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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慎行专题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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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4 20:22:48 | 显示全部楼层
于慎行诗集中的山东地名及名胜

作为明代著名的诗人,于慎行一生有一个特点,就是他的游历范围不是很广,他经常生活的地方主要是他的家乡(山东平阴东阿镇)与北京这两个地方,特别是他曾多年生活在家乡——山东平阴东阿镇。这样他的诗歌就和他的家乡及家乡所在地——山东发生了很大的关系。下面以收入《四库全书》中的他所著的《谷城山馆诗集》为依据,谈谈他诗歌中所涉及到的山东地名及名胜。

一、于慎行诗集中所涉及到的平阴地名及名胜

    史书记载,于慎行为山东东阿人。历史上的东阿多有变迁,抗日战争时期的1943年东阿曾与平阴合并建立抗日民主政权平阿县,后又于解放后调整区划,把东阿县城迁至东阿铜城镇,而原东阿县城所在地划归为今天的平阴县,称东阿镇。所以从今天的行政区划上说,于慎行当属山东平阴人。明代的东阿县城,处在泰山西支余脉谷城山、少岱山、虎窟山、鱼山、大槛山、云翠山的环围之中,有山有水,环境十分优美。于慎行长期生活在自己的家乡,对自己家乡的山川风物十分热爱,经常登山临水,对它们多有吟咏。他的诗集中所涉及到的平阴地名及名胜主要有:

    1、洪范池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洪范池”为题目的诗歌有《洪范池和韵》、《卖洪范池旁隙地规作园池》、《夏日过二兄石淙别业同游洪范、东流用韵六首》、《四月十一日侯将军兄弟邀从亭山先生游洪范、东流二池,宿南天观,登云翠山顶奉和四首——之一洪范池》等九首作品。于慎行诗题中所说的“洪范池”,位于今天的平阴县洪范池镇洪范村南端。池名源于《尚书·洪范》篇,原意为“大而有常”,这里引伸为使洪水就范之意。因池北原有龙祠,故又称“龙池”。池中因泉水上涌,浮力很大,据说游人掷钱其中,飘摇旋转,不能邃下,故有“洪范浮金”之说,为旧东阿县古八景之一。泉水虽上涌甚急,却不显喷涌之状,故水平如镜。池内水势均衡,不因旱涝而消长,清人杨士元曾题联曰:“常将池影映天地,不以消长随春秋。”泉池呈正方形,边长7米,深约5米,池岸围以石栏,栏柱上方雕有蹲狮。池南侧外壁上有一石雕龙头,泉水自龙头口中流出,婉转流入狼溪河。

    2、东流泉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东流泉”为题的诗篇有《四月十一日侯将军兄弟邀从亭山先生游洪范、东流二池,宿南天观,登云翠山顶奉和四首——之二东流泉》、《子愿饮东流池上》两篇作品。于慎行诗题中所说的“东流泉”,在洪范池之东1公里处,故名。又因明代中丞刘隅在此建书院,所以又名“书院泉”。东流泉为一正方形的水池,从村东天池山脚下的岩石隙散溢流出,汇入边长约8米的石砌方池,池中水藻摇曳,清澈见底,该泉常年涌流,日涌水量800多立方米,水势极盛。泉水沿小溪盘村绕户,穿林润木,汇入狼溪河。

    3、云翠山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天翠山”为题的诗篇有《云翠山天观和朱可大韵》、《望云翠山绝顶》、《宿云翠山洞送可大南还》、《四月十一日侯将军兄弟邀从亭山先生游洪范、东流二池,宿南天观,登云翠山顶奉和四首——之三南天观玉皇观,之四天柱峰》、《从二兄登云翠山南天观十二韵》、《南天观追忆许炼师怅然有作》等七首作品。于慎行诗题中所说的“云翠山”在洪范池镇书院村南。山顶立一陡岩,长宽各500余米, 高数十米,“势成一柱倚青天”,故称为“天柱峰”,又因其方形似印,又称为“印峰”。峰北浓荫笼罩处为全真教庙宇“南天观”。此观创建于元代至大四年(1311年),明隆庆年间重修,由玉皇阁、蓬莱仙院、凭虚阁、长春阁、真武观、三真观等建筑构成,规模甚大。观内石碑林立,洞穴幽深。道观往时香火旺盛,现大多荒芜。

    4、槛(?)山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大槛(?)山”为题的诗篇有《云翠绝顶东望槛(?)山十二韵》、《望槛山》两篇。于慎行诗题中所说的“槛(?)山”,今天称为“大寨山”,“槛(?)山”是古名。位于洪范池镇东南,海拔494.8米,是今天的平阴县境内最高峰。清咸丰年间,当地居民因避战乱,于上建房扎寨,故名。因狼溪河发源于此,故又名“狼山”。相传,古时洪水泛滥一片汪洋,唯独此山露在上面,所以也称其为“浮山”。该山重峦叠嶂,横列如屏,异常壮观。据说,其北岩绝顶处有天井,云常出其中,如亭亭似华盖则天降大雨。“大槛(?)出云”为旧东阿八景之一。

    5、黄石山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黄石山”为题的诗篇有《秋日亭山周师招饮黄石山顶》、《携陈山人饮黄石山顶》两首。此外,还有《夏日黄石山庄即事》、《卜居黄山别业》、《黄石山堂即事》、《夏日侯将军过访黄石山庄》四首说到自己在黄石山附近建立的别业。于慎行诗题中所说的“黄石山”,也叫谷城山,《括地志》云:“谷城山一名黄山,在济州东阿县东”。位于今天平阴县东阿镇北3里许。东阿镇古为谷城邑,春秋时为齐国谷邑,秦代称为谷城,汉置谷城县。《水经注》载:“谷有黄石台,黄石与子房(张良)期处也。”即黄石公(又称圯上老人)在圯桥授书时与张良相约13年后见面的地方。据《史记·留侯记》记载,张良在博浪沙刺秦始皇未逞,逃匿于下邳(今江苏睢宁北),一日遇老人圯(桥)上,老人坠其履于桥下,让张良取上,并跪而履之,良依其言。老人大悦,曰:“孺子可教矣!”五日后,老人授张良《太公兵法》,并说:“读此则为王者师矣。后十年兴。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谷城山下黄石即我矣。”后张良从汉高祖刘邦过济北谷城(今东阿镇),果然在谷城山见到黄石,遂为之建祠祭祀,表示不忘圯上相遇之恩。“黄石仙踪”为旧东阿八景之一。

    6、虎窟山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虎窟山”为题的诗篇有《夏日侯将军兄邀陪光禄大夫朱丈游虎窟山南洞遇雨奉和》、《暮春邢子愿侍御过访邀登虎窟山洞遇雨和韵》二首。于慎行诗题中所说的“虎窟山”,今名狮耳山,因其远观貌似狮耳,故名。“虎窟山”是古名,据旧《东阿县志》载:燕建平中,济南太守胡谘得白虎于山之洞中,因以名山。山有二洞,洞口悬崖丈余,崖下有泉,其旁原来多林木,风声飒飒,不秋而寒。“虎窟秋风”为旧时东阿八景之一。

    7、少岱山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小岱山”为题的诗篇有《中秋小岱山对月》、《九日登小岱山》两首。于慎行诗题中所说的“小岱山”,当是指旧东阿县城(今平阴东阿镇)西侧的“少岱山”,此山高82·1米,面积约80万平方米。“少岱山”本是泰山山脉向西延伸的尽头,在黄河(古济水)的东岸,向西是一望无际的鲁西大平原,山上建有碧霞元君祠,每年农历三月十六日之后有六天庙会,为旧东阿县一大胜景。

    8、石门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石门”为题的诗篇有一首,即《石门道中》。“石门”,在旧东阿与平阴交界处,山巅有巨孔东西相向,向来为连接东阿与平阴的车马通衢。景色以薄暮时夕阳返照为佳,此时,赤霞从孔中透过,如长虹亘天。明代崇祯间兖州司理李恪书“小云门”三大字,立石于石门旁。

    9、石淙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石淙”为题的诗篇有一首,即《夏日邀朱令君饮楮村石淙》。旧东阿城(今平阴县东阿镇)东南念山下,有大石庙许,水流其中,谓之“石淙”,是旧东阿县一胜景。

    10、香山寺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香山寺”为题的诗篇有《香山寺阁同朱令君赋》、《冬夜宿香山寺》、《过香山寺诵先兄冲白送余赴济诗潸然有感,用韵呈亚沂崔君》三首。在他的《香山寺阁同朱令君赋》这首诗中,他自己注释道“寺在邑城北河上”,这样看来,“香山寺”当在旧东阿县城北,但遗迹今天已经荡然无存。

    12、南溪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南溪”为题的诗篇有《南溪石上听魏山人弹琴送别》、《张令君泛州南溪用韵奉和》、《九日南溪泛舟》《中秋同诸友人南溪望月》、《中秋同施还初文学携门下诸友人泛舟南溪》、《五月十三日南溪会集》、《七日南溪会集》、《秋日南溪闲眺得李宗伯丈书》、《病起从吴翁晋郭汝承游南溪亭上》、《立秋吴翁晋郭汝承游南溪小集和韵》等,共十首。于慎行诗题中反复出现“南溪”二字,且明末邢侗、阮自华合著的《东阿于文定公年谱》中也多次提到“南溪”之名,可见“南溪”当是明代东阿附近的一个地名。但今天的平阴东阿镇附近已经没有“南溪”这一地名。从地理方位上看,这里的“南溪”当是指从今天东阿镇中间穿过的狼溪河南端的一段水域。此外,于慎行诗集中还有《七月十五日夜与朱令君吴文学泛舟北溪》一诗,诗题中提到的“北溪”,恐怕是和“南溪”相对的一段溪水。

    13、西汀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西汀”为题的诗篇有《秋日同朱令君泛舟西汀二首》、《西汀临帆呈印泉舅氏二首》,共四首。从诗中看,这里的“西汀”当指今天平阴县东阿镇西的一段水域,或就指穿东西城而过的狼溪河。

    14、云台山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云台山”为题的诗篇有一首,即《游云台山》。查平阴及平阴附近,以云台山命名的山脉主要有两座,一在今天的莱芜境地,莱芜城西南15公里处,又称归寨山,为当地一大名胜。一在今天的平阴县之南的玫瑰镇附近,北接翠屏山,南接东阿镇的黄石山。读《游云台山》一诗,其首句即云“窈窕黄山路”,可见于慎行所游的“云台山”在黄石山附近,因此,当是指平阴境内的“云台山”。

    15、寺山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寺山”为题的诗篇有一首,即《寺山秋望》。今天平阴县东阿镇的南端有寺山,于诗中的“寺山”当是指的这座山。  

    此外,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暮抵吴家渡……》一诗提到的“吴家渡”,《往吊于子冲黄家渡口大雪》一诗提到的“黄家渡”,《亭山洞歌上周师七十寿辰》一诗提到的“亭山”,也应都在今天的平阴县境内。

  

二、于慎行诗集中所涉及到的济南地名及名胜

    济南是于慎行早年的求学之地,也是他的一些同学好友的居聚之地,于慎行曾多次到过这里。从他诗集中可以看出,他游览多济南的许多地方,并留下许多诗篇。具体地说,他诗歌中出现过的济南地名及名胜主要有:

    1、华不注山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有《华不注绝顶》一篇。“华不注”,即华不注山,又称华山、金舆山、尖尖山,位于济南市东北、黄河之南、小清河之北的平原地区,海拔197米,是济南名胜“齐烟九点”中最高的山,为明人刘勒《历乘》所列济南十六景中“孤峰凌霄”一景。我国北魏著名地理学家郦道元在《水经注》中对华不注山记述:“单椒秀泽,不莲丘陵以自高;虎牙桀立,孤峰特拔以刺天。青崖翠发,望同点黛。”山陡峻险绝,历史上许多文人墨客都曾到此,并留下佳作名篇。

    2、玉函山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玉函山”为诗题的诗歌有两篇,即《玉函山眺望》、《济上对玉函山送子冲北上》。“玉函山”位于位于济南城区南约5公里。海拔523米,是近郊最高的山,又名兴隆山、小泰山。世传其上有王母玉函,常有神鸟守护。《酉阳杂俎》载,齐郡函山有鸟,足青、嘴赤黄、素翼、绛额,名王母使者。相传,汉武帝赴泰山封禅,登此山得玉函,长5寸,下山后,玉函忽化为白鸟飞去。山巅有泰山行宫,祀泰山娘娘碧霞元君,故也称“碧霞元君祠”,建于宋代。俗称泰山奶奶庙,宋代创建,明洪武年间重修,现存南天门及三大殿之一。殿为方形,巨石砌成,无梁,形似塔,额题"三教堂"。明清时香火鼎盛,民国时期衰微。玉函山阴为佛峪,东西南三面绝壁峭立,北临万丈深谷,山腰处新月形天然石台上,有隋代建卧佛寺遗址。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于慎行在《玉函山眺望》诗题之下自注有“即千佛山”的字眼。如果这样,他所说写的“玉函山”又是指的“千佛山”。而“千佛山”是济南的另外一座名山,它和“玉函山”二者之间还有一段距离,明末邢侗、阮自华合著的《东阿于文定公年谱》中多次提到“玉函宫”,却没有“千佛山”的记载,所以,于慎行诗集中所提到的“玉函山”,当就是今天的“玉函山”,而不是“千佛山”。

   3、灵岩寺景区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提到灵岩思景区的诗篇主要有《灵岩送别琢吾》、《游灵岩绝顶却望泰山玉皇观》、《子冲携尊方山相候因谋卜居》、《送可大方山道中二绝》、《春日同于子冲上灵岩寺四首》、《灵岩竹房对酒》、《灵岩禅室子冲兴甫夜饮大醉》、《灵岩主僧邀游五峰亭遇雨即事》、《朗公石》等十三篇。诗题中提到的“灵岩”,即灵岩山,在长清县城东南31.5公里处。相传东晋时高僧郎公来此说法,听者千人,山石为之点头,听众将此事告诉朗公,朗公说:此山灵也,不足怪。山遂名“灵岩”。诗题中提到的“灵岩寺”,在灵岩山之阳,寺因山得名。北魏孝明帝正光元年(520年),法定禅师先建寺于方山之阴,曰“神宝寺”,后建寺于方山之阳,曰“灵岩寺”。当时,寺院建在山腰甘露泉侧,规模不大。至唐代贞观年间(627~649年),高僧慧崇将寺迁建于今址。以后历代均有增修。唐宋时为极盛期,有殿阁40余座,禅房500余间,僧侣500余人。唐元和年间李吉甫在《十道图》中将灵岩寺与今浙江天台国清寺、湖北江陵玉泉寺、江苏南京栖霞寺合称为“舆内四绝”。宋代,真宗赐名为“景德灵岩寺”,神宗熙宁三年(1070年)正名为“十方灵岩禅寺”。明宪宗成化四年(1468年),又赐名“崇善禅寺”。诗题中提到的“方山”也是指“灵岩山”,因“灵岩山”主峰青壁四削,呈方形,故曾名“方山”。诗题中提到的“朗公石”,在灵岩寺附近,有孤石耸立,远远望去,酷像一光头和尚,身披袈裟,背着行囊,拄着锡杖,沿着山路踽踽前行,相传为朗公之化身,故称“朗公石”。灵岩寺景区自古即为旅游胜地,于慎行从早年起就曾多次游览过这个地方,而且特别注意的是,据明末邢侗、阮自华合著的《东阿于文定公年谱》记载,他曾数次登泰山,每次登泰山之后,必定要游灵岩寺,这正应了明代文学“后七子”领袖王世贞的一段话:“灵岩是泰山背最幽绝处,游泰山而不灵岩,不成游也”。  

    此外,他还有一首《雪中济南道上携张就山同行忽失所在诗以觅之》诗,诗题中也提到了济南。

三、于慎行诗集中所涉及到的泰安地名及名胜

    今天的泰安所管辖的地区,明代分属济南府(如泰安)与兖州府(如肥城、东平),而这些地方,或者和于慎行的家乡东阿属于一个辖区,或者靠近于慎行的家乡,于慎行和这些地方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他也曾经多次到过今天泰安所管辖的地方。具体地说,他的诗歌中所写到的泰安所管辖的地方主要有:

    1、泰山诸景区

    于慎行终其一生,他六十三年的生涯中,凡七次登岱,并留下了大量的咏写泰山的诗文,与泰山的关系十分密切最早的一次为二十二岁,时尚未中进士;最后一次在六十二岁,为去世的前一年。时间跨度长达四十载之久。象他这样一生七次登岱的,在古代士大夫与文人中尚属罕见。从于慎行的《谷城山馆诗集》中可知,在泰山,他留下的诗篇主要有:《登岱》、《泰山道中》、《同朱可大延平登岱八首》、《泰山客观送可大登岳》、《冯用韫宗伯订约西游登岱,过期未至,怀望遣闷二首》、《泰山对酒赠冯琢吾少宰》、《同冯用韫少宰登岱,因送北上》、《日观峰歌》、《泰山绝顶对酒》、《下泰山游三阳观》、《饮三阳观绝顶对月》、《三阳观木末亭晚眺因迟可大未至》、《重游三阳观宿》、《九日登三阳观,与冯用韫学士、公孝与文学言别》、《游仙词四首赠三阳观昝云山道士》、《曝石经》、《五大夫松歌为刘博士元阳赋》、《上隔马岭旧寺》、《泰山天门禅堂逢傅柱史金沙赠别》、《同诸君饮竹林寺树下》、《观泰山百丈崖瀑布》、《望仙影岩》等,共30篇。象他这样有如此之多的吟咏泰山的诗篇的诗人,在文学史上也是罕见的。关于于慎行诗歌与泰山的关系,兰州大学王传明教授有《于慎行与泰山》专文论述,笔者就不在此赘述了。

    2、牛山

    于慎行的《谷城山馆诗集》中以“牛山”为题的诗篇有一首,即《牛山赠百岁僧二绝》。以“牛山”为名的山峰在全国有多处。但是从明末邢侗、阮自华合著之《东阿于文定公年谱》中可以知道,于慎行遇到百岁僧是在明万历八年(1580年),他到济南拜师访友之后,在回来的路上,“过灵岩寺,宿于牛山精舍,释有百岁者来谒”。从这一段话中可知,于诗所说的“牛山”当在灵岩附近。而今天的肥城市的西北部有“牛山”。据清光绪十七年(1891年)《肥城县志》载:“金牛山在城西北,其东北麓距城三里,蜿蜒偏西距城十里、二十里不等。俗呼牛山,宋真宗东巡临幸赐名郁葱山。翠柏千嶂,流泉石叠,为城邑第一名胜”。它距肥城市区12公里,北即与长清县的灵山接壤,山青水秀,林茂境胜,缝峦如削,峭壁若屏,有老鹰石昂立于崖 ,卧牛石平卧山顶,老母石稳立山溪,同时有獐猴崖十八盘跑马岭等险景,名胜古迹众多,有唐朝古刹——资圣院,明朝修建的无木建筑——八角形文昌阁,以及牛山寺、三清殿等,其中尤以穆柯寨最为著名,号称山东第一古寨。所以,于慎行诗歌中提到的“牛山”当是今天肥城的牛山。

    3、陶山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陶山”为题的诗篇有两首,即《陶山怀古》、《陶山赠张东山师》。历史上各地叫陶山的名山也有多处。但从明末邢侗、阮自华合著之《东阿于文定公年谱》中可以知道,于慎行曾与其少年同学及朋友朱可大于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东游泰山,途中专门到今天的肥城陶山游览。从于慎行的这两首诗意可知,他的这两首诗歌当作于这次游历当中。可以说,于的这两首诗当是写的今天的处于平阴、长清、肥城三地交界处的陶山。这座“陶山”,位于肥城市北部,属泰山山脉,山势险峻,方棱四削,峰顶平缓,负阴抱阳,遍身披翠,伟岸挺拔。山中奇石遍布,天然石洞星罗棋布,相传有72名洞,相传范蠡与西施曾在此隐居经商,是中国商业文化的发祥地。陶山文物古迹众多,现有20多处,主要景点有范蠡墓、范蠡祠、幽栖寺、朝阳洞、小泰山等。   

    4、东平尧祠

    于慎行的《谷城山馆诗集》中以“东平尧祠”为题的诗篇有一首,即《东平谒尧祠六韵》。尧,五帝之一。传说,尧15岁封唐侯,20岁为天子,建都平阳(今山西临汾西境),在位98年,以钦明文思四德安其民,亲睦九族,更以“禅让”美德名扬天下,颇受人民敬仰和拥戴,117岁去世。因东平有尧帝陵,所以明洪武四年(1371年)礼部定议:于山东东平州祭祀唐尧,并遣编修葛守城于陵前建祠(《明史·礼志》),称“尧陵禅寺”,人们一般称为“尧祠”。尧祠位于东平州梯门乡芦泉村东。尧祠占地面积约6000平方米。光绪《东平州志》载: “帝王陵寝在山东省者凡二”,由曲阜祭祀少昊,由东平祭祀唐尧。由“所在有司守之,春秋祭享”,“国有大庆则告”,3年一换官,并“制遣道士奉香诣陵”。因《吕氏春秋》云:“尧葬谷林”,而山东濮州有谷林。清乾隆元年(1736年),山东巡抚岳睿认为“尧陵自在谷林,不在东平”(《大清一统志》)、“东平一陵,实属沿误,随委员查视,尧陵在濮州城东南六十里古雷泽之西谷林寺前,有享殿三间在焉”(《濮州改祀尧陵议》),所以,祭祀尧陵由东平移祀濮州(今鄄城县城7公里的富春乡谷林之城阳),但东平尧祠仍然“岁时做祭享”,不使荒废,至民国时才“陵存而祭废”。从明末邢侗、阮自华合著的《东阿于文定公年谱》中可以知道,于慎行曾于万历九年(1582年)、万历十三年(1585年)、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经过“尧陵”,而万历九年是专门去拜谒尧陵的,考其诗意,《东平谒尧祠六韵》当作于万历九年。



四、于慎行诗集中涉及到的聊城地名及名胜

    今天聊城所管辖的地方,在明代或属于东昌府,或属于兖州府,这些地方有的是于慎行为官的必经之地,有的是还是他的祖茔所在地,因此他也曾经多次到过这些地方,并留有诗篇。他的诗歌中所写到的今天聊城所辖的地方主要有:

    1、 茌平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茌平”为题的诗篇有一首,即《茌平道中感怀》。茌平向来属于东昌,今天的茌平是在金代复置,并在现在的县城所在地建立县城。历史上的茌平是从东南陆路进京的必经之地。所以历代名人,对于茌平多有吟咏。于慎行来往北京,如果从德州的运河登舟或下船,一定要经过茌平。从明末邢侗、阮自华合著之《东阿于文定公年谱》中可以知道,万历十九年(1591年),于慎行从北京返回家乡,就曾经过茌平县。考其诗意,这首《茌平道中感怀》诗当作于此年。

    2、阿城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阿城”为题的诗篇有一首,即《阿城舟中送别张洪阳宫保南旋》。阿城本是战国时期晏子治阿的地方,也就是最早的东阿县所在的地。元代修会通河,这里成为运河水路要冲。明代属于阳谷管辖,与东阿同属于兖州府管辖之地,今天仍属阳谷。阿城镇在古运河东岸,南来北往船只很多,商业十分繁荣。古阿胶井也在这里,同时这里还有海会寺等胜景。从明末邢侗、阮自华合著之《东阿于文定公年谱》中可以知道,于慎行迎来送往,曾经多次到过阿城。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他曾为送被外放做官的张洪阳,专程到过阿城。这首诗当作于此时。

    3、铜城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铜城”为题的诗篇有一首,即《铜城望见云翠诸山》。铜城,即今天东阿县城所在地,自古就是南北驿道之重镇,汉代为临沂县治所,唐代称为马防城,元、明时称为铜城驿,属于东阿县。清人朱彝尊词作《霜天清晓·晚次东阿》:“鞭影匆匆,又铜城驿东”中的“铜城”即指此处。

    4、杨刘

    于慎行的《谷城山馆诗集》中以“杨刘”为题的诗篇有一首,既《暮过杨刘有感》。杨刘,又称杨柳,为五代、金时重镇。于慎行先祖从文登迁到东阿时,就是先到的杨柳,今天的杨柳镇前屯村有“于氏始祖西迁墓碑”即于慎行率族人所立。

    5、七级

    在他的诗中还有一首诗歌提到“七级”,即《七汲登舟留别亲友》,但是在他的诗集中提到的“七级”,被写成“七汲”。“七汲”,查地名可知,河北无极县有此镇,今天属于石家庄市管辖,在石家庄市西南五十公里处。而这个七汲不在南北通道上,从明末邢侗、阮自华合著之《东阿于文定公年谱》中可知,于慎行没有到过这个地方。他从家乡到北京,都是从运河进京,而运河又不通过这个“七汲”,所以,写成“七汲”当是笔误。而“七级”,在今天的阳谷北,运河从这里经过,于慎行进京的必经之地,同时,从明末邢侗、阮自华合著之《东阿于文定公年谱》中可以知道,他曾经多次专程到过“七级”,如隆庆六年(1572年),他就“吊可大于七级河”,所以,从诗意来看,这首诗的“七级”,当是指的阳谷七级镇。

    此外,他的诗歌中所的《安山寺》、《过阳谷店山下问小洞庭遗迹是唐东平太守苏源明宴处》,所说的地名也应是在今天聊城市所管辖的阳谷境内,只是时代久远,一时难以查考。

五、于慎行诗集中涉及到的济宁地名及名胜

    1、泗水泉林泉群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的《泉林歌》《饮鲍庄泉石淙(在泗水县东)》《石宝泉》《从泗上归宿杜太学庄舍》《杜曲泉赠杜长君太学》(恐怕在泗水)等四首诗,大致上都是写的今天的泗水泉林泉群景区。从明末邢侗、阮自华合著之《东阿于文定公年谱》中可以知道,于慎行于万历九年(1581年)曾经南游“抵泗,宿于杜。辛丑,杜公导之鲍庄石宝,品诸泉,宿于杜之季氏”。这几首诗当作于此时。泉林泉群风景区位于泗河源头,泗城以东二十公里泉林镇,泉林因名泉荟萃,泉多如林而得名。据记载,泉林有“名泉七十二,大泉数十,小泉多如牛毛”,昼夜涌流不息,涌流量达每秒1.35立方米。《山东通志》、《山东运河备览》都列其为“山东诸泉之冠”。至圣孔子曾在泉林设坛讲学,站在源头发出“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感叹。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在《水经注》中誉为“海岱明川”。唐代大诗人李白“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徕”的佳句,至今传诵。泉林古迹有石舫、古银杏树、子在川上处、泉林寺、三皇姑庙、行宫、虎斗坡、古卞桥、古卞城遗址等多处。名泉有红石泉、珍珠泉、响水泉、黑虎泉、趵突泉、双睛泉、淘米泉、朝阳泉等。

    2、曲阜诸庙陵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以曲阜诸庙陵墓为诗题的诗篇有《曲阜谒颜庙》、《曲阜谒周庙六韵》、《恭谒阙里圣庙二十韵》、《曲阜谒少昊陵六韵》等四首。从明末邢侗、阮自华合著之《东阿于文定公年谱》中可知,这些作品都是他万历九年(1581年)南游时所作。

    3、蜀山、南旺诸湖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提到“蜀山湖”和“南旺湖”的诗歌有四首,即《蜀山湖游太宰吴介肃公精舍感述》、《游蜀山湖示任城王甥季辅》、《七月望夜与刘晋川司空约会南旺湖舟中赋赠二首》。这里所说的蜀山湖和南旺湖,是运河山东段的两大重要湖泊。《明史·地理志二》中记载:“汶上,州东南。西南有蜀山,其下为蜀山湖。又西为南旺湖,其西北则马踏河,运道经其中而北出,即会通河也。又汶水在东北,旧时西流入大清河。永乐中,开会通河,堰汶水西南流,悉入南旺湖"。古代的梁山泊到明时被运河和小汶河分割成三块:运河西边一块,乃命名为南旺湖;运河以东小汶河以南一块,因湖中有一小山名蜀山,故称蜀山湖;小汶河以北运河以东一块因形状像一个马蹄印,称为马踏湖。北五湖的总面积约450余平方公里,其中蜀山湖1890余顷,内有宋礼的祭田20顷,收水深3.3米。南旺湖面积2700顷,收水尺度相同。马场湖又名任城湖,周长30公里,面积约1080顷。马踏湖面积约340顷,安山湖416顷。一直到清末运河停运前,蜀山湖与南旺湖蓄水仍保持相当规模。运河停运之后已无人管理,到今天已经基本干涸,湖地多成田地,只是到水旺时期,还有少量水面。从明末邢侗、阮自华合著之《东阿于文定公年谱》中可以知道,于慎行曾经于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到过这些地方,以上诗歌大概是作于此时。

    4、汶上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提到“汶上”的诗歌有两首,即《再过汶上赠路凤冈太守》、《过汶上赠路凤冈太守》。据史书记载,该地在殷商称厥国,周代称中都邑,公元1208年,因汶水在上(北),更名为汶上。汶上向来是从鲁西到鲁南济宁的重要通道。从明末邢侗、阮自华合著之《东阿于文定公年谱》中可以知道,于慎行曾多次南游今济宁等地,来回往往都要经过汶上。

    5、邹城孟庙及峄山

    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提到“孟庙”与“峄山”的诗歌有《邹县谒孟庙》、《游峄山还过鲁城西郭……》、《乙酉九月从李元甫宫諭再登峄山》、《登峄山绝顶有怀贾大卿石葵》、《峄山歌》等五首。今天的邹城市,向来叫“邹县”,是孟子的故乡,有孟庙等景观。同时,位于邹城市东南12公里处有峄山。峄山,又名绎山、邹峄山、东山,与泰山南北对峙,被誉为“岱南奇观”。孟子曰:“登东山而小鲁,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这里的东山即指峄山。海拔582米,周长十公里,早在秦汉时期就著称于世,它是中国古代立志的九大名山之一。峄山的主要特点是石美,“怪石万迭,山无土壤,积石相连,络绎如丝”。同时,多洞穴和泉水。峄山还是道家活动的场所,经过历代经营,山上建有五大奇观,二十四景,三十六洞天,七十二庙宇,宫殿庙庵数百楹,瓦缝参差,错落山间,碧瓦红墙,十分壮观。于慎行和峄山道士多有来往,据峄山白云宫藏书记载: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于慎行63岁辞世。当时的邹县县丞同峄山华山派道士21人,一路化缘而行,前往东阿吊丧,由此可见于慎行与邹城及峄山的密切关系。

    最后,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中提到的山东地名及名胜,还有“德州”和“武城”,关于“德州”的有《德州舟中遇李户部两山北上别后却寄两首》、《暮抵德州城下》三首,关于“武城”的有《武城怀古》一首,这些地方也都是他来往于北京和家乡的必经之地,这里就不再一一列述了。

    (作者系聊城大学文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4 20:23:22 | 显示全部楼层
于慎行墓志铭

大明资政大夫少子少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赠太子太保谥文定谷山于公墓志铭

    赐进士出身资善大夫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知经筵日讲制诰侍生福清叶向高撰文

    赐同进士出身嘉议大夫刑部左侍郎食从二品俸前都察院协理院事左佥都御史侍教生宁陵吕坤篆盖

    赐进士第中宪大夫南京通政使司掌司事通政前诏环南京陕西道巡按直隶监察御史眷生同邑孟一脉书丹

    谷山于公,以大宗伯谢病里居者十七年。乃与余同拜纶扉之命,同趋朝。而公忽病,病遂不起。海内方喜公之柄用,異其有所展设,闻公之讣,无不愀然咨嗟,为世道惜。天子亦深加悯悼,恤赙逾等。赠公太子太保,易名文定。遣列卿护葬事,盖再逾年而始克葬。门人邢公子愿,次公之生平为年谱,李公道甫状之。而公子纬,持以乞志铭于余。

    余在词林,于公为晚进,不敢以交游礼事公。而选公之末年,所投分推毂,唯余方相期,以匡济之业,而公已矣,今者之后,其安可辞。

    公讳慎行,字无垢,一字可远,别号谷山。其先世出登州,即史所称高门之系。入明始徙东阿。高大父忠,为邑三老。忠生时,以高年赐爵。时生玭,为平凉府同知。以节廉著,祀名宦乡贤。公贵,而高年,公与平凉公皆赠礼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平凉公娶于刘,累赠淑人。生公。公生十一岁失刘,执丧如礼。尝条淑人言行著于篇,读者悲咽。十四试童子科,郡县皆第一。学使者孝丰吴公異之,拔冠兖州郡隶学宫。州判某来摄邑,以侧理  逾麋饷公,公不受,平凉公问故,曰:“此分宜客也,宜远之”。

    藩伯万安朱公,招公与济南于达真同其子维京讲业,以闽士郑日沐皆为之师。磨砺薰蒸,学日益进。遂以辛酉举省试第,六人诡解首矣。而主者以其文太奇故稍抑之,髫而赴鹿鸣,诸大夫即席欲为冠,公以未奉父命辞,众皆嗟。重再上春官不第。属朱公开府济上,公复从之游。戊辰第,选庶吉士。师殷文庄、赵文肃二公。殷言词章,赵言经济。趋掺不同,而皆深器公。

    庚午,授翰林院编修,纂修《肃皇帝实录》。明年,请急归。又明年,召修《穆皇帝实录》。甲戊,同考礼闱。《穆史》成,以劳赐金币,晋翰林院修撰。编纂《六曹章奏》。《会典》重修,公为纂修官,随以推择充日讲官。时,上方勤政励学,日御经帏,早出晏休,孜孜不倦。而公与同事诸公皆一时名流,所开陈裨益甚多。公主讲唐史,每于成败得失之际,未尝不反复论说,上辄为竦听。讲罢时出御府,图画传观,或分命题咏。公不善临池,诗成,则请人书之,俱以質質对。上又大书“责难陈善”字赐公,中外相传,诩为盛事。丙子,晋翰林院侍讲。明年,《世史》成,加俸一级。江陵質相欲夺情,公与同官兰奚谷 赵公,新建张公辈七人共为疏,力言其不可,而疏草则公与张公所创。具时,昆陵吴公,姑苏赵公以言夺情事,杖。比阙下,公疏入,而桂林吕公从中止勿奏。江陵以讲臣故未敢显斥,乃佯以他事致公丧次,字谓公:“子,吾所厚,而亦从人为此也?”公正色曰:“以公厚我,故为此相报耳”。江陵艴然。

    再逾年,已卯,公遂引疾归里,居且四年,召入日讲如故。同讲六人,多公同年。官高者,至二卿,下亦银绯,而公犹守旧秩。久之,乃晋左谕德。时,江陵已谢世,言者振暴其罪,上震怒,命司寇丘公同内珰往籍其家。当江陵柄国日,既大失大夫心,及其败也,咸推波助澜,欲甚之以为快。公独贻书丘公,言江陵尝有劳于国家。是非功过当为别白。即间有所受取,亦可指数家之所藏。远较分宜,近视冯珰,皆万分不及。而必欲捕空捉虚,广为搜括以称上命。窃恐株连蔓引金楚,公私皆受其累,是江右之已事也。又江陵老母在堂,诸孤少不支事,覆巢之下,颠沛可伤。宜谋于有司请于明主,乞以聚庐之居,立锥之地,以合于古人帷盖之义,纚纚千余言极其切。

