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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铃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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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5 18:43: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清朝光绪年间,石桥乡境内出了一起因五个麦穗而致死人命的冤案。被害者乳名木铃子,乃本乡朱家庄人氏,家境贫困,常年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一年正是麦子黄梢的季节,他家已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傍晚收工路过崔家麦田时,他顺手掐了五个麦穗,以解腹中无食之苦,恰恰就在此时,被出外闲逛的崔家大少爷看到,二话不说,追过去就是一顿毒打,打罢又将其绑送直崔家大院。
??石桥崔家乃是这一带的大财主,周围二十里之内几乎无别人的土地,挂过“千顷”牌,户主崔金甲是武举,家大业大势力大,无人敢惹,实在是石桥乡境内的一霸,
??腹中空空的木铃子在崔家大院,经不起折磨和刑罚,于是乎一口气上不来便呜呼哀哉了!在财主眼中,死掉个把穷人简直不在话下,崔金甲拿出赏银,雇一名“腿子”,想把尸体扔到乌河了事,那时节,官府也不会去追究的,一个无名尸体。抛尸的这个“腿子”亦是本乡朱家庄人氏,生性愚憨,头脑简单,人送外号“乌丢丢”。此时他领到赏银,三更过后,便从崔家后门扛起尸体,绕道石桥庄北,向东而去。大约走了一个时辰,便觉尸身沉重,身体不支,额头上也冒出了汗水,稍事休息片刻之后,他心中琢磨,反正赏银已经到手,何必再走那十几里的冤枉道,不如就此了事。主意打定,他便悄悄站起身来向麦地深处寻去,这麦地是北石桥村民赵宗文家的,此地中段有一眼枯井,四边塌陷,井水不深,“乌丢丢”找到此井后,随即奔出地来将尸体扛起,大步流星跑到井边“噗通”一声投入井中。并且还将井沿边欲塌的地方用力的踹了几脚,塌陷的井土便将抛下的尸体埋了起来。一阵折腾之后,“乌丢丢”便欲离去,也是合当有事。忽见井边有两只布鞋,拾起一看知是木铃子失落之物,心中暗喜,便将自己脚上烂的快要挂不住脚的鞋脱下来扔到井中,随即把死者的新鞋穿到了脚上。此时此地,生性愚憨而爱占小便宜的“乌丢丢”既有了赏银又穿上了新鞋,他认为自己办了一件天大的光棍事,于是乎,喜滋滋乐悠悠,摇着脑袋哼着小曲,一步三晃地原道返回交差。
??按下不知死活的“乌丢丢”不表。且说木铃子之妻于氏见丈夫天到寅时未归,心生疑念,便央及邻里本家四外找寻,几天过去后音信杳然。这一天邻居朱四出外寻找木铃子,回来稍晚了一些,路过村头朱家老坟的时候,发现石供桌上有一人躺在上边,好奇心驱使他走上前去,待他走进供桌旁看时,是本村的“乌丢丢”。朱四上前推他几把随口问道:“哎!你知道木铃子哪儿去了吗?”乌丢丢醉醺醺的顺口说:“他死了……”随即叨叨念念重复着这句话便又睡过去了。朱四闻言不敢怠慢,三步并做两步,急急忙忙地跑向朱家庄,直奔木铃子家,见了木铃子之妻于氏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于氏闻听此言,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天哪……”往后便倒,这可急坏了朱四,他急忙喊来本家族人及邻里乡亲,大家七手八脚,连掐带蜷,好一会儿,于氏才缓过气来。于氏等大家散去以后,转念一想,虽是朱四听了此话,但尚难辨真伪,既然此话出自乌丢丢之口,我何不找乌丢丢去细细询问呢?第二天吃过午饭以后,他便去街上寻找乌丢丢,上得街来没走几步,恰遇乌丢丢由东望西穿街而行,于氏正欲迎上前去同他说话,一眼便瞟见乌丢丢脚上穿着的那双鞋,不见此鞋倒还罢了,一件此鞋睹物生情,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于氏静下心来仔细琢磨,种种疑点袭上心来,估计丈夫可能已经不在人世,而乌丢丢也极可能是知情人。想到此处,于氏便又央求邻里出主意,大家认为:“乌丢丢”是崔家的长工,如果他是知情人,那么木铃子之死便与崔家有关。然而,崔家家大业大,且崔金甲又是当朝武举,新城县大堂之上尚有他的一席之地,即使是木铃子死在他家,我等人众又奈他何?正在大家议论无计可施之时,只见一老者站出来,缓缓说道:“若要弄个水落石出,沉冤昭雪,除非去南石桥乞求王茂雷,此人性情爽直,善于言辞,爱管人间不平之事,地主老财也怕他三分。此事若由他出面,崔金甲又何足道也)?于氏听后止住哭泣,转身向乡邻们磕了一个头,站起身便朝南石桥方向走去。
??王茂雷乃本乡南石桥人,自幼读书,精通文墨,但由于无钱打点官府,屡试不第,到后来也就心灰意冷,以务农为业了。
??且说于氏含悲忍痛一路来到南石桥。找到王茂雷,王茂雷满口应承下来,并如此这般作了一番设计和安排。
