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德楷

于振华

于德楷(1843年--1914年)，字仲芳，贵州人。

青少年时母夫人遣之入蜀,依舅氏颜国佐。当是时,洪秀全踞金陵,江湖靡沸。四川亦遭蓝、李之乱,所在家突。制兵不足用,则令州县招募勇丁自为扦捍]卫。国佐故知县,亦兼营官。而川吏名知兵者,首唐炯。炯字鄂生,遵义人,以守绵州负时誉者也。炯尝因事诣国佐,谓之曰：〝贵部整而暇助,理必有能乎?〝国佐曰:〝是吾甥于仲芳, 孺子也。〝炯招仲芳与语,大器之,即就国佐乞仲芳。仲芳由此属炯。始,炯统五百人,后稍增至二万。凡平蜀,援陕,援黔诸役,炯所至,仲芳必偕,以新进摄营务，处诸将无间言,时或领偏师,亦推锋在K进,未尝为人后。一日,炯在语仲芳曰:〝若质美而不学, 徒冠玉耳,吾改若武职矣。〞仲芳己保县亟,意轻武职。因请曰:〝宣何学?"炯曰:〝读四书,览《资始通鉴》,有弗解,我尚足为若师。"仲芳敬诺。由是丹黄锴陈昼夜攻苦,久之, 函札能自达意,其作字摹炯书维肖。夏日有持[楚]者,炯取视,款识赫然己名也,察笔迹亦良是,询知仲芳所为。虽炯亦心折之矣。

军务大定,炯荐攫云南巡抚,以越南事系刑部狱。仲芳留四川禀补石柱同知。廉悍踔厉骎骎向用。一日, 迳谒总督丁宝桢具呈请开缺。宝桢愕然,曰：“子将何为?"曰:“不敢欺。欲诣京师省鄂帅。"宝桢曰:“如鄂生何?"曰:“奔走营救.视力所能,万一不济,扶丧归尔。”因慷慨泣下。宝桢抚府曰: “嗟呼,仲芳义士!吾以宦达,相期固哉。"仲芳遂行。炯狱既解,奉命督办云南矿务。仲芳将护至昆明,为炯履勘矿区,次第施工,规模毕具。始辞炯,返贵筑。强仕之年,卷怀而藏,造师范[2],立善堂[3],设医局[4],建社仓[5],规路矿[6],劝蚕桑[7],努力于社会事业[8]。而世独多其庚子勤王事。先是北方义和团盲目排外,政府祷昧,阴纵其所为。于是八国联军海陆驰鹜,摧毁我要塞,占领我首都。清室帝后,仓皇播越。而南省督抚若秦人视越人之肥瘠,方与列强订约保境息民。夫一国之内,同时有二个以上之主权,此敌人之所祷祝而欣幸,烈士之所推心而泣血者。仲芳闻变,投箸不能食,绕屋疾走,己而自语曰:决矣!"初仲芳家居于西乡董其坝,置庄田,颇增益保甲,条教以兵法,部勒近庄子弟,束伍练技,月朔一会,操行之期年,路不拾遗,遐迩景附,浸至修文、开州,亦奉承其号令。仲芳目此成资,拟编练勤王军十营,呈报贵州巡抚,愿自备资斧,率之赴陕,邂逅敌人得以颈血溅之。护抚邵积诚大惶诧,密召司道以下共谋所以缓和仲芳者,迁延匝月。会李鸿章北上,和议渐就端绪,勤王军止不行。自是当局惹仲芳能合众,猜防转甚。仲芳雅志亦不欲忤权贵人,遂并所为保甲会操诸制一切解散。

辛亥革命,自治党假临时招募以集事,士不夙练,动作稍稍轶常轨。黠者乘之延请外兵,奉冠酋以篡大政,杀人如刈草,取财尽锱铢。仲芳积不快,发愤纵酒,甫逾中寿, 悒悒以卒。

周培艺曰:余与仲芳无素。乙己莅省,仲芳殷勤款接,谊笃于故旧。迄余亡命去黔,交久而敬不衰[9]。贵州故无报,尽七百万人为一盲哑大集团。云何为盲,世界方急剧变化,而犹抱扣槃扪烛之态度,暗中摸索:云何为哑,社会上任何不平烦冤郁怒,除忍受外,无他法。仲芳止余游学,余因以办报相要,仲芳概然集资,授我全权。《黔报》[10]创造,余尸其名,然微仲芳,余羁旅赛人,乌能办此。仲芳于家事不甚措意,至经营公益,备极况瘁。社仓由私人负责,承领官谷二万石,夫人惧诒子孙累,多方谏沮不能得。每曰:“壮年积苦亦甚矣,幸老健。盍不自享清福?"仲芳间为余述,因叹曰:“儿女子何知囊以失学,故至借途于杀人以求登进,抚躬循省,惭德滋多。今林泉优游,衣食无缺,拯一人,消一分罪孽。"其不欺良知率此类。吾观逊清季年、官权替而绅权渐兴,其名则主持清议,其事则提倡教育,发展实业,若浙江汤寿潜。江苏张謇,直隶严修,其最著者也。自余各省,往往具体而微。仲芳崛起贵州, 遥与诸公相应和:于时地望差次者,有兴义刘宫礼。然官礼介恃靖边营,一切倚兵权为出发点, 谄正虐下,靡择手段。假公营私,安以无诈?谈者并称于刘,仲芳私切齿。而官礼子显世,世[肆]其凶秽,济以阴谋,因缘时会,遂盗贵州,流风奖扇于今为烈。呜乎!令逝者有知,其悲愤更何如也!


注: [1]周素园与任可澄年青时,曾是于仲芳先生重用的两位人才。清末民初周素园与任可澄走上不同的政治道路。于仲芳先生是年长周素园36岁的长辈,周素园小任可澄1岁,故周素园先生在于仲芳先生逝世后16年,仍深怀感情地回忆于仲芳先生。

[2]1902年创办贵阳公立师范学堂:1905年创办蚕桑学堂:1906年创办贵州通省公立中学堂。

[3]十九世纪末,出资在车家巷办资善堂,并将房屋门面部分设书局,严修任贵州学政时借用改为官书局。

[4]1888年创办贵阳同济堂,,流行性病季节免费为市民提供预防措施,捐助医药。常年为贫民、灾民施医施药提供服务。贵阳同济堂的上述服务,至1949年终止。

[5] 于宅的后门位于铁局巷，开有两个窗口为贫民，灾民施粥。

[6] 贵州创立全省铁路矿务总公司，李端棻任总经理，于仲芳任副总经理，聘周素园为总文案。

[7]长期身体力行进行纺织和蚕桑事业,并积极筹建蚕桑学校。

[8](1908年)领衔《公呈四川总督论盐务》《公呈贵州巡抚组织矿物总公司请转奏特许立案》,执笔由聘任为总文案的周素园先生担任。

[9]周素园文:"山妻物故,仲芳先生送我一片地,在次南门外五里关,我去相度了一次,送葬又走了一遭,仲芳先生告诉我你两次出城办什么事, 了我是知道的。但他们的侦探报告,却说你约会赵德全密谋,破坏秩序。"后仲芳先生帮助周素园平安离开贵阳。

[10]《黔报》创办于1906年冬,是目前发现的贵州最早的私营报纸.主办人为当时贵州农学会会长于德楷,聘周素园为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