    至乙酉,典试南畿,晋翰林院侍讲学士。丙戌,读廷试卷,晋礼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先是壬午,南畿所举士有挂议者,上命复试,大宗伯沈公以嫌避,诸公莫敢决。公为衷之,轩五人,轾一人,众咸贴服。

    一日方坐曹,谊传午朝鸣钟鼓矣。百官仓皇趋入,公独迟迟侦之,则讹言也。上闻,责礼官鸿胪对状,夺两月俸,公与焉。己以执奏,秦藩封事忤旨,用他事夺俸者,再随转左。戊子,畿试,仪郎高桂,摘举者八人。上命复试。试之日;廷议  閧閧閧然。公调停乃解。

    己丑会试,为知举官,满考,改吏部掌詹试府。甫莅任,即擢礼部尚书兼学士。  

    疏请册立,请郊庙,请祷雨及宗藩条议诸大典礼。而册立最恳,章无虑,十余上。时,上意已默定,而不欲人言。屡旨责公,公持之愈坚。至自劾乞罢。坐是,又夺俸三月。令甲亲王故绝以将军入继者,众子不得封郡王、潘王。违例,请公力格之。京考行,诸台臣不便也。御史某以为言,公议,仍用京考,拂其意。迨山东疏上,遂构公预泄典试主名。上谕阁臣诘公,阁臣为解,乃己犹夺俸三月。

    公自为宗伯,屡以职事廷争,屡引疾。上时而慰留,时而诮让,严旨与温纶错下。公虽感激主恩,而于义度不能留。业坚去志。至是,遂杜门力请。凡九疏,乃报允。赐金币给驿以归。时,新安许公,山阴王公,亦以言建诸事,先后去。

    公归,而扫墓,筑场,出赐金。置酒,延亲故,道说生平。时往来别业,白庄观刈获自娱,间或出游,近则云翠、

    天柱、大山监诸山,远则岱宗、灵岩、邹峄、华不注及泗上诸泉,皆有咏述。四方冠盖过阿城,无不造庐请谒,公多以病谢,惟二三知己或门生故旧来访,则下榻留连累日,夕而后去。台使者每报命,辄首荐公。南伯宗伯有阙,必以公名上。屡推内阁,再推教习,庶常皆不用。久之,以讲臣阙,上复思公,以旧官召掌詹府,使讲《春秋》。比公疏辞,又寝不报。至丁未岁,廷推阁臣七人,公为首。乃被命以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辅政。公再辞不允。而余亦自南来过公、公喜甚。约余:“子从舟,而吾从陆,相次趋朝可也。”时,公以夙疾发,微有所苦。既就道,则趑趄不欲行。徒以与余有成言不可负,而余亦数使人邀公,谓:“公不来,吾不敢先入国门。”公乃自力前抵近郊,尚平善。陛见之辰,以怯寒,拜起舒缓,司仪者欲毋纠,公不可,仍自具疏请罪。上温旨慰公,令亟视事。而公固敕舍人勿解装,为归计。自是,病卧。一日,忽草遗疏,    惓惓惓以“亲近大臣、补言官、起废弃”为请呼。所善。门人,孝廉唐公靖、郭应庞使润色数语,已伏枕。长叹,曰:“吾终不能报国矣”。更数日,遂逝。逝之日,适南都所梓《谷城山馆集》至。公犹反复披阅,指点讹谬。亟驰一帙遗余,盖此集乃余请以复梓者。嗟夫!宁知公遂以此诀耶。

    公生于嘉靖乙巳年九月二十九日,卒于万历丁未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得年六十三。始,刘淑人梦庵摩罗果缀实甚巨,遂生公。故公自儿童时,已俨然大人器度。弱冠登第入词林,人即公辅期之,高文襄公,以相臣握铨柄,与公尊人有通家谊。尝向朱公问公,朱公谓∶公宜一往见。公卒,不往也。

    御史刘台,上疏被逮,人以江陵故率避匿,公独往视。当江陵世,士大夫附丽称功颂德者,十人而九死,而被祸。所为引大体调护营救者,惟公。谈者不谓然,而以公尝取忤江陵无一难也。事定之后,始相与服。公所与司寇书,天下传而颂之。其为宗伯,固以直谏取忤。至于被构而去,去而久不复召。说者谓公或别有所枘錾,公终不自言。其最相知契者,无如归德沈公。卒相继爰立,世亦并重之。

    直讲前后十四年,渥承恩顾,凡郊祀、陵祭、幸天寿山、阅寿宫,无不扈从。锡贲精  鏐、宝楮、金符、文绮、彩扇、绣  带诸物无算。而敦伦好施,所得俸赐多分给群从族属,益置祠田,缓急交游知故及其子弟,故囊中尝无余财。自宗伯谢政归,始构数椽,仅仅中人居耳。居恒,爱片言如柳下惠、仲由。而为人排难急困,往往不吝。至乡邑大利害,如条编、徭役、灾情诸事,抵掌论说,无所讳避。性尤好书,常夜分诵读,至老不倦。于文早学六朝,弘丽绵密。晚年乃益近自然,有欧、苏之致。里居日久,四方慕其名,凡碑版、志传,赠送诔祝之类,无不欲得公之一言。羔雁填门,公择而应之。常有余力。其诗则服膺李于鳞,骨力、气格,大足相方。所著自梓集外,有《春曹奏议》、《读史漫录》、《经筵讲章》、《兖州志》、《笔麈》、《史摘》若干种,皆宏博精竅   ,成一家言,当次第传于世。

    娶秦氏,累封淑人。子一,即纬。官生有文行,能继公志。娶廷尉王公湘女。继吏部主事梁公谷孙武举官登云女。女一,适方伯乔公学诗子,儒士嗣启。孙男元  煐煐。公殁后,太仆少卿邢公侗,许以女即撰公年谱者。孙女二,一字州判崔畯子璞王,一幼葬。

    于万历三十七年十二月十三日,赐茔在山监山洪范之原。郡邑皆祀公。学宫两台使者复下檄,专祠祀公。余既次公事为志。而叹曰:甚哉!天之于人靳也:夫以公之沉深挺劲,謇謇恢恢,不畛不町,为世所倚信。多假之年,则文潞,公少假之亦庶几司马君实也。而奈何夺之速哉!然公尝为余言时事,大难如有不可,远而蔡刚成,近而薛河东皆吾师也。由今观之,吾又安知天之夺公者,非所以成公乎?

    九原可作,尚当起公,而质之铭曰:

    岱宗南来    婉蜒北际

    閟閟淑孕灵    笃生名世

    童年扌炎 藻    弱冠登朝

    经帷儤儤直    启沃功饶

    迨典秩宗    力维国本

    抗疏飘然    忠诚  欷悃

    盘维旧学    说乃梦形

    汝作霖雨    帝赖股肱

    国门初入    陨星遽报

    来何其迟    去何其暴

    如麟如风    莫可樊笼

    亦有遗草    以毕孤忠

    维彼谷城    世传黄石

    素书授良    功成羽冀

    终焉仙举    克全其名

    千载而下    厥有代兴

    黄石崔嵬    设峰山截 山臬

    鼎立巍如    有封马鬣

    司空所筑    登登扌求扌求        

    惟帝师臣    贲于兹丘。

  吴郡吴士端同弟尚端摹魏司徒钟繇字上石,孝男纬扌文泪内石。

秦氏墓志铭

    大明资政大夫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赠太子太保谥文定于公元配诰封淑人秦氏合葬墓志铭

    赐进士第光禄大夫柱国少傅兼太子太傅兵部尚书前少保兼太子太保刑部尚书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兼理粮饷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泰安萧大享撰文

    赐进士第通议大夫南京大理寺卿前协理院事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巡抚保定等府提督紫荆等关右佥御史掌京畿道事浙江道监察御史侍经筵官古原宋仕篆盖

    赐进士第中宪大夫钦盖提督军务巡抚浙江等处寺方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前太仆寺卿侍经筵工科都给事中江夏常居敬书丹

    丁末,仲冬,文定公之殁于相邸也。

    上览遗书,震悼。赐葬山监山之原,遣官临祭有加。巳而淑人殁,孤纬泣血,疏请合葬。

    上复用讲臣,恩俞焉,命所司并祭,盖異数云,文定公生平无毫发愧古人。而引谊,当官急流勇退,及于爰立,遂动史鱼柳庄之悲。海以内自士大夫,以迨走卒,莫不吁嗟  。慕则叶相居之志铭,在足徵也。状淑人者,纳言孟公,秦之所自出词,综而无溢。不佞辱同文定公举于乡,官于朝。公殁时,不佞与调棺衾,闻淑人恸绝而甦甦  ,啽呓中,琅琅皆  彂彂,  文定公生平以代遗诫,奉丧归葬,拮据漂摇,皆人代所不能堪。而淑人课纬,当之咸有绪疾濒危,未尝出一纰谬语,指所遗田宅俸馀,襦绨綦  綎綎,分贻内外亲。端坐命纬,谆谆以好修为德,无陨颓其家声。故譬淑人之造于也,犹夫文定公之造于国也。则为淑人志,不佞何敢以不文辞.按状,淑人之先凤阳人,元时有彦良者,为东平路判官,葬于阿,子孙因家焉。国朝代有明经孝廉,仕为令长,四传至衍圣家丞。东村翁伯者,配媪张,独诞一女,则淑人也。生有奇征。每日晏,辄见红光灼灼,周映颜面,若绛纱笼。翁媪心异之。忽一夕,夫妇俱梦五色云中,有两锦衣儿,共乘一龙而翔天际,下立一朱衣,指以示翁媪,此而女而婿也。寤,各语其梦,益异焉。厥明,保母抱文定公过其门,翁出谛视之,佗曰:“一何以吾梦中乘龙儿”。亟缔姻焉。淑人幼有至性,处闺阁竟日不闻笑语.试以修隋组纂,不习而精,娴出意表甫笄归公时,公已举孝廉,攻苦,下帷不问,捆以内事姑。刘淑人又已先逝。宗伯公家居久,产又旁落,日以诗酒自娱。客至取啐嗟辩。淑人夕篝灯纺绩,佐公膏火。晨起,先诸姒上食.宗伯公亡不鲜.即夜深呼酒,酒辄至。宗伯喜以语秦翁曰:“新妇少耳,何被教如老成人。异日,昌吾家者必妇也”。翁喜归,以语,媪往视女奁中妝狀,则斥以就质钱,家且罄矣。宗伯公即世,遗  簉室幼子,俱诸长妇时不能无违言,淑人独调护之。惟谨尝阴脱其幼子于厄。邑人诵以为李文姬也。公遭丧,哀毁成疾,几不可疗。突烟常冷而诸同产又嚣谇无已,淑人脱簪珥,手调汤药御公。又身宛转以柔诸姒,啜糜操作不避皲  痑。即有烦言,勿使公闻,疾乃有瘳。公成进士,官太史,从之互中。犹躬身浣濯,啖 捔粝无异。居约或微讽之,以胡不自烉奂,答曰:“吾故儒家妇,习此不为惫耳”。时互与中州张太史邻。张,泰安人,闻而服之,传其语,长安中,啧啧于翰林内德茂也。

    江陵相夺情,议起,公倡同官疏争,尼不得上。图请告淑人,力从更之归旧庐。不芘风雨,而念祖塋阙护山,将不利于族众,大出赐金修治之。敦匠庀徒,以千百数费度不给,则淑人擐填匪有吝也。迄今族众饶裕異于昔时,莫不感公与淑人德不衰。万历乙酉,公典南畿试,淑人从陆先归,吴越大姓某某,使使闯入阿,阴属老苍头有所祈。淑人闻而叱:“抡才何任,而主人翁何如人,乃以此污吾耳”。亟命执之官,其人觉,夜遁乃巳。公正秩宗沈藩越例请封,持之。力藩.有粤援欲从中下伺秦翁入都,则奉朱提百镒,为翁寿。页翁一言,婿弟得疏参吾事辩矣。翁间以尝淑人,淑人正色曰:“翁何不知婿,婿以清苦受知,位上卿,纵辇金如山,必不肯易生平一节,毋溷汝门楣也”。翁愧,谢罢之。后公闻之,乃叹曰:“成我志者,淑人也”。公仲兄航隐先  卒于公邸。仲病时,公亦病。淑人日左右公,而时使僮奴讯仲起居所需.无不辄赴。仲弥留,犹数使人致语谢淑人也。念殁无以报也。诸侄早孤,淑人躬自抚视。男长则为受室;女则具奁嫁之,赍送不殊已出。公仕官不出词林,囊无剩钱,名田不数顷,而三族多待以举火者,率取办于淑人,节缩所赢,有缓急不待请而予。又时使使存问其家,昏夜叩门辄应如响。论者以公友于睦姻,纚纚人口,淑人大有力焉。自公以屡请册立,忤上意,乞归。优游别墅。若将终身。淑人逌然时与偕往观稼视获,自比鹿门而闺政严肃。五尺之童无嘻嗃声。佃作臧获,受事井井。至于劳问疾苦分赋糗糒,即在远郊如列庑下,人人以此乐自效。无敢为欺。其所裁啬,皆由自俸。始抚子女慈而教以礼。岁时異物不先 薦 寝庙,子女无敢染指。节序侑妥,备极丰腆,宾客门人过从公游,移日达曙,盘餐杯勺,不呼而具。无不人人极欢去。大都淑人有治办才,又不敢屑屑訾省,要在持大计,故公倚之。秦公无它子,比翁媪,先后殁。马封侲卫皆出自淑人。又立其从玄孙国华为香火,主析遗产,均诸。秦翁媪之不  胤而蒸,则淑人以也。淑人初封儒人,再进安人,三进今封。从公秩应称一品。生于嘉靖二十五年十月初八日,卒于万历三十六年七月二十四日,得年六十有三,寿与公同。嘻噫!曩者翁媪之梦,其咸不賫也。子女详公志中,不具,爰系以铭田。

    鲁詹维岳,哲辅肇生。赉降自皇,作帝股肱。爰立懿配,诞显厥灵。相攸叶梦,翊  阿衡。如云从龙,夹  日以升。九命允陟,双钓掩精,煌煌制词,有炳婺星。埒桓轶孟,彤管孔徵,庆流苗裔,美钟玄  扃,谁其铭之,司马夏卿。

    万历已酉十二月十三日庚申吉孝□□□□□□□勒石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4 20:23:59 | 显示全部楼层
于慎行著述考

摘   要:于慎行是明代的政治家和著名学者、诗人,一生著述丰富。本文考述了他的二十余种著作及其版本,旨在为于慎行研究和其著作的整理提供一些参考与资料线索。

    关键词:于慎行  著作  版本  考述

于慎行(1545~1608),字无垢,又字可远,号谷山、谷峰,山东东阿县(今属平阴县)人。隆庆二年(1568)进士,官至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赠太子太保,谥文定。纵观其一生,不仅敏于政务,于国家大事多有建白,而且勤于著述,有著作多种传世。《明史》本传谓其“明习典制,诸大礼多所裁定”,“学有原委,贯穿百家。神宗时,词馆中以慎行及临朐冯琦文学为一时冠”。他是明代后期的政治家和著名学者、诗人。兹试将其著作及其民国前的版本考述如下,以就教于方家。

    一、《谷城山馆诗集》二十卷(存)

    初刊本为万历三十二年(1604)自刻本,六册。《明史·艺文志》、《山东通志》著录。是年,于慎行六十寿诞,乃自编平生所为诗赋为二十卷,门人邢侗等任校正之役,刻于吴会间。序之者,华亭陆树声,福清叶向高,临邑邢侗。

    此书又有万历三十五年(1607)《谷城山馆全集》本,金陵周时泰刻。共十二册,其中诗集三册。是年,于慎行将其各体文章编为文集四十二卷,与万历三十二年自刻诗集合为《全集》六十二卷付梓。除上述三序外,又冠以叶向高《谷城山馆全集叙》。《全集叙》谓:“(于公)逝之日,时泰适告成事,以公集来,……公犹反复翻阅,刊讹摘谬。”据此,则知于慎行犹及见其诗文全集之印本也。

    另有万历三十八年(1610)《谷城山馆全集》本。全集除上述四序外,复有历下刘敕所撰《谷城山馆全集序》一篇。

    至清乾隆间修《四库全书》,将《谷城山馆诗集》二十卷收入。《提要》说:“慎行于李攀龙为乡人,而不沿历城之学。”“然其诗典雅和平,自饶清韵,又不似竟陵、公安之学,务反前规,横开旁径,逞聪明而偭古法。其矫枉而不过直,抑尤难也。”给予了较高的评价。

    惟是两个《全集》本均未收入万历三十二年至三十五年(1604~1607)四年诗作,为一疑窦。

    二、《谷城山馆文集》四十二卷(存)

    始刻本为万历三十五年(1607)《全集》本。《明史·艺文志》、《山东通志》著录。关于编印缘起,叶向高在《谷城山馆全集叙》中谓:“岁甲辰(1604),余过谷城,公出其所梓诗命余序之。余谓:‘公文何以不传?’公曰:‘力不任梓耳。’余至白门,以告太学生周时泰,时泰请任斯役。公乃裒其生平所著作,删定釐次。盖又更两岁而始寄余,时丁未(1607)初夏也。”《全集》于是年冬天刻毕,正是于慎行去世前不久。

    重刻本为万历三十八年(1610)《全集》本。此全集较万历三十五年本多济南刘敕序一篇。刘序中说:“(于公去世后)阅岁冬,长文(于纬)世兄持先生全集问序于余。……稽至戌秋,恸恇甫定,遂取先生集细读之,恍焉有得……。”

    《四库全书》列《谷城山馆文集》四十二卷于存目。《提要》说:“此集乃所作杂文也。明中叶以后,文格日卑,学浅者蹈故守常,才高者破律坏度。慎行之文,虽不涉吊诡之习,至于精心结构,灏气流行,终未能与唐顺之、王慎中、归有光等並据坛坫。故录其诗集,而文集则附存目焉。”以唐顺之、归有光为衡文标准,慎行之文或未能及;然而明人之文不及唐、归者众矣,为何能滥入《四库》?实则,慎行之文每涉及明代政治、军事、文化诸领域,自有其价值在。

    三、《读史漫录》十四卷(存)

    《明史·艺文志》、《山东通志》著录。此书系于慎行辞去礼部尚书家居期间(1591~1607)所作的一部读史札记。慎行作此书,非为消遣时光,而是有感而发,以“当天下事”为寄。盖明祚至万历时,国是日非,大厦将倾,慎行目击时艰,思有以挽救,故于史书中寻求治乱之由,希望以史为鉴,拨乱反正。这是于氏虽处江湖之远,而仍忧国忧民的具体表现。此书在作者生前并未编定印行。

    此书的初刊本,为万历三十七年(1609)门人郭应宠编刻本,梓于闽建书林。郭氏在编后识语中说:“吾师文定于先生山居谢客,左图右史,……墙篱载笔,积有岁月,题曰《读史漫录》,秘不示人。”“第曩日有触辄书,未遑标置,又相承传写,不无鲁鱼。……(兹乃)釐次订讹,分汇为卷十四。”叶向高在此书的《题辞》中谓:“公尝以其《读史漫录》属门人孝廉郭应宠编次,兹孝廉锓以传,而请余弁简端。”“盖经世之书,而非占毕之业已。”据此,则此书原为随札散稿,是郭应宠把它编辑成书的。此本仅存,流传不广。

    此书的第二个刊本,为万历四十二年(1614)其子于纬刊本,除叶向高《题辞》外,尚有谢肇淛、黄体仁两序。郭应宠在此本识语中说:“是编业已梓于闽建书林,而未经雠校,颇不概于余心。兹公子中翰君图并《笔麈》锓诸家,以传同好。”“小子宠深嘉其是举也,遍搜师遗稿,复得读史五十通,亟补入以为完书,因再缀数语以识。”谢肇淛在此书序中云:“向不佞行部时,尝获侍公谷城园中,杯酒间谭古今事,悬河不绝,退而心醉焉。于今十五年矣。”“吾友郭孝廉既编次是录以授梓,而公子中翰君复求不佞言为序。嗟夫,不佞何能赞公之一词!”此本大约为东阿县衙所刊,故又称“本衙藏版”。

    此书的第三个版本,为万历李时馥刻本。李时馥大约是于慎行的门人,曾参与《谷城山馆文集》的校订工作,署为“天中李时馥”。兹又将于慎行《读史漫录》付刻。此本未见,详情待考。

    此书的第四个版本,是清代道光二十六年(1846)刊行的存素斋本,由宁阳黄恩彤参订。黄本将原本十四卷重编为二十卷,并“参稽诸史,讹者正之,脱者补之,应注者注之,疑者阙之。间有管见所及,辄为论述,附缀各条下,务与原书互相发明,不敢苟为异同”(黄恩彤《重刻于文定公〈读史漫录〉序》)。故此本又称《别本读史漫录》。

    此书的第五个版本,是清代光绪二十一年(1895)东阿县谷城书院的补刊本。邑人陈宗妫在《补刻〈读史漫录〉序》中叙述补印缘起说:“乙未冬,告假旋里,吾邑谷城书院适有补刻《读史漫录》之议。” “公著作甚富,若《史摘》、《笔麈》、《经筵讲章》、《春曹奏议》、《谷城山馆诗文集》,目录载在志乘,其后裔绝少存板。板存者知有《读史漫录》,然原板刊于明万历己酉,距今三百年,风霜兵燹,多所残缺。嗣将尚存版片庋置于谷城书院,邑宰张公同监院诸人议检残缺者补刻之,计锓板七十一页,字二万二千有奇。工竣,属序于余。”知县杨昭程亦在其序中曰:“访都人士,知乃公著作如林,自兵燹后,风霜剥蚀,枣梨之不朽者仅矣。上年冬,搜求遗册而补刊之,幸存《读史漫录》一编。”据此二序,知此次据以印行者,乃系前明万历四十二年的板片,但有残缺,爰为补刻。所以,这个版本实际上是明万历四十二年于纬刻、清光绪二十一年重修本。

    这个光绪二十一年重修本,卷首尚有邑人周天爵作于道光二十六年(1846)的《〈读史漫录〉序》一篇,略曰:“是书之板,大吏索而藏之于椟,以故见之者鲜。……予感此有怀焉,复为之序。”以常理推之,必是当时有人欲刊此书,而问序于周天爵。若此,则《读史漫录》又多一版本矣。然周序不及此,为一大疑点,存此待考。

    《四库全书》将《读史漫录》十四卷列入存目。《提要》中说:“是书评论历代史事,起伏羲氏,至辽金元。所论无甚乘舛,亦无所阐发。”可知四库馆臣未能窥见此书之底蕴,与夫作者良苦之用意(今人瞿林东、廉敏已分别为文驳正之)。

    四、《谷山笔麈》十八卷(存)

    《谷山笔麈》是于慎行家居十七年期间作的一部笔记,《明史·艺文志》、《山东通志》曾予以著录。由于作者“明习典制”、“学有原委、贯穿百家”,又身历官场多年,故对明代的典章、礼乐、人物、文史、兵刑、释道、财赋、边塞诸事甚为熟悉,记述较详;且借古镜今,追源溯流,亦间及明代以前史事。近人邓之诚先生认为此书所记“大致可据,盖其亲见亲闻者多也”(《五石斋文史札记》1937年3月31日)。所以此书对于研究于慎行与明史,都是很珍贵的资料。

    此书的大致成书时间,当不晚于万历二十七年(1599)秋天。因为冯琦在万历二十八年作的《笔麈题辞》中有这样的话:“客岁,余赴召,约先生晤别于岱,夜语良洽,因手《笔麈》稿以示余。”可见至迟在万历二十七年,《笔麈》一书已大致编定。不过刊印成书,则是于慎行身后的事了。

    此书的初刊本,是万历四十一年(1613)其子于纬所刻,门人郭应宠重编。郭在编后识语中说:“兹岁公车报罢,适公子中翰君纬奉使东还,……因复出师所为《笔麈》手稿视,宠潸然卒业……。大都错综今昔,挥霍见闻,无论国故、典章,觏若悬象,即间杂齐谐,亦属劝百。……而墙篱载笔,有触辄书,标置未遑,良亦有待也。宠窃夤缘绪言,抽绎条贯,敬釐为卷者十有八,为类者三十有五,实不能赞乎一词,亦匪敢秘其鸿宝。……兰台石室,不可无此一编,知非王、谢家物耳。”可见郭应宠对原稿进行了重编工作,现在的分卷分类,都是郭氏所为。

    此书的第二个刊本,仍是于纬所刻,事在天启五年(1525)。大约万历四十一年本错讹较多,于纬乃为重刻。

    此书的第三个刊本与第二个刊本同一年问世,为商丘沈域刻。沈域是于慎行的同僚好友沈鲤的侄子。他在《刻〈笔麈〉小引》中说:“公与余世父文端公先后召起田间,参密勿政,盖夙称莫逆交。”“乃检先人遗籍,得先生所贻书三种寓目焉,皆彬彬乎大雅之章……。是编也,识力议论,传古信今,凿凿不磨,故足润色皇猷,砥砺世道,可秘而笥之不广其传乎?”

    此书的第四个版本,是明万历于纬刻、清康熙十六年(1677)于继善重修的《谷城山馆全集》本。于继善字彝仲,慎行裔孙也。入清,以贡生秉铎沂水,历官山西沁水、四川新繁知县。宽政济民,善举甚多。东阿知县宋文英在此本的《跋》中说:“虽有手泽腹稿,犹是断简残编。盖因兵火之频仍,遂致原板以佚落。鸿章泯没,大业失传。”“今值先生裔孙继善以岁荐觐廷,持先文定公旧本《笔麈》四帙,欲抽张补板,以表先德。余甚嘉其光前之有志也,敬捐资鸠工,以勷美举。外有《文集》缺若干,《诗集》缺若干,《漫录》若缺干,渐次补修,务成完璧,以垂不朽。”此重修本《全集》除《谷山笔麈》十八卷外,尚有《诗集》二十卷,《文集》四十二卷,《漫录》 十四卷,计九十四卷。然则,此次重修本不仅《谷山笔麈》,另三种亦有此版本。统于此说明,他处不另介绍。

    此书的第五个版本,是民国十年(1921)东阿县教养工厂石印本,一函四册。末附民国十一年三月东阿县知事方家永跋语,中云:“今距公著述刊行之时三百年矣,简编寥落,搜采无从。访之邑人,佥谓:《史摘》未见传本;《诗集》与是编,公后裔仅有存焉;《文集》则邑中有藏者,而不出以示人;惟《读史漫录》板存县图书馆中,然印行无多,未能及远。公之裔孙广心、广钦怵然忧之,爰商之同好刘君绍曾等,纠资以是编付印,而属永书其缘起于末。”

    五、《兖州府志》五十二卷(存)

    此为兖州府第二部府志,刻成于万历二十四年(1596)。这是于慎行家居十七年期间的又一部力作,《明史·艺文志》、《山东通志》曾予著录。先是,万历二十年(1592),兖州府知府易登瀛和其继任卢学礼,曾先后登门,求于公主持纂写兖志,乃于是年九月开工,历三寒暑,至万历二十三年(1595)七月成稿。次年三月刻印完毕。卷首有张允济、姚思仁、冯琦三序,末附于慎行《府志自序》。于慎行史官出身,具良史才,故是志质量颇高。今人所编《中国方志大辞典》评价说:“该志在明万历元年志的基础上,重新纂修,体例严谨,考证精确,内目清晰,分条晰理,各种专辑纷呈,事可互见,文无重出,各门类首附有小叙,以表作志之由。”“其中以人物、艺文、圣里最工,社会经济方面的资料丰富翔实,堪称明代方志中之杰作。”评价堪称中肯。

    六、《东阿县志》十二卷(佚)

    刊于万历十年(1582)。《山东通志》等书皆曾著录。此志系与同邑孟一脉共纂。孟字淑孔,号连洙,隆庆五年(1571)进士,官至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先是,万历八年(1580)五月,知县朱应毂请作邑乘,于、孟二人乃于次年正月动工,三月告竣。卷首有峄县进士贾三近作于万历十年六月的志序一篇,中云:“黎阳朱君德载,以进士高第来宰阿,” “会邑人太史于君可远、柱史孟君淑孔方家居,具良史才,朱君就谋之,乃以编摩托二君……。越三月而志告成,始方域,终艺文,凡十二卷,将梓以传。于君与余为同年友,函志驰书山中,属余序诸简端。余受而读之,见其四表八志,一取裁于马迁;而纪事丛谈,间折衷于左氏。驰骋古今,包罗图史,吏志民隐,一篇之中三致意焉。闳博雅畅,裒然成一邑全书,视旧所辑录,不啻加千百矣。”“于、孟二君大雅宏达,勒成邑史,为千年之信书。”原书虽佚,从贾序略可窥其规模与价值。

    七、《先慈言行录》(佚)

    这是于慎行最早的一件作品,写成于十一岁时。嘉靖三十四年(1555)七月初三,其母刘淑人去世,慎行不胜悲哀,葬后乃撰此编,以寄哀记实。于慎行门人邢侗、阮自华编撰的《东阿于文定公年谱》,此年下记曰:“先生哭踊朝夕如成人,吊者大悦。及葬,私属《先慈言行录》成。太公微得其草示党族,读者皆悲咽不胜。识者曰:‘此童史也。’”惜已不传。

    八、《于少保诗选》(存)

    手写本。内页书名下署“东阿于慎行著,后学豫章雷暎选”,并有“雷暎之印”篆章一枚,知为雷氏手写本。未见刊本。《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雷暎,南昌人,但不详其时代,亦不详此书编选于何年。署“后学”,知其当为于慎行晚辈。据《明史·于慎行传》:“(万历三十五年五月)廷推阁臣七人,首慎行。诏加太子少保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是年十一月下旬,慎行逝世,有旨“赠太子太保,谥文定”。则知此《诗选》当成书于万历三十五年五月之后,十一月之前。否则,书名就会是《于宗伯诗选》或《于太保诗选》、《于文定公诗选》了。书无卷数与卷次,但实为二卷:“古体”一卷,“近体”一卷。此书当是从于氏《诗集》中选出者,现仅有收藏,弥足珍贵。

    九、《东游记》(存)

    万历十一年(1583)刊本,一册。此书系于慎行、朱维京、孟一脉三人纪游诗文的合集。于公通籍后,曾三落三起。第二次予告家居,是在万历七年(1579)四月至十一年(1583)二月。在这近四年的时光里,于慎行除了与孟一脉共同纂成《东阿县志》十二卷外,还与孟氏等人优游东阿一带山水,与朱维京(可大)共登泰山。此书所收,即是这次家居期间几人“东游”所作的诗文,计文三篇,诗三十首。卷首有他们的朋友庐陵郭子章所作的《〈东游记〉序》,序中说:“《东游记》者,记于太史可远、孟柱史嗣孔、朱大理可大游于山□东者也。山东之山,其最著者莫如泰山,其名岱宗,□□也,言为群岳之长也。岱之灵秀孕为明圣,”可远“生长于其乡,目耳之渐渍、心虑之涵濡者日深;可大自束发时,从其尊人太保公荒度□洛淮黄者环周八九载,善二君日久”。“读太史诗、记,纯浑奔壮;大理诗,劲遒渊藻;孟君□□之馀,关于声而肆于丝,斩峄阳之桐,裁鉴湖之服,以粪土尘息于人世,宛然微服援琴之家法乎?则三君之游也,或以诗,或不以诗,其故足噫也。”“……虽欲复为二游,不可得。则兹游,恶可以无纪哉?章不佞,辱三君好,敬以一言弁诸首。”其中于慎行的诗文,后来被分别收入其《诗集》、《文集》中。

    十、《岱畎行吟》二卷(佚)

    此书编定于万历二十二年(以后当有所增补),未见刊本。“岱畎”一词,始见于《尚书·禹贡》,原意为泰山溪谷。但在于慎行的泰山地理学概念中,泰山主峰及其诸“纪”(北至济南,南至凫绎,西至东阿)皆为“岱畎”,他“家于岱畎”(见其《岱史序》),曾自号“岱畎生”。于慎行在几次家居期间,曾多次游览泰山及其诸纪山水,留下了大量的记游诗歌。至万历二十二年(1594),他将这些诗篇编为一书,并于十月十六日写下一序,序末云:“其中有畸人焉,厥状徐徐于于,岩石是栖,蓬藋之田是食,命曰悬解之民。其处善卧,其出善游,游于岱宗之野,三登日观之峰,以望沧海;北至于济,南至于峄,无不周也。其游与若士为偶,左手操杯,右手操管,其止恒饮,其醉恒歌。歌声中金石之音,楮氏之子默而传之,藏诸奚氏之室,是曰《岱畎行吟》。”(《岱畎图经记》)此书最早见于清康熙间昆山徐乾学(顾炎武的外甥)《传是楼书目》的著录,可见徐乾学确曾藏有此本。其藏书后归怡亲王允祥(当包括《岱畎行吟》在内),此后即不知下落。此书大约只是一个缮写本,未付枣梨,故流传不广。光绪《山东通志》卷一百四十二“集部”著录曰:“《岱畎行吟》二卷:于慎行撰。”所据即《传是楼书目》。此书亡佚,自属憾事,但其基本内容当大体上(亦很可能是全部)保存在后来于慎行自编的《谷城山馆诗集》二十卷里。如有必要,我们完全可以从其《诗集》内辑出这些篇章,恢复是书。

    十一、《五七九传》(佚)

    此件作品见于于氏《谷山笔麈》卷四《相鉴》的记载:“游七、宋九,即梁氏之秦宫、霍家之冯子都也。一时侍从、台谏多与结纳,密者称为兄弟;一二大臣亦或赐坐命茶,呼为贤弟;边帅武夫出其门下,不啻平交矣。九之声势,稍不及七,而能作字,颇为主人代笔,其富又过于七。求其所以得宠,皆食桃之欢也。同时有王五者,文雅不及七,而富次之,第其主人未甚当事,且以清谨为名,不大烜赫耳。……五之识过七、九远矣。恨嘉靖间鹤山先生不及见后辈人品。东海渔人作《五七九传》志之。”其实,出于政治与人事方面的考虑,于慎行在这里并没有把话说得十分明晰。倒是同时稍后的沈德符,在其《万历野获编》卷九《内阁·五七九传》中,叙五、七、九事较详,现概述如下,以为参证:“五”为王佐,号念堂,是内阁首辅王锡爵的仆人,此人与王世贞的仆人陶正为密友,因此染上了好古癖,百计搜集书画古董,并经常与恶棍交往。“七”为游守礼,号楚滨,张居正的仆人。张居正为相时,游氏趁势作福作威。曾纳资为幕职,“至冠进贤”。一些无耻的士大夫屈节与交,往来频繁。“九”为宋徐宾,号双山主人,内阁首辅申时行的仆人。他“援纳”了一个京卫经历的职位,个别士大夫与他交往。尤其是,此人频频与边将“往还通赂遗”,关系紧密,颇干时忌。这三位首辅的几个仆人,狐假虎威,气焰嚣张,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为此,“东海渔人”特作《五七九传》刺之,兼留信史。关于它的作者,沈德符只说:“此《传》出东省一词林大僚笔。”近人邓之诚在《骨董琐记》卷七《五七九传》条干脆挑明:“东阿于慎行为作《五七九传》,……托名东海渔人。”这篇《五七九传》,当时不便印行,时间一久,也就失传了。它应当是研究明代社会政治史的一份很有价值的资料。