??于氏回到村里,找到乌丢丢央求说:“我亲戚有一物品放在南石桥,十分沉重,请你费心帮忙运回家中,我会重重谢你”。那乌云丢一听有重谢之意,便随于氏即刻上路,奔南石桥而来。于氏领乌丢丢来到南石桥,直奔义父王茂雷家中,这是于氏刚刚拜的干爹。此时王公与乌丢丢便饮了起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公发话问到:“朱家大哥,看你脚上之鞋做工甚为精细,不知何人所为”。乌丢丢见问,心中慌张,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这鞋是我拾的”,王公又问“拾于何处”,乌丢丢忽又改口道:“不是拾的,是别人送的。”王公继续问到:“何人所送?”乌丢丢心下恐慌,如坐针毡,一时语塞。此时王公精神一振,“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此鞋你虽不明,我却清楚,它是我女婿木铃子的鞋,是我女儿千针缝万针纳做成的。今日你既然来到我家,就必须把它的来历根根梢梢说个明白,如若不然,我王茂雷到新城县大堂之上,告你乌丢丢致死人命!到那时将你绳捆索绑,押赴刑场,可休怪我王茂雷对你无情。”乌丢丢听罢此番言语,目瞪口呆。两腿打颤,身不由己跪在地下,于是将此事原委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乌丢丢一边说,王茂雷一边记,乌丢丢说完,王茂雷也记完了,随即让乌丢丢按了手萤?
??王茂雷送走了乌丢丢,立即写好状纸,并将乌丢丢供词叠好,也带自身上。收拾停当,又叫来干女儿于氏,详细询问了鞋子的长短,写口的大小,所纳鞋底共用了多少个针脚等等详情,问了个清楚。穿戴好衣帽后对于氏说道:“儿啊,你在家看守好门户,即便是龙潭虎穴,为父也要闯他一闯了。”于氏听罢,双膝落地跪了下去,泪流满面。颤声说道:“爹爹保重。”对着王公磕了三个响头。
??王公与女儿洒泪相别,直奔新城县大堂而去,来到大堂门前,照准堂鼓便“咚咚咚”敲了起来。县官立即升堂,坐定之后将手中惊堂木“啪”的一声拍了下去,随即问道:“下跪何人?”
??答:“新城县父母官治下,石桥乡南石桥村民王茂雷。”
??问:“击鼓喊冤所为何事?”
??答:“为民女朱于氏之夫、木铃子冤死之事,具状上诉,求大人做主。”
??问:“告状何人?”
??答:“本县石桥乡武举崔金甲……”
??县官闻听此言,激楞楞打了个冷颤,他心里明白:崔家乃石桥首富,家大业大且功名在身,王公具状上诉岂不是以卵击石,我若据理审理,岂不得罪崔家。想到此处,心内琢磨,我必须用言语触动王公,让其晓之厉害,劝他不告也罢。于是问道:“王茂雷,状告国家功名在身之人,你可知罪?”
??答:“知罪。”
??问:“既然知罪,不告也罢。也免受皮肉受苦。”
??答:“我王茂雷如果怕挨这二十大板,新城县大堂之上我也犯不着击鼓撞钟了。”
??须知那时节,百姓状告国家功名在身之人,上得堂来无论有理无理,先打二十大板,打完之后先将原告关监入狱。
??县官见王茂雷不受劝告,于是喊来了三班衙役,如狼似虎地将王公按翻在地连打二十大板。关入监牢。
??再说此任县官姓郑名直,字良清,名字取刚直不阿、两袖清风之意。乃潍县人氏。据说与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亦是本家。官放新城县之后,对崔金甲的所为亦早有耳闻,只因为没有理据,且很少敢与崔家抗衡者。如今王茂雷出面具状,又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县官郑直也想力审此案,博一个为官清廉之名。杀一杀武举崔金甲的威风。因此受理此案之后,立即发签传人。新城县距北石桥仅二十五里之遥,不多功夫,武举崔金甲便骑马来到了大堂。县官郑直将其让到大堂落座,寒暄已毕,直言开口说道:“金甲年兄,有人具状将你告下了”。武举听罢微微一笑,问道:“未知何人所告?”答曰:“南石桥乡民王茂雷。”问“所为何事?”答曰:“为致死木铃子一案。”问:“可有干证”?答曰:“有。”问:“此系何人?”答曰:“状纸之上写得明白,本县朱家庄乡民乌丢丢。”崔金甲听罢哈哈大笑,旁若无人,听其言观其行甚为嚣张。县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此极为不满,但碍于情面并未发作,只是说道:“金甲年兄,你看此案如何审理?”崔金甲根本就没有把县官放在眼里,听罢此话,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审案子是你县大老爷的事,我就管不得了。”想那崔金甲上得堂来,旁若无人,理由有三:其一,他认为自己家大业大势力大,县官也无奈他何。其二,他认为死掉个把穷人根本就不算一件大事。其三,他认为此案如果审理,也无人敢上堂作证,就是有人堂下作证,尸体已扔进乌河,也无处查询了。县官见他如此嚣张,随口说道,年兄坐好,我可要问案了。于是将手一扬,惊堂木拍下。一声断喝,“带干证)?喝声未止,三板衙役呼啸而出,两厢站立,随即将乌丢丢带到堂前。
??想那乌丢丢乃一位愚憨之人,如此场面怎生见过!带到堂前已是六神无主,七窍无魂,又见崔金甲端坐堂前,只吓得双腿打颤,“扑通”跪在大堂。还未及县官发问,他早已磕头如捣蒜:“青天大老爷在上,木铃子之事,我是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晓,大老爷开恩,大老爷饶命啊)?
