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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地契和省界的划分（散文）
□ 文/于文华
远看山连山，近观沙成片。一个个金黄色沙丘纵横连绵，微风吹，黄沙动，起伏不平，似水面的波纹样腾起层层涟漪，一直吹向远方。劲风吹来，黄沙漫漫，黄龙舞动，搅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这是昔日河西走廊西北腾格里沙漠的真实写照。 提起腾格里，我父亲说，甘肃与内蒙古还有一段恩恩怨怨的曲折纠纷哩。 话说土门子历史悠久，北魏时昌松郡下设三县：温泉、壻次（今土门附近）、莫口（今黑松驿），自明朝朱元璋大规模迁民后人烟繁茂，民风淳厚。著名的大户有南安北于东晏西达，祖先于三贡爷地旷人稠，水地南至西庙会地，北至长城以北。当初有人提议要修建西庙玉子台，但城中商铺林立，居民家房挨房，无处可修，身为会长的于三贡爷以身作则，主动提出把自己家的六十多亩水地捐献出来，修建西庙玉子台。这些土地除修建庙宇外，作为庙会费用，供一年四季庙上开支。（此庙后当做土门公社办公，改革开放后修缮一新，巍峨高耸于高台之上，晨风暮鼓里，秋阳春丽中，更显历史沧桑。 于三贡爷捐献了土地，自然玉子台就有他管理。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话说气势不凡，雕梁画柱的玉子台修好后，某天，来了一位风仙道骨的云游僧人，自报家门说姓林，人们便称呼其为林道长。于三贡爷和这林道长是一见如故，非常投缘。这林道长爱慕土门的山山水水，尤其喜欢玉子台的雅致古朴。一天两人闲谈之中，于三贡爷就说：老朽有句费言，不知当将不当讲？林道长痛痛快快地说：三贡爷，你我前世有缘，今日相会恨之晚矣，有话但说无妨。我想请道长留住玉子台，一年吃喝穿戴一应费用都由我来承担，不知道长肯留否？见于三贡爷话语这般诚恳，绝非戏言，林道长沉吟片刻，捋着胡须说：既然三贡爷有此美意，在下就暂些留住玉子台。 自此以后，林道爷一日三餐都有于三贡爷供奉。一日午饭，三贡爷的儿媳们饭做好后先尝了一口，发觉盐有些淡，就又撒了少许，放入食盒。于三贡爷像往常一样提着食盒，来到玉子台。谁知林道爷解开食盒一闻就说：三贡爷，你的儿媳妇们都吃过了，才送来我用，这顿饭就免了吧。三贡爷二话不说，提起食盒回到家中，把儿媳妇们训了一番，重新做好了饭，二次送去。此后儿媳妇们做饭再不敢品尝，都说林道爷是活神仙。这年五月的一天，三贡爷送早餐，林道爷用膳。三贡爷谈喧说：今日午饭就啃些馍馍，我要到黄花滩上看一下伙计们播田的咋样了。林道爷说：这有何难，为何一定要老你大驾前往，在玉子台照样可以看到你的伙计劳动的。三贡爷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吃惊：你莫不是开玩笑，玉子台与黄花滩相隔上百里路，咋看？你别忙，等我吃完饭，念完经，终究让你看到就是了。你不要急……当下吃完饭，林道爷默默低头念诵经文，三贡爷一旁心怀忐忑旁听。几卷经文念完，林道爷祷告一番，清水净手后，有些肃穆地说：三爷，请随我来。两人来到玉子台西北角围墙有一土墩，上至土墩，林道爷说：三爷，你朝黄花滩方向站好。然后林道爷站在三贡爷前面，撑开左手掌：请三爷从我手心里外外仔细观看。三贡爷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大跳。简直无比神奇，小小手掌里，黄花滩景色尽收眼底。正是歇晌时节，只见伙计们在地里摔跤的摔跤、拉趴牛的拉趴牛、驮垛子的驮垛子，不说摔跤，先说拉趴牛的。有两人背靠背站立，各自肩膀上互套绳索。然后趴在地上，各自互相使劲拉动，看谁的力气大，谁的耐力好，谁的韧劲久，谁就能把对方拉过划定的界限为胜。再说驮垛子。有身强体壮、力大如牛的小伙子趴在地上，然后两个同伴端坐在其两旁，两人的双腿搭在其背上，四腿交叉互抱双脚，也平躺在地。趴地小伙弯腰弓背慢慢站起，起身后双手紧抱两人四腿，原地转圈，待力气不够时猛地将两人摔个仰面八叉。人们的惊呼声、喝彩声惊动了一只乌鸦，乌鸦鸣叫几声尖叫，又惊动了歇晌的骡子。