    十二、《枕史》(佚)

    此书见于邢侗、阮自华编撰的《东阿于文定公年谱·万历三十六年戊申》:“先生所著,有《谷城山馆全集》、《兖州志》、《东阿志》,行于世;《经筵讲章》、《南宫奏议》、《笔麈》、《漫录》、《枕史》,藏于家。”又见邢侗《东阿于文定公年谱跋》:“比长君纬以先生行履谬属侗,侗惧黔谫弗胜。幸先生《枕史》在,可据也。《枕史》胜冠以前备述童年家塾台邱习肄师友之详;及指家难屡空状,——所差慰者,韶年一第而已。”《枕史》一书已不传,顾名思义,为枕匣秘籍,当是一部日记或自传性质的书。

    十三、《史摘》(佚)

    这是一部“史钞”性质的书,亦成稿于家居十七年期间。未见传本。最早见于冯琦在万历二十八年(1600)所作的《笔麈题辞》:“比归卧东山,益得以其闲讨探当世得失之故,于是傍搜博采,属词比事,《史摘》、《漫录》、《笔麈》次第而成书。”后来,叶向高撰《谷山于公墓志铭》,也说到这部书:“所著自梓集外,有《春曹奏议》、《读史漫录》、《经筵讲章》、《兖州志》、《笔麈》、《史摘》若干种,皆宏博精覈,成一家言,当次第传于世。”另外,《山东通志》、《东阿县志》等书亦曾著录。可能是其后裔、门人或考虑到与它性质相近的《读史漫录》已付梓,或因财力不敷,就没有再印《史摘》。总之,此书迄未刊行,而书稿也散佚不传了。

    十四、《经筵讲章》(似存)

    叶向高撰《谷山于公墓志铭》,邢、阮编《东阿于文定公年谱》等,都说于慎行有此种著作,《经义考》、《山东通志》、《东阿县志》等书也曾著录。但笔者遍查国内各大图书馆书目,皆不见收藏。不过,笔者在1988年秋天去旧东阿一带调查时,曾获得一个意外的消息。当地有人对我说:“平阴县乡下有一老者,家里收藏着于阁老写的一部书,书名不知道,内容是给皇帝讲课的讲稿。于阁老是万历皇帝的老师。”我当时判断,这一定是《经筵讲章》! “经筵”是专门为皇帝设立的讲坛,据《明史》本传记载:“万历初,……进修撰,充日讲官。故事:率以翰林大僚直日讲,无及史官者。慎行……以史官得之,异数也。”“居正卒,起故官,进左谕德,日讲如故。”可见,慎行曾多年充任日讲官。他后来当曾将历年讲稿整理为《经筵讲章》一书,付诸枣梨。平阴县那位老者所藏,应是此书。惜未获读。

    十五、《春曹奏议》(佚)

    亦名《春曹奏疏》、《南宫奏议》。叶撰墓志铭,邢、阮撰年谱,均谓慎行有此一编,各种有关志书亦曾著录。但未闻有刊本,更未见有收藏者。当已散佚。“春曹”、“南宫”皆为礼部的代称,慎行曾任礼部侍郎、尚书多年,期间为陵庙制度、册立东宫、出阁讲读、辞官予告等事,曾屡屡上疏。是书当为其在礼部期间所草奏疏的汇编。此书已不存,但其中的主要(或全部)篇章,后来当被编入其《谷城山馆文集》中(文集内有奏疏三卷)。

    十六、《于文定公书目》(佚)

    钱谦益《绛云楼书目》卷一《书目类》:“《于文定公书目》(于公有《谷城集》)。”可知钱牧斋绛云楼曾藏是册。光绪《山东通志》卷一百三十四《艺文志·史部》即据此著录。今无传本。于慎行是明后期一位著名藏书家和文献学家(参见王绍曾、沙嘉孙《山东藏书家史略》),其家藏书甚富,尤好元明杂剧,所藏几与李开先相埒(参见孙楷第《也是园古今杂剧考》、郑振铎《西谛书话·跋脉望馆抄校本古今杂剧》)。那么于慎行将其藏书编为一本目录,也是情理中的事(当时亦有此风气)。惟书名中有“于文定公”字样,正象《于文定公诗集》、《于文定公笔麈》一样,殆系后人所为也。

    十七、《琐言》一卷,附《梦语》(存)

    此二种实为于氏《谷山笔麈》卷十六中的两篇,为明末学者何伟然、吴从先选出,收入所编丛书《广快书》中。《广快书》刊于崇祯二年(1629),今存。按此二篇,前者专谈为人臣者的做事处世之道,后者以既是实录也是寓言的方式总结作人处世的哲理。在《谷山笔麈》中,它们是较为特别的两篇。冯琦当年为此书题辞,就慧眼独具,看出了这两篇的非同寻常,特为举出:“乃若《琐》、《梦》诸篇,托寄远而切劘深,士大夫不可不置一通于座侧者。”《广快书》将此二篇作为一书列入,应该说是很有见地的。

    十八、《杂记》一卷(存)

    此种亦见《广快书》,实为《谷山笔麈》卷十五的《杂记一》、《杂记二》、《杂记三》、《杂记四》诸篇。《广快书》亦将此数篇选出,作为一书列入。

    十九、《纲鉴要编》二十四卷(存)

    崇祯间(1628—1644)刊本。见于民国二十年至二十三年刊印的《江苏省国学图书馆图书总目》的著录。“纲鉴”是我国古代编纂历代史的一种体例,源于宋代朱熹《通鉴纲目》。这种史书体例至明清时代被广泛应用,产生了许多这种体制的书籍,如明后期王世贞(凤洲)《纲鉴》,袁黄(了凡)《纲鉴》及《纲鉴易知录》。于慎行史官出身,具良史才,编《纲鉴要编》,极有可能。

    二十、《词林典故》一卷(存)

    此书系与同僚、江西新建张位等人合撰,万历十四年(1586),张位刊行。《明史·艺文志》曾予著录,亦见于《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词林”亦称“词馆”,是翰林院的别称。翰林院之设始于唐代,至明代更是清华贵重之地:它不仅是皇家的“秘书处”,要代皇帝起草诏命制诰,而且还成为了事实上的储相之所——明代(尤其是中后期)的内阁大学士多来自翰林院。因此,明代开国二百年来,翰林院里就积累了许多掌故、故实。于慎行在翰林院供职多年,“神宗时,词馆中以慎行……文学为一时冠”(《明史》本传),他对翰林院的“典故”自然十分熟悉。那么他与张位等人合撰《词林典故》一书,就是很容易理解的一件事了。

    另外,作为本职工作,于慎行还参加过《世宗实录》、《穆宗实录》、《六曹章奏》、《大明会典》的纂修与编写。这有叶向高《谷山于公墓志铭》为证:“庚午(1570),授翰林院编修,纂修《肃皇帝实录》。明年(1571),请急归。又明年(1572),召修《穆皇帝实录》。甲戌(1574),同考礼闱。《穆史》成,以劳赐金币,晋翰林院修撰,编纂《六曹章奏》。《(大明)会典》重修,公为纂修官。”“丙子(1576),晋翰林院侍讲。明年(1577),《世史》成,加俸一级。”《明史》本传、《东阿于文定公年谱》亦有相关记载。于慎行为史官多年,且长时间地为皇帝值起居注,那么他参加以上书籍的编写,自是份内的工作;何况这些书都是“官修”,今已难以确定各书中的哪些部分为于氏所编写。假如今天我们要整理出版《于慎行全集》,就不好将这四种书收入。故统系于此,以表其参撰之劳。此外,尚有一事,须附此一说:王绍曾先生主编的《山东文献书目》,其“集部”别集类明代部分,收有《忠肃公和梅花百咏》一书,清康熙葵丘刻本,署为“(明)于慎行撰”,是根据《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著录的。书未见,不敢遽断,但此书“于慎行”的署名似可存疑。因为,于慎行从未有“忠肃”这一谥号。考明代于姓谥“忠肃”的,为正统年间的兵部尚书于谦(有《于忠肃集》十三卷),则《忠肃公和梅花百咏》殆为于谦所作欤?待考。

    “名利百年身易老,文章千古事难成”(《秋怀四首》其三),这是于慎行为官期间发出的感慨。他一生勤于著述,孜孜不倦,留下大量的著作,嘉惠学林与后人不少。今天我们可以说,他已经是“文章千古”了。他是明代著名政治家,更是一位文化巨人,理应对其进行专门。研究。此文仅考述了他的二十几种著作及其版本,旨在为于慎行研究及其著作的整理提供一些参考。容或有遗漏与不当之处,统请专家学者补充、订正。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4 20:24:56 | 显示全部楼层
于慎行学术成就述评

一、于慎行的生平和为官生涯

    于慎行,字可远,又字无可,更字无垢,号谷山(一作谷峰),世称于阁老,山东省平阴县东阿镇人。生于明嘉靖二十四年(1545),卒于万历三十五年(1607),谥"文定"。据《明史·于慎行传》记载,于慎行自幼聪慧好学,17岁就考中举人。明穆宗隆庆二年(1586),二十三岁的于慎行考中进士,因殿试成绩优秀,且擅长文学,改庶吉士,经过三年的学习,授翰林院编修,参与修撰《肃皇帝实录》,第二年又被召修《穆皇帝实录》,开始了仕途生涯。

    万历二年(1574),《穆宗实录》修成,于慎行"以劳赐金币,进翰林院修撰,编撰六朝曹章奏。"(叶向高《于慎行墓志铭》)不久,被破格提升为日讲官,为皇帝讲解《四书》、《资治通鉴》等经史,"公在史馆……以读书为事,每进讲唐史,至成败得失之际,反复论说,上为悚听"(《列朝诗集小传》),颇受礼遇。"万历五年八月……钦天监择本月甲戌进《世宗肃皇帝实录》……赐《实录》监修等官宴赏如例……升编修左春坊左谕德陈经邦、右春坊右谕德何雒文、司经局洗马许国、翰林院侍读张位、侍讲于慎行……各升俸一级。"(《明神宗实录》卷六十五)而当时仅在京的文官就有两千多人,按明制,修撰一职一般只授予殿试一甲第一名,于慎行作为一名年轻的史官能够接连参与修撰两任皇帝的实录,足见其才识之高。

    于慎行熟悉历代的典章制度,对于明朝的礼制典章更是多亲自参与修订。"慎行明习典制,诸大礼多所裁定。"(《明史·于慎行传》)《明会典》是记载明朝典章制度的官修史书,取材于当时的制度和有关典制的各种书籍,内容丰富,多《明史》未载或所载未祥。《明会典》成书于弘治年间,万历四年(1576)续修,"《会典》重修,公为纂修官。"(叶向高《于慎行墓志铭》)万历十五年(1587),《会典》成书,共二百八十卷,"戊寅,大典告成……礼部右侍郎张位、于慎行、徐显卿、南京国子监祭酒赵用贤,各升俸一级。"(《明神宗实录》卷一百八十三)于慎行所参与编纂的《明会典》,对明朝的礼制建设做出了突出贡献,也为后人研究明朝典章制度提供了丰富的史料。

    于慎行的一生,除去赋闲在家的时间,一直在中央做官,前期看似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其实不然,其仕途可谓坎坷不平,曾先后三次罢官,虽然每次罢官具体原因不尽相同,但这与于慎行的性格特征和颇好黄老之学有着密切的关系。

    第一次罢官是在万历六年(1578),源起于当时的首辅张居正"夺情"留职事件。万历皇帝年幼,首辅张居正掌握实权,在全国施行了一系列重大改革。万历五年(1577),张居正父亲病逝,按明朝官员丁忧制度,须解职在家守制三年。由于担心改革半途而废,更担心一旦远离权力中心有人借机谋害自己,张居正不想在家服丧守制,便向门生故吏暗示向朝廷为其提出"夺情",获准后,举朝哗然,这种"忤逆行为"立即引起御史刘台、翰林院编修吴中行等人的强烈反对。于慎行能够平步青云,与张居正的器重和提携有很大关系,面对"夺情"事件,于慎行没有"知恩图报",而是同其他官员站在了一起,共同反对张居正。御史刘台首先起来弹劾张居正,被逮捕入狱,众人避之唯恐不及,于慎行却不顾同僚劝阻,前往牢房探望。吴中行因上疏反对"夺情"要遭廷杖,于慎行随同张一桂、赵志皋、田一俊等人上疏救吴。张居正知道后当面质问于慎行:"子吾所厚,亦为此耶?"于慎行从容对曰:"正以公见厚故耳。"(《明史·于慎行传》)张居正听后非常恼怒,随后于慎行以有病为由提出辞职,不久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于慎行辞官以后,在家赋闲了五年。这次丢官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刚正不阿,不趋炎附势,对于权要,也不巴结,而是恪尽职守,努力做好本职工作,为了坚持自己的主张,更是不顾名利和安危。对于曾经迫害过自己的人他总是以德报怨,从不落井下石。万历十年(1582),一代权相张居正逝世,于慎行得以官复原职。由于张居正生前排除异己,树敌甚多,他死后,上疏弹劾者甚多。万历皇帝命曾受过张居正排挤的刑部侍郎丘橓查抄张居正的老家。于慎行此时本可袖手旁观,但恩怨分明的性格促使他写信给丘橓为张居正"说情",信中说:"江陵殚精毕智,勤劳于国家,阴祸机深,结怨于上下。当其柄政,举朝争颂其功而不敢言其过,今日既败,举朝争索其罪而不敢言其功,皆非情实也。"他认为这两种现象均不正常。于慎行认为,张居正"平生显为名高,而阳为厚实",他以"宣世之功自豪,以传世之业期子,即有所入,亦为有限。"(民国《续修东阿县志》卷十三)同时于慎行还嘱托丘橓对张居正的八十老母及其幼子给予照顾,"言居正母老,诸子覆朝之下,颠沛可伤,宜推明主帷盖恩,全大臣簪履之谊。"(《明史·于慎行传》)于慎行不计前嫌、勇于说实话、主持公道的精神受到了世人的称赞。

    万历十四年(1586),于慎行已升为礼部右侍郎,后迁左侍郎,三年后改吏部左侍郎,掌詹事府,负责辅导太子,很快又晋升礼部尚书,一跃成为社稷重臣。礼部尚书的职责主要是掌管全国的礼仪、贡举、祭祀、宴飨等工作。在此期间,于慎行作《太庙祧迁考》,以纠正皇家世系中的一些错误和混乱,文章"引晋、唐、宋故事为据,其言辨而覈。"虽没有得到万历皇帝的重视,"事虽不行,识者服其知礼。"(《明史·于慎行传》)

    第二次罢官是在万历十八年(1590),源起于"争国本"。在此之前,官场的倾轧已经导致于慎行身心疲惫,他曾经三次因病上疏乞休,但皆未获批准。古代立储实行嫡长子制,万历皇帝宠爱郑妃想把次子(郑妃之子)立为太子,但因排在郑妃之前的王妃之子,为神宗的长子,废长立幼,自然遭到众大臣的一致反对,于是他决定推迟立太子,以此向朝臣对抗。当时的首辅申时行、前任礼部尚书沈鲤等大臣屡次上疏劝皇帝早立东宫,万历皆置之不理。万历十八年太子仍未册立,礼部尚书于慎行开始上疏请求"早建东宫,出阁讲学"(清道光《东阿县志》卷十六),为安抚众大臣,万历皇帝特地在毓德宫放出风说,皇长子年幼,想等他长到十五岁再说,这无异于告诉众大臣,皇帝已经不耐烦了,以申时行为首的一些大臣心领神会,不再上书强谏。于慎行没有因此而退缩,这年冬天,他上第二疏请立太子,惹恼了万历,受到皇帝的诘责。于慎行毫不畏惧,次日上疏,依然请早立太子,并说:"册立臣部职掌,臣等不言,罪有所归。幸速决大计,放归田里。"(同上)这无异于以辞职来要挟皇帝,但万历皇帝并没有批准,而是希望此事不了了之。此后,于慎行接连上疏极谏,累十余疏,终于触怒了皇帝,"责以要君疑上,淆乱国本,及僚属皆夺俸"(《明史·于慎行传》),不仅于慎行受罚,礼部的其他官员也受了连累。此时,万历皇帝仍没有罢于慎行的官,而是希望给老师留些颜面。恰在此时,山东乡试泄题事发,"山东乡试,预传典试者名,已而果然"(《明史·于慎行传》)显然是礼部有人泄密,事发后,万历皇帝大怒,再次给予礼部官员停发俸金的惩罚。作为礼部的尚书,于慎行决定引咎辞职,皇帝依然不准,此后他又以身体有病乞休,被皇帝再次拒绝。于慎行在先后三次上疏后,终获皇帝批准,并赐白银三十两,纻丝布两匹,就这样,于慎行在为官九年后,再次回到了他的家乡--平阴谷城。

    这是于慎行第二次丢官,应该说万历皇帝对其老师于慎行还是宠信的,但于慎行为了坚持自己的主张,不顾个人名利得失,不惜触怒皇帝,宁肯丢官罢职也不服输。其实这正是于慎行的可贵之处,万历皇帝曾亲赐"责难陈善"四个大字,更是对其品格的充分肯定,于慎行还在充日讲官时,"尝讲罢,帝出御府图画,令讲官分题。慎行不善书,诗成,属人书,具以实对。帝悦,尝大书’责难陈善’四字赐之,词林传为盛事。"(《明史·于慎行传》)于慎行曾经悟出:"士大夫生平要以固穷为第一义。"固穷,意思是信守道义,安于贫贱穷困。作为当官的人要保持平和的心态,如果整天惦记着发财,那么"百事可做"中的事,一定是坏事,见不得人的事。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于慎行认为"人臣之望有三:"有德望,有才望,有清望"(《谷山笔尘》卷五),他一生洁身自好、不慕权贵、刚正不阿,这在明朝末年贪污成风、世风日下的环境中实在难能可贵,可以说人臣之"三望",于慎行都做到了。在为人处世方面,于慎行说:"士大夫能绝’四语’,可与论道矣。一曰耳语,一曰目语,一曰手语,一曰足语。嗫而谈者,私也;睇笑而谈者,险也;握手而道者,伪也;蹑足而告者,昵也。言堂满堂,言室满室,在朝言朝,在家言家,君子之言如是。"(《谷山笔尘》卷十六),所有这些都充分展现出于慎行的博大胸怀和高尚情操,这也是导致于慎行数次丢官的一个重要原因。

    远离了喧嚣的朝廷,离开了权力中心,回到了阔别很久的家乡;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可以游览祖国的名山大川,更重要的是可以静下心来从事写作,这在于慎行看来比什么都重要。多年的宦海生涯,于慎行厌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但他关心国家兴衰安危的心情却比以前更迫切了,大明王朝已经病入膏肓,于慎行是一名有远见卓识的学者,对于时局和国家的前途比别人看得更清楚,但是当时的万历皇帝"非改过之君"(历史证明于慎行是正确的),自己"欲言不语,欲默不能,不得已而著书于庐。"(民国《续修东阿县志》卷十四)他的抱负和才能得不到施展,于是诉诸笔端,成为他排泄压抑心情的最好办法,以期把自己总结的治国良策和历史经验传诸后人。此后于慎行在家乡一待就是十七年,期间还经历过一次短暂起复: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万历皇帝立王皇后(即前面的王妃)所生之子常洛(后为光宗)为太子。万历三十三年(1605),于慎行经不住皇帝的累邀和大臣的举荐,再次出山,入京掌詹事府,但他早以厌倦官场,再加上詹事府是个冷衙门,没有多少实际工作可做,很快于慎行就以身体有病为由提出辞职,皇帝挽留不下,只好允许他离职。就这样于慎行的第三次为官匆匆结束。

    在家赋闲的日子里,于慎行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写作上,"吾师文定于先生,山居谢客,左图右史,翻阅恒至丙夜不休。当其欣合,几忘寝饭墙篱……"(郭应宠《读事漫录》序)这期间于慎行完成了《读史漫录》、《谷山笔尘》等著作,主编了《兖州府志》、《东阿县志》,重新搜集整理了自己的文章,并有《谷城山馆文集》、《谷城山馆诗集》问世。可以说于慎行一生最重要的作品都产生在这段时间,如果没有这段赋闲在家,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作品的产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于慎行已经到了花甲之年。多年的宦海奔波,再加上废寝写作,于慎行的健康每况愈下,可是人们没有忘了他,"至丁岁末(1607)廷推阁臣七人,公为首。乃被命以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辅政。"(叶向高《于慎行墓志铭》)于慎行上疏推辞,万历皇帝不允,只好带病勉强赴京。到京后,"大学士于慎行以力疾赴召,朝见不能成礼,请暂假调理,从之。"(《明神宗实录》卷四百三十三)于慎行自知将不久于人世,他不能忘怀的是他深爱的国家和他"不成器"的学生万历皇帝,遂向皇帝草呈遗疏,希望皇帝能够"亲大臣,录遗逸,补言官"(民国《续修东阿县志》卷十三)在回到京城十三天后,"壬申,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于慎行卒"(《明神宗实录》卷四百三十三),终年63岁,万历皇帝追赠于慎行太子太保,谥号"文定"。不久,于慎行的灵柩运抵家乡--谷城,安葬在天柱峰下、洪范池北,西临狼溪河。对于于慎行的逝世,皇帝朱翊钧非常悲痛,为示不忘老师教诲,愿老师芳名如松柏常青,亲命人将62棵松树带老土送往老师墓地:植于墓前神道两旁,以狼溪河水浇之。因其树皮发白,后人就给此树起了个名子,叫它白皮松。400多年过去了,于慎行的坟墓已不在,但尚有44株白皮松守卫在那里,正如于慎行的精神和他对历史的贡献那样,依然恩泽着家乡的后人。

    纵观于慎行的一生,隆庆二年中进士,一直到万历三十三年逝世于北京,共三十九年,他把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为官从政上,但他的仕途并不平稳,而是充满了坎坷,一生三起三落,其中还有二十二年赋闲在家,最长一次长达十七年,这不能不说是朝廷和于慎行个人的悲哀。值得注意的是,于慎行的数次罢官除了外部原因,其个人内部原因也起了很大作用。首先,于慎行的品格刚正不阿、不阿权贵,"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谷山笔尘》卷五)是其终身所追求的目标。为了坚持自己的主张,更是宁可停俸丢官,也不向任何势力屈服,更不愿为了飞黄腾达而同腐败官僚同流合污。刚而不柔,成为于慎行丢官去职的重要原因,这在于慎行历次罢官中都有所体现。当然,这也是于慎行精神品质中非常珍贵的部分。其次,于慎行一生颇好《老子》之学,崇尚黄老,而罪恶名法之学。黄老之学尚"清净无为"、"以退为进,而无敌于天下";于慎行面对朝廷的腐败和皇帝的昏庸,不能有所作为,"远权韬晦"成为其为人处世之本;其生平难进易退,知足知止便是最好的体现,在于慎行看来,进与退都无所谓。进,决不凭藉攀附夤缘;退亦是真正引退,"不似终南路,依栖慕世间"(《谷城山馆诗集·铜城望见云翠诸山》)。宜进则进,宜退则退,毫不苟且。这种思想理念在于慎行的作品中有着很好的表现,这也是于慎行数次丢官的一个重要内部原因。于慎行生活在儒家思想占统治地位的时代,其骨子里深受儒家治国平天下理念的影响,士大夫的责任感促使他关心国家兴衰,以挽救朝廷和振兴国家为己任。面对朝廷的腐败和皇帝的昏庸,这已不是个人所能左右的事情,正是在这种矛盾心理下,于慎行三次丢官,又三次起复;在他的作品中贯穿着对历史的深刻见解,特别是其史论多围绕朝代的治乱存亡而发,也是基于以上的原因。

   二、于慎行的作品和学术成就评述

    于慎行官至礼部尚书,最终位列辅臣之首,是明朝中期以后著名的政治家,但他在历史发展进程中的主要贡献在于其学术著作,《明史》记载他"文学为一时之冠"、"学有原委,贯穿百家",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称其著作"春容弘丽,一时推大手笔",在评价他时,首先应该肯定他是一个学者。作为一名历史学家、文学家、诗人,于慎行应在中国文化史中占有一定地位。于慎行一生主要在中央做官,前期从事翰林院修撰、编修、侍讲学士,后期在礼部任职,从事的主要是礼仪典章制度的制定和执行工作,日常接触最多的是礼仪典章,平时所思所想,也皆为经史典籍。因此于慎行的著作多发于历史事件。

    于慎行的家乡--平阴东阿,位于传统文化底蕴深厚的齐鲁之邦,特别是和至圣先师孔子的老家--曲阜相距很近。于慎行生于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父亲于玭曾作过知州,因此有条件深入学习儒家文化,并且有机会接触到当时的很多知名学者和官员,这对于他学问和见识的增长是大有裨益的。《先慈言行录》,是有史记载的于慎行最早的作品。于慎行十一岁时,生母刘氏去世,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是莫大的打击,悲痛之余,于慎行私著《先慈言行录》,以此怀念母亲,被识者称为"童史"(民国《续修东阿县志》卷十四),可惜的是此文今已轶失,后人无法看到了。

    于慎行具有卓越的史学才能和天赋,前期参与编修《肃皇帝实录》、《明穆宗实录》及续修《明会典》时已得到充分的体现,长期的史学积淀,加之当时岌岌可危的国家形势,促使于慎行对历史产生了自己的独特见解,十七年的赋闲在家,给了他一个把自己的观点诉诸笔端的机会,不能不说此为史学界一大幸事。《读史漫录》、《谷山笔尘》先后在此期间撰成,成为于慎行有关史学评论的代表作。

    《读史漫录》是一部历史评论著作。于慎行辞官回归故里后,精神非常苦闷,加之身体不好,于是闭门专心著书。其门人郭应宠在《读史漫录》序言中描述了该书的成书经过:"当其欣合,几忘寝饭墙篱,载笔积有岁月,题曰《读史漫录》,秘不示人"唯其门人郭应宠得以诵读。于慎行去世后,郭应宠为之"厘次订讹,分汇为十四卷"(《读史漫录》序)。《读史漫录》是以杂文形式写成的读史笔记,共十四卷,其所评论历代人物、史实主要以《史记》、《资治通鉴》等书为依据,间或采自它书。该书采用编年形式,按朝代分章节,其论述上起伏羲,下至辽、金、元止。清代四库馆阁臣评价此书"此论无甚乖桀,亦无所阐发。"(《四库全书总目》)对此,史学界存在诸多不同的观点。瞿东林教授曾撰《读〈读史漫录〉琐记》,指出于慎行所书以"当天下大事"为目标,其文章多围绕历代史实、兴衰成败而发,而对于事件的辨误与考证则点到为止。笔者认为后者对《读史漫录》的评价是比较公允的。

    《读史漫录》首刊于明万历三十七年(1609),万历四十一年(1613)再刊。在前两版中,于慎行的继任者,首辅叶向高为其题辞曰:"其论世超,其持衡审,殚元会之变,综得失之林,别善败如列眉,烛忠佞如观火,至于军国机宜,华夷扼赛,莫不备举,盖经世之书而非占毕之业。"对于《读史漫录》与《资治通鉴》的比较,当时的山东提刑按察司副使黄体仁为《读史漫录》作序曰:"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世岂有当耕莘时如此盟心,若而人肯卑卑浮沈,以取世资己哉!司马温公居洛,作《通鉴》凡百余卷,温公主于纪事,公主于立论,繁简稍异,而抽凤毛,截麟角,词约而切峻。"此后,《读世漫录》没有再发行,直到清道光二十六年(1846),才由钦佩此书的学者黄恩彤予以参订并重新刻本出版。黄恩彤(1801~1883) 原名丕范,字一绮江,号石琴。蒋集镇添福庄人。清道光六年(1826)进士,授刑部主事。后升任广东巡抚。黄恩彤在《重刻于文定公〈读史漫录〉序》中写道:"少时即闻公有《读史漫录》,颇未之见也。"偶然机会见到此书的旧版本,"窃喜其往往先得我心",但"独惜原刻雠校未精,间有讹脱漫漶,辄思为之重刊。"于是黄恩彤对旧版"详加批阅,参稽诸史,讹者正之,脱者补之,应注者注之,疑者阙之。间有管见所及,辄为论述,附缀各条下,务与原书互相发明,不敢苟为异同。"如此,《读史漫录》得以重新面世,其史学价值也有所提高,新中国建立后,在此版本基础上此书又有点校本出版。

    于慎行的《读史漫录》继承了唐宋以来"经世致用"的传统,对历代的存亡多有感而发,北师大博士生廉敏在其论文《于慎行〈读史漫录〉的历史思想》中认为于慎行在史论方面主要突出阐发四个方面的问题:"历代治乱兴衰的根本原因在于’纪纲";在朝代兴亡的关键时期,有关历史人物及其决策起了决定性作用;在民族关系中,应公允地评价少数民族与中原王朝;在认识历史的方法上,他着重分析’时势’与’机括’的作用,从一定意义上揭示了历史运动的法则。"《读史漫录》能够结合不同朝代的事例来阐述问题,对于我们今天思考历史问题,也具有很大启发性。

    《谷山笔尘》是于慎行的另一部史学著作,也是他十七年赋闲在家时所作。于慎行为官后期主要是在礼部,先后两次掌詹事府,主要负责天下的礼仪典章等工作,从于慎行所作《太庙祧迁考》可知于慎行对历代典章的制定是驾轻就熟的,这也是于慎行能够写好《谷山笔尘》的一个重要原因。《谷山笔尘》共十八卷,采用杂文笔记体,此书主要记述明朝万历以前的典章、人物、兵刑、财赋、礼乐、释道、边塞诸事以及明代的典故等,为考溯源流,亦多论及明朝以前的诸朝史实。难能可贵的是书中涉及的有关嘉靖、隆庆、万历时期的人物和事件,多出于作者亲身经历或耳闻目睹,对研究明史和明代的社会,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此外,书中一些有关如何为官和为人处世的道理,至今仍有借鉴意义。

    《谷山笔尘》在于慎行生前就曾有抄本流传,万历四十一年(1613),由其门人郭应宠整理付梓出版,与于慎行同为"学为一时之冠的"的冯琦为之题辞:"展之,则朝家之典章,人物之权衡,经籍、子史、礼乐、兵刑、以至财赋扼塞之区,耳目睹闻之概,几悉具备,而又综二氏之异同,考四裔之源委,运折衡远而切劘深,士大夫不可不置一通于座侧者。"天启五年(1625),沈域据其家藏抄本刻本再刊,并在新版中为此书作《刻笔尘小引》:"是编也,识力议论,传古信今,凿凿不磨,故足润色皇猷,砥砺世道,可秘而笥之不广其传乎?"今本《谷山笔尘》点校本(与《寓圃杂记》合定为一册),为中华书局以万历本作底本,用天启本通校而成。

    于慎行所著《谷山笔尘》以笔记的形式编成,按所论内容不同分卷,因此此书各卷皆可独立成书,今存《杂记》一卷,考《谷山笔尘》,乃出其卷十五;另有《璅言》一卷(附《梦语》),出于《谷山笔尘》第十六卷。冯琦《笔尘题辞》中曾记载:"奈若《璅》、《梦》诸篇,托寄远而劘深,士大夫不可不置一通于座侧者。"这两卷书都为明何伟然辑崇祯二年刊《广快书》本。

    《词林典故》(附《翰苑须知一卷》提要),作为另一部有关礼仪典章的书籍,由于慎行和其同僚、翰林学士张位合著。此书主要记载明朝的"职掌"和"仪节",特别是详细记录了明朝的科举考试的程序、官员的选拔与升迁、以及朝廷的祭祀仪式等,成为指导当时人们言行的重要理论书籍,"当时刊版置院中,入馆者,人给一册"。(《四库全书存目丛书·词林典故》)《词林典故》中论述道:"是官者宁淡毋浓、宁朴毋华、宁韬毋炫、宁让毋竞……"非常符合于慎行的为官之道。《词林典故》成书于万历十四年(1586),今收录在齐鲁书社出版的《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的"史部"。

    于慎行为明代著名的史学家,在史学评论方面有较高成就,同样在修史方面也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兖州府志》、《东阿县志》便是其中的代表作。

    《兖州府志》,也是于慎行因"争国本"触怒皇帝乞休在家时主编。古代中国被分为九州,其中山东就有两州,兖州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明代的兖州府包括现今山东省聊城、济宁、菏泽、泰安、临沂和枣庄市共三十余县(市),在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发展中都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所以搞好兖州的历史,对当时和后世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在此之前原兖州府通判包大爟曾撰《兖州府志》,于慎行曾为之作序,但此本并不完备,存在诸多不足。此后于慎行受兖州府前后两任知府易登瀛和卢学礼之邀,在原《兖州府志》基础上重新修订、编纂《兖州府志》。于慎行在《兖州府志自序中》记述了编纂过程:万历二十年(1592)六月,"郡侯渤海易公牧兖州三年,政有成绩,命驾及门……故牍以庆,于子对曰:’幸甚郡侯之旬,嘉惠我鲁,以邀福于周公,孔子里士将与其荣,敢不受命?’是年(九月)公陟晋臬以行,卢公下车未几,政通人和,复命驾及门,申前之请,……于子敬对如初,公乃命县令许昌王君延文学四人,使分讨阅;简胥吏四人,使供缮录。于子闭关扫轨,摛管抽芨,取别甬东包公所裒旧志,错采百氏之籍,旁参郡邑之史,探颐补漏,提要钩玄,为 二十八部,析为五十二卷,三越寒暑,乃克成编。卢公受而阅之,因檄钜野博士邝君与明经二人校定锓梓……八月阅而告厥成。"(《兖州府志·自序》)

    《兖州府志》体例严谨,详细记录了所辖四州二十三县的政区沿革、兵要地志、民俗习惯、风物古迹等情况,其中尤以人物、艺文、圣里、社会经济方面的资料丰富翔实。它的史料价值不仅高于此前的《兖州府志》,比之后来的清代乾隆年间陈顾主编的《兖州府志》也有许多优长之处,堪称明代方志中的杰作。

    《兖州府志》刊刻于万历二十四年(1596),当时的山东督察院右佥都御史张尔济为之作序:"郡之有志犹之乎国之有史也……春秋以鲁特闻夫子志在春秋,其文则史。兖郡,鲁之故都,吾夫子之乡,而郡志则史之翼也……先生核实于载籍,求逸于野史。芟繁理乱,探牍所幽。其体裁本之迁,固摛词则之左氏,而是非得失,总之折衷春秋,以期不谬于圣人,是故祥而不厌,核而不俚。协而不屈,驰骋古今,囊括百氏,美哉,洋洋乎诚大国之信史也!"于慎行的史学才能和大局观在主编《兖州府志》时得到充分体现,当时巡按山东监察御史姚思仁在其《〈兖州府志〉序》中却为于慎行惋惜道:"独惜宗伯公才钜用微,不能如二三元老朝夕却密阁,不时削笔国史,得与丘明、子长、孟坚三家寤寐一堂然"。礼部右侍郎冯琦在其为之作的序中却有不同的见解:"今鲁尤之孔子之鲁也……概见公亦曰:’吾生长于鲁,吾志亦在鲁,使天下读其书,想见先生素王之乡,则作之力也’"。后来,《兖州府志》在国内失传,各图书收藏单位方志书目均未见记载,只有朱士嘉所编的《中国方志综录》中记载日本宫内省图书寮藏有此书。60年代初,山东巨野发现了此书。几经波折,终于在400多年后的今天,《兖州府志》得以重新面世,成为今人研究明朝山东地方历史的珍贵史料。

