，长女一月死，易篑之际，举目荒凉，繐帐空县，杯浆谁洒，可不谓悲乎。夫适来者时适去者顺，乐亦不知也，悲亦不知也。虽复三号亦诚何益，然吾所为心折而肝摧者，盖自伤也。昔者吾丧吾母，同母有三兄焉；吾䘮吾父，同父有三弟焉。曾几何年，兄弟俱尽矣。而吾以多病之身，处单孑之地游于千里之外，役呼百感之交，诚何时哉！诚何时哉！二三年来燕间块坐则惆怅而思，梦寐神接则涕泣而寤，凄怆无聊之状亦可想矣，天何苦我至此极耶？今有乔水于此，密叶凋残，长条摇落，焦枯圬墁，几成栗株。惟余一枝，迢迢孤竦，得免于风霆之震撼雪霜之剥落，亦云幸矣。而欲承零露之泽，横盖畆之阴，不亦难哉。方撮求归，尚未得请，念兄嫂久栖殡阁，营魄不安。今遣二侄奉衬于先人之兆，青衣守舍，俾有所依，少女方孩使如巳出，兄嫂可以瞑目矣。没不视其舍葬不临其圹，有弟如此，兄何赖焉。遣使祖奠酹之，以辞泪随笔倾语不能尽，於乎哀哉！
弟：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慎行




亡兄阜泉处士墓志铭
阜泉处士者，名慎动，字无咎，吾伯兄也，隐于南山之麓，临流而筑，因以自号。云于氏自海上西迁，四世而为先考宗伯府君。府君五子，妣淑人出者四，长即伯兄，诞伯兄之夕，府君歌鹿鸣而归，门有树帜，室有悬弧，大父大母逆，府君而欢曰：此双喜也，以为小字。伯兄生而白皙美好，眉目如刻画，肖外王父司徒刘公，生二岁所府君携孥北游，泊舟天津，老婢抱伯兄嬉于堤上，堤上人熟视惊曰：此谁家儿，何类花马使君？花马使君者外王父也，尝为天津仓曹，好骑花马，有遗爱其地故云。稍长从府君于许出就外傅，不乐学书，据案呻吟，视日早暮。及读稗官小史，入耳辄记，终不复忘也。府君、淑人相谓长子家督，固宜使司筦钥，此一卷书有两子在，于是仲氏叔氏长矣，文业已着，故府君倚焉，为伯兄纳妇，使居田间，岁登获以共膏火，伯兄弗乐也，曰：丈夫生不成名，终不做田家儿，从五悖蹄涔求活。日召褐父酒人，拍浮笑呼，口占歌曲，顷刻数百语，左手持杯，右手击案为节，穷日夜虞乐未厌，而举间以内外畀之，丘嫂故名家女，贤有心计，纤啬居积，筭析秋毫，以其故贫而母匮，而伯兄终不问有无即疆之行，田斗酒豚蹄祝瓯窭醉矣。伯兄长而面发赭，不复如儿时美好，而简默敦朴，居常不出，一语亦无嘻咲，惟饮可数斗即河悬齿，颊人莫能折其辨，醒复默默亦自不记何语，既谢儒而农顾，时涉猎典记，能道古今事，儒生博闻者，不能屈也。天性刚介，无所阿私，闻人有不义辄正色摄之，或至诟责而不善记人过，即有尝侮之者片言立解，不着睚眦，非分所当得一丝一缕不妄取，予诸弟即以儒显，然其事伯兄甚庄，居前起居惟谨毋敢谩语，伯兄亦不以其显故有姁偷，色凝然而已。伯兄初衣布衣，及行游长安，为受儒士冠带，号为傅小矦，伯兄亦弗乐也，曰：业巳浮湛田里，即着犊鼻，何至举阿堵物博一士冠，令市儿睇笑？强为第一服，斥不复御，而衣其故布衣，日饮，宾客及门，辄辵自闭，称仕人兄也。始伯兄年二十所即举长女已，以酒病可三十年不复孕育，及年五十病剧，而遇良医尽除。其故所苦而不复能饮已，乃复举三女，然竞不男命也。伯兄没时，予在长安，累疏上请未得俞命，乃先使绍、绶二侄葬兄嫂于祖兆，䜽岁得归，始伏其墓一哭，翦棘而纳铭焉。丘嫂陈氏者，闻儒铁峰先生职女也，夙禀内训，处舅姑娣姒无所失礼，是生长女，适李橅军子维乔，有甥男女七人，佐室举次女，适故家子王建都。兄生嘉靖戊子九月十二月，卒万历戊子八月八日，得年六十一岁。嫂生嘉靖壬辰二月二十四日，卒万历丁亥三月二十七日，得年五十六岁。伯兄之满六十称寿，宗伯北海冯公觞之。其辞曰：于长公达人非酒人也，晋初诸贤以酒自放，散发把臂于竹林间，而世目之曰达，陶彭泽故有高阳之致，已而止酒，作止酒诗，而世亦目之曰达，于长公何居焉？夫晋初诸贤其所有寄也，彭泽则几无待矣，长公学不慕儒，隐不谋生，入赀为儒士，例得受秩，弃而去之，亦有汉阴漆园之指耶，故达人非酒人也。予因而铭曰：其生而不事也，自以为适，其没而不烝也，世以为戚，己之所适而世之所怛，然而愁世之所戚而己之所窅然而休，此其与人者睽而与天者游与，故曰达人。




【墓志铭出自《谷城山馆文集》卷之二十四，第四十八页。由中山大学中国古典文献学博士，辽宁北镇人赵铁锌提供】
（图文：于瑞国、于振华，断句：于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