骡子拉着播种的镂桦跑将起来，直到把镂杆摔断，伙计们围上前抓住了骡子才罢休。此情此景，于三贡爷透过林道爷的手掌，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林道爷见于三贡爷看的眼也直了，话也不说，就说：三贡爷，看的咋样。倘若不信，下午回家，自可找一伙计询问。果然不出所料，回家不久，一伙计见到于三贡爷，就连忙说骡子被乌鸦惊动，摔坏了镂杆云云……于三贡爷说：知道了。以后歇晌玩驮垛子时可要小心人命，摔断镂杆事小，要是摔断胳膊和人腿可就麻搭了。 于三贡爷为了春种秋收的方便，也为了省时省力，省得伙计来回跑，就在黄花滩平地挖了一人多深，高出地面泥了墙，搭了白杨椽子和花棒，算是有了临时落脚点，人们叫地窝铺。自从有了地窝铺，宁夏、蒙古、陕山的过往客商遇到天黑的早，或是天气有变，就住在地窝铺里。本来土门有个陕山会馆，但那是商会头面人物议事的地方，再者地窝铺虽说简单，但冬暖夏凉，且不收取任何费用，附近随处可割到牲口草料。有一客商从包头带来了三棵胡杨树树苗，说载下来可以乘凉，也是一个标志。那三棵树木在人们的精心照料下，枝繁叶茂，树枝婆娑，客商与沙漠行人老远就会看见树冠，但由于沙漠干旱缺雨，两棵树先后枯萎，唯独剩余的一棵长成了参天大树，人们看到巍峨壮观的胡杨树，就如望梅止渴，人立马有了精神，骡马嘶鸣，从此人们把这神奇的树叫做“照子树”——意为像黑夜里的明灯一般，照亮了人们的行程。 此后林道爷见于三贡爷这般热诚，如此尽心照料他的起居，就说：三贡爷你这般都我好，我无力为报，就出个主意吧。你这么大的家产，土地可有地契。于三贡爷有些不大明白：祖祖辈辈就这么种着，地方上谁都承认，要什么地契。林道爷说：无论干哈，都要讲究个凭据。空口无凭，立字为证，要个地契可保子孙万代有好处。后来，于三贡爷央求凉州府和古浪县衙找人面谈、实地走访、拉皮绳测量，办好了相关地契。 你别说，小小的一张地契，在解放后起了相当大的作用。我父亲说:记得是1951年，内蒙古和甘肃划分省界发生了纠纷。自治区说：南至大土沟沿，东至枪杆岭，西至五家井，北至王爷府的地盘，全属于内蒙古地界。当时甘肃首任主席邓宝山听蒙古人说：沙漠里那棵神树照子树属于胡杨树，而胡杨只有内蒙古才有，其他地方鲜见。邓主席说：一面之辞何以定夺，我就不信腾格里沙漠靠近古浪县，哪里的人们祖祖辈辈依靠沙漠为生，难道人们就没个说法。当时他给古浪第一任县长杨隆凯来了一份公函，让他到三区（土门）了解一下。那时蒙古人骑着骆驼扛着猎枪，气势汹汹，三五成群，四六成伙，阻拦附近土门人民到沙漠打柴放牧。当时杨县长接到通知后不敢怠慢，骑马来到三区，叫马区委通知各乡干部让上些岁数的老人到区上开会。我爷爷名于瑞年，系三乡农会主事委员，奉命参会。我爷爷听说杨县长的传达后，站起身来理直气壮地说:杨县长，我家就有先祖留下的字句和地契。杨县长带领随从罗科长、马区委和我爷，来到河北我家，爷爷从书房的房梁上取下一长方形木匣，里面有一张已发黄但字迹清楚的地契，写明祖先于三贡爷名讳润生，有地东至枪杆岭，西至胡家边，北至黄花滩，南至土沟沿……以此字据为证的字样。最后盖的是凉州府和古浪县两颗正方形朱红色大印。 杨县长又向我爷爷问道：那么蒙古人说只有他们那里才有胡杨树，你作何解释？我爷爷说：听祖先说那照子树蒙古客商带来的树苗，土门境内土门桥头也有一棵，河南磨码头也有一棵，难道都是他们蒙古人载的，都成了他们的地界，简直是天方夜谭，可笑之极。杨县长、罗科长、马区委和一行人听了，也是哈哈大笑。杨县长握着我爷爷的手说：您和您的祖先为古浪人民干了一件大好事，谢谢您……我爷爷说：不用谢。这地本来就属于我们土门……后来杨县长拿着这张地契，打赢了官司，此后照子树虽则被人为的毁坏了，但腾格里沙漠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马路滩林场和八步沙六老汉以及其子孙们，栽种千亩苍翠树木，让沙漠显出了勃勃生机，让沙市蜃楼的美景逐渐变成了现实！ | 
发表于 2010-10-4 16:4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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