    《东阿县志》是在编撰《兖州府志》之前,于慎行参与主编的一部地方志。明代谷城属于老东阿县,为家乡编一部史书成为于慎行义不容辞的责任。东阿原有县志,经历代重修,日趋完备。万历十年(1582)于慎行、孟一脉据旧志重修《东阿县志》。孟一脉(1539--1623),字淑孔,号连珠。明谷城人。隆庆五年进士,官至南京右通政、右佥都御史。据记载孟一脉"秩满乞归……家居日与素心人于文定商坟典,而亦雅爱佛乘"(清道光《东阿县志》卷十三《乡贤》),共同的爱好和志向很快促使两人在重修《东阿县志》上达成一致。此县志共十二卷,万历十年六月,和于慎行有莫逆之交并与之被人共称为"两鲁生"的贾三近为《东阿县志》作序,序中详细记述了此志的成书过程和体例特点:"黎阳朱君德载以进士高等来宰阿……会邑人太史于君可远、柱史孟君淑孔方家居,具良史才,朱君就某之,乃以编摩托二君,而躬率诸文学士为纂集其事。越三月而志告成。始方域,终艺文,……其四表八志,一取材于马迁,而纪事从谈间折衷于左氏,驰骋古今,包罗图史、吏治、民隐,一篇之中三致意焉。闳博雅畅,然成一邑全书,视旧所辑录不啻加千倍矣。"此县志现今有影印本流传于世,具有一定的史料价值。

    作为一位学者,于慎行不但具有很高的史学成就,而且同样具有很高的文学素养,在这方面同样成就斐然,曾经"文学为一时之冠",可以说是著作等身。叶向高曾对于慎行的文学水平作出过评价:"其所纲罗搜抉蕴诸胸中者,益阂深奥衍,不可涯涘。发为文词,皆春容宏丽,深至婉委,于情事曲折无所不尽;而于气格、词理、意象、色泽,无所不工。余尝反复读而论之,以为公之文:就一篇之中,则沈雄归之秦、汉,流畅出之宋、唐,乃其取材于昭明《文选》者为多。若概其生平,则少年之作,以宏富为宗,故近六朝;中岁以后,以骨力为主,故参东西京;至于晚节,则陶洗铅华,自生姿态,又若在昌黎、眉山之间。自非命世词宗,人巧天工,合流骈出,何以有此?於乎盛哉!信著作之大成而熙朝之盛事也。"(《谷城山馆全集序》,今见清道光《东阿县志》卷十八《艺文四》)可以说这是对于慎行文学水平比较客观的评价。

    于慎行的文学著作,集中收录在《谷城山馆文集》和《谷城山馆诗集》中。《明史》说于慎行"学有原委,贯穿百家",叶向高也认为"于文,早学六朝,弘丽绵密。晚年乃益近自然,有欧、苏之致。里居日久,四方慕其名,凡碑版志传、赠送诔祝之类,无不欲得公之一言。羔雁填门,公择而应之,常有余力。其诗则服膺李于鳞,骨力气格,大足相方。"(叶向高《于慎行墓志铭》)可见于慎行的文章在当时是很受欢迎的。于慎行为人老成持重,不求浮华,不务虚名,有古大臣之风,这在他的文学作品中有着很好的体现:他的文章极少刻意修饰,文风以朴素见长。清代纪昀在编纂《四库全书》时,认为明中期以后"文格日卑,学浅者蹈故如常,才高者破律怀度,慎行之文,虽不涉吊诡之习,至于精心结构,灏气流行,终未能与唐顺之、王慎中、归有光等并据文坛。"纪昀评论于慎行的文章不如诗,因此在《四库全书》中只"录其诗集,而文集则附存目焉"(《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谷城山馆文集》有两个刻本,一为万历三十五年太学生周时泰受叶向高所托为之刻本,文集成,不久于慎行就去世了。"逝之日,适南都(时周时泰在南京任职)以所梓《谷城山馆集》至,公犹反复披阅,指点讹谬,亟驰一帜遗余。盖此集乃余请以付梓者。嗟夫,宁知公遂以此诀耶!"(叶向高《于慎行墓志铭》)一为万历于纬(于慎行之子)刻本,此集由其门人郭应宠根据周时泰所刻《谷城山馆文集》重新编校而成。《谷城山馆文集》两个版本皆为四十二卷,叶向高为之作序,现《文集》收录在齐鲁书社出版的《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的"集部",北京图书馆藏有于纬刻本。

    明代中叶以后,诗坛流行拟古主义,以李攀龙为首的"后七子"就是最积极的倡导者。他们主张不仅要在内容,而且要在形式上全面复古盛唐。拟古主义虽然对于反对当时的萎靡诗风起了一定作用,但它也使诗坛陷入不切实际脱离现实的歧途。对于这种诗风,于慎行没有盲目附和,而是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唐人不为古乐府,是知古乐府也,不效其体而特假其名,以达所欲言。近世一二名作家,至乃逐句形模,以追遗响,则唐人所唾弃矣。"(《四库全书存目丛书·谷城山馆文集》)同时,于慎行还指出:"魏晋之于五言,岂非神话?学之则愚矣。何则?意向空洞,模而不敢雕;轨涂整严,制而不敢骋,少则难变,多则易穷。若原本性灵,极命物态,洪纤明灭,毕竟精蕴,唐岂无五言古诗哉?"(同上)不仅如此,于慎行还身体力行,在其诗文创作中明显表现出了与拟古主义不同。于慎行的诗质朴典雅、自饶清韵,绝无拟古之风。这也是纪昀认为他诗歌创作水平高于文学的原因,并给予很高的评价,赞其诗"务反前规,横开旁径,逞聪明而偭古法,其矫枉而不过直,抑尤难也。"(同上)终其一生,于慎行的诗歌作品大都收录在《谷城山馆诗集》,此集共二十卷,同样也有两个刻本:一为万历三十二年(1604),于慎行自刻本;另一版本即为周时泰在万历三十五年的刻本(《文集》与《诗集》合编,共62卷)。

    我国是一个多名山的国度,在古代知识分子的心灵深处,山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山成为他们家乡的象征物。于慎行也不例外,他的家乡谷城,位于泰山西部支脉谷城山、鱼山、云翠山环绕之间,此处东距五岳独尊的泰山仅有二百余里,这也就难怪他会对泰山情有独钟。于慎行长年罢官在家,心情自然郁闷,游览泰山成为其排遣压抑心情的良药。于慎行把泰山视为家乡,把自己所居住的楼称为"望岳楼",而且多次以泰山及其支脉命名自己的字号,如"岱畎生"、"石闾主人"、"谷山(谷峰)"、"谷城山下居士"、"(云翠)山中居士"等都曾作为过他的字号,于慎行对泰山感情至深可见一斑。于慎行一生共七次登岱,且多与当时的文人好友同游,除了第一次没有留下诗歌创作,在历次登山中于慎行都创作了大量的赞颂泰山的文章和诗歌,其中比较著名的有散文《观日记》、《游三阳观记》、《登泰山记》、《岱畎图经记》,诗歌《登岱》、《泰山绝顶对酒》、《日观峰歌》等。于慎行创作的泰山诗歌是历来最多的,用"我本泰山人"来称他毫不过分。万历二十二年(1594)于慎行将其前五次登山的诗歌搜集整理,辑为《岱畎行吟》,光绪《山东通志》卷一百四十二记载:"《岱畎行吟》二卷,于慎行撰",这部诗集对于研究泰山历史、风俗和泰山文学具有重要的价值,因为此诗集只是抄本流传,今失传。庆幸的是,诗集的大部分内容及后两次登岱作品都保存在了《谷城山馆诗集》中。

    于慎行曾有一个夙愿:为泰山编一部史志。"行不佞,家于岱畎,盖尝有意斯举而力不能及。"(《四库全书存目丛书·谷城山馆文集·岱史序》)由于身体的原因及当时政务繁忙,此史志终未能成书,实为一大憾事。

    除了游览泰山,于慎行还遍游泰山周围诸山及家乡的风景名胜,如"谷邑八景"之中的洪范池、云翠山等地都留下了于慎行的足迹和作品。于慎行把在此期间作的游记于万历十一年(1583)辑为《东游记》,此书一夹一册,现藏于浙江宁波天一阁。(《泰山名人文化·茫茫今古事,欲问岱君灵--于慎行与泰山》)

    于慎行是中国历史上的名人、著名学者,在中国历史中也应占有极重要的地位。本文只是对于他的生平、为官生涯进行了初步的考证,对于他的著作和学术成就也只是做了初步的搜集整理和一般评述,但我们已经可以对于慎行的一生可见一斑:耿直一生,从不屈服于任何势力,著作等身。对于慎行的各方面研究才只是个开始,以后还将继续进行。

   参考书目

    谷城山馆诗集          于慎行                 《四库全书》本

    谷城山馆文集          于慎行                  齐鲁书社《四库全书存目丛书》

    兖州府志              于慎行                  齐鲁书社

    东阿县志              于慎行  孟一脉          影印本

    谷山笔尘              于慎行                  中华书局

    读史漫录              于慎行(清·黄恩彤参定)齐鲁书社

    词林典故              于慎行  张位            齐鲁书社《四库全书存目丛书》

    明史                  张廷玉                  中华书局

    列朝诗集小传          钱谦益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东阿于文定公年谱      邢侗  阮自华            山东省图书馆藏本

    于慎行墓志铭          叶向高                  拓片

    东阿县志(清道光)    李贤书  吴怡            民国二十三年铅印本

    续修东阿县志(民国)  周朱生                  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

    明会要                龙文彬                  中华书局

    海瑞集                                        中华书局

    万历野获编            沈德符                  中华书局

    世宗实录                                             

    穆宗室录                                             

    神宗实录                                             

    学林漫录              瞿东林                  中华书局

    泰山名人文化          袁爱国                  山东友谊出版社

    岱史校注              马铭初                  青岛海洋大学出版社

    万历十五年            黄仁宇(美)            中华书局

    济南名士评传          荣斌  曹善起等          齐鲁书社

    玫瑰之乡--风物记      郭英林                  香港天马图书有限公司

    山东平阴风物志        政协山东省平阴委员会编  中国戏剧出版社

    平阴名胜古迹          政协山东省平阴委员会编  济南新闻出版局

    平阴文史资料          平阴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

    作者系山东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社会发展学院专门史2003级研究生。

(作者简介:尹怡朋(1980年--),男,山东平阴县人,山东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社会发展学院专门史2003级研究生。)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4 20:25:41 | 显示全部楼层
于慎行及其著述之研究漫议

[摘   要]作为明代后期一位重要的政治家和文学家、史学家,于慎行一生著作等身、为官清廉、人格高尚。对于慎行的研究不仅可以促进地域文化和地方精神文明的建设,更是繁荣中华文化、促进祖国学术发展的重要一环。于慎行研究包括作品整理研究、生平行实研究、文学和史学成就研究等诸多方面。

    [关键词]于慎行;研究;意义;主要方面

◆于慎行生平简略

    于慎行,生于明嘉靖二十四年九月二十九日(1545年11月3日),卒于万历三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二日(1608年1月9日),享年六十三岁。字可远,更字无垢,号谷山,世称于阁老。于慎行祖籍山东文登,一世祖于深于明洪武年间奉诏徙东阿杨柳渡(今仍属山东东阿县),约为其祖父于时移家东阿镇(当时系东阿县城,今隶属于山东平阴县)。关于于慎行的出生,邢侗和阮自华所著《于慎行年谱》中有这样一段记载:“太淑人(按,此指于慎行之母)一日梦庵摩罗果,悬实丰硕,食之,遂有娠。”[1](卷一·嘉靖二十四年)似有附会,未必可信。但于慎行自小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却是事实:“太淑人庄慧,娴书史,尝自教先生读也。”[1](同上)父母的教育和影响,使于慎行在品性及人格方面受益终生。而于慎行对父母也充满了特别的感情:“先生贵且老,每思太淑人课灯下,辄废食。及太公讳日,必谢客,罢政事,尽哀。”[1](同上)

    嘉靖三十七年(1558),十四岁的于慎行补博士弟子员第一。嘉靖四十年八月,举省试第六。隆庆二年(1568)中进士,选庶吉士。万历初年历修撰、侍讲。“先生直讲,前后有十四年”[1](卷一·万历四年七月)。皇上对这位年轻侍讲的讲授及才学大为赏识:“于先生朗朗,超著一字,朕所会心,此岂咄嗟偶合者!”[1](卷一末)

    万历五年(1577)九月,张居正父亲病逝。按当时礼制,张居正本应解职守制二十七个月,期满才可复职。但贪权的张居正担心大权旁落,决定夺情留职。这在当时深受传统礼制教化和约束的社会意识氛围中,显然是大逆不道之举,遭到了朝野上下的议论和反对。就连平日深受张居正器重的于慎行也和同僚一起,屡屡上疏谏止。张居正对此颇感意外,质问于慎行:“子吾所厚,亦为此耶?”于慎行则回说:“正以公见厚故耳。”[2](列传第一百五·于慎行)为此, 张居正非常恼火,于慎行不得不称疾归乡。万历十年(1582)张居正卒,于慎行被重新起用,官复原职。当时神宗命人抄张居正老家,朝臣莫不称快,于慎行却以德报怨,特致奉诏处置张居正之使者丘橓书曰:“当其秉政之时,举朝争颂其功,而不敢知其过;今者既败,举朝争索其过,而不敢奉其功,皆非情实也。”[1](卷一·万历十二年)强调指出应一分为二地看待张居正,更不应连及无辜。当时尽管很多人对此不理解,但对于慎行不趋炎附势、落井下石的人格品性却暗暗称道。

    万历十四年(1586),于慎行擢礼部右侍郎,改左侍郎,转吏部,刚上任旋即拜礼部尚书兼学士。万历十八年(1590),于慎行因和朝臣一起多次上疏,请皇上早建东宫,激怒皇帝,受到严旨诘责,不得不和许多同僚一样乞休回乡,一直在家中呆了十七年。家居期间,于慎行多以读书著述为事。

    万历三十五年(1607),于慎行再次被朝廷起用,诏加太子少保,兼东阁大学士,以首辅入参机务。因抱病赴京,不胜鞍马之劳,末疾(四肢病)严重,朝拜失礼,归卧邸舍中,不几日即去世。卒赠太子太保,谥文定。

◆于慎行研究的意义

    从中国人特有的传统伦理道德观念和标准来看,于慎行的一生可以用“孝子忠臣”四个字来概括。作为孝子,于慎行不仅对父母亲友充满了无比的关心体贴,对家乡乃至我们山东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也充满了浓厚的感情。“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生长于孔孟之乡,于慎行从小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齐鲁大地深厚的文化积淀、家乡朴实淳正的民风民俗和父老乡亲们的深情关注,为于慎行在仕途上处处表现出的刚正不阿、两袖清风的高贵品质提供了坚实的生活基础和思想底蕴。于慎行对仕途穷达看得很淡,特别是在对待当时内阁首辅张居正得势和败亡的态度上,于慎行的表现尤为令世人敬仰,勘称中国历代正直官员的楷模,也成为我们山东人民乃至整个中华民族作为礼仪之邦讲义气、重节操的骄傲。从这个意义上说,于慎行不仅仅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官员中的独特个体,而已成为一种文化载体和表征,因此,对于慎行的研究也就具有了多重而深远的意义。

    首先是地域文化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方面的意义。

    平阴历史悠久,文化灿烂,历代人文景观荟萃,名胜古迹众多。先圣孔子曾到平阴讲学,留下了“杏坛遗响”;三国时“七步成诗”的一代才子曹植,曾封王于本县东阿古城……到了明代,出生于东阿古城后来走向全国、成为一代帝师的于慎行,更以其出色的文学成就、史学成就、广博的学识和崇高的人格魅力,在本县乃至整个山东历史人物画廊中筑起一座厚重的里程碑;于慎行也早已成为一种历史偶像和楷模,赢得了世世代代家乡人的怀念和尊重。他读书讲学时的书院及其墓地于林已成为著名的风景区;他等身的著作、出色的治学及文学、史学成就以及刚正不阿、两袖清风的为官作风更是作为源远流长的宝贵精神财富,时刻在激励着家乡人,为家乡的精神文明建设增添了浓厚的文化底蕴。正是从展示平阴县悠久丰富的历史文化遗存、宏扬地域文化的角度,平阴县委、县政府把于慎行研究作为打造地方文化品牌、促进地方精神文明建设的一个重要突破口,平阴县政协把编写《于慎行专辑》作为2004年文史工作的一项重要内容,并决定成立于慎行研究会,这是颇有远见卓识的。

    其次是宏扬中华文化、促进祖国学术发展方面的意义。

    学而优则仕,是历代封建士子的晋身之道,也是传统儒家文化观念所倡导和认可的一种理想的“修齐治平”模式。但是,“仕”而后之“学”,对历代士大夫来说,状况却是千差万别。尽管大小官员都有舞笔弄墨的嗜好,但在治学、著述或文学、史学上有所建树的并不很多。然而,正是这些不多的士大夫文人或学者的著述和行实,构成了传统文化的主要内容或载体。作为一代帝师的于慎行,无论其为官之道、著述成就,还是人格风范,都已远远超出了地域的局限,成为祖国源远流长的文化学术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等待着后人的深入研究和发掘。于慎行曾在所著《谷山笔麈》中说:“人臣之望有三:有德望,有才望,有清望。”[3](卷五)这既是作为人臣的于慎行所追求的功业理想,也是他一生为政、为学、为人的真实写照。虽然其中的“德”“才”“清”的具体内涵和标准存在着明显的时代和阶级局限性,但从一个知识分子或官员所应具有的德才兼备、清正廉明的职业道德和伦理规范来看,古今是相通的 ,这正是“推陈出新、古为今用”的文化策略的逻辑前提,也是我们宏扬传统文化、进行古代文史方面学术研究的意义所在,同样,也是我们今天对于慎行作全面研究的意义所在。于慎行主要生活在隆庆、万历年间,此时的中国封建社会正在经历着从经济基础到意识形态的巨大转变,传统儒家伦理思想在经历宋明理学阶段后正趋于淡化和松驰:佛道思想的盛行、市民意识的强化、人心不古、传统道德沦丧……中国封建社会正经历着来自意识形态上趋向多元化的严峻考验。生活于这个时代的于慎行,从山东走向朝廷,位极内阁首辅,他的一生、他的言行、他的著述、他的交游等等,都已被定格在中华历史的长卷中,以不同的文献方式被记录、保存下来,成为中华文史资料中的宝贵财富。可以说,研究于慎行的一生,就是从一个独特的角度研究中国当时的历史文化。作为一代历史文化名人于慎行的家乡人,我们可以说是近水楼台,更有责任有义务在于慎行的系统研究方面先行一步,做出更大的成绩,让于慎行的治学和文学、历史成就及刚正不阿、清正廉明的士大夫风范在源远流长的华夏文明史上放射出更加灿烂的光辉。

◆于慎行研究所涉及的几个主要方面

    1、作品整理与研究。于慎行一生著作等身,有《谷城山馆全集》62卷、《谷山笔麈》18卷、《读史漫录》14卷、《兖州府志》52卷、《东阿县志》12 卷等,并参与撰修了《世宗实录》、《穆宗实录》,参与续修了《明会典》等。

    《谷城山馆全集》:共62卷,其中《谷城山馆诗集》20卷、《谷城山馆文集》42卷。后代多把诗集和文集分别刊刻行世。

    诗集先于万历三十二年(1604)由于慎行自己编录交桐乡令杨日森和海盐令杜士全刻印,清代则有《四库全书》本。全集由周时泰于万历三十五年在南京刻成。叶向高序曾述及刻印情况:“岁甲辰(万历三十二年),余过谷城,公出其所梓诗命余为序之。余谓:‘公文何以不传?’公曰:‘力不任梓耳。’余至白门,以告太学生周时泰,时泰请任斯役。公乃裒其生平著作,删定厘次,盖又更两岁,时丁未(万历三十五年)初夏也。未几而余、公同被纶扉之命,同入都,而公有末疾,卧邸中,不旬日逝矣。逝之日,时泰适告成事,以公集来,并其诗合刻之。”[4](卷之十七《资政大夫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赠太子太保谥文定谷山于公慎行墓志铭》)

    《谷山笔麈》:该书属杂记性著作,内容分35类。前有冯琦题辞。该书记述了万历以前的许多史实,其中关于嘉靖、隆庆、万历时期朝廷内阁的排挤倾轧、官场的腐败、士大夫的寡廉鲜耻以及社会经济文化诸状况的记载,由于多为作者亲身经历或耳闻目睹,对研究明史有较高参考价值。另外,卷八“文学”部分,对研究文学史及于慎行的文学思想甚有助益。该书有万历四十一年(1613)刻本、天启五年(1625)刻本、中华书局1984年6月出版的吕景琳校点本。

    《读史漫录》:相当于作者读史心得或读史笔记。全书主要以《史记》、《资治通鉴》等史书为依据,评述历代史实人物,从传说中的伏羲氏到辽、金、元为止。对此书的行文、风格与观点,清人周天爵在《读史漫录》之《序》中大为称道:“以绝世之才,种学积古,又链之以阅世之识,衷之以至是之理而出之以力,维国是之心而成是书。”[5]这虽不乏溢美之嫌,但也道出了此书一二长处。《四库全书总目·读史漫录提要》谓此书“所论无甚乖舛,亦无所阐发”[6],显然有失简率,对此,当代史学理论家瞿林东在《读<读史漫录>琐记》中指出,于慎行读史“以‘当天下大事’为寄”,这“正是四库馆臣所忽略的”[7],则对四库馆臣的评价予以补充和匡正。该书有万历三十年(1602)郭应宠刻本、万历三十七年(1609)刻本,万历四十二年(1614)于纬刻本,清道光二十六年(1846)黄恩彤参订本,齐鲁书社1996年本。

    作为朝廷要员,于慎行的行实、思想等各方面无论在正史还是野史及其他各类遗存文献中有很多记载,这些记载都可作为后人对于慎行进行研究的宝贵材料。但是要想全面而系统地研究于慎行,上述著作应该成为研究者最基本的依据和最重要的切入点。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笔者还没发现有哪位专家学者对于慎行上述作品进行过全面系统地整理和研究,尽管上述著作中的言论观点及事典等被许多古今文献所征用,但仅此而已。很多对上述著作的综合性评价或介绍也多流于表面化,且多陈陈相因,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研究所得或结论。所以,目前很需要对于慎行的作品加以系统地整理研究,特别是作品校注性的整理,更显得重要。我们认为,于慎行历史地位的确立,最终要靠其等身的著作,不能靠别的什么。但是,全面系统地整理研究于慎行的著述,是一项非常艰巨的工作,不仅需要研究者扎实的朴学功底和甘于坐冷板凳的奉献精神,更需要有相应的资金支持,因为整理古籍过程中需要查阅、复制大量的文献或档案材料,要进行实地考察,整理成果的发表或出版也需要资金,所以这类校注性研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没有多少人愿意做,这也是于慎行著作迄今尚无人全面予以校勘和笺释的重要原因。但这种整理研究却是前提性的和基础性的工作,不仅可以为于慎行的各方面的研究提供最根本可靠而又方便系统的资料性版本,同时也有益于于慎行作品的保存、流传。正是出于这一考虑,我们不避艰难和任务的繁重,于2000年向山东省古籍整理办公室申报了《于慎行全集校注》这一课题,并获得了批准。目前,这项工作正艰难地进行着,诗集(19卷诗、1卷赋)已全部校点完毕并打印成册,注释也完成了8卷多,人民文学出版社也已同意出版这一成果。完成这一任务,我们不缺乏人力,更不缺乏奉献精神,缺少的只是资金,孔方兄限制了我们的手脚,使许多该做的事都无法去做。恕我直言,如果整理研究和出版资金有着落并及时到位,我们将会迅速完成这一课题,否则,就不知等到何年何月了。

    2、生平行实研究。于慎行的一生应该是大写的一生,无论是他的学术成就、文学成就、史学成就,还是人格风范、为官之道,都有值得后人好好地研究、发扬光大之处。从嘉靖二十四年(1545)到万历三十五年(1608),中国社会正处在程朱理学的意识形态统治开始松驰、适应个性解放的心学逐步流行的时期,在这63年的人生历程中,于慎行走向仕途之后,就时刻以一个普通的社会人和封建士大夫的双重眼光观察着社会和人生,当时社会的形形色色也便折射在他的思想、他的言语和他的著述中;同时一切和于慎行相关的人、事、物,也都构成了于慎行生平行实的一部分。因此,我们可以说,研究于慎行的生平,不仅可以生动详细地展示他曲折而又不平凡的一生,为世人再现彼时彼地一位著作等身的学者和刚正不阿、两袖清风的封建士大夫形象;同时也可以从一个独特的角度来研究当时的社会历史,展示当时社会、思想、文化、礼仪等方方面面。这就是说,通过于慎行生平行实的个案研究,可以使粗线条的中国历史变得丰富多彩,让人们从更多的方面具体实际地了解当时的社会思想文化。

    对于慎行生平行实的研究,可以多层面、多视角、多种形式地进行。最早对于慎行生平加以叙述的要算和于慎行相交甚厚的叶向高,他为于慎行撰写的墓志铭,简明扼要地记述了于慎行的一生,字里行间流露出对于慎行学识、政绩和人格的敬仰,这应是后人研究于慎行生平行实的重要参考文献。此外,更为重要、最具参考价值的原始文献是《于慎行年谱》。这份年谱是于慎行之子于纬托于慎行的门人邢侗编纂,又由其另一门人阮自华撰述的,只是手稿本,从未刊刻过。                                                                                                          关于年谱的写作,邢侗在“年谱”之后有所交代:“长君纬以先生行履谬属侗,侗懼黔谫弗胜,幸先生《枕史》在,可拠也。《枕史》胜冠以前,备述童年、□塾、台邱、习肄、师友之详,及指次家难屡空状,所□差者,韶年一第而已。”从邢侗这段叙述看,《枕史》很可能是于慎行日记性的著作,但未见有刻本传世,更未见手稿留存,是否已失传,有待进一步查找。值得庆幸的是这部“年谱”手稿能流传下来,虽稍有残缺,但绝大部分完整,为于慎行生平行实的研究提供了珍贵的原始材料。该“年谱”最大特点是非常详细,这在古代年谱中是罕见的。不足之处是它只孤零零地以时间为线记载了于慎行的具体行实,没有把于慎行的一生置于当时社会发展的大背景中,没有特别突出和强调重点,使得本“年谱”象本流水帐,这就大大降低了其学术价值。就现代学术标准来看,该“年谱”还需要作较详细地笺补校注,增加一些当时社会文化方面对于慎行产生影响的事件、人物和细节,对其中一些问题和掌故作一番诠释或梳理,等等。如万历赐予的“责难陈善”四字,就是一典故,出自《孟子·离娄》:“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赵歧注曰:“人臣之道,当进君于善,责难为之事,使君勉之。”如仅抠字面,是解释不清的。这是其一。其二,这四个字是万历五年三月戊子于慎行晋升侍讲不久,万历皇帝御文华后殿,一正字官员对张居正说:新补二位讲官未赐字,张居正就让内臣濡墨,皇帝遂索纸疾书“责难陈善”四字以赐。于慎行《谷城山馆诗集》卷十六《丁丑三月,上亲洒宸翰,大书“责难陈善”四字以赐》,即记此事。另外,于慎行《谷山笔麈》卷二《纪述二》亦记曰:“丙子,殿读张公位及行补入讲幄。一日,上顾相君曰:‘新讲官二人尚未赐予大字。’相君:‘惟上乘暇挥洒。’一日,内使濡墨以俟,上遂大书二幅赐位及臣行。”其三,“责难陈善”四字,不仅赐予于慎行和张位,早在于慎行尚未成侍讲的万历二年四月,已书赐丁士美,何洛文、陈经邦、许国、申时行、王家屏六位讲臣各一幅。但叶向高《于慎行墓志铭》、张廷玉等《明史·于慎行传》等,以及今人的一些文章,却疏于考证,把这事说成:有一次于慎行讲完课,万历皇帝让拿出御府的图画传观,并命在场的讲官分题赋诗,于慎行不善书法,诗写好后即找人代书,交差时他如实上报皇帝,皇帝大悦,于是大书四字以赐。实际上,观画赋诗找人代书,乃万历六年正月己未之事,这事实也应弄清楚。这工作量也是很大的。我们亦将《于慎行年谱》的笺补作为《于慎行全集校注》的一部分列入了整理计划。目前,我们已将这一“年谱”校勘完毕并打印成册;注释也已完成大半,所剩不足半卷。当然,后面还有大量繁琐艰巨的工作要做,我们深信一定会得到有识之士和有关方面的大力支持,尽快完成这一课题并将成果公之于世。和《于慎行诗集校注》一样,人民文学出版社也已答应出版这一成果。

    评传体著述是进行于慎行生平行实研究的好形式。目前在评传方面的研究成果已有济南社会科学院曹善起先生撰写的《一代帝师于慎行》一文[8]。该文主要从于慎行的为官经历、人格风范和节操、学术及文学成就三个方面对于慎行的一生进行了粗线条地介绍和评述。由于受评传集成一书体例的限制,作者只能写成一篇短文,无法挥洒笔墨,我们期待着一部更为详细而厚重的专著体式的于慎行评传早日问世。在此需要说明一下,《于慎行评传》也是我们在省古籍立项的内容之一,不过尚未动手去做。我们计划待《于慎行诗集校注》和《于慎行年谱笺补》杀青后,再去启动这一工作,这样留下的遗憾可能会少一些。

    此外,在于慎行生平的专项研究方面,兰州大学的王传明先生也做了可贵的探索。他的《于慎行与泰山》[9]一文,参考邢侗、阮自华的《于慎行年谱》,对于慎行七次泰山之行作了考证,分析了于氏泰山诗文的内蕴和风格特色,最后对于氏泰山情结的心理动因作了深层次的历史文化剖析。尽管作者是从研究泰山文化的角度来研究于慎行的泰山之行与泰山情结的,但无疑也是对于慎行生平研究的一份贡献。

    3、文学创作、文学思想和成就研究:于慎行学有原委,贯穿百家。明神宗时,词馆(翰林院)中以于慎行与冯琦二人之文学为一时之冠。

    于慎行文学思想较复杂。他主张诗歌要讲究神韵,颇有识见;评论李杜诗的风格,有独到之处;反对模拟、剽窃,是正确的。但他为文“求为有用”,对文学性重视不够。

    于慎行的诗,音调谐畅,格律平和。他特立独行,卓尔不群,既不追逐后七子复古之馀波,又不为矫枉过激的公安派、竟陵派所牢笼。故《四库全书总目》评曰:“慎行于李攀龙为乡人,而不沿历城之学……然其诗典雅和平,自饶清韵,又不似公安、竟陵之学,务反前规,横开旁径。逞聪明而缅古法,其矫枉而不过直,抑尤难也。”[6](《谷城山馆诗集提要》)在诸体诗作中,其歌行最有特色,如《长安道》、《武安侯墓歌》、《双林寺歌》等,通过对“权贵”、“大珰”那炙手可热的气焰顷刻消歇的描述,寄寓着诗人生发出的人间荣辱反复无常的感慨,写得音调谐畅,舂容宏丽。陈田赞曰:“沨沨乎朱铉大雅之音。”[10](庚签按)

    于慎行的文,尚平、粹、浑、实,较为质朴,一时称大手笔。明末大学者黄宗羲评曰:“其文博赡经世,固是名家,时露方板处。”[11](p198)

    上面几段文字只是对于慎行文学思想及创作成就的综合而颇为表面化的概括介绍。于慎行著作和创作中所呈现的深层次的文学思想、创作风格和艺术特点,等等,还需要我们作进一步地研究探讨。到目前为止,对于慎行的文学成就进行研究的学者还不多见,这方面的论著更没有。只有山东友谊出版社赵琪、唐尧的《略论于慎行及其诗文创作》[12]一文,结合于慎行的生平行实,概括性地分析了于慎行的诗文(主要是诗歌)创作的特色和主要内容顷向。

    4、史学思想及成就研究。于慎行不仅是政治家、文学家,也是卓越的史学家,其《读史漫录》表述了他对一些历史现象的看法和评价,体现了他的史学观和方法论。四库馆臣评价《读史漫录》曰:“所论无甚乖舛,亦无所阐发。”[6](《读史漫录提要》)这究竟有多大的准确性和科学性,很值得后人作深入研究,因为四库馆臣毕竟是站在当时的社会状况和阶级立场上来评价于慎行及其《读史漫录》的。据笔者所见,《读史漫录》在于氏所有著作中被引用的频率不亚于《谷山笔麈》,足见其在古典文献中的影响还是很大的。除了《读史漫录》外,《谷山笔麈》中也有很多地方展现了于氏的史学观念和治史方法论,这些都为后代的史学和史料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参考文献。目前对于慎行的史学思想及方法作专门研究的学者尚不多见,只有北京师范大学的教授、当代著名史学理论专家瞿林东先生曾写有《读<读史漫录>琐记》[7]一文,就某些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北京师范大学的史学博士生廉敏的《于慎行<读史漫录>的历史思想》[12]一文,从治乱之原、决策与用人、民族关系、时势与机括四个方面论述了于慎行的史学思想。

    总之,于慎行其人、其著述是很值得研究的,也是经得起研究的;但是,这一研究领域基本上还是一片空白,是一片亟待开垦的处女地。我们殷切地期待着有志于此的专家、学者和后起之秀到这里来拓荒、耕耘,让于慎行走出平阴,走出山东,走向全国。于慎行本来就是全国性的人物,我身为山东的专家、学者和后起之秀更应该关注于慎行研究,钩沉考稽,发微洞幽,使于慎行及其著述大放光彩!

参考文献:

    [1]邢侗,阮自华.东阿于文定公年谱[M],手稿本.

    [2]张廷玉等.明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

    [3]于慎行.谷山笔麈 [M].北京:中华书局,1984.

    [4]焦竑.征献录[c].上海书店,1987.

    [5]于慎行.读史漫录[M].济南:齐鲁书社,1996.

    [6]纪昀等.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商务印书馆,1933.

    [7]学林漫录(第十四集)[M],中华书局,1999.

    [8]济南名士评传[M].齐鲁书社,2002.

    [9]王传明.于慎行与泰山[A].李正明.张杰主编.泰山研究论丛(第四集)[C].青岛:青岛海洋大学出版社,1991.

    [10]陈田.明诗纪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

    [11]马良春等.中国文学大辞典[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1.

    [12]文史哲.2002(6).