??县官见状大喝一声:“大胆刁民,上得堂来未及询问便大喊大叫,喧闹公堂,拖下去重打四十)?挨过四十大板之后,他连疼加晕反倒一声不吭了,这下弄得县官左右为难,骑虎难下。武举崔金甲看到此处,扫帚眉倒竖,铃铛眼圆睁。“啪”地一声拍案而起。冲着知县郑直吼了起来:“瞎眼的狗官,纵容刁民王茂雷诬告功名,该当何罪?”县官见崔金甲在大堂之上竟如此横行。也心中大怒。一声断喝:“大胆崔金甲,此案正在审理之中,你竟敢猖狂无礼,咆哮公堂,来人,带原告王茂雷)?衙役领命,不一会从监中提出王茂雷。县官见王茂雷来到,随即问道:“今日原告、被告、干证一案人犯具已到齐,你们三方对质。不得胡搅蛮缠。不许胡言乱语,若有半点差错定斩不饶”。县官问道:“王茂雷,干证乌丢丢不予作证,你便如何?”王公答曰:“我来问他。”随即上前来问乌丢丢:“朱家大哥,你脚上之鞋何处得来?”乌丢丢未及回答,崔金甲上前答曰:“此鞋乃是我内人所做,送于它的。”县官听后立即问道:“有何为证?”武举一时语塞。县官又问王公:“此鞋你可认识?”王公答曰:“岂止认识而已,此鞋乃我女儿于氏所作,女婿木铃子穿着之物。”县官又问:“于氏系你何人?”王公答曰:“此女自幼认我为义父,我与她父女相称。”崔金甲趁机问道:“你说是你女儿所做,何以见得?”王公从容答曰:“此鞋长八寸二分,鞋底宽处三寸一分,窄处二寸三分,鞋口长六寸三分,千鞋底脸面间的距离,前距二指,后距一指,每只鞋底共用六百七十四个针脚。两只鞋共用一千三百四十八个针脚,我王茂雷所说句句属实,如有半点差错,甘愿伏法,请太老爷明鉴。”说完解下腰带,拿出乌丢丢的证词,献上公堂。县官看罢王公证词,又听了王公理论,并验看了乌丢丢所穿之鞋,然后把脸一沉,大喝一声:“将乌丢丢大刑伺候)?乌丢丢害怕再次受刑,便连声大喊:“我说,我说。”随即双膝下跪,将事情的原委全都说了出来。
??县官听罢乌丢丢的供词,怒视武举崔金甲道:“崔金甲,现在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崔金甲依然十分嘴硬,强词夺理地说道:“单凭乌丢丢的供词不足为凭,如若扒不出尸体你便如何?”县官此时怒从心起,心想:如果枯井内扒不出木铃子尸身,新城县令之位我甘愿退出。随即反问道:“如枯井内扒出木铃子尸身你该当何罪?”崔金甲此时实际上胆小如鼠,但表面上却气状如牛地张口答道:“如果扒出木铃子尸身,我崔金甲任你所为。”二人口劲斗到此时已到火候,于是两人签字画押,整顿车马人夫,三班衙役,押解王茂雷、崔金甲、乌丢丢一行人众,直奔赵宗文的地界而来。
??且说北石桥乡民赵宗文自幼务农,胆小怕事,树叶掉下来也来怕砸破头。一日去麦田看麦,走到地中间枯井旁时,忽然发现井边上有新土下坠,站在倒井边探头一望,见井下有尸身一具,他生怕吃官司,导致倾家荡产,于是匆忙回家,拿了铁锹,返回麦地,很快便将枯井填平了。给挖尸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毕竟是人多力大。木铃子的尸身终于被扒了出来。此时的武举崔金甲,连惊带吓竟然摊倒在座椅之下。县官郑直见尸身已现,即不再有后顾之忧,惊堂木一拍:“大胆崔金甲,强抢凌弱,欺压良民,致死人命,喧闹公堂,强词夺理,刁难本县。今日犯在我手,天理昭彰,罪有应得。左右,与我拿下!”三班衙役一拥而上,将崔金甲绑了个结结实实。打入木龙囚车,准备立即押赴济南府。随即唤出王茂雷,县官郑直离坐下位,同他执手相见,并称赞他有口有心,仗义直言,帮本县百姓除了一害。王公与干女儿于氏朝着县官郑直拜了一拜,收拾丈夫尸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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