(作者系聊城大学文学院古籍整理研究所教授.。作者2系聊城大学图书馆馆员、文学硕士)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4 20:25:58 | 显示全部楼层
于慎行笔下的晚明官场

于慎行的人品、官品、文品均堪赞佩,可惜他生于衰朽之世,佞邪之徒乘风得意,正直之士很难酬志骋怀。

    在因正当履行职责而一再触犯逆鳞之后,于慎行45岁时不得已而辞官归里。或许正因其官场失意,赋闲家居,才促其静心反思,有了较为切合实际的认识并形诸文字。我们看到,他回籍后撰写的《谷山笔麈》中,多处闪烁着不同流俗的真知灼见。兹略举一二:

    岳飞之遇害,迄今还有人完全归罪于奸相秦桧,而于慎行在四百多年前即已断言“杀岳者,高宗之志也”,高宗害怕徽钦二帝归国之心“桧知之耳”。于慎行接着述及,明英宗朱祁镇被掳后,虽被送还,乘机继位的亲兄弟代宗朱祁珏却一再不肯接纳。对于代宗,“君臣大义、骨肉至亲,岂足动其听哉?唯有利害可陈耳。”(P.22) 于慎行作为封建时代的大臣,竟如此直率地指斥前朝和当朝的皇帝,其胆其识,确非寻常可比。此其一。

    其二,于慎行任礼部侍郎时,有一天办公,礼部尚书谈到纠风整纪问题,认为娼妓“最伤风化”,应当打扫干净。于慎行说:“这怕办不到,也不必办。娼妓自古有之,绵延不绝,肯定有其深层原因。天地六气,自有一种邪污,必使有所疏通,然后清明之气方可葆完。譬如通都大邑,必有沟渠以流其恶,否则,人家门庭之内,就满是秽浊之物了。有些事是可做而不可说的,娼妓即属此类,存而不问可也。”(P.31)他以古证今,实事求是,从人性出发,灵活对待娼妓问题,的确是很不容易的。

    其三,御史刘台参劾权势炙人的内阁首辅张居正,被张居正设法罢官戌边至死。刘台临走,只有刘的亲家习时甫和于慎行前往送行。张居正派人暗中窥知,大为光火。于慎行见工作难干,只好托病回家,张死后始得复职。不久,张居正受到追究,于慎行又给前去抄家的侍郎丘舜写信,恳请他推行“明主”的仁政,手下留情,莫让张居正的老母和诸子太过艰难。由此可见,于慎行不谄上、不骄下、不惧罚、不媚俗,光明磊落,淡泊名利,实属难能可贵。

    鉴于于慎行德、才、识皆非凡庸,又曾经三君,历仕两朝,《谷山笔麈》对晚明官场状况的记述应当说大体是可信的。

    到于慎行中进士的1568年,朱明王朝业已维系了整整200年。举世周知,绝对的权力绝对腐败。任何个人、家族、团体,若垄断国家政权,而不允许其他势力与之竞争,互相监督,则必然腐败。世界史迄未提供相反的例证。实际上,明朝在开国之君朱元璋后期即已发生许多腐败现象,200年就快烂透了,没救了,只能等着改朝换代了。这里,我们不妨随着于慎行的笔端,瞥一眼当时的官场戏剧。

一、君主昏庸,皇权式微。

    于慎行生于嘉靖朝。嘉靖帝在位45年,暴虐昏庸,恶名远扬。很正派的人一个都上不去;升官发财的大多是擅长阿谀奉承、撒谎调皮的无耻小人。谁说实话谁倒霉。海瑞倒是真替大明江山着想,冒死上疏直谏,说了一些人人皆知的大实话。这下可惹恼皇上,气得他捏着海瑞的本章,直绕着金殿转圈,还咬牙切齿地嘟囔:“别让他跑了!”一位管文书的宫女悄悄告诉皇上:“他想当忠臣,怎肯跑呢?”一个姓黄的太监又说:“此人特瘪固,朝臣都厌恶他,不跟他搭腔。昨天他一上疏,他唯一的一个仆人已经吓跑了。”皇上问太监:“怎么办他?” 太监说:“他想一死成名。皇上杀了他,正合他的意,不如押入大牢,叫他自己慢慢死!”于是皇上下旨:“这个牲畜有比干之心,可朕不是纣王!”海瑞蹲了三年大狱,老皇帝死,新君隆庆帝想拢络人心,且因人人知道海瑞冤枉,便赦了他,又升了他的官,但并不给他治国实权。

    于慎行隆庆二年进入中央机关。据他说,隆庆帝比较节俭。一天,皇上馋驴肠子,太监立即要下令寻找。皇上说:“此令一下,大臣们每天都得宰一头驴,等着进贡驴肠。”于是作罢。皇上带人在玄武门比射箭,只赏优胜者两个烧饼。可他在位6年就死了,也没干过什么象样的事儿。活得长又能怎样?

    万历帝10岁继登大宝,年幼时也挺懂事,长大后即开始为非作歹,弄得生灵涂炭,狼烟四起。

二、阁臣争权,勾心斗角。

    嘉靖帝崇信道教,以斋醮为务,20余年不见朝臣,给太监、首辅留下许多可钻的空子。夏言曾经甚受宠遇,任首辅,但他性格比较耿直,注定不会有好果子吃。有一天,嘉靖帝在宫中祈祷,赐给朝中大臣每人一顶道士星冠,只有夏言坚决不要,皇上愤恨不已,便罢了他的官。当时职位稍低的严嵩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但不久,嘉靖又思念夏言,在几案上写了“公谨”二字;公瑾是夏言的字。严嵩忒会察颜观色,为了讨好皇上,奏请“召回夏言”。夏言再任首相, 严嵩更加痛恨,处心积虑搜索中伤机会。适逢陕西总督曾铣上疏,建议收复失地,夏言甚是赞成,而嘉靖帝害怕打仗。严嵩买通皇帝身边的侍从,探得帝意,知道整夏言的时机到了。趁皇上专心祈祷之时,严嵩将曾铣的请兵疏呈上,皇上虽不快,也得让首辅夏言拟旨批复。夏言力主用兵,又以为这是军国大事,便抓紧时间,不顾皇上还在玩乐,呈上批文。皇上的左右侍从都受过严嵩的贿赂,说所有大臣都反对打仗。皇上问严嵩,严嵩立即密奏:“此事绝不可成。 惟独夏言想打仗,没让我们发表意见。”皇上大怒,遂下旨杀了曾铣,撤了夏言;不久,夏言被诬杀,严嵩从此专权20多年。

    严嵩当上首辅,华亭(在今上海)人徐阶次之。徐阶千方百计讨好严嵩,心眼子也够使的。严嵩是江西分宜人。有一年, 徐阶借口海边有贼寇,不安全,便到江西南昌买了座住宅,附籍江西,又与严嵩之子严世蕃结成儿女亲家。自此, 严嵩不再介意徐阶,徐阶则羽毛渐丰。

    严嵩为相,江西的士大夫往往呼之为父,尔后外省当官的也渐渐这么叫。有一个浙江籍进士赵文华,因认严嵩为父,很快爬上工部尚书的高位。上了台阶,他又想隔着严嵩,直接巴结皇上。他根据皇上的喜好,有一天密进药酒一碗,说 “此方是神仙所授,喝了可以长生不老。只有我和严嵩知道此方。” 皇上说:“嵩有此方不奏,多亏文华。”严嵩耳目众多,听说后又怕又恨,召问赵文华“献了何物”,赵文华硬说“ 啥也没献”。严嵩拿出了赵文华的进酒疏,赵文华直吓得屁滚尿流。他了解,严嵩一瞪眼就会杀人,已经杀人很多。赵文华痛哭流涕,长跪不起,哀求严嵩的老婆、儿子说情,才算保住了脑袋和乌纱。

    严嵩之子严世蕃虽卑劣无行,也成了高干,当上工部侍郎。他依仗父势,索贿受贿,卖官鬻爵,横行霸道,无恶不作。许多一心要官升官的小人,也主动找上门去,通过严世蕃乞求严嵩施恩。有一天,严世蕃正坐着跟一个求情者谈话时,放了个屁。那来客便吸着自己的鼻子问:“这是什么呀?异香扑鼻!“严世蕃假装吃惊:“放屁而不臭,说明病在肺腑,不轻啊,我危险了!”过了一会儿,那来客又 摸着鼻子说:“嗯,倒也有点臭味儿。”严世蕃大笑,将此事遍告其亲信;他也轻贱马屁精。

    确实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严家的童仆也都身价百倍。管家永年与公卿平起平坐,公卿都称之为先生;方镇牧守以下,攀不上永年,见到严家的小厮也恭而敬之。一天,有一官员到严府晋谒,久不得见,尿憋急了,想找个空地儿方便,被严家一小厮看见,揪着耳朵大骂。该官员卑躬屈膝地忙不迭赔不是。认识的人一看,那还是个部级高干(寺卿)呢。有一个司局级干部求见严世蕃,等候多时没动静,见一仆人正坐在偏房理发,就塞给十两银子,央求通报一声。仆人嫌银子太少,立即扔给理发员,以示不屑。该官儿骇惧,又加了几倍银子,仆人才叫他进去见主人。于慎行写到这里,感慨道:“其所奉严氏父子者,又不知几何矣。”

    严氏父子恶贯满盈,垮台是迟早的事。当然还得有人治他。他们的亲家徐阶正觊觎着首辅的位子哩。徐阶磨刀几载,就要一试利刃了。他先来离间皇上与严嵩 的关系。胶州有个蓝道行,自称紫姑附体,能预知人事吉凶,公卿礼为上宾。皇上原本嗜好此道,徐阶推荐,召入大内。一天,严嵩有密札要呈,徐阶预知此事,请蓝道行依计而行。道行故作紫姑语:“今日将有奸臣奏事。”皇上正在寻思,严嵩 前来上疏,皇上心中顿觉疑惑。徐阶乘机让御史邹应龙参劾严嵩。已经80多岁的严嵩日益失势。接着,有人参奏严世蕃犯上作乱,有旨抄家,并处以极刑。严嵩为了儿子,托人重金贿赂徐阶。徐知道这是涉及自己权位的事情,收了重金,照样将亲家严世蕃斩首抄家,严嵩也被革职,徐阶爬上了首相宝座。

    徐阶柄权,自然也有人竞争。高拱嘉靖时由徐阶推荐入阁,一块斗严嵩。严嵩倒了,徐阶升了,高拱仗着自己曾是新登基隆庆帝的老师,不大把徐阶放在眼里,常对大政方针发表些自己的见解,徐阶不能容忍。在徐阶气焰正盛、高拱势孤力单之时,高的门人齐康就上疏参奏徐阶,且言词激烈,多有失当。于是,朝中大臣和地方官“无耻者,凡28疏”奏上,打高、齐而保徐阶。隆庆帝无奈,罢了高拱的官。当时,张居正地位还在高拱之下,正处在结党树威、积蓄力量的阶段,与高拱关系不错。张找徐为高求情,徐不听。可是,转过年头,徐阶也走了,原是后院起火所致。徐阶的弟弟徐陟,也是进士,位至工部侍郎,可兄弟失和成隙。徐陟奏了徐阶一本,揭的都是外人不知晓的阴私猫腻,不堪入目;加之张居正使劲儿火上浇油,徐阶只好辞职回家。坐船快到家时,徐陟高接远迎,“逆诸江上,素服而泣,相君亦不问也。”(P.39)徐陟大概有点后悔吧?

    徐阶罢相,隆庆帝特旨提拔赵贞吉补缺。张居正感到对自己不利,便与高拱的同乡太监陈洪串通,怂恿皇上,重新起用高拱。第二年,赵贞吉、陈以勤等阁臣相继去职,高拱为首相,仍兼任吏部尚书;张居正亦为相,有诏不再补选阁臣。

    高拱复位之初,常对人说:“徐阶对我有旧恩,后虽有点矛盾,不足为怨。男儿行事要正大磊落,若恩怨二字不能摆脱,尚何可云?”(p.40)朝臣都信以为大度。但他当权一久,地位巩固,加之有人为钻营利禄,挖空心思煽风点火,高拱便决心报一箭之仇。有个叫蔡国熙的,本是徐阶的门人,号为“入室”。现在,他为了表示自己坚持原则,忠于高拱,便撸袖揎拳,自奋告勇,到华亭去整许阶。他一到那里,就暗示地方官吏告徐阶家的仆人犯法,且文致徐阶的三个儿子有罪,当论戌边。徐阶以为自己已无活路,逃进西湖避难。蔡国熙写好报告,上报刑部,批文尚未下发,高拱又倒台了。

    当初高拱复位,张居正出力不小。开始,两人相得甚欢,意见一致,“如出一口”(p.40)。但等诸相皆逐,惟他俩共事,高拱就极力排斥张氏之党,张居正气愤难平。适逢隆庆帝驾崩,万历改元,高拱乘机上疏,打算削减宦官之权,使政归内阁。论起来,此事倒是不错,却开罪了太监们。高拱让御史六人上疏弹劾大太监冯保,冯压着不报。当时皇帝年幼,冯保就把自己的意思弄成了圣旨。这一天,有旨召集朝臣听谕。高拱满面春风,以为是御史们的本章有了回应,要治冯保。有人问高拱“宣谕何事”,高随口应答:“当治二马。”众朝臣趴在殿外,首相高拱居前。太监捧着圣旨来到,高拱仰脸去接,太监不给,而给了旁边的成国公朱希忠;打开一念,乃是将高拱罢官。

    张居正与冯保合谋挤走高拱,张任首辅。他也搞了一些改革,当然治不了明朝的膏肓之疾。于慎行觉得,张居正刚愎自用,像是王安石,但远不及王安石“心术之公”(p.45)。张居正官至极品,权倾天下,见皇上不报自己的姓名,当时的官方文书,也只称他“元辅”、“太师”,不写姓名。小皇上有时竟叫他“太岳先生”。就是这样,一帮小人还说不够。有一天,于慎行等讲官给小皇帝讲《论语》,皇上念到《乡愿》中“色勃如也”一句,读“勃”如“背”,入声。坐在一旁的张居正厉声纠正:“当作‘勃’字!” 小皇上吓一大跳,讲官们更是相顾失色。一查注释,读“背”音是对的,倒是儒臣们按照字面顺口读错了。又一日,皇上饮酒间,叫两个内侍唱支新歌,答云“不能唱”。皇上醉而怒,取剑击之,被其他太监劝止,乃割其发。太监告给太后,太后怒吼:“皇帝不光你一人能做!” 张居正也随之切谏,言词过激,大有胁迫之意,并代皇上草拟罪已诏,通报全国。皇上痛恨之极,但隐忍不发。在于慎行看来,张居正做得过火,有失臣礼,给自己埋下了祸根。

    张居正也是一人说了算,大搞一言堂,无论人家批评得对不对,都把批评者当敌人。御史傅应祯等人奏本参他,都被整得很惨,有的被整死。当时规矩,官员下诏狱,同官和同乡可送至锦衣门外。待到傅应祯下狱,张居正命锦衣卫报告谁去送过,御史乔岩、李祯等因此遭贬。有一天,皇上问内阁大臣:“吕本可安好?” 吕本是嘉靖朝的阁臣。张居正怕这个老资格再出来做官,很恼火,下去就把吕本的儿子吕兑传到朝房,逼问:“主上怎么听说你爹了?” 吕兑惶恐,遂即上疏辞职,仍然受到特务监视。(p.44)

    张居正专权,他的管家游七、宋九、王五等人也成了文臣武将巴结的对象。宋九能为主人代笔写批文题字,因而比游七还富。有时,张居正因事不能到内阁办公,内阁都把章奏公文装进盒子,让吏员捧到张家,由游七、宋九等弄好批复,交内阁照办。(p.48)

    张居正活着,大权在握,有人奉迎,可他也不能不老不死,他57岁就病死了。第二年,刚亲政不久的万历帝,将从小压在肚子里的怒气发作出来,追惩张居正,尽夺官阶,抄没家产。

    与张居正沆瀣一气的太监冯保也权势薰灼。明初,朱元璋怕别人削弱朱家皇权,便罢置丞相,于是,朝夕伺候皇帝的太监倍受倚重。中官(太监)的级别虽然最高只有四品,但其附丽皇权,“公、侯、师、保皆在中官之下”,“皇亲驸马见之皆拜”(p.64),辅弼重臣也要夤缘中官以保位固宠。隆庆二年,一个太监就在金殿旁边揍了一位御史,结果是御史降级,太监只挨了几板子。有一天,是正常上朝的日子,却让众官天没亮就上朝办公。一问,原来是冯保要在郊外40里处造一个新墓地,请首相张居正下了早朝就赶过去致酒开工,而冯保并不亲陪,仅派管家张寿带领大臣前往。冯保贵倨如此。张居正死后,冯保也被弹劾、诛杀。当然,此后不久,比冯保要坏得多的魏宗贤又出来祸国殃民。

三、汰优择劣,吏治腐败。

    君昏臣佞,宦官肆虐,自然弄得中央官场乌烟瘴气,下面官场瘴气乌烟。

    当时,朝中大事,首相一人说了算,次相只能听喝,稍有看法,便被斥为不一致(“异同” ),“相沿成习,牢不可破”,显示出世界末日的颓败风气。(p.35)上行下效,各单位也是一把手说了算,“视同列为外人”,副手不了解情况,出了毛病却要分担责任。这样做,“岂但政体有失,亦非人情矣,而积重难返,至于成习……可慨矣!”(p.34)

    用人唯亲,用人唯钱,上下皆如此。严嵩的儿子权重一时。还好,高拱无子。许阶、张居正的儿子们并非学习好,却连登科甲,占据要职。有人奔走权门,送礼求情,有时从门洞里爬进爬出,或跪地乞恩,被讥为“由窦尚书”、“屈膝参政”。于慎行很厚道,不肯在书中“著其姓氏”(p.46)。有一回,张居正卧病,“举朝士大夫建醮祈祷”。有一个姓朱的御史,头顶香盒骑马到寺庙上香,以张扬自己对首相的忠诚。他出京公干,地方官吏杀猪宰羊款待他,他大叫:“没听说我在为相公吃素吗?怎么能叫我吃肉!”(p.45)这种人能升官。

    当时,“官无大小,皆有定价。”(p.50)谈及官员升降,一句口头禅是“协调、协调”(“调停”,p.182),视后台和交钱情况而定,并不论德、才如何。谈及制定方针政策,一句口头禅是“作用、作用”(p.182),决策者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干,还得讲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而不顾社稷、民众如何。于慎行认为,此“四字不除,太平不可兴也。”(p.183)太监们到内阁、到各部传达圣旨也要劳务费,给少了不行。中央官员因事到州县,更是连吃加拿,糜费无算,“毒流吏民”(p.114)。

    权臣大都提拔奸佞无耻之人,而不敢用、不想用廉洁正直之士。不要说海瑞那样的刚正不阿之臣难于立足官场,就是不跟着上头干坏事也不成。隆庆初首辅许阶整高拱时,有28人跟风上疏,唯户部尚书葛守礼不想媚徐打高。户部两个侍郎徐养正、刘自强,还都与高拱有旧,也请葛公上疏攻高拱,葛终不肯。这样,徐、刘便不能以户部红头文件的形式表现自己,只好上白头疏。很快,葛公罢官,徐升工部尚书,刘升刑部尚书。二年后,高拱复起,任首相,感葛公之谊,召而用之。一天,高拱很从容地问刘自强:“当时公等作白头疏,多不够意思啊。”刘大言不惭地说:“当时若无此疏,今日安得在此?” 高拱说:“那么,葛先生还在这里吗?”据于慎行说,刘有点儿脸红(p.50)。论起来,这样的官儿哪有要脸的?不该脸红。高拱让葛守礼当都御史,掌管纪检司法,葛还是不趋炎附势,高也疏远了他。但高被冯保、张居正再次整倒后,葛又出面主持公道,使高未遭大难(p.50)。吏部尚书杨博告老还乡,需选人补缺。大家看好的几位够格者,有才、耿直、交游广,张居正一概不提。他推荐给皇上的几个候选人,不是年纪很大,就是能力、声望较差,任命圣旨一下,“举朝大骇”(p.47)。孙丕扬掌吏部、管干部时,感到权势者及熟人请托,办与不办都为难,便想出一个绝招,用抽签的办法选任官吏,居然上上下下都以为至公无私。(p.54)。抽签选官,还有何优劣可言?

    管事的太监找宰相为他人求官,直如探囊取物,有求必应;即便事发,不过是新官革职而已,没人让太监、宰相负责任。(p.113)权臣的秘书或各部办理公文的人,即所谓“主书”、“堂后主书”者流,“外挟宰相以要士夫,内挟中贵(宦官)以钤宰相”,一时给他们送不够,他们就从中作梗。所以,这种秘书都肥了(p.114)。大小官吏都忙着追权逐利,国家安危无人关心,行政管理十分松弛。万历十五年(1587年),一天早朝过后,近10点钟,忽传要上“午朝”,百官踉跄奔趋,争先恐后,跑到东华门,听到集合鼓声,跑得更急。百官赶到朝堂,并不见皇上,一打听,原来是管敲鼓的太监误听传言,敲错了鼓。大臣们一哄而散。于慎行说这是“讹言之妖”(p.110)。当时的正常人,以受到上级褒奖为耻,以受到上级惩罚为荣(p.184),这正是政治腐败造成的结果。

    总之,于慎行看到,明朝已经世风浇漓,人心涣散,“祸乱之不可免”,“太平之不可兴”(p.182、184)。他审时度势,进退泰然,持身有节,为官有道,方圆适度,宠辱不惊,可谓大智。事实上,他去世后30几年明朝就灭亡了。平阴县尊之为乡贤郡望,号召人们研究、学习他的学问、道德,是很有远见、有益处的。

(作者系山东省社会科学院正研究员、原社科所所长)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4 20:27:10 | 显示全部楼层
于慎行的君道观与臣道观述论

君道指君主应遵守的一套行为规范,包括修身,处理君臣关系、君民关系等。臣道指

    大臣应遵守的一套行为规范,包括修身,处理臣君关系、官民关系等。中国封建社会实行专制主义的中央集权制,君主是政治权力的中心,君主对王朝的兴衰更替起着关键作用,但君主的意志是通过臣僚来贯彻的,臣僚对君主乃至王朝的兴衰更替也能产生很大影响。因此,一些有远见的政治家、思想家都非常重视君道与臣道。《孟子》中就出现了“君道”、“臣道”的表述:“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孟子·离娄上》)《荀子》、《说苑》、《贞观政要》中有《君道》篇。《荀子》中有《臣道》篇。另外,不少的历史文献中都有关于君道、臣道的论述。明朝大臣于慎行(1545-1607)在研读《史记》、《资治通鉴》等史学著作的过程中,写下了《读史漫录》一书。该书以历史事实为依据,主要评价自远古至元朝的事件及人物。 “阐述历代兴衰治乱之由,与为君为臣之道,纵论君子小人之分,与为公为私之别,意在借古喻今,‘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大旨不外希求君明臣忠,行仁政,奖节义,斥小人,亲贤良,惩贪养廉,勤政爱民。”(《读史漫录》,齐鲁书社,1996年8月版,P2。以下凡引自此书只注页码)在评价历史上一些君臣的过程中,反映了作者的君道观和臣道观。本文将对此略加评述。



    在于慎行看来,作为国君,应遵从哪些行为规范呢?

    (一) 立纪纲。纪纲指法制;伦常。中国古代非常重视纪纲的建立与完善。《礼记·乐记》:“纪纲既正,天下大定”。于慎行继承了中国古代重视纪纲的传统,认为,如果纪纲瓦解,即使再英明的君主对治理国家也无能为力。立纪纲,是治理国家的根本。他说:“天下治乱,惟纪纲……如王纲解纽,太阿倒持,虽聪哲之主,坐拥虚器,无可奈何,其所由来者渐矣。欲察天下之治乱,舍纪纲其奚以哉!”(P316)他把纪纲比作人的元气,“善理身者,不恃疾病之可除,而恃元气之无损,善理国者,不恃强国之无警,而恃纪纲之不弛,则延年永命之道也。”(P320)

    于慎行认为,纪纲不立,封建王朝就失去了根本,到一定时期便会出现积重难返的局面,他举例说:“国之将亡也,如人元气已丧,形神不固,百病交作,莫知救疗。攻之于阳,则病发于阴,攻之于表,则病发于里,何者?其本病也。桓帝愤梁冀之横,而与宦官图之,冀诛而权归于内矣;何进愤宦官之乱,而召外兵诛之,内靖而权归于外矣。总之,乾纲不正,太阿倒持,不彼则此,不左则右,国事至此,何可为者?观治乱之原,不可不深求其本也。”(P120)

    于慎行指出,元朝初年即出现了吏治腐败的现象,主要是因为纪纲不立。他说:“自三代以来,开国之主,未有即以理财为急者。而胡元初有天下,理财之臣,如卢世荣、王文统之流,相继进用,搜刮钩考,中外驿骚。岂以世祖雄图,甘为末世之政?固有以也。元自太祖以来,上下无纪,勋臣贵戚,擅兵专柄,攻城下邑,帑藏仓庾,公入私室,甚至连州跨郡,奄为己有。利归臣下,公家匮诎,不得不取足于榷会。而一二掊克之臣,因得售其奸术,以中人主,此固不在理财,而在纪纲不早立也。”(P501)元朝的速亡,也是纪纲不立的结果。“元自世祖统一,诸帝相传,类皆中才之主,非有淫虐悖乱,失德之事也。亦能响用儒雅,兴起文教,颇采先王之法,以变旧俗,亦非有倾覆危乱之机也。惟是立国以来,朝无纪纲,国无章程,上无家法,下无职守,大臣可以杀亲王,妃后可以笞宰相,太子可以阻兵,诸王可以衡命。国师之体,与人主同尊,将相之体,与奴隶无异,其鄙朴狙犷之风,与女真、契丹已自悬绝,况于中华之声教乎?所谓与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P514)

    (二) 慎用人。各封建王朝的官僚体制虽有所不同,但专制主义的中央集权制确是相同的。在这种体制下,再英明的君主也需要一大批臣僚的辅佐。君主用人得当,可以建立政权,巩固政权。于慎行曾将汉高祖和光武帝进行比较,发现二人之所以取得天下其原因有许多不同,但也有相同点,其相同点之一便是善于用人。指出二人“至于任贤使能,蠲苛除暴,其得天下之心一也。”(P99)用人不当,则会导致王朝的衰落乃至灭亡。通过总结历史经验,于慎行对此有了深刻的认识,他举例说:“山东诸侯,西面而与秦争权者唯齐耳。当君王后在位,与秦结欢四十余年,国不被兵,以五国为之蔽也。后胜相齐,受秦间金以事秦,诱王不修攻守之具,不助五国攻秦,以故秦无东顾之忧,得肆力于五国。五国灭矣,秦亦奚爱孤国,而与之为东、西帝邪?故亡齐者后胜,非秦亡齐也;亡赵者郭开,非秦亡赵也;亡吴者伯嚭,非越亡吴也。小人贪秋毫之利,而忘丘山之祸,以至丧国亡家灭宗绝祀,皆起于一念好利之心耳!彼其始受秦越之间,以为偷得锱两,为旦夕之谋,岂虞其祸之至此烈邪?”(P26)

    在封建社会,选拔官僚尤其是高级官僚的权力掌握在君主手里。是否善于任用有才能的人?如何选拔人才?就成了君道的重要内容。于慎行已经认识到,君主的爱好和治国思想影响了其选拔人才的标准,所以,同样的人才,在不同的君主统治时期会有不同的境遇。如“汉文帝好黄老之言,以‘无为’为理,故于礼乐制度,谦让未遑。即一时才博善画之臣,如晁错、贾生,多言更定法令,帝皆奇贵其人,而不用其画,此其所以致治也。使晁错、贾生当武帝之时,言安有不用者哉!故人主有能听言,有能不听言;人臣有能进言,有能不进言。当可以有为之时,能听者治;当可以不为之时,能不听者治。当众人不言之时,能言者贵,当众人皆言之时,能不言者贵。吁!此未易为一二浅夫道也。”(P46)

    于慎行认为,君主任命的宰相等高级官吏,只有亲历民事,具备了治理地方的经验,才能承担治天下的重任。他指出:“尝谓宰相之职,上佐人主,下总万国,必当亲历民事,知钱谷刑名之详,然后可以赞理万几,不涉悬断。故汉唐以来,宰相之任,往往起家郡邑,未有以文学侍从,不出禁门,而进宅端揆,任天下之重者。汉宣以箫望之才任宰相,欲试以政事,乃从少府左迁为冯翊,曰所用皆更治民以考功,故试之于三辅。此宣帝任相之法也。天下之事,百闻不博一见,百知不及一行。虽有圣人于此,使以己之所闻而制人之所见,以己之所知而裁人之所行,必不及矣。故一邑一郡之事,即天下之事也,非若一官之长,司其所守而已。人有历一郡一邑,则天下之事,无不出其所历,其视握六寸之管,而悬治万里之命者,相去何如哉!”(P77)

    于慎行主张,高级大臣要选那些敦厚之人担当。他举了汉朝的例子加以说明。“卫绾以戏车郎得幸,位至三公,终无可言,景帝以为敦厚,可相少主。此有深意,如高帝之用绛侯,孝武之用博陆,皆此意也。夫相少主何取于敦厚哉?辟人家养儿,求一阿保,必择年长朴实之妪,以儿委之,何也?其志颛也。若少年妖冶,其志必不在儿,敢以付之邪?”(P51)

    于慎行主张君主用人要论功行赏,而不能论亲行赏。他对汉武帝的做法进行了赞赏,对汉安帝的做法进行了谴责。因为“卫青大败匈奴而归,武帝使使即军中拜为大将;邓骘出屯汉阳,为羌所败而还,安帝亦使使迎拜大将。胜败殊辙,而恩数一轨,怙宠恃权,恬不愧畏,汉政之不纲,始于此矣。”(P111)

    于慎行认为,君主对选用之人,要充分信任,忌猜疑。发现问题,要直言相告,命臣僚改正,这样可以避免君臣之间的隔阂和将矛盾激化。他特别摘录了唐朝李德裕劝戒唐武宗的言论,并进行了分析。“德裕告武宗云:‘先帝于大臣,好为形迹,小过皆含容不言,日积月累,以致祸败。兹事大误,愿陛下以为戒!臣等有罪,陛下当面诘之。事苟无实,得以辨明;若其有实,辞理自穷。小过则容其悛改,大过则加之谴责,如此,则君臣之际,无疑间矣。’此一段切中人主猜疑之弊。君之于臣,犹父之于子,喜则色笑,怒则呵责,及其能改,旋亦复初。若乃外示含弘,内为藏宿,非君道也。所以然者,正由明有不足,故不能断,既不能断,则不能忘尔!”(P316-317)

    (三) 善纳谏。君主不是全知万能的,在治理国家的过程中需要集思广益,需要臣下指出其错误。君主纳谏的程度决定着国家的兴衰存亡。善纳谏是君道的重要内容之一。于慎行对历史上那些善于纳谏的君主进行了赞赏。他举汉朝文帝的例子加以说明:“文帝闻张释之论上林啬夫,以秦事为比,即召参乘,徐行。问秦之敝,具以质言。闻冯唐言廉颇、李牧,怒如禁中,良久,复召唐,使毕其说。顾治之君,听言纳善,惟恐补不及如此。”(P48)“汉文过郎署,与冯唐论将。唐言云中守魏尚,即召尚复以为云中守。问田叔以天下长者,叔言云中守孟舒,即召舒复以为云中守。两人事甚相类。文帝之受谏求贤,可谓有帝王之风矣。”(P48)作为君主,对那些明哲保身,不发表个人见解的大臣则应加以罢免。于慎行特别赞赏唐宪宗的做法:“李洚、李吉甫为相,数以议事不合,争于上前,而权德舆居其中间,无所可否。宪宗不厌二李,而鄙德舆,遂罢其相,此真英主之见也。夫人臣甲可乙否,意见不叶,虽非国家之利,然犹有所问难往覆,以开人主之听。若乃容容默默,无所建明,此真伴食之徒,何益于国?宜为人主所轻矣。”(P200)

    于慎行认为,为了制定切实可行的措施治理国家,君主不仅要征求朝中大臣的意见,也要征求那些已致仕的贤能大臣的意见。他举例说:“董仲舒罢官,朝廷有大议,使使者及廷尉张汤,就其家问之,其对皆有明法。赵充国以老罢政,朝廷每有四夷大议,常与参兵谋,问筹策焉。古之重旧臣如此。”对明代对待元老重臣的态度他进行了批评:“今世公卿大臣,得请里居,则阙廷万里,邈不相即,安有使命及门,临问大政者耶?此无异故,士大夫以趋仕逐利,不重于人主,而上以敝屣弁髦视其臣也。亦薄矣哉!”(P80)

    (四) 常恤民。于慎行并不反对刑法,但与推行仁政比起来,他更强调后者,他奉劝君主实行仁政,推行恤民政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人和”,才能建立政权、巩固政权。他认为刘邦与项羽进行楚汉战争,刘邦之所以取得胜利,其重要原因之一是:“汉王入关,约法三章,父老以牛酒劳师,惟恐不为秦王。及项王一入,即坑降卒二十万,焚烧宫室,火三月不灭,此固已关成败之数一矣。”(P34)他对西汉实行的恤民政策大加赞赏。“汉文振贷之令,八十以上,月赐米、酒、肉,九十加赐帛絮,长吏阅视,丞若尉致。不满九十,啬夫令吏致,二千石遣都吏循行,不职者督之。此三代之法也。天下事惟患以虚文应塞,如此良法,若得其人,以实心奉行,王道可兴。”(P44)“汉武以山东大水,郡国仓廪,不能救振,乃徙贫民关西,及充朔方以南新泰中七十余万,衣食仰给县官数岁,假予产业。此虽非良法,然能虚府库之藏,以业贫民数十万,亦三代以后,所不多见也。”(P64-65)于慎行反对对民众剥削过度。对那些能轻徭薄赋,体察照顾百姓生活的君主给予了充分肯定,他举例说:“惠帝三年,城长安,发六百里内男女十四万,作三十日而罢。五年,又发六百里内男女十四万,作三十日而罢。凡十四万人,作两月而城成,可谓省矣。”(P43)汉代规定:“‘民有产子,复勿算三岁’。至章帝,又下诏,令诸怀妊者,赐胎养谷,人三斛。” 于慎行评价为:“汉时法度,犹有三代遗意。”(P107)

    (五)严执法。在封建社会,君主虽然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但有远见的君主总是尽量按国家颁布的成文法处理问题。如果君主带头不执行法律,法律就失去了信誉,朝政就必然混乱。可是在历史上,君主有法不依的事情屡有发生,于慎行对历史上发生的这类典型案例进行了评述。他说:“自古昏庸之主,未必尽呆愚无知,皆由不断耳。如封諝、徐奉事发,灵帝诘责常侍曰:‘汝曹常言党人欲为不轨’,‘今党人更为国用,汝曹反与张角通。’郎中张钧上言:张角‘兴兵作乱,皆由十常侍父兄、子弟,典据州郡’,贪利害民所致。帝以其章示十常侍,皆免冠徒跣,乞自致诏狱,乃诏冠履视事如故。帝既知其情,彼又伏其辜,尚何所疑虑,而忍之不诛?知而不法,甚于不知也。”(P127)他还指出:“夫庆赏刑威,帝王御世之大柄也。故有功必赏,有罪必刑。然功而有罪,则有议功之典,贵而有罪,则有议贵之法,未有曲为迁就,以赏为辱者也。”他对汉文帝、唐太宗处置违法大臣的做法给予了尖锐批评:“汉文帝之愧张武,(《汉书·文帝纪赞》:‘张武等受赂金钱,觉,更加赏赐,以愧其心。’)唐太宗之愧长孙顺德,(《唐书》:‘顺德以受赇,为有司劾发,帝因赐帛数十,愧切之。’)失刑赏矣!张武诚故旧有功也,以功议之,顺德诚贵而亲也,以亲议之,法虽不行,而愧在其中矣,奈何以赏辱之!太宗曰:‘彼有人性,受绢之辱,甚于受刑,如不知愧,一禽兽耳,杀之何益!’此非御下之言也。……夫天下之顽钝无耻,至于大辟,禁之犹不能止,今詈以禽兽而慨之不杀,则事有大于受赂者,亦将甘心于禽兽,而免刀锯之刑矣。人主将何以操天下之命邪!”(P210)

    (六)匿好恶。在封建社会,君主的好恶一旦显露便会产生极大影响。这些影响有些可能是消极的。其最大的消极影响可能是有些大臣会投君主之所好,迎合君主,影响君主的视听,导致国家政策制定的失误。于慎行对宋朝大臣富弼劝戒宋神宗的话深表赞同:“神宗即位,首召见富公,访以治道。对曰:‘人君好恶,不可令人窥测,恐奸人得以附会。当如天之监人,善恶皆所自取,然后诛赏随之,则功罪皆得其实矣。’此虽预为安石所发,要之帝王御下之道,无出于此。有至虚之心,则不为意见所使,有至公之心,则不为爱憎所移,而后可以待人之功罪,行己之诛赏。此即廓然大公,寂然不动之体,天德王道,一以贯之者也。彼申韩之学,所以操主术,伺下情,其形亦类于此,而本原之地,非出于至公至虚之心,不过以法术为治而已。此王霸之所以分也。”(P425)

    (七)节声色。在中国古代社会,君主贪恋声色导致朝政腐败乃至亡国的例子屡见不鲜。于慎行对此有清醒的认识。他指出:“赵武灵王,七国之英主也,以胡服变俗,并有中山、代北之地,其雄才大略,固有并吞六合之气矣。及其得一吴娃而不能自制,遂废太子而立吴娃之子。及吴娃之死也,又怜故太子之诎于其弟,而欲两王焉,遂及于难。夫以万乘之主,而饿于环堵,探雀鷇而食者,以衽席之爱故也。才足以辟地兼国,远迹振业,而不能割爱于妇人,声色之移人,固若是哉!”(P22)至于唐朝的唐玄宗宠爱杨贵妃,不理朝政,以致导致安史之乱的例子更是尽人皆知。于慎行认为,从直接原因看,安史之乱是杨国忠导致的,但深层原因则是唐玄宗迷恋声色的结果。他对此评述道:“安禄山之反,国忠激之也,哥舒翰之败,国忠成之也。国忠之所以擅主,徒以贵妃耳。一妇之宠,至于亡国!”(P251)



    在于慎行看来,作为大臣,应遵从哪些行为规范呢?

    (一)利国家。在封建社会,评价一个官僚的标准有许多,但最主要的标准是看其行为是否有利于国家,有利于民众。于慎行对历史上那些一心为国、为民众谋福利,不计个人恩怨的大臣进行了赞赏。他举西汉晁错的例子评述道:“晁错更令三十章,诸侯欢哗。错父从颖川来,责错曰:‘公为政,人口语多怨公者,何也。’错曰:‘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父曰:‘刘氏安而晁氏危矣。吾去公归矣。’遂饮药死。错父之言非也。人臣辞亲而仕,身非己有,苟利国家,死生以之,顾其策于国家何如耳?”(P50)对霍光的评价,人们大都集中在其拥立昭、宣帝的功绩上,但于慎行看到了问题的另一方面,即霍光对国家经济的复兴,民众负担的减轻和生活水平的提高做出了贡献。他说:“霍光之功,不在拥昭立宣,而在承武帝之后,培养元气。何也?盖武帝之末,海内虚耗,户口减少,譬人当大病之余,腹虚体羸,而光能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匈奴和亲,百姓充实,稍复文景之业。宣帝所以中兴,未必非光启之也,其功亦不细矣。”(P74)对宋代大臣刘挚在受到贬谪的情况下还心系民众,“不忧身之将危,而忧民之受害”的品质于慎行大发感慨:“刘挚之谪也,语诸子曰:‘上用章惇,吾且得罪,若惇顾国事,不迁怒百姓,但谪吾曹,死无所恨。正虑意在报复,法令益峻,如天下何!’悲哉!贤人君子之用心,不忧身之将危,而忧民之受害也。夫惇之迁怒,岂惟民受其灾,即宋之宗社,从此丘墟,其祸一何烈哉!世主迷而不悟,甘于危亡,亦足悲矣。”(P446)

    (二)忠君主。在封建社会,由于宣扬君权神授,君主是国家的中心,逻辑上就要求大臣必须忠君,忠君是臣道的重要内容之一。于慎行的臣道观也没有摆脱这个局限。忠君可以表现在多方面,从维护封建王朝的角度出发,最突出的就是要敢于向君主讲真话,不欺君。于慎行对宋代的大臣马知节等人表示了由衷的钦佩:“真宗东封礼成,劳宰臣等以久食蔬素。马知节独言:‘蔬素惟陛下一人,臣等在道,未尝不私食肉。’上顾王旦,旦曰:‘诚如知节之言。’鲁宗道为从官,微行就饮肆中,真宗亟召,入迟,遂以实对,曰:‘饮酒,人之常情,欺君,臣之大罪。’真宗以为忠。予尝读此三叹。宋之大臣,以至诚事君如此,无论才略何如,即此二事,其不欺之节,可贯天日矣!”(P397)于慎行认为,忠于君主,不欺君,应该“公事则公言之”,不应用“密启”的方式。他以宋真宗和李沆的故事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真宗谓李沆曰:‘人皆有密启,卿独无,何也?’对曰:‘臣待罪宰相,公事则公言之,何用密启?人臣有密启,非谗则佞,臣尝恶之,岂肯效尤。’此大臣事君之体也。宰执之僚,同心为国,有言于上,无非为公,何者不可使同事与闻,而可以私启也。盖非其阿人主之志,而不可使闻于人,即其言同列之短,而不敢公言于众也,故曰非谗即佞。后之人臣,有欲建社稷大计,而欲以密启收功,其亦未闻沆之言邪!”(P389)

    于慎行不仅对以诚事君的古代大臣表示敬佩,实际上,他自己也是按这个原则要求自己。神宗曾要求大臣对御府中的图画题诗,于慎行善于写诗,但都请人代为书写,神宗询问其中的原因,于慎行便据实告诉神宗是因为自己的字写得不好。神宗对于慎行的诚实大加赞赏,当场书写“责难陈善”四字赐给他,这在当时成为美谈。

    (三)善直谏。向君主谏诤本是大臣的本分,但在君主专制的封建社会要做到这一点极不容易。一旦遇到不愿意纳谏的君主,进谏的大臣就可能受到处罚甚至丧失性命。尽管如此,历史上不少能履行臣道的大臣还是能直谏君主,对此,于慎行也进行了评述。“李晟典方镇,谓僚佐曰:‘魏征好直谏,予窃慕之。’行军司马李叔度曰:‘此乃儒者所为,非勋德所宜。’晟敛容曰:‘司马失言,晟任兼将相,知朝廷得失不言,何以为臣!’”于慎行认为:“此大臣之言也。人臣位至卿相,若视国家得失漠不相关,真不忠之大者,岂若一官一职,各修其所守,即足塞责者比邪!”(P281-282)于慎行认为,那些为保利禄不敢向君主直谏的大臣,最终会遭到君主的鄙视;而那些敢于直谏的大臣即使遭到谴谪,君主经过反思,也会认为他们是忠臣。他记述道:“宪宗尝问宰相,‘贞元中,政事不理,何乃至此?’李吉甫对曰:‘德宗自任圣智,不信宰相,使奸臣得乘间弄威福,政事不理,职此故也。’上曰:‘此亦未必皆德宗之过,朕幼在德宗左右,见政有得失,当时宰相,亦未有再三执奏者,皆怀禄偷安,今日岂得归罪于德宗耶!’即此观之,人臣循默苟容,无所可否,虽人主一时相安,终以薄之。若能犯颜苦口,指陈得失,即一时迕旨,或至谴谪,然人主虚心思之,未有不以为忠者也。”(P299)宋代的赵鼎,敢于直谏君主的过失,并处罚迎合君主而违法的大臣,被于慎行称为有“王佐之器”。故事大概为:“赵鼎为相,遇户部进钱入宫,召至相府,切责之。翌日问帝曰:‘其人献钱邪?’帝曰:‘朕求之也。’鼎曰:‘其人不当献,陛下不当求。’遂出其人于远郡。此等风节,三代以下,所不几见也。鼎可谓有王佐之器者矣。世之为宰相者,遇主上之求利,而能正色以谏者有乎?遇佞臣之献利,而能执法以裁者有乎?周官以太宰制国用,王宫之会计皆使与闻,其指深矣。”(P469)

    (四)严奉法。官吏代表国家管理民众,其重要职责就是维护国家法律,执行国家法律。所以,严格遵守和执行国家法律就成了臣道的重要内容之一。对战国时期赵奢、平原君的故事于慎行进行了评述,由此表达了自己的臣道观。“赵奢为田部吏,平原君家不肯出租,奢杀其用事者九人,平原君以为贤,荐之于王,使治国赋。平原君可谓贤矣。后世贵戚权宠之臣,往往怙宠专利,渔食小民,不入公家之租,吏不敢谁何。即有奉法之吏,摘其奸私,如卵击石,祸不旋踵。使有平原之风,则法何患不立?故曰平原君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P14-15)对西汉的田仁秉公执法,不畏权贵,于慎行也进行了记载。“汉时刺史权重,即今御史之任,而专生杀。丞相长史田仁,出按三河太守,三河太守皆内倚中贵人,仁皆刺举下吏诛死,可谓奉法不阿者矣。”(P55)在治国思想上,于慎行强调实行“仁政”,但他也认识到,治理国家也离不开法律,官吏要明法、执法。“刑法之名,虽非王道所先,然谳议刑名,不通律法,亦不可以从政。先王之教,礼律并设,出乎礼,则入乎律,故明习法令,亦所以佐礼教之不及也。”(P429)

    (五)贵廉洁。中国古代社会,官吏的贪污受贿一直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它影响到吏治,影响到官民关系,影响到国家的安危。因而廉洁必定成为臣道的重要内容。于慎行也认识到,在封建社会,清廉大臣何其少,因而对那些能廉洁自律的大臣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他记述了唐代大臣牛僧儒和明代大臣严讷的事迹:“韩弘既没,主藏奴与吏讼于公府。穆宗取其财簿阅之,凡中外主权,多纳弘货,独有一行云:‘某年月日,送户部牛侍郎钱千万,不纳。’上素厚僧儒,得此大喜,即以为相。此一段乃奇章实事,李党不能没也。万历十年,籍没冯保,阅其簿籍,公卿大僚皆有问遗,惟司寇严公无名。上甚重之,内使宫人,因呼为严青天。未己,拜为太宰。此二事相类。士人平居高谈矩步,各立局面,至于辞受取予,可对天日,能几何人?使不阅二君之情操,何由而见?同时公卿大臣,负愧多矣!”(P306-307)对历史上的聚敛之臣于慎行也进行了揭露。他说:“古人有云:天下之财,不在官则在民。然至官民俱空,公私两竭,则财亦必有所归。如汉诛梁冀,卖其资材三十万万,以充牣王府,减天下租税之半。当时上下匮竭,征求无已,岂知有三十万万之藏在于贵戚!近日抄没严相至二百万,冯珰亦不下此,皆天下租税之半。此非盗臣,乃聚敛之臣也。”(P121)

    (六)不结党。朋党问题,是中国封建王朝长期难以解决的问题,它不利于君主驾驭臣僚,不利于贯彻政令,不利于治国。自东汉以后,中国的封建王朝每每苦于朋党之争。于慎行反对大臣结党,不结党是其认为的臣道内容之一。对唐朝出现的党争进行了客观分析。他记述道:“牛李之构党也,人主叹曰:‘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此虽无可奈何之辞,而事理实有然者。河北之贼,所伤在支干,朝廷之党,所伤在腹心。去河北之贼,所资者兵、马、钱谷,难办而易筹;去朝廷之党,所仗者纪纲、法度,易知而难行也。嗟夫!‘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非建其有极,孰能为之?然有故焉。党何为而成?成于私,私何为而起?起于利。利者,得失之心也。有得失之心,则爱憎之情入;有爱憎之感,则恩怨之迹明;有恩怨之分,则胜负之形立;有胜负之较,则倾轧之机出矣。原其所自,不过一念之得失,而使士类荼毒,宗社丘墟,祸乱一成,不可复救。故曰:‘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P310)于慎行认为,是否结党营私,是君子小人的分界之一。他对唐朝大臣李德裕和明朝大臣滕甫的话进行了发挥。 “李德裕对武宗曰:‘正人如松柏,特立不倚;邪人如藤萝,非附他物,不能自起。故正人一心事君,而邪人竞为朋党。’此数语者,可谓尽君子小人之情状矣!尝以是语推之,特立不倚,非但不失己,且不失人,何也?无所倚,则无恩无怨;无恩无怨,则无所用其好恶,而大公之道立矣。有所附者,虽可以树群,亦可以贬交,何也?其人可附,则就之惟恐不亟,其人不可仗,则去之惟恐不早,非其性薄也,不能无所趋,则不能无所避,其势然矣!嗟夫!正人君子,岂但自无所倚,亦不为所附,女萝施于木上,自荣自枯,而松柏无心焉矣!”(P316)“神宗问君子小人之党,滕甫对曰:‘君子无党。譬之草木,绸缪相附,必蔓草,非松柏也。’予尝以其言验之古今,无不符合。然要其所以,又自有说。君子何以无党?无所用之也。进退决之礼义,用舍听之君相,浮沉付之命数,建树度之技能,故职业相与,则同心共济,出入相友,则同道为朋,非有固结之欢,唇齿之援也,何以党为!小人则不然,利害得失之念,日滑于方寸之中,而立身行己,又无墙壁可恃,一时无所附丽,即如蛩蛩距虚,相离而不能行也,使之无党,安可得哉!且如松柏之干,亭亭直上,自足干霄,不必傍有支撑,方能树立。若乃藤萝葛蕌,无所扳援,则委于泥沙,不能尺寸,以此知小人之党,其势然尔。嗟夫!丈夫七尺之躯,戴员履方,奈何不为松柏,而为蔓草哉!(P427)于慎行对历史上那些能同心同德、同心辅政的大臣进行了赞扬。他说:“韩魏公为首揆,欧、曾二公同参大政,典故问曾,文学问欧,同心辅政,百官奉法,一时称治平焉。揆路大臣,第能同心一德,不为形迹所间,而首事之臣,兼取众人之长,以资化理,天下之治,安得不成!若韩公者,所谓休休断断之臣,可以为万世法矣。”(P418)

    (七)博闻事。于慎行认为大臣应具备丰富的知识,博闻习事,以利于军国大事的处理。他举了两个例子说明其重要性。“魏世祖伐凉州,命群臣议之,皆谓圉水以西,地皆枯石,绝无水草,人马饥渴,难以久留。崔浩折之曰:《汉书·地理志》称凉州畜牧为天下饶,若无水草,畜何以蕃?魏主乃决意西征,至则水草丰饶,乃无燥地,世言百闻不如一见。然读书当以意推之,如浩非藉二语,何以折廷议?士不博闻习事,欲谈天下利害,真妄论也。”(P174)“军国大事遇有疑难,必当考稽故实,不可妄举。宋时契丹议争地界,朝廷遣使数辈,虏指分水岭为界,相持久之,无以难也。及谴沈括往使,乃阅枢府故牍,得往岁所议疆地,指石长城为界,与今所指相去三十余里。神宗喜曰:‘大臣殊不究本末,几误国事!’括持是以往,契丹遂不能夺。此可为后世法程……士不通当世之宜,而欲谟谋庙朝,建不世之业,鲜不殆哉!”(P435)



    于慎行继承了宋以来“经世致用”的学术传统,十分关注社会现实,注重探索封建王朝盛衰兴亡的经验教训,表现出了一个有良知的士大夫所应有的高尚品质。作为一个已经退居朝野的封建官僚,仍勤奋著述,完成了《读史漫录》的写作,其所作所为尤其难能可贵。于慎行是一位学者,又是政治家,他做过大臣,有实践经验,对君臣之道的总结有许多有利条件。他一方面继承了传统文化中有关君道、臣道的一些思想观点,另一方面又结合历史和现实发展了君道、臣道观。于慎行的君道观和臣道观具有很大的进步性。对当今社会也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但我们也注意到,《读史漫录》不是专论某一问题的专著,对君臣之道的论述也是不系统的。我们只能从它对历史事实的记载和编排中,以及对历史事实的评论中,探讨其君道观、臣道观。因而,仅限于本文对于慎行的君道观和臣道观作全面系统的分析显然是不够的,有待于发掘更多的资料,对其君道观和臣道观进行更充分的探讨。

    (作者系山东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社会发展学院教授、史学博士)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4 20:27: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三代帝师于慎行的文化人格

摘 要:明代重臣于慎行是一位典型的封建士大夫。他的言行、著述、思想展现出许多与儒家传统文化相契合的特征:“尚仁”、“崇德”、“守直”;恪守礼数,重视“礼义”;心系朝廷社稷,“志于道”。这样的文化人格,成就了于慎行一代名臣的崇高威望,也造成了他有才难得重用的悲剧命运,从而使得于慎行具有了鲜明的人格魅力。

    关键词:于慎行;文化人格;传统文化

明代讲幄名臣于慎行,字可远,又字无垢,号谷山,生于嘉靖24年(1545年),卒于万历35年(1607年),今山东省平阴县东阿镇(古东阿县城)人。于慎行弱冠登朝,官至资政大夫、太子少保、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是明代中后期饶有影响的学者、诗人、政治家。

    于慎行在文学、史学、典章礼仪等领域所表现出的博学多识使他成为“文学为一时冠” [4] (卷二百一十七 《列传一百五·于慎行》) ,史学造诣精深,而又“明习典制,诸大礼多所裁定”[4] (卷二百一十七 《列传一百五·于慎行》)的大家,也是历史上少有的三代帝王之师。被王世祯誉为“临朐四冯”之一的冯琦在于慎行的重要著作《谷山笔尘》的题词中不禁写道:“余聆其言,若惊河汉,韪其识,如陟泰岱而望吴门。”[1] p3于慎行留下的《谷城山馆诗集》、《谷城山馆文集》、《读史漫录》、《谷山笔尘》等著作则代表了他在各个领域的重要成就。

    虽然于慎行举仕较早,却因各种原因家居多年,可以说于慎行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齐鲁大地上度过的,他的思想理论和处世为人体现出浓重的齐鲁传统文化特征,甚至可以说,于慎行就是齐鲁传统文化的一个标本,于慎行的文化人格就是在以儒家文化为主导的齐鲁传统文化的影响下形成的。他“崇仁”、“尚德”、“守直”,展现了真切而朴素的操守和情怀;他是博学多识的大学士,是恪守礼数、中规中矩的标准封建官员;他心系朝廷,“有志于道”,有着强烈的责任感,为此他承受了命运的悲剧……

第一,“尚仁”、“崇德”、“守直”

    于慎行的文化人格很大程度上受到儒家传统文化的影响。孔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论语·述而》)这句话大致概括了孔子的思想体系,“道”、“仁”、“德”也成为儒家传统文化的重要概念。而这些特征在于慎行的言行著述当中都有非常明显的体现。

    “仁”是儒家思想中的重要概念,这一思想此后更是内化为齐鲁文化乃至整个中华文化心理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孔子讲“仁者爱人”,赋予了“仁”浓重的道德属性,将其发展成人与人关系的伦理学说。可以说,“仁”的概念的提出和内涵的赋予,是孔子的一次创新,体现了原始的人道主义,也体现了一种道德要求。于慎行是“尚仁”的。

    于慎行的“尚仁”表现为对人的宽容仁慈。于慎行为官严谨,为人耿直,他对张居正的飞扬跋扈和“不尊礼仪”之“夺情”多有批评弹劾,这使他与张居正关系紧张。而于慎行的“仁”就在于他能对事不对人,对事严守规章,对人却宽容仁厚:张居正病卒后,御史李植等人弹劾张居正及其党羽,神宗下诏夺去张居正上柱国、太师之称,继而又夺去其封谥,下场极惨。此时,于慎行不计前嫌,连同申时行等同僚疏谏缓之。后来,神宗下诏留其宅院一所、田十顷赡其父母。此事之后,慎行之仁,令举朝刮目相看。

    于慎行崇“仁”尚“义”,更为可贵的是他反对“仁”的形式主义和沽名钓誉,注重实际行动,真正立足于实践“爱人”的原则,这种务实真正体现了“仁”的本质:以人为本和人道主义。据《谷山笔尘》记载,针对日益增多的贫困人口和沿街乞讨的乞丐,蜡烛和幡竿两个寺院收养贫困人员,而公卿大夫也有不少“载钱自随”,“车马所过,辄散以予之(乞丐——引者注)”,而普通百姓对此的态度则是“相传以为美谈”。[1] p33然而于慎行对这样的“仁义之举”却不屑一顾:对蜡烛寺和幡竿寺收养贫穷的做法,他分析道:“所养贫人不及万分之二,而叫号冻馁充满天街,至于不可听闻,则二寺之设亦何为?”[1] p33言下之意,这种做法对于如此众多的穷苦百姓来说,不是杯水车薪就是朝廷的“形象工程”。他鄙夷那些以施小恩小惠为“仁义”的官员们:“而乞予一钱以为私惠,若里巷妇人之为者” 。[1] p33然而于慎行没有放弃对穷苦百姓命运的思考和关怀:“身为公卿,海隅一夫,咸使得所,阙亭之下,流离叫号,是谁所致?”[1] p33对这个问题,于慎行的结论是“(公卿——引者注)惠而不知为政也”![1] p33——百姓流离失所、贫困潦倒,还不是官员为政不利的结果吗?由此可见,于慎行讲“仁”,不仅是限于纸面和口头的道学,也不仅是玄而又玄的道理,他试图将“仁”的理想化为实际,这在当时是相当难得的,与政客的施小惠以取名声和柔弱知识分子苍白的哀叹相比,这种眼光和思考更具有政治家的高瞻远瞩,也更接近人道主义的本质。

    “崇德”也是儒家传统文化的重要特点。鲁之孔、孟,齐之稷下先生,几乎都向往着“德治”的社会理想。“崇德”便是相信人的向善,并不断用道德对人的行为加以约束和制约。“崇德”首先是要求个人都要加强修养和自律,养成良好的德行;在国家来讲,“崇德”要求当政者用道德规范治理国家,使整个国家都以德为重,崇德守纪。这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而这种思想在齐鲁大地上影响深远。

    于慎行特别推崇“德”。在《谷山笔尘》的“臣品”一卷当中,他就着重提到了“德”。他首先讲:“古豪杰用事,求其才略,固亦可企而及,为气魄与望不可强。”[1] p49什么是“望”呢?他说:“人臣之望有三:有德望,有才望,有清望。”[1] p49于慎行将“德”置于大臣若干重要品质的第一位,由此可见他对“德”的重视。他还举了御史大夫葛端肃的例子来强化说明:葛公终身不置姬侍,当其夫人“求一姬奉之”的时候,“公固不肯”,当见到“姬直侍卧内”的时候,“公拂衣而出,竟不复往”;他上疏禁戏,当朋友娶亲唱戏之时,他也要“挥妓乐以出”……[1] p49葛端肃的“崇德”现在看来呆板得可爱,而在于慎行眼中,却无比真诚和严肃,还要在自己的书中把他立为楷模。于慎行对“德”的推崇可见一斑,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在“德”的问题上他也还有着不可避免的封建和保守的一面。

    “守直”也是齐鲁传统文化的一部分。恪守直道,刚直不阿,为人耿直,在齐鲁传统文化里都被视为优良传统,从放言直谏而被曹操所杀的孔融,到文艺作品里的水浒诸英雄,再到宁死不屈的骨鲠之臣史可法,“直”向来被认为是齐鲁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今天的山东人仍然沾了祖宗的光,以直爽性格闻名于天下。

    于慎行也是个直性子。对皇帝,他屡次三番上疏请求“早建东宫,出阁讲读”,即使惹恼了天子也在所不惜,仍然严肃地认为江山社稷安危兴亡的问题自己责无旁贷,即便“帝怒,再严旨诘责”,仍然“章无虑,十余上”。[4] (卷二百一十七 《列传一百五·于慎行》)如此耿直性子,也最终造成了于慎行虽弱冠登朝,却不得不在大好年华屈居乡里的悲剧。对炙手可热的权臣张居正,于慎行同样耿直不阿。御史刘台以弹劾张居正下狱,同僚故交慑于张居正的淫威,多畏嫌避匿,“慎行独往视之”[4] (卷二百一十七 《列传一百五·于慎行》);等到张居正用“夺情”为借口,不肯放权的时候,于慎行又“偕同官具疏谏”[4] (卷二百一十七 《列传一百五·于慎行》)。如此耿直性子,如此不善圆滑,如此“撞到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可谓“守直”的典范了。

    当然,于慎行不是看不懂官场,不是不知道圆滑世故对于为官者的重要性,在《谷山笔尘》一书中,他曾以屏风和车轮作比喻,论证处世圆滑的必要性:“屏之张也,直则不立,必也回而曲之;轮之转也,方则不可行,必也揉而圆之。处世亦然。”[1] p182虽然心里明白只有圆滑才可左右逢源,但是于慎性仍然不愿背离操守,不愿放弃耿直的性情,他写道:“虽然,屏必有幅,轮必有轴。屏虽欲曲不可不齐,轮虽欲圆不可不正。君子自处亦然。”[1] p182可以看到,于慎行非常清楚官场状况,也曾经有过深刻的思考,但是在这种不可避免的矛盾中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坚守直道,这种选择让他屡屡碰壁、头破血流,也造成了他有大才大德却长期得不到重用的悲剧命运。而若干年后,当年他对“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对“圆滑”明知其有益而弃之的气概仍然让人肃然起敬。

第二,博学多识 恪守礼数

    于慎行“遵礼”的思想很浓重,也正因为他对“礼”的精通才成为了封建朝廷的栋梁之臣。如果说于慎行在当时能被推为馆阁重臣而享有崇高威望,在今天仍然有能被记忆和研究的价值的话,其对于中国传统典制礼仪的博学多识和对于礼数贯彻的虔诚严谨可以说是很重要的因素。

    “礼”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概念。《左传》称:“周礼尽在鲁矣” (《左传·召公二年》),齐鲁大地后世被称作“礼仪之邦”,齐鲁土地上也走出了一位位礼学大师:叔孙通、公孙弘、郑玄……据历史学家研究,之所以封伯禽于鲁,周王朝就是希望鲁国能够秉承周礼,以影响和教化原来殷商之地,这种历史背景就决定了鲁地与礼文化的渊源关系,鲁国也成为周代礼乐保存最完整的国家,诸侯至鲁,“于是观礼” (《左传·襄公十年》)。虽然后世周礼和鲁礼经历了“礼崩乐坏”,但是崇礼、明礼、“服于有礼” (《左传·僖公三十三年》)的思想却在齐鲁大地生根发芽,深入人心。于慎行便是在这样的土壤中生长出来的礼学大家。

    于慎行广泛搜集各朝各代典制礼仪,深入考证,对比优劣,最终在礼学领域成为学识渊博的集大成者,形成了一整套典制礼仪思想和知识体系,因此他在当时享有崇高的威望,在礼学方面成为不可动摇的权威,从而官至礼部尚书,“诸大礼多所裁定”,而满朝文武“皆服其知礼”。[4] (卷二百一十七 《列传一百五·于慎行》)他的礼学体系涉及殿见、官品、爵位、谥号、礼乐、后宫、嫁娶、奏议、选官、轿马、官服、赏赐、称谓,等等。在封建社会,“礼”是维护秩序的重要保证,历代封建统治者都极为看重礼的作用,对礼的尊崇和谨奉是封建社会的一个重要现象,很多人甚至以通礼而仕,以精于礼而为馆阁重臣。从某种意义上说,于慎行等博学多识的封建士大夫们,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诸多内容得以传承延续下去的重要载体和媒介,也正是从这种角度上说,对他们做研究还是必要的。

    于慎行虔诚地遵守朝廷礼数,严谨地考究和奉行各种礼法制度,他是礼的最忠实的守护者和捍卫者。对待礼数他一丝不苟:“国家典章制度掌故,所守不肯深考参稽,多所谬误。”[1] p3对待这些谬误,他做了多方考证,终于找出了出错的原因,这才罢休。对待礼数他十分谨严,谈到当朝实行的朝见次序时说:“此迁就之方,非正礼也。”[1] p2当他见到所守护的礼数受到其他因素干扰的时候,他满怀悲伤和遗憾:“若大臣不爱官爵,即自重不为抗,台谏不畏强,即守礼不畏诎。奈何其不然也?”[1] p3他忠实地守护着朝廷的礼法,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当朝权臣张居正想以“夺情”为借口,抓权不放,不回家为父亲守丧,于慎行也要“偕同官具疏谏” [4] (卷二百一十七 《列传一百五·于慎行》);就算是皇帝家里祭祀的袝祧之礼不当,他也要站出来说“非礼”!正是有这样一种捍卫礼数的思想,他才会在社会上有违反礼数行为存在的时候表现出真切的惆怅和深深的失望,他批判“今世风俗大坏,人心不古”[1] p3,他无奈地哀叹:“人心世道,此足观矣” [1] p3。于慎行对礼数的这种情结,颇类于孔子感慨礼崩乐坏之春秋时期“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呼喊,相信这种哀叹和呼喊绝不是无病呻吟或者虚张声势,而是一位礼数捍卫者面对残酷现实而发出的痛彻心扉的失望和痛苦。严格按照礼数所规定和允许的范畴看问题办事情,也让于慎行等封建官僚显得保守呆板,不会变通,往往会在改革来临的时候站在其对立面,这是一种局限。但是这些能够以礼数为标准,抨击和限制违法乱纪的行为,无疑又是有积极意义的。

    于慎行以学者的眼光和思维,把典章礼仪作为一门学问进行研究考证,并考察各个朝代典章礼仪的发展演变,挖掘整理了一系列典章制度,还在各种典章制度之间进行比较,这种对典章礼仪的深入研究大大加深了当时人们对典章礼仪的理解。可以说,这是于慎行作为礼学大家的一项重要贡献。在他的《谷山笔尘》当中,很多关于礼数典制的章节都会提到“汉制”、“唐制”、“宋制”等等,并且与当朝制度进行对比,找出优缺点。他有尊古的思想,注意吸取古代礼制中的优点:讲到有关后宫嫔妃和“动戚大臣”的时候,他认为“祖宗礼法之善,此其一云”[1] p5;讲到诏敕书画等的制度之时,他认为“宋之制为尽善也”[1] p7;讲到致仕朝参的礼仪时,他则认为唐代制度“甚雅” [1] p9。他在以朝廷礼部官员的身份尊礼的同时,也在以学者的眼光查考各代制度,把国家典章制度掌故“多所谬误”之处考究出来,正是这种学者的眼光才使得于慎行卓然与其他封建官僚有所不同了。在多方考据、学习借鉴的同时,他为明代礼仪制度的完备作出了突出贡献,这一点连他自己都非常自豪。关于明代殿见制度,他宣称“较之唐制善矣。”[1] p1提到封谥制度时他说:“此唐、宋所不及也。” [1] p4讲到封赠父母之礼时,他说“教孝之典,可谓大备矣。” [1] p10

    于慎行在礼学上影响如此之大,不仅在于他重视“礼仪”、“礼俗”,还在于他重视“礼义”。在齐鲁传统文化当中的“礼”,既包括礼仪、礼俗这些形式和外在的东西,更重要的是还有“礼义”这层内涵;礼仪、礼俗是具体的礼节、做法,礼义才是更深刻的意义,礼仪、礼俗本服从于礼义,但是在礼的发展过程中,各朝各代都存在着“礼存其仪而失其义”的现象,礼乐之“义”丧失而“仪”却日渐繁缛。这也恰好应验了《礼记·礼运》里的那种担忧:“为礼不本于义,犹耕而弗种也。”然而在日益追求繁琐礼节的社会环境下,于慎行却表现出了别样的开明,对某些无关紧要的礼节不做斤斤计较,却对正在逐渐被人们所遗忘的礼之“义”念念不忘:在谥号庙号制度当中,存在着以字数多为尊的现象,甚至“本朝庙号多至十六字” [1] p4,于慎行对此不以为然:“尊养之至,亦岂在弥文繁称哉?”[1] p4看得出,他并不一定在乎“弥文繁称”,却一定要求“尊养之至”,这也正体现了于慎行重礼之“义”的一面。

第三,心系朝廷“有志于道”

    以道自任的精神在中国古代传统士大夫的思想中表现得非常强烈,孔子讲“志于道”,他把“道”比作迈向理想人生的大门,他认为追求“道”的实现,不仅高于生存的价值:“君子谋道不谋食” (《论语·卫灵公》),甚至高于生命的价值:“朝闻道,夕死可矣” (《论语·里仁》)。后来的孟子也高呼:“士穷不失义,士达不失道”,“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孟子·尽心上》)齐国的稷下先生们的百家争鸣,则体现了士“不争轻重尊卑贫富,而争于道” (《战国策·齐策》)的品格。后来这种对“道”的追求很大程度上成为士人们对理想精神和操守的追求,并且常常与忠君爱国结合起来,成为他们忠贞不渝的信念,甚至“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甚至“有杀身以成仁”。而在士人们前仆后继地卫道、殉道的过程中,“道”也已经超越了原有的狭隘内涵,成为一种精神和信仰的代名词。

    于慎行是个传统士人,他也“志于道”,以江山社稷的昌隆兴衰为重,以为朝廷负责为己任。在他不被朝廷和同僚理解的时候,他“尝自叹曰:‘此一腔血,竟洒何地!’”[1] p23但抱怨过后,仍然义无反顾地说道:“尽吾心而已,何所不可洒也?”[1] p23对国家朝廷的一片赤诚忠心,也便是士人对“道”的虔诚守护。在古代的官僚队伍当中有两种人,一是知识分子,一是政客。知识分子与政客的最大不同就在于知识分子“志于道”,而政客志于官、志于权。毫无疑问,于慎行属于后者。中国古代的知识分子将“道”看作比生命都重要的东西,拼尽全力去守护,其实就是在守候一种理想,捍卫一种尊严,担当一种责任,这也正是知识分子的价值所在和最让人钦佩之处。然而,正因为知识分子对于“道”的绝对信仰和忠诚捍卫,却也常常触犯权势,也因为知识分子对于信仰的坚持和不可妥协,在历史上出现了一幕幕悲剧:孔融放言直谏被曹操杀头正法,嵇康钢肠嫉恶、锋芒毕露,也遭杀身之祸;……于慎行也有志于“道”,也因为对“道”的追求和捍卫而每每遭受打击,使得他仕途坎坷,造成了他虽对朝廷社稷忠心耿耿却被朝廷长期抛弃的悲剧。

    在于慎行看来,对朝廷社稷的负责便是对“道”的坚守。在立储一事上,于慎行的表现便是“志于道”的绝好体现。神宗皇帝于万历10年得皇长子常洛,此后相继有常洵、常治、常浩、常润等皇子,及至万历18年仍未立太子,朝野内外议论纷纷,神宗皇帝深厌苦之,此时于慎行却“不识时务”地五次三番上疏立太子,不惜丢官夺俸。《明史》这样记载:“十八年正月,疏请早建东宫,出阁讲读。及冬,又请。帝怒,再严旨诘责。慎行不为慑,明日复言:‘册立臣部执掌,臣等不言,罪有所归,幸速决大计,放归田里。’帝益不悦,责以要君疑上,淆乱国本,乃僚属皆夺俸。” [4] (卷二百一十七 《列传一百五·于慎行》)就这样,于慎行为了坚持这种责任,拼死相谏,最终也落得个削官夺俸。如果说于慎行在其位时上疏求建东宫还是在职责之内的话,那么他归于田里之后仍然牵挂国事,就更能说明他对这种责任和“道”的坚守之虔诚了。万历29年,神宗立皇长子常洛为太子,号光宗,慎行闻讯即赋《恭闻东宫礼成志喜》,表达了他由衷的高兴和欣慰。这不禁让人想起了杜甫的名篇《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一样的发自肺腑,一样的“志于道”。而于慎行以如此巨大代价所捍卫的“道”,也早已经超出了立储一事的范畴,变成了一种信仰和一份责任。

参考文献:

     [1] 于慎行 (吕景林点校).《谷山笔尘》. 北京:中华书局,1984

    [2] 杨朝明.《鲁文化史》. 济南:齐鲁书社,2001

    [3] 魏建 贾振勇.《齐鲁文化与山东新文学》. 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5

    [4] 张廷玉.《明史》. 北京:中华书局,1974

    [5] 孔令才.《兰台已注史臣名》. 济南:《青年思想家》杂志,2003,(6)p83~p85

    [6] 陈炎.《多维视野中的儒家文化》.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7

    [7] 阎步克.《士大夫政治演生史稿》.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

    (作者系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2004级硕士研究生)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4 20:28:21 | 显示全部楼层
兖州府志的评价

《兖州府志》是于慎行在万历十八年(1590)至三十五年(1607)致仕家居期间,应兖州先后两位知府易澄瀛和卢学礼的邀请,而用了三年的时间完成的一部府志。该志书最早的刻本是万历二十四年(1596)本,但目前国内已绝少流传,20世纪60年代曾在钜野发现该志书,被认为是孤本,但缺少“人物志”和“典籍志”。80年代,经山东大学著名学者殷孟伦教授拜托日本学者波多野太郎教授从日本宫内省图书寮复制所缺的二志,并由齐鲁书社于1990年出版,终使这部散佚多年的明代方志杰作重新问世,给后人研究于慎行提供了重要素材。

    明代的兖州府,包括今天的济宁、菏泽、泰安、枣庄、临沂等市的三十余县,是当时管辖县较多的一个府。在嘉靖年间,曾有《兖州府志》,在其后的清代康熙年间,也有《兖州府志》,综观几部不同时期的《兖州府志》,可以看出,于慎行所修的《兖州府志》与其他二志相比较,无论是从体例之严谨、选材之丰富,还是考证之精确等方面都要胜出一筹,尤其是该志的史料价值更为后世研究者所公认,称此为研究古代山东地方史,尤其是兖州地方史必不可少的重要文献。



    于慎行所撰修的《兖州府志》共有52卷,另附《府境州县图》一卷,是一部内容丰富特色鲜明的志书,堪称旧方志中不可多得的杰作。   

    其一,选材丰富,体例严谨,地方特色鲜明。

    该志书52卷,包括了志书中应列入的内容,极富地方特色,并多有创新。该志书中除了应有的沿革、户役、学校、河渠、风土、山水、人物、职官、艺文、灾祥等志以外,还根据兖州是孔子故里所在,以及历史上在此活动的名人甚多、遗迹丰富的特点,增加了圣里志、陵墓志与古迹志等。圣里志分为上、中、下三志,份量颇重。上志按照编年体体例记载了孔子一生的活动,中志记载了孔子的几位著名弟子曾参、孟子、颜回的活动及孔门主要弟子的事迹;下志则介绍了历代孔、孟、颜的后代中的知名人士,读后对孔子及其弟子、世亲、后人的活动有了一个清楚的脉络。

    祠庙志和陵墓志则对兖州境内所存的历代名人的祠庙和陵墓进行了详细考证。如现存最早的少昊陵,殷商时期比干墓;其它如春秋战国时期范蠡(陶朱公)庙与墓、孟尝君庙、黄石公祠,左丘明墓等,这对于后人考察这些名人的故居及活动遗迹无疑起到很大的帮助作用。

    其二,史料丰富、考证翔实,既充分汲取了前人的研究成果,又有自己亲自考察,发现不宥于前人之说,在许多问题上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是一部史料价值非常高的志书。

    在撰写这本志书的过程中,于慎行利用家居的闲余时间,除了阅读浏览大量先人整理的历史书籍外,还对兖州府境内的许多遗址进行了实地考证,并得出了自己不同于前人的科学结论。

    如本志书中设有“丛谈志”,对历史上发生在兖州有影响的事件传闻、典故、纪闻都作了记载,并加以考证,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如孔子问老子、刘晏与玄宗故事,黄石公、颜真卿故事等。在帝绩志、宦绩志和人物志中,同样对有影响的帝王、皇后、妃子,历史上在兖州为官的重要官员及当地名人也作了记载。人物志记载篇幅较重,对历代的兖州籍人物及在兖州为官的人物的主要业绩加以描述,其中有些人物的活动在正史中记载较少,可以弥补正史研究中的不足。

    其三,重点对经济问题和国计民生的研究。

    大多数旧志书中缺少对经济问题的记载和研究,《兖州府志》则表现出不同于旧志书的一个鲜明特色。本志书设有“盐法志”、“马政志”、“户役志”、“田赋志”、“驿站志”,对经济方面的问题都多有论述。如田赋志中对不同朝代夏粮、秋粮的征收数字都有详细的记载。户役志中对历代盐、纱、土贡折色以后变化也十分清楚。在这部志书中,重视对当代政治,尤其对明朝开国以后直到万历年间的情况记载详尽,体现了编写志书中略古详今的原则。这些记载对于后人研究嘉靖、万历年间的社会经济问题,以及张居正改革前后兖州地区赋税徭役的变化情况,可以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从这些局部地区的田亩、赋税中夏、秋粮、折色、绵帛,各种徭役、盐法等变化中,从细致入微处也可以看出,明代中后期商品经济的发展和生产关系领域所发生的某些变化,以及这些变化对整个社会经济所产生的一些影响。

    其四,重视对历代诗文、词赋等文学作品的研究。

    于慎行作为一个明代中后期知名的文学家,不仅自己在古诗文方面颇有天赋,而且在所作的《兖州府志》中,在艺文志方面也下了许多功夫。对历代名人以及他们在兖州所作的有关兖州的词赋、诗歌、箴铭、杂体、制诏、祝文、碑文都尽力加以收集,对于一些难懂的以及有争议的诗文词句,还加以注释或标明出处,对于后人探讨和研究这些诗词碑文的内容和背景提供了很好的帮助。在志书该部分所收录的碑文中,于慎行尤其重视对当代艺文的收集,包括他本人所撰搞的碑文,如《重修阙里林庙碑》,以及《东平坎河石壩记》、《韩庄新河记》、《东阿科举题名记》、《云翠山天观记》等,从不同角度记载了于慎行所生活的时代当地在水利、科举方面等方面取得的成就,也成为后人研究地方历史文献很有价值的资料。



    从于慎行所撰修的《兖州府志》中,也非常鲜明地反映出作者的政治立场和处世治学态度。

    于慎行自幼熟读经史,学问渊博,他信守儒家忠君爱国、正直敢言的信条,在政治上坚守儒家传统思想,维护皇权,但他又不阿谀媚上,敢于直言。这就导致了他在为官方面仕途坎坷,曾三次被罢官,其中有两次是因为反对张居正夺情和反对万历皇帝欲立福王为太子而激怒张居正和皇帝而去职。他自从进入仕途后深受万历皇帝的器重和张居正的提携,但他在所认为的原则问题上并没有畏缩和退让,宁愿丢官而不违心去迎合上级投其所好,表现出在他的世界观中维护儒家君臣大义,讲原则,刚直不阿的性格。于慎行曾受到张居正的打击,但在张居正身败被抄家时,他又挺身而出,不计前嫌,肯定张居正之功,也指出居正的过失,反对将张居正全盘否定,并牵连家人无辜,表现出于慎行坦荡的胸怀。于慎行这种性格也体现在这部志书中,在对历史人物、事件撰写和评述中忠实于历史事实,对于在历史上正直有骨气的先贤给予了高度的赞誉和评价;对一些有争议的人物也充分肯定了其功绩,既忠实于历史记载,又有其独特的看法,尤其是一些历史人物对兖州地方发展所作的贡献都细加记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正史中对一些历史人物研究的不足。

    从志书的编纂中,还可以看出于慎行知识丰富,对历代典章制度、文物典藏、人物活动地理沿革等内容在志书中各卷排列有序,议事有据,繁简适当,取舍有度,是一部非常成功的志书和信史。志书完成后即得到时人的高度评价,礼部侍郎冯琦在为志书所写序言中称于慎行“旁搜博采,属词比事,援古而参,以独创提纲而列,以分曹为目二十有八,总五十二卷,历三岁而书成,镜古今于寸管,总四封于尺幅,历汉唐以来,鲁乃复有继春秋而为史者。”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张尔齐评价为:“期间政治之沿革,风俗之隆污,食货之盈缩,赋役之繁简,人物之臧否,下至沟塗津梁,草木鸟兽,纎悉靡细,皆可考而镜也。先生核实于载籍,求逸于野史。芟繁理乱,探迹索幽。其体裁本之迁,固摛词则之左氏,而是非得失,总之折衷春秋,以期不谬于圣人,是故祥而不厌,覈而不俚。协而不屈,驰骋古今,囊括百氏,美哉,洋洋乎诚大国之信史也!”

    这部志书的成功,是与于慎行为学为官的经历分不开的;于慎行二十三岁即考中进士,有数年在翰林院为官的经历,得到遍阅皇宫内收藏的各种文献的机会,后又担任礼部侍郎和礼部尚书等高官,对各种典章制度更是了如指掌。于慎行不仅满腹经纶,熟悉各种典章制度,而且先后参与了《穆宗实录》、《世宗实录》两位皇帝的实录修撰工作和《明会典》的续修,积累了丰富的修史经验。尽管有渊博的学识和经验,但在编撰《兖州府志》过程中,于慎行仍是坚持实地考察,花费了不少时间对所掌握的资料进行考证分析,在科学的态度上加以取舍。编写期间,尽管得到了两任知府的支持,并有几位学人协助,但如此浩繁的志书,不但花费很多精力,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并没有什么丰厚的物质利益作为补偿,但作为一代知名学者的于慎行不为名利,以严谨治学态度和执著的敬业精神完成了《兖州府志》,给后人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尽管历史已过去四百多年了,但《兖州府志》作为一部出色的志书,它为我们后人研究地方史提供了许多不可多得的文献资料,每读到这部志书,人们自然也会想到于慎行的贡献。

    (作者系山师大历史文化与社会发展学院教授、山东地方史研究所所长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4 20:29:14 | 显示全部楼层
《东阿于文定公年谱》笺补

于慎行(1545.11.3—1608.1.9),享年63岁。字无可,更字无垢,又字可远,号谷山,世称于阁老。明代东阿(今属山东省平阴县)人。明隆庆二年(1568)进士及第,选庶吉士,先后曾任修撰、侍讲、左谕德、侍读学士、礼部右侍郎、吏部右侍郎、礼部尚书兼学士,官至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①卒赠太子太保,谥文定。

   【笺释】

    ①实为内阁首辅(相当宰相)。叶向高《资政大夫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赠太子太保谥文定谷山于公慎行墓志铭》(以下简称《于慎行墓志铭》):“至丁未岁(1607年),廷推阁臣七人,公为首。乃被命以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辅政。公再辞不允。而余亦自南来,过公,公喜甚,约余:‘子从舟,而余从陆,相次趋朝可也。’”(见焦竑《国朝献征录》卷十七,明万历刻本)叶向高《蘧编》卷二:“(万历)三十五年丁未,余四十九岁,夏四月有旨,会推阁臣,与推者七人——东阿于公、富平孙公、任丘刘公、济南赵公、晋江李公、杨公,余名在第四……奉旨于慎行加太子太保(按,应为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叶向高、李廷机升礼部尚书,各兼东阁大学士。慎行、向高便差官行取来京,俱入阁,同锡爵等办事。”“于公亦使人来邀,遂复北。至东阿,晤于公,订趋朝期而别。余乃舟行,于公遵陆,以仲冬十二日廷见,余后一日。而于公行时已有疾,及廷见,不能成礼,卧邸中不旬日没。”(民国二十四年乌丝栏抄本)《明神宗实录》卷四百三十三:“万历三十五年五月……乙卯,吏部同九卿、科道会推阁臣于慎行、赵世卿、刘元震、叶向高、杨道宾、李廷机、孙丕扬等七人。”“丁亥……是日会推疏下,点用于慎行、叶向高、李廷机三人矣……顷之传谕辅臣曰:‘朕览卿奏,忠爱详慎,具悉至意,诸臣已点用了。’”“戊子加于慎行太子太保(按,应为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叶向高、李廷机升礼部尚书,各兼东阁大学士。”“己丑……加王锡爵少保兼太子太保,各遣官趋召同慎行、向高入京。”“十一月……乙巳……大学士于慎行以力疾赴召,朝见不能成礼,请暂假调理,从之。”“壬申,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于慎行卒。”(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印本)谈迁《国榷》卷八十:神宗万历三十五年(1607)五月“丁丑,阁员会推于慎行、赵世卿、刘元震、叶向高、杨道宾、李廷机、孙丕扬”。“丁亥,礼部尚书于慎行进太子太保(按,应为太子少保),南京礼部右侍郎叶向高、礼部左侍郎李廷机并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又谕朱赓曰:卿思旧辅王锡爵,忠诚正直,可济时艰。其召之,同卿夹辅”。“十一月……乙巳,大学士于慎行力疾赴朝,请暂假调摄,许之”。“十二月……壬申,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于慎行卒”。(中华书局1958年排印本)张廷玉等《明史》卷二百十七《于慎行传》:“(万历)三十三(1605)始起掌詹府事。疏辞,复留不下。居二年,廷推阁臣七人,首慎行。诏加太子少保、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再辞不充,乃就道。”(中华书局1974年7月版)印鸾章、李介人修订《明鉴》卷七:“丁未三十五年……五月,以于慎行、李廷机、叶向高俱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预机务。时内阁惟朱赓在,帝命增置阁臣,廷推慎行、廷机、向高三人,遂用之。”(北京中国书店1985年3月第1版)

    于慎行不仅官高位显,为政清廉,德高望重,而且文学为一时之冠,被推为大手笔。①著作等身,今存《谷城山馆全集》62卷②、《谷山笔麈》18卷③、《读史漫录》14卷④、《璅言》1卷(附《梦语》)⑤、《杂记》1卷⑥、《兖州府志》52卷⑦、《东阿县志》12卷⑧等。并参与撰修《明世宗实录》、《明穆宗实录》⑨,参与续修《明会典》⑩等。

   【笺释】

    ①叶向高《于慎行墓志铭》:“于文,早学六朝(绮)丽绵密。晚年乃益近自然,有欧、苏之致。里居日久,四方慕其名,凡碑版志传、赠送诔祝之类,无不欲求公之一言。羔雁填门,公择而应之,常有馀力。其诗则服膺李于鳞,骨力气格,大足相方。所著自梓集外,有《春曹奏议》、《读史漫抄》、《经筵讲章》、《兖州志》、《笔麈》、《史摘》若干种,皆宏博精核,成一家言,当次第传世者。”叶向高《谷城山馆全集序》:“其所纲罗搜抉蕴诸胸中者,益闳深奥衍,不可涯涘。发为文词,皆春容宏丽,深至婉委,于情事曲折无所不尽;而于气格、词理、意象、色泽,无所不工。余尝反复读而论之,以为公之文:就一篇之中,则沈雄归之秦、汉,流畅出之宋、唐,乃其取材于昭明《文选》者为多。若概其生平,则少年之作,以宏富为宗,故近六朝;中岁以后,以骨力为主,故参东西京;至于晚节,则陶洗铅华,自生姿态,又若在昌黎、眉山之间。自非命世词宗,人巧天工,合流骈出,何以有此?於乎盛哉!信著作之大成而熙朝之盛事也。”(见道光九年本《东阿县志》卷十八)黄体仁《读史漫录序》:“东岱有文定于公,余读其全集,奏疏类贾、陆,叙、记似昌黎、眉山,赋咏在沈、谢之间,龙翔虎跃,蔚然已为词林冠冕。”(见同上)陆桂声《谷城山馆诗集叙》:“若夫审其声以知其人,则其春容正直之养、硕大庄严之象、先忧后乐之怀,长王国而保黎民者,亦将于是乎有考焉。诸诗古今体裁之变,公门人邢侍御子愿品之详矣,予不具论。”(见同上)邢侗《来禽馆集》卷六《谷城山堂诗草序》:“书成凡百卷,不尽述。今略辨析其诗:清静厌瘱,则孝子之处心乎;优柔温厚,则君子之厝躬乎;钦严秀特,则太华之孤标乎;汪洋吐翕,则重溟之巨观乎;华粲旉与,则霱瑞之卷舒乎;条流总统,则箾籥之集成乎。从盛明而出先生之业,就盛唐而出先生,侗窃谓先生:律、绝、歌行等,取以拟盛唐,则先生与盛唐无两负;若以乐府、古诗而侪先生于盛唐,则盛唐犹似负先生者。此其故难言矣。降而论代:屈先生与李、何角,则李宜逊姿,何宜逊骨,不宁惟是;假令江东以欱野歕山之势而遇先生,不能不左辟中原之固垒;即起历下而抵掌于黄石之次,历下不能无爽然于衔勒而推先生国步乎!夫抗声文苑,则夔、龙弗愈于马、班;正色台司,则李、杜或惭于伊、傅。何也?则以全力之难,而齿角翼足之鲜兼备也。”(万历四十六年刻清康熙十九年郑雍重修本)邢侗《来禽馆集》卷九《于文定公诔辞》:“公起八代,还诸三坟,鸣镝大雅,振铎斯文。其为乐府,初夏松柏,秀劲风骨,苍蒨色泽。其为声律,仙子鸣珰,肃远清越,错落玱琅。其为文章,水涣风行,渊然道德,溢于神情。”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丁集中《于阁学慎行》:“公于诗文,舂容弘丽,一时推大手笔……公生当庆、历之世,又为历下之乡人,其所论著,皆箴历下之膏肓,对病而发药。‘夫惟大雅,卓尔不群’,其是之谓乎。近代馆阁,莫盛于戊辰。公与云杜李本宁,才名相并,以诗言之,则大泌瞠乎其后矣。”又《冯尚书琦》:“隆、万之间,东阿于文定公博通端雅,表仪词垣,临朐于文定为年家子,继入史馆,声实相望……吾于近代馆阁之文,有名章彻者,皆抑置而不录,录于、冯两公集,为之三叹,聊引其端如此。”又《沈少师一贯》:“戊辰(1568年)史馆大拜者七人,以词章擅名者,东阿、鄞县为最,东阿之学殖,优于鄞县,鄞县之才笔,秀于东阿。”(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10月版)朱彝尊《明诗综》卷五十六:“东阿格律和平,当正声微茫之时,能为是调,即以诗高选,亦堪作相。”(《四库全书》本)张廷玉等《明史》卷二百十七《于慎行传》:“慎行学有原委,贯穿百家。神宗时,词馆中以慎行及临朐冯琦文学为一时冠。”《四库全书》集部六《谷城山馆诗集》提要:“慎行于李攀龙为乡人,而不沿历城之学……然其诗典雅和平,自饶清韵。又不似竟陵、公安之学,务反前规,横开旁径,逞聪明而偭古法。其矫枉而不过直,抑尤难也。”印鸾章、李介人修订《明鉴》卷七:“慎行学有源委,贯穿百家,在词馆中,以慎行及临朐冯琦,文学为一时冠。”陈田《明诗纪事》庚签按:“东阿论诗,洞达古今流变。《谷城山馆集》,音调谐畅,沨沨乎朱弦大雅之音。”(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12月版)

    ②《谷城山馆全集》62卷:其中诗集20卷、文集42卷,由周时泰于万历三十五年(1607)于南京刻成。叶向高《序》:“岁甲辰(1604),余过谷城,公出其所梓诗命余为序之。余谓公文何以不传?公曰:‘力不任梓耳。’余至白门,以告太学生周时泰,时泰请任斯役。公乃裒其生平所著作,删定厘次,盖又更两岁而始寄余,时丁未(1607年)初夏也。未几而余与公同被纶扉之命,同入都,而公有末疾,卧邸中,不旬日逝矣。逝之日,时泰适告成事,以公集来,并其诗合刻之。”又叶向高《于慎行墓志铭》:“逝之日,适南都以所梓《谷城山馆集》至,公犹反复披阅,指点讹谬,亟驰一帙遗余。盖此集乃余请以付梓者。嗟夫,宁知公遂以此诀耶!”又有《谷城山馆诗集》20卷,万历三十二年(1604)于慎行自刻本;《谷城山馆文集》42卷,万历于纬刻本,署“门人郭应宠编,北海董可威、天中李时馥校,都门李本纬、男于纬重梓”,盖据周时泰刻印《谷城山馆全集》文集42卷重新编校。《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七十九《谷城山馆文集》提要:“此集乃所作杂文也。明中叶以后,文格日卑,学浅者蹈故守常,才高者破律坏度,慎行之文虽不涉吊诡之习,至于精心结构,灏气流行,终未能与唐顺之、王慎中、归有光等并据坛坫。”(中华书局1965年6月版)《于少保诗选》(不分卷),明雷暎辑,稿本。

    ③《谷山笔麈》18卷:笔记。前有冯琦题辞。该书主要记述明朝万历以前的典章、人物、兵刑、财赋、礼乐、释道、边塞诸事,为考溯源流,亦时或兼及前明诸朝史实。其中关于嘉靖、隆庆、万历时期的许多史实,多出于亲身经历或耳闻目睹,对研究明史和明代文学,有较高的参考价值。有万历四十一年(1613)郭应宠刻本、天启五年(1625)沈域据其家藏抄本刻本、中华书局1984年6月出版吕景琳点校本(与《寓圃杂记》合订为一册)。

    ④《读史漫录》十四卷:前有叶向高题辞曰:“其论世超,其持衡审,殚元会之变,综 得失之林,别善败如列眉,烛忠佞如观火,至于军国机宜,华夷厄塞,莫不备举。盖经世之书,而非占毕之业。”(见《读史漫录》,万历三十年郭应宠刻本)黄体仁《读史漫录序》:“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世岂有当耕莘时如此盟心若而……司马温公居洛作《通鉴》凡百馀卷,温公主于纪事,公主于立论,烦简稍异,而抽凤毛,截麟角,词约而切峻。”《四库全书总目》卷九十《读史漫录》提要:“是书评论历代史事,起伏羲氏至辽、金、元。所论无甚乖舛,亦无所阐发。目录后有门人郭应宠题识,称是书本先梓于闽,未经雠校。后其子君图与《笔麈》同锓以行,应宠又于慎行遗稿中搜得读史五十通补入云。”有万历三十年郭应宠刻本。

    ⑤《璅言》1卷(附《梦语》):考《谷山笔麈》,乃出其卷十六。有明何伟然辑崇祯二年刊《广快书》本。冯琦《笔麈题辞》:“乃若《璅》、《梦》诸篇,托寄远而切劘深,士大夫不可不置一通于座侧者。”(见《谷山笔麈》,中华书局1984年6月版)

    ⑥《杂记》1卷:考《谷山笔麈》,乃出其卷十五。有《广快书》本。

    ⑦《兖州府志》52卷:系于慎行因累疏请早建东宫触怒皇帝乞休家居时,受兖州府前后两任知府易登瀛和卢学礼之请,在原兖州府通判包大爟所撰《兖州府志》(51卷,于慎行曾于“隆庆壬申八月朔”为其写一叙,载于卷首)基础上重为修订、续补、编纂而成。于慎行《兖州府志自叙》:“(万历二十年六月)郡侯渤海易公及门访……是年(九月)公陟晋臬以行,卢公下车复驾及门,申前之请,于子敬对如初。公乃命县令许昌王君延文学四人,使分讨阅;简胥史四人,使供缮录。于子闭关扫轨,摛管抽笈,取别驾甬东包公所裒旧志,错采百氏之籍,旁参郡邑之史,探颐补漏,提要钩玄,刱为二十八部,析为五十二卷,三越寒署,乃克成编。卢公受而阅之,因檄钜野博士邝君与明经二人校定锓梓……八阅月而告厥成。”(《谷城山馆文集》卷十二,万历于纬刻本)该志体例严谨,考证精确,纲目清晰,分条析理,各种专辑纷呈,事可互见,文无重出。其中以人物、艺文、圣里部分最工,社会经济方面的资料丰富翔实。堪称明代方志之杰作。明万历二十四年(1596)刊刻。

    ⑧《东阿县志》12卷:东阿原有志,弘治庚申(1500年)东阿县令秦昂(民望)重修,六卷。此志系于慎行、孟一脉于万历壬午(1582年)据旧志重修。万历壬午六月贾三近《东阿县志序》:“黎阳朱君德载进士高等来宰阿……会邑人太史于君可远、柱史孟君祠孔(按应为淑孔)方家居,具良史才,朱君就谋之,乃以编摩托二君,而躬率诸文学士为纂集其事。越三月而志告成。始方域,终艺文,凡十二卷……其四表八志,一取裁于马迁,而纪事丛谈间折衷于左氏,驰骋古今,包罗图史、吏治、民隐,一篇之中三致意焉。闳博雅畅,裒然成一邑全书,视旧所辑录不啻加千百矣。”(见道光九年本《东阿县志》)

    ⑨叶向高《于慎行墓志铭》:“(隆庆)庚午(1570年)授翰林编修,纂修《肃皇帝实录》……又明年召修《穆皇帝实录》。甲戌(1574年)……穆史成,以劳赐金币,晋翰林院修撰,编纂六朝章奏。”《明穆宗实录》载万历二年七月十三日张溶等《进实录表》:“乃于隆庆六年十月,命臣溶为监修官……臣应期……臣慎行……为纂修官……”《明世宗实录》载万历五年八月十九日张溶等《进实录表》:“乃申命臣溶为监修官……臣经邦、臣洛文、臣国、臣洵、臣位、臣慎行……为纂修官……”(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印本)《明神宗实录》卷六十五:“万历五年八月……钦天监择本月甲戌进《世宗肃皇帝实录》……己卯……赐《实录》监修等官宴赏如例……升编修左春坊左谕德陈经邦、右春坊右谕德何雒文、司经局洗马许国、翰林院侍读张位、侍讲于慎行……各升俸一级。” (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印本)

    ⑩《明会典》:明代官修书,记载明朝典章制度。取材大致以洪武二十六年(1393)诸司职掌为主,而参考当时有关典制的各种书籍,内容非常丰富,多《明史》、诸志所未详。此书明弘治十年(1497)始纂,弘治十五年(1502)成书,正德四年(1509)重校刊行。其后,嘉靖八年(1529)续修,未刊;万历四年又续修,万历十五年成书,凡二百八十卷。叶向高《于慎行墓志铭》:“《会典》重修,公为纂修官。”《明神宗实录》卷五十一:“万历四年六月……乙酉,大学士张居正等请以礼部尚书兼学士马自强……充修辑《会典》副总裁官,右中允兼编修陈经邦……修撰赵志皋、田一儁、徐显卿、张位、韩世能、于慎行……充纂修官……上报可。”谈迁《国榷》卷六十九:“丙子万历四年……六月……乙酉……右中允兼编修陈经邦……修撰赵志皋、田一儁、徐显卿、张位、韩世能、于慎行……充《会典》纂修官。”《明神宗实录》卷一百八十三:“万历十五年二月……戊寅,大典告成……礼部右侍郎张位、于慎行、徐显卿、南京国子监祭酒赵用贤,各升俸一级。”

    《东阿于文定公年谱》,署“济门人邢侗编纂①、皖门人阮自华撰述②”,未刊行,手稿本,共2卷,稍有缺损。主要记述于慎行履历、行实及其交往,似流水账。兹考稽于慎行著述,博采群籍,探赜钩深加以笺释,使内容更翔实具体;多方续补,使更具政史、文学之学术价值;并细加编辑,使纲目更加条理、清晰,原著、今释今补判然于目。

   【笺释】

    ①邢侗(1551—1612):字子愿。临邑(今属山东)人。明代文学家、书画家。万历二年(1574)进士,除南宫知县,征授御史,出为湖广参议,迁陕西行太仆少卿,30 馀岁罢官,筑来禽馆于古犁丘上,攻读其中,不问家人生产。晚年书名颇重,购请填咽,碑版照四裔。著《来禽馆集》29卷。视于慎行为尊师,过从甚密,有《大宗伯尊师东阿于公六十寿序》、《上东阿宗伯于尊师》、《上谷城座师于宗伯》、《贺东阿于尊师命相》、《祭东阿尊师于文定公文》、《自东阿回祭文定公尊师文》、《祭先师文定公祠》、《先师谷城于文定公碑》及诗歌若干首。叶向高《于慎行墓志铭》:“盖再逾年,而始克葬。门人邢子愿次公之生平为年谱,李公道甫状之,而公子纬持以乞志铭于余。”

    ②阮自华:生卒不详。字坚之。明代文学家。怀宁(安徽安庆)人。万历二十六年(1598)进士,除饶州推官,后改福州,迁南京刑部主事,改顺天府教授。历国子助教,又迁户部主事,历员外、郎中。再出为庆阳知府,考察罢官。又起邵武知府。崇祯三年罢归,未几卒。著有《雾灵集》。

卷一

    [原]①(明世宗肃皇)②帝嘉靖元年壬午(1522)春正月③

    [笺释]

    ①[原]:指邢侗、阮自华纂述《东阿于文定公年谱》原文。

    ②凡夹在原文中括号内的文字,皆为新补,以下不再注明。

    ③明武宗毅皇帝于正德十六年(1521)春三月崩于豹房(武宗在宫禁中建造的淫乐场所),慈寿皇太后以遗诏遣官迎兴世子朱厚熜入嗣皇帝位。夏四月朱厚熜至京师登极,即明世宗。第二年壬午为嘉靖元年。春正月,世宗从众议,称孝宗曰皇考、慈寿皇太后曰圣母,亲生父母只称本生,不称皇。

    [原](明世宗嘉靖)二十四年乙己(1545)(一岁)

    九月乙丑(于慎行)先生生。于之先世登州之文登人,东海高门裔也①。洪武中一世公深(奉诏)徙东阿(之杨柳渡)②,生忠为邑三老③。忠生时,敦节侠,以高年赐爵一级,(移家东阿县治)。④时生厥考玭,挺挺钜儒,领方州,佐大郡,台使者表为庆阳守,未果,卒祀名宦乡贤祠,许州人又作特祠祀之,凡文集六卷。⑤先生为礼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及大父母皆赠如官。⑥玭娶于刘太淑人,四举生先生。⑦太淑人父田,户部员外郎;母苏安人⑧。生而孤,育于叔父中丞公隅。中丞公有人伦识鉴,谓太公環异有奇表,故以兄之子妻之。⑨太淑人一日梦庵摩罗果悬实丰硕,食之遂有娠,九月己丑生先生。⑩先生名慎行,字无垢,一字可远,别号谷山先生。大淑人庄慧,娴书史,尝自教先生读也。先生贵且老,每思太淑人课灯下,辄废食;及太公讳日,必谢客罢政事尽哀。

    [笺释]

    ①东海高门裔:即西汉于定国的后裔。班固《汉书》卷七十一《于定国传》:“于定国,字曼倩,东海郯人也。其父于公为县狱史郡决曹……始,定国父于公,其闾门坏,父老方共治之。于公谓曰:‘少高大闾门,令容驷马高盖车。我治狱多阴德,未尝有冤,子孙必有兴者。’至定国为丞相,永为御史大夫,封侯传世云。”(《四库全书》本)叶向高《于慎行墓志铭》:“其先世出登州,即史所称高门之系人。”邢侗《来禽馆集》卷九《于文定公诔辞》:“于定国后,有平凉公(按,指于慎行之父于玭)。”

    ②于慎行《谷城山馆文集》卷三十二《告高祖墓文》:“显高祖考处士,讳至深府君。”(明万历于纬刻)王锡爵《赠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翠峰于公墓志铭》(以下简称《翠峰于公墓志铭》):“其先籍登州文登县,洪武间,公祖一世公奉诏徙东阿之杨柳渡。”(见《王文肃公全集·王文肃公文草卷十》,明万历王时敏刻本)殷士儋《明平凉府同知于公墓志铭》:“其先籍登州文登县,洪武间,公祖一世公奉诏徙东阿之杨柳渡。”(见道光本《东阿县志》卷二十一)按,洪武三年五月颁布徙民政策,终洪武之世,徙民最多。杨柳渡:即今山东省东阿县杨柳镇。

    ③三老:古代掌教化之官。乡、县、郡均曾先后设置。班固《汉书·高帝纪》上:“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叶向高《于慎行墓志铭》:“高大父忠,为邑三老。”王锡爵《翠峰于公墓志铭》:“一世公生忠,为乡三老。”(按,道光本《东阿县志》卷二十一刊载此文作“邑三老”)

    ④于时(1465—1537):字世和,号翠峰。于慎行祖父。王锡爵《翠峰于公墓志铭》:“公为人大度,有才气,所交皆豪长者,竟自致百金产,缘手散失略尽……而兄坐法当死……公慷慨自诣吏请代。吏怪之,已试问,知为出分弟,益大惊,使前毕其辞。而公涕泣对曰:‘某不幸早孤,兄鞠之成人,某视兄犹子视父也,子为父死无所辞。抑兄未有子而某有子,死何疑?吏疑其诈,即佯许出其兄于狱。公望见兄,大恸曰:‘兄果出乎,吾得死所矣!’趣自着械入狱,不返顾。吏为之泣,竟两释之……尝行道上,拾遗钱归而悬之门,以待其人至还之……邑民故苦赋,公具条便宜,为白直指前,得宽减而赋不失额。尝数称往古事,教道乡里。乡里有疑事,若斗讼,吏不能决者,往往质平于公,公所平曲直甚侃侃,而尤以温良岂弟得人欢……性雅好渔,已忽感古人阴德事,取渔具焚之,其笃行至此,年七十,以布衣为乡饮宾,里中贵人皆为公逡巡让左,无怍容。后奉诏予冠带,而公之第五子某举嘉靖壬子乡试。”东阿县治,即今山东省平阴县东阿镇。

    ⑤于玭(1507—1562):字子珍,号册川。嘉靖七年戊子(1528)举人,二十年辛丑(1541)谒选,先后为许州、静宁州知州、平凉府同知,三十一年壬子(1552)辞官归。朱赓《朱文懿公文集》卷六《于册川先生传》:“先生生而岐嶷,十岁能为文,即禀学于邑中丞刘公所,刘公大异之……年十三,从翠峰公避仇泰安,人有言先生泰安守者,守以白学使姜公。姜公召试之,奇;杂诸郡邑中试之,愈奇,乃廪学宫载归济南,所至人聚观,诸藩臬争迎入舍,赐笔札,车常满,齐鲁间称神童云……去之东流泉,益力学,厚自淬琢,行常带经,止则诵习之,至躬自汲炊,不为悔。弱冠举于乡,五上春官不第,遂谒选,领许州……补陕西静宁州……满考迁平凉府同知……时督府稔知先生可属大事,方表为庆阳守,而先生顾郁郁思归……上书求去,不俟报去矣。先生守二州佐一府,去皆见思,各肖貌祝之……平生不问产业,好读书,工古文词,以作吏,故著述不多,今其集有六卷,存于家。”(明天启刻本)殷士儋《金舆山房稿》卷十《陕西平凉府同知册川于公墓志铭》:“余雅闻济南长老称说于公少年岐嶷,美文词。读公太史状,即古所称南阳朱季何以加焉。两扑巨豪,谈笑擒之,从容陈语利害,千乘之主改颜巽谢,气雄万夫矣。而斗酒自奉,甘蔬茹薄,俨然儒生,又何难于解官归也。”(万历十七年邵陛刻本)贾三近《于氏家藏诗略序》:“余髫稚时,数从家大人闻册川翁童丱称神,落笔万言,翩翩李供奉之流也……翁诗二卷……翁古诗直逼汉、魏,近体当于武德、开元中求之……翁官南州西土,所在有惠政,吏民尸祝,类朱仲卿;投绂归田,家徒四壁,澹然诗洒,类陶靖节;殷殷种德,卒应高门,如持左劵,类君家于公。”(见道光本《东阿县志》卷十八)邢侗《于氏家藏诗稿后序》:“我册川翁,夙蕴瓌奇,天挺间世,薄生人之常恋,营竹素之令图。虽复稍婴轮鞅,而冲襟雅韵,一寄之诗。思既川腾,辞亦林蔚,朝华夕秀,丹霞之气,以舒写物伦,类黄钟之律……今览兹集,即言不相袭,格以类殊。而究厥体裁,率沈雄朗润,妙入元解,盖缘本乎天趣,发之性灵,是以机动神随,意无乏绪,微云河汉,抑亦庶几秋水芙蓉。畴庸雕饰洋洋乎,纚纚乎,斯已奇矣!”(见同上)于慎行《谷城山馆文集》卷三十四《先考遗集跋语》:“先考赠宗伯公,少负才名,数奇不偶,薄游关陇,官业萧条,平生赋咏撰述,遂多散佚残编,旧箧中馀二三,未尽其大都也。往岁,邢子愿氏略取二卷,刻于南宫,李北山先生及中立王孙裒集海岱名家,皆有采摭。及同年张子阳氏来,索全稿刻于安州,始幸有成集矣。悬车之日,奉归家塾,守舍不戒,烈于赤熛,每每谓怅然念之,不忍手泽之复湮、家学之终郁也。爰取安州旧本,重加校定,锓而藏诸祏,使子子孙孙永有遵奉云尔。先考文宗《国》、《左》,以冲和典奥为体,而不尚浮夸;歌诗雅澹湛深,取法韦、杜,视促数绮丽之调将凂焉。盖能自得于古人之矩,而非求合于流俗者。守丞边郡,周旋幕府,值西陲有事,参与行间,故塞上之咏为多云。”道光本《东阿县志》卷四《古绩》:“玉堂振藻坊,在县前桥头,万历年为平凉府同知于玭建圯。”卷七《泰安府志东阿所祀乡贤》:“明兵部尚书张本……平凉府同知于玭……”《书院义学》:“东流书院在城南十五里东流泉上,即故洪福寺也。嘉靖中拆毁淫祠,改为书院,祀宋儒周、程、张、朱五贤,以……明参政刘约、员外郎刘田、都御史刘隅、同知于玭配今院祀。”卷十七《著录》:“《诗略》二卷,于玭著。”按,于玭著述今佚。

    ⑥大父母:即祖父母。万历十四年丙戌(1586)六月于慎行晋升为礼部右侍郎,其“大父母皆赠如官”,应在此时。

    ⑦刘太淑人(1506—1555):道光本《东阿县志》卷十四:“刘淑人,户部郎中田女也。幼好学,静慈孝恭,孝经诸史,靡不遐览。长适平凉同知于玭,生五子。(按,经考实为四子,即慎动、慎思、慎言、慎行,第五子慎由,系妾黎氏生。于慎行《谷城山馆文集》卷二十四《亡弟稚川茂才墓志铭》:“少弟无欺者,名慎由,庶母黎孺人出也……先妣淑人,有四男一女,皆已成立,而会府君客游陇西,卜簉金城,孺人在侍,逾年归里,举弟于舍。府君为其少也,貌清而慧绝,锺爱之。淑人之爱又甚,朝夕抱弄膝上,口枣粟啖之;夜则置诸怀而卧;时啼不休,辄为披衣起坐,至申旦不寝。孺人性卞善,折梃笞儿,夫人闻辄谯之:‘若母敢笞吾儿也!’出则携以自随,时诧内党:‘此吾老生儿!’兄娣以淑人爱之,故亦忘其异母出者。”又同书同卷之《亡兄阜泉处士墓志铭》:“于氏自海上西迁,四世而为先考宗伯府君。府君五子,妣淑人出者四。”《亡兄太学都讲航隐先生墓志铭》:“吾家故居海上,西迁四世而为先宗伯府君。府君举五子,先淑人出者四焉。”)经书皆其口授。三子慎言,嘉靖壬子举人。四子慎行,官至东阁大学士,谥文定。其诸子皆为邑名士。淑人随夫任秦雍、河洛间,题咏甚多。”

    ⑧刘田:东阿苫山人。字伯耕,号东溪。年二十馀举宏治十八年乙丑(1505)进士,曾官元氏知县、户部主事、户部员外郎。卒于京都,享年39岁。道光本《东阿县志》卷十三《乡贤》有传,谓其“为人俊爽玉立,豪宕磊落,不肯折节而中,慈厚无城府”。

    ⑨刘隅(1490—1566):东阿苫山人。刘田之弟。字叔正,号范东。举嘉靖二年(1523)进士(按,道光本《东阿县志》卷十三《乡贤》谓“正德丁丑登进士”,误;且与其志卷十二《选举》谓登“嘉靖二年姚涞榜”相抵牾),曾官福建道御吏、四川按察司佥事、河南按察使、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副都御史。罢归家居几三十年。工书、善奕棋。所著有《家藏集》、《治河通考》等。殷士儋《陕西平凉府同知册川于公墓志铭》:“配宜人刘氏,户部员外郎田女也。蚤生怙恃,叔父中丞公育之。幼聪颖,习女红,女红精。兼通《孝经》、《论语》诸书,娴于词翰……方是时,公从中丞学,中丞遂以宜人字之。而刘氏家世贵显,诸母窃相谓:‘于翁贫甚,奈何以爱女托不可知之子乎?’中丞公曰:‘于翁虽贫,是儿必大其门者,于翁不贫也。’及笄归公,戚属咸谓宜人:‘餐珍袵绮,安能为布素妇乎?’乃宜人椎布操作而前矣。公诸兄落魄不能给,公又无以给之,宜人曰:‘兄弟,手足也,奈何废手足太义而用此簪珥为?’遂为倾箧笥买田百亩,以糊其口。及仲兄殁,所遗子女四人,皆宜人鞠育之,毕其婚嫁。”朱赓《于册川先生传》:“先生生而岐嶷,十岁能为文,即禀学于邑中丞刘公所,刘公大异之,其后卒以兄女女焉。”

    ⑩叶向高《于慎行墓志铭》:“始,刘淑人梦庵摩罗果缀食甚巨,遂生公。故公自儿童时,已俨然大人气度。”邢侗《于文定公诔辞》:“庵罗摩果,于梦中呈。笃生文定,实符厥兆。”按,此说带有迷信色彩,古人往往作此附会。

    [补]父于玭39岁,母刘氏40岁,伯兄于慎动18岁①,仲兄于慎思15岁②,叔兄于慎言10岁③,夫人秦氏1岁④。

    [笺释]

    ①于慎动(1528—1588):字无咎,号阜泉,小字双喜。于慎行《亡兄阜泉处士墓志铭》:“出就外傅,不乐学书,据案呻吟,视日早暮。及读稗官小史,入耳辄记,终不复忘也。府君、淑人,相谓长子家督,固宜使司筦籥……而为兄纳妇,使居田间,岁登所获,以共膏火。伯兄弗乐也,曰:‘丈夫生不成名,终不作田家儿,从五挬蹄涔求活。’日召褐父洒人,拍浮笑呼,口占歌曲,顷刻数百语,左手持杯,右手击案为节,穷日夜虞乐未厌……初兄衣布衣,及行游长安,为受儒士冠带,号为傅小侯,伯兄亦弗乐也,曰:‘业已浮湛田里,即着犊鼻,何至举阿堵物博一士冠,令市儿睇笑。’强为第一服,斥不复御,而衣故布衣日饮,宾客及门,辄走自闭,不称仕人兄也……宗伯北海冯公觞之,其辞曰:‘于长公达人非酒人也……长公学不慕儒,隐不谋生;入赀为儒士,例得受秩,弃而去之,亦有汉阴漆园之指耶。故达人非酒人也。予因而为铭曰:其生也不事也,自以为适;其没而不烝也,世以为戚。己之所适而世之所怛,然而愁世之所戚而己之窅然而休,此其与人者睽而与天者游与,故曰达人。’”

    ②于慎思(1531—1588):字无妄,号航隐,又号庞眉生,小字襕衫。东阿诸生、太学生。善古歌行,尤工古赋,有《庞眉生集》、《群书题跋》等。于慎行《亡兄太学都讲航隐先生墓志铭》:“先生生有异质,跌宕负奇气。年十六七即遍读群书,日课一帙,凡诵数十万言,率能记忆。工为文赋,尤嗜《离骚》,亦好兵家……己酉乡试,先生年十九……故事士子入闱,解衣裸跣,陈兵夹索。先生叹曰:‘此录囚耳,安取礼士?’念欲弗入,恐见不能,入而著义七篇,楷书如法,故为不具草。出则走城西伎馆,大醉累日,长歌而归,誓不从诸生试矣。后三年壬子,无择偕计上,府君在平凉得报,怡然曰:‘少者既举,长者可坐待也?’归而督课先生。先生亦自念长大,无致身策,不得不俛首一经。于是始帖括读书,焚膏呻吟。然自其少年时,独好古文辞,即勉为举子业,终不能工,人亦弗善也……及不肖行仕二十年,先生且老又病酒,稍衰,犹屣履诸生中……及岁丁亥,乃驰至长安,入赀游太学,从博士诸生一再摳衣,辄愤邑不自胜,然业已就之,无如何也……先生为人魁梧长大,渥颜丰顺,谈说经史,擘画世事,奇伟不凡……为文奥雅雄浑,取法迁史,而不事模拟,为一家言。诗工长歌,喜孙太白。常楼居之,调至为骚赋,沈酣楚声,尤非俗好所及。而近体声病,则时有出入焉。亦间为元人乐府,大有风韵,多从狭邪中得之……吾两兄皆异才也:先生博物闳览,贯穿百家,而精丽少谢无择;无择文词瓌钜,挥翰辄数千言,而多识不及先生。然皆文苑之英也……先生著述,可十馀种,校其一二梓之,他不能遍也。”(《谷城山馆文集》卷二十四)于慎行《庞眉生集叙》:“先生渔猎最博,论议最豪。然其为文,茹古涵今,自立机轴,气骨本迁史,体裁出昌黎氏,雄浑渊博,苍然古色,宁违绳削,终不肯雕刻字句以兢周容;所乏者,栗密耳。诗善古歌行,好常楼居,孙太白之调,骏发踔厉,有足喜者。近体不纯于唐,亦不落宋,至傍人口吻,龋齿效频,亦薄不为也。少时喜读《离骚》,其为骚体甚富,稍长亦复弃去。尝以数首呈文宗吴霁寰公,吴公谓其‘真得楚声,可霸骚坛’,非谩语也。先生虽游于艺文,志在取世,尚论古豪杰人,于唐慕郭无振,于宋慕张忠定、陈永嘉,议论押阖,又慕苏氏父子,其志趣可睹矣……先生遗稿,自题《庞眉生集》者,尚可二三十卷。及行归田,颇多暇日,乃从于綮索取之,亦多散佚于残编断简中,定其可读者若干首,付綮梓之家塾……先生又工为宋元词曲,深研其声病,谓:‘近代所为,即被之管弦,于古无当也。而成文之音亦寡,又半从狭邪得之,乃其愤邑之志借以抒写,有足怜者。自宋诸名家,皆以乐府入集,亦文之一体,不可废耳。’他所论著,有《剑术》、《说林》、《兵略》、《八阵图解》、《诸家要略》、《论文博采》、《群书题跋》,虽施之当世,未必尽合,而能掎摭千古,成一家言,亦必有识之者。然不能尽梓也。”(《谷城山馆文集》卷十二)道光九年本《东阿县志》卷十四《人物下》:“于慎思,字无妄,郡丞玭之子也。年十六七时,从父之关中,过古秦汉陵墓、宫阙之墟,辄击剑悲歌,洒泪徘徊,不知者目为狂生,慎思自谓不狂。尝为安边策欲上之,不果。省试时,见陈兵夹索,以为非待士礼,愤不入;即入,故阙其草而去,遂逃于酒间,曰:‘吾不从科名进矣!’所著有《庞眉生集》。”朱观熰选刻《海岳灵秀集》:“无妄集中,《望岳吟》、《河平谣》诸篇,天才跌宕,笔阵激跃,有太白风骨。”(隆庆五年本)《四库全书总目》卷二百七十九《别集类存目六》之《庞眉生集》提要:“是集诗七卷、杂文八卷、乐府一卷,皆有纵横排奡之气,而颇涉粗豪。”王士祯《渔洋诗话》卷上:“东阿于慎思,号庞眉生,文定公慎行之兄,诗才情过文定,尤工古赋。”(《四库全书》本)

    ③于慎言(1536—1564):字无择,号冲白。有《冲白斋存稿》。于慎行《亡兄乡贡进士冲白先生墓志铭》:“年甫十四,列为学官弟子,即应省试。御使读其文,辄见嗟异,议且入彀,参政豫章万公讶其太少,曰:‘此儿国器,毋遽以一第盈之。’而以其卷传览,诸公声烨然譟济上矣……壬子,年十有七岁,归自关中,诣试省闱。故大司空豫章李公为济南太守,得其卷奇之,以呈御史,御史程公举为高等……明年癸丑,都试报罢……己未、壬戌再上再罢……迄岁甲子,先生有所愤邑而病,病几三月,以七月十三日卒……先生为人修长玉立,风骨矫矫,天才警敏,落笔千言,河倾泉涌,纸上作刺刺声。其为制义七首,率不至日中而就,未尝涂改。或操翰牍求言,即问作何书法,且撰且书,己,付其人去,亦复不自记也。外叔祖刘公故善章草,先生能继其法,篆隶行楷,并皆精妙。其为古文辞,庄丽遒美,喜作六朝俳体,然自谓非其至也。歌诗爽朗不群,飘然有凌云气,而矩裁未成。天不假年,嘉禾不秀,岂不惜哉……搜罗遗草,仅得三卷,梓诸家塾,俾子孙藏焉。”(《谷城山馆文集》卷二十四)于慎行《冲白斋存稿叙》:“先生才高而俊,学博而精,发为文辞,探源《国》、《左》,托体六朝,埒近世黄五岳、皇甫司勋之法,然自谓应世之作,非其至也。歌诗舂客遒雅,取裁盛中,以为‘学杜不成,且落宋人恶趣’,此固卓有所见,非拾人咳唾者。而存稿寥寥若此,其故难言矣……悬车多暇,爰搜遗草,略加是正,以梨枣存之。摭拾无几,不忍芟也。”(《谷城山馆文集》卷十二)道光九年本《东阿县志》卷十四《人物下》:“于慎言,字无择,玭之叔子。为人孝友耿介,不逐流俗。资性颖敏,迥绝常人。其为文赋,下笔千言,顷刻立就。年十四入省试,未午呈卷。参政万阅其文,大奇之,以呈御史,为其少,不选。又三年壬子而举为东省魁,年十七矣。慎言尝从陕西,还渡黄河,其前二舟皆覆,舟中人号咷痛哭,慎言闭目危坐不动,竟全舟以济,舟中异之,相率罗拜曰:‘郎君福人也。’是年遂领荐。其后十馀年卒。所著有《冲白斋存稿》。书法篆隶诸体皆臻其妙。”

    ④秦氏(1446—1608):东阿县东村秦柏之女。于慎行《明故公府家丞东村秦翁墓表》:予家自大父以来,与翁同巷,先宗伯公相与出入游处,为忘年交。予生始晬,淑人数月,即结盟焉。”(《谷城山馆文集》卷二十六)于慎行《祭外舅秦翁》:“若翁视我,殆百恒情。及我先君,游如昆弟。汤饼方传,丝罗已系。”(《谷城山馆文集》卷三十二)邢侗《祭东阿于师母》:“我师至人,含真抱朴;夫人相之,不扬以缩。我师及第,蜚声曜文;夫人佐之,不溢以坟。我师在朝,金华入讲;夫人进餐,倾耳珂玤。我师在列,玉署同盟;夫人解佩,雅志琮璜。我师孔云,闾党亹亹;夫人曰于,我酒有与。我师永慕,手足偲偲;夫人曰喁,我铛有糜。我师起家,无心贵仕;夫人庶而,轩冕泥滓。我师阅世,驻颜大还;夫人企其,烟霞粥饘。”(《来禽馆集》卷二十)

    [补]朱衡34岁①,殷士儋24岁②,李攀龙32岁③,王世贞20岁④,李先芳35岁⑤,李学诗15岁⑥,孟一脉7岁⑦,贾三近12岁⑧。

    [笺释]

    ①朱衡(1512—1584):字士南,一字惟平,号镇山。万安(今属江西)人。嘉靖十一年(1532)进士,历官尤溪和婺源知县,刑部主事、员外郎、郎中,礼部主客司郎中,福建提学副使,四川参政,河南参政,山东按察使、左右布政使,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巡抚山东,工部右侍郎,吏部右侍郎,南京刑部尚书,工部尚书兼右副都御使总理河漕,加太子少保、太子太保。在部裁抑浮费,节省甚重。性强直,遇事不挠,不为张居正所喜。万历二年被劾刚愎无人臣礼,遂乞休归。“所著惟《巡抚河道奏议》二十卷行于世,工部奏议若干卷,诗文集若干卷”。(于慎行《明故荣禄大夫太子太保工部尚书镇山朱公行状》,见《谷城山馆文集》卷二十八)

    ②殷士儋(1522—1582):字正甫,号文通,学者称棠川先生。历城(山东济南)人。嘉靖二十六年(1547)进士。选庶吉士,历官翰林检讨、左春坊右赞善、司经局洗马兼翰林院侍讲、翰林院侍读学士、礼部右侍郎、吏部右侍郎、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掌詹事府、文渊阁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谥文庄。有《金舆山房稿》。

    ③李攀龙(1514—1570):字于鳞,号沧溟。历城(山东济南)人。嘉靖二十三年(1544)进士,历官刑部主事、员外、郎中,顺德知府,陕西提学副使,浙江副使、学政,河南按察使。“后七子”的领袖。有《沧溟集》等。邢侗《谷城山堂诗草序》:“先生起于历下(李攀龙)之壮岁,而成于江东(王世贞)之末年。”但“慎行于李攀龙为乡人,而不沿历城之学……又不似公安、竟陵之学,务反前规,横开旁径”(见《四库全书》集部六《谷城山馆诗集》提要);“公生当庆、历之世,又为历下之乡人,其所论著,皆箴历下之膏肓,对病而发药”(见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丁集中《于阁学慎行》)。于慎行《谷城山馆文集》卷十《冯光禄诗集叙》:“古之修辞者,积闳而用啬,其神常应于有馀;后之修辞者,入少而出多,其力常操于不足。有馀者得诸心,故不厌为醇雅和平之调,而不能已于高华;不足者怵于目,故愈务为瓌奇亢厉之音,而终不能脱于纤靡。此不可不辨也。”于慎行《谷山笔麈》卷八《诗文》:“《史》、《汉》文字之佳,本自有在,非谓其官名、地名之古也。今人慕其文之雅,往往取其官名、地名以施于今,此应为古人笑也。《史》、《汉》之文,如欲复古,何不以三代官名施于当日,而但记其实耶?文之雅俗固不在此。徒混淆失实,无以示远,大家不为也。予素不工文词,无所模拟,至于名义之微,则不敢苟。寻常小作,或有迁就金石之文,断不敢于官名、地名以古易今。前辈名家亦多如此。”(明万历于纬刻本)以上即针对李攀龙及其所代表的复古文风而发。

    ④王世贞(1526—1590?):字元美,号凤州、弇州山人。大仓(今属江苏)人。嘉靖二十六年(1547)进士,历官刑部主事、员外郎、郎中,山东按察副使,河南按察副使,浙江左参政,山西按察使,湖广按察使,右副都御史,南京兵部右侍郎,南京刑部尚书。“后七子”领袖之一。著作甚丰,有《弇州山人四部稿》、《弇州续稿》、《弇山堂别集》、《嘉靖以来首辅传》、《读书后》等。

    ⑤李先芳(1511—1594):字伯承,号北山。濮州(今河南濮阳)人。嘉靖二十六年(1547)进士,历官新喻知县,户部主事,刑部主事、郎中,尚宝司丞、少卿,后被贬为亳州同知。罢归家居四十馀年,大构园亭,广蓄声伎,优游林下。著述甚丰,有《东岱山房稿》、《折衷录》、《蓬玄杂录》、《五岳志略》、《阐微录》、《安攘新编》、《拾翠轩杂纂》等。于慎行《谷城山馆文集》卷二十一《明故奉直大夫尚宝司少卿北山先生李公墓志铭》:“归而坐卧一阁,尽发藏书,日夜伏读经史百家之言,钩玄抉精,毋不有所论著。而于有韵之文,自汉、魏、初唐下及近代,握枢综要,如衡万宝而锱铢焉。”“国朝之称诗赋盛于嘉、隆之际,吾里有两李先生。两李先生者,同时同官,名相比也。其致有不同者,历下以气骨合神,湛含万有而发以雄迅,意常超于象之表;濮阳以才情赴调,融合众采而出以和平,力常蓄于法之中:此其趋操也。比以五音,历下则轩辕之鼓、素女之弦,高张急节,铿鍧骀荡,洞心骇耳,而世不能究其变;濮阳则昭华之琯、嬴台之箫,肃雝和鸣,龙吟凤下,而世不能写其真。盖所谓异曲同工者与!夫风会之流日趋绮靡,而以遗世独立之林,振薄激颓,虎视千古,斯为至矣!”

    ⑥李学诗(1530—1580):字叔言,号前峰。山东东阿苫山人。嘉靖四十四年(1565)进士,历官山西阳曲知县、河南开封府同知、刑部员外郎、兵部武选郎中。道光本《东阿县志》卷十三《乡贤》:“为吏伉直无私,法在必行,不避权贵……两任剧地,又居繁曹,性勤吏职,不肯一时逸,以至成疾,归里卒于舟中。学诗虽核于世故,而心事洞达无机械,不能为时俗功巧。自奉甚简,不务声华,即与人交,未尝先倡,至则应之,有前辈风操。”

    ⑦孟一脉(1539—1623):字淑孔,号连珠。明东阿南谷镇(今属山东平阴县)人。隆庆五年(1571)进士,历官山西平遥知县、南京御史、建昌推官、尚宝丞、南京右通政、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贑,诰赠左副都御史。道光本《东阿县志》卷十三《乡贤》:“一脉生而颖慧,方在髫龄,即以古人自期许。稍长,益励志进修……四入邑庠,为文辄出惊人语。隆庆丁卯举山东乡试,辛未成进士……直声震天……疏不矫矫名迹……历南通政,滞陪京七年……秩满乞归……家居日与素心人于文定商坟典,而亦雅爱佛乘……累荐督抚南贑……是以积劳成疴,屡疏控辞,始蒙予告。登榜四十九年,历官一十七载,归故山八十有一,又三年卒。”

    ⑧贾三近(1534—1592):字德修,号石葵。峄县(今属山东)人。隆庆二年(1568)进士,选庶吉士,历官吏科给事中、户科都给事中、太常寺少卿、大理寺左少卿、南京光禄寺卿、光禄寺卿、右佥都御使巡抚保定、大理寺卿、兵部右侍郎等。与于慎行为莫逆之交,人称“两鲁生”。

    [补]九月丁丑,敕召大学士夏言;二月戊申,夏言入朝主政。①

    [笺释]

    ①夏言(1482—1548):字公谨,号桂洲。贵溪(今属江西)人。正德十二年(1517)进士,先为谏言,很快拜尚书,入参机务,居首辅。意颇骄横,严嵩妒之。因赞陕西总督曾铣请复河套事,夺职放归。嵩复唆仇鸾劾其受铣金,交通为奸利,遂弃市。后严嵩败,追谥文愍。有《桂州集》。《明世宗实录》卷三0三:“嘉靖二十四年九月……丁丑,诏起原任大学士夏言于家,遣官赐之敕曰:‘迩者内阁缺人,朕以卿赞政有年,忠勤茂著,特此起用……卿宜即日就道,驰驿前来。’”卷三0六:“嘉靖二十四年十二月……戊申,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夏言起用赴京,上悦,命复原职。”印鸾章、李介人修订《明鉴》卷六:“帝微觉严嵩贪横,复召用言。言至,复盛气陵嵩,出其上。凡所批答,略不顾嵩,嵩噤不敢吐一语。所引用私人,言多斥之,亦不敢救,衔刺骨;而言以废弃久,务张权,所谴逐亦不尽当。御史陈其学,以盐法事劾崔元及锦衣都督陆炳,言拟旨令陈状,皆造言请死,炳行三千金求解不得,长跪泣谢罪乃已。二人与嵩比而搆言,言不悟。”谈迁《国榷》卷五十八亦有类似的记述。

    [原](明世宗嘉靖)二十五年丙午,纳采于秦。①通人秦公柏,②娶于张③,生夫人。夫人简穆自将,与先生相庄,先生白首无违言。④后先生一岁没,⑤具纳言孟公一脉状中。⑥

    [笺释]

    ①纳采:男方向女方送求婚礼物。《仪礼·士昏礼》:“昏礼,下达纳采,用雁。”贾公彦疏:“纳采,言纳者,以其始相采择,恐女家不许,故言纳。”(见《十三经注疏》本)秦:即秦柏。叶大亨《大明资政大夫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赠太子太保谥文定于公元配诰封淑人秦氏合葬墓志铭》(以下简称《秦氏合葬墓志铭》):“东村翁柏者,配媪张,独诞一女,则淑人也。生有奇征,每日晏,则见红光灼灼周映颜面,若绛纱笼,翁媪心异之。忽一夕,夫媍俱梦五色云中有两锦衣儿,共乘一龙而翔天际,下立一朱衣,指以示翁媪:‘此而女而壻也。’寤,各语其梦,益异焉。厥明,保母抱文定公过其门,翁出谛视之,侘曰:‘壹何似吾梦中乘龙儿!’亟缔姻焉。”(据拓片)按,此说颇具迷信色彩,意在渲染于慎行与秦氏系天生一对。

    ②通人:学识渊博通达的人。王充《论衡·超奇》:“博鉴古今者为通人。”(见《四部丛刊》本)秦柏(1519—1592):于慎行《明故公府家丞东村秦翁墓表》:“秦氏,东阿世族也。其先盖凤阳人。高祖讳彦良,元末为东平路总管府判官,卒葬东阿,子孙因占籍焉……吾外舅东村翁也,讳柏,字大贞,以别墅自号云……翁生而聪敏多材,治经通解,未冠补邑诸生。而侠节好游,不视作业,从宾客少年,挥鞭挟弹,出入鸣瑟跕屣之间……求兵家言,闭门伏读,不至数月,即得其要指,能著论义。从御史试,辄举高等;再试,名第愈高……会孔上公入朝,闻翁贤豪,请以为圣庙典乐天官,覆如其议,有诏许之。典乐者,公府家丞而奉圣庙之祀……其职与博士等……部使见其貌庄,问知其士人,召前询访,应对有法,无不改容礼之,尊者在坐为起,守丞以下送迎,揖让如宾。主君以是重翁,将倾心任使之,而翁终不能俯仰,志又不行,因自罢去……年六十馀,邑大夫慕其贤,延为乡饮祭酒,时从问民间疾苦与政所宜兴革,翁辄以正对,无所阿曲,大夫敛容纳焉……予家自大父以来,与翁同巷。先宗伯公相与出入游处,为忘年交。予生始晬,淑人数月,即缔盟焉。受室之年,先公捐弃,予及淑人孤露无依,翁媪无他子女,亦惟淑人是依,所以赡予膏火,至废鬻以供。及予仕游长安二十馀年,淑人多病,翁家居思女,常以岁时輓辂省视,或蹈冰雪不辞。”

    ③张:即张氏(1520—?)。于慎行《明故公府家丞东村秦翁墓表》:“夫人张氏,阳谷张公吉女……贤淑有材,能综家政。”

    ④相庄:此指夫妇相互敬重。沈德符《敝帚轩剩语·惧内》:“近年吴中申、王二相公,亦与夫人白首相庄,不敢有二色。”(见《丛书集成初编》本)叶大亨《秦氏合葬墓志铭》:“甫笄归公,时公已举孝廉,攻苦下帷,不问梱以内事。姑刘淑人又已先逝,宗伯公家居久,产又旁落,日以诗酒自娱,客至,取啐嗟办。淑人夕篝灯纺绩,佐公膏火,晨起先诸姒上食宗伯公,亡不鲜。即夜呼酒,酒且至……宗伯公即世,遗簉室与幼子……淑人独调护惟谨,尝阴托其幼子于死……公遭丧,哀毁成疾,几不可疗,突烟常冷,而诸同产又嚣谇无已。时淑人脱簪珥,手调汤药御公……公成进士,官太史,从之  中,犹躬浣濯,啖糒粝,无异居约……江陵夺情议起,公倡同官疏争,尼不得上,图请告,淑人力从臾之。归,旧庐不芘风雨,而念祖茔阙护山,将不利于族众,大出赐金修治之……费度不给,则淑人鐶瑱匪有恡也……万历乙酉,公典南畿试,淑人从陆先归。吴越大姓某某,使使闯入阿,阴属老苍头有所祈,淑人闻而叱:‘抡材何任,而主人翁何如人,乃如此污吾耳!’……公正秩宗,沈藩越例请封,持之加藩,有粤援,欲从中下,伺秦翁入都,则奉朱提百镒为翁寿:‘愿翁一言婿,第得疏参,吾事办矣。’翁闻以甞淑人,淑人正色曰:‘翁何不知婿?婿以清苦受知,位上卿,纵辇金如山,必不肯易生平一节,毋溷汝门楣也。’……后公闻知,乃叹曰:‘成我志者,淑人也。’……公仕官不出词林,囊无剩钱,名田不数顷,而三族多待以举火者,率取办于淑人。节缩所赢,有缓急不待请而予……论者以公友于、睦婣,纚纚人口淑人之力焉。自公以屡请册立,忤上意乞归,优游别墅,若将终身,淑人逌然,时与偕往,观稼视获,自比鹿门……宾客门人,过从公游,移日达曙,盘餐杯勺,不呼而具,无不人人极欢。去大都,淑人有治办才,又不敢屑屑訾省,要在大计,故公倚之。”

    ⑤此据阴历而言,因于慎行卒于万历三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夫人秦氏卒于万历三十六年七月二十四日。如按阳历,则同卒于1608年。

    ⑥孟一脉所撰秦氏状,今佚。萧大亨《秦氏合葬墓志铭》:“状淑人者,纳言孟公。秦之所自出词,综而无溢。”“故譬淑人之造于于也,犹夫文定公之造于国也。则为淑人志,不佞何敢以不文辞?按状,淑人之先……”萧大亨撰《秦氏合葬墓志铭》,即本之于孟一脉所撰状。

    作者系聊城大学文学院古籍整理研究所教授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4 20:30:33 | 显示全部楼层
穀山筆麈(明)于慎行

目錄

 點校說明

 筆麈題辭

 筆麈跋

 卷一 制典上 制典下

 卷二 紀述一 紀述二

 卷三 迎鑾 一 二 藩封 恩澤 國體

 卷四 相鑒

 卷五 臣品

 卷六 勳戚 閹伶

 卷七 經子 典籍

 卷八 詩文 選舉

 卷九 官制 月俸

 卷十 謹禮 建言 明刑

 卷十一 籌邊

 卷十二 形勢 賦幣

 卷十三 儀音 冠服 稱謂

 卷十四 雜解 雜考

 卷十五 雜記一 雜記二 雜記三 雜記四 雜聞

 卷十六 雜說 璅言 論略 夢語

 卷十七 釋道 附錄

 卷十八 夷考

 附錄一 明史于慎行傳

 附錄二 刻筆麈小引

點校說明

  穀山筆麈十八卷,明于慎行著。

  于慎行,字可遠,又字無垢,山東東阿人。生於嘉靖二十四年(一五四五年),卒於萬曆三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三日(一六0八年)。隆慶二年(一五六八年)進士,官至禮部尚書。萬曆十八年(一五九0年)致仕,家居十七年,以讀書著述為事。穀山筆麈就寫於這個時期。此外,于慎行還著有穀城山館文集四十二卷、穀城山館詩集二十卷、讀史漫錄十四卷。

  穀山筆麈主要記述明朝萬曆以前的典章、人物、兵刑、財賦、禮樂、釋道、邊塞諸事,為考溯源流,亦時或兼及前明諸朝史實。其中關於嘉、隆、萬時期朝廷內閣的排擠傾軋、官場的腐敗、士大夫的寡廉鮮耻以及社會經濟文化諸狀況的記載,多出作者親歷或目睹耳聞,對於明史的研究,尤多參考價值。

  本書在作者生前曾有抄本流傳,萬曆四十一年(一六一三年)由其門人郭應寵整理付梓,天啟五年(一六二五年)沈域據其家藏抄本再刊。這次點校,以萬曆本作底本,用天啟本通校,作者所徵引的史實及書籍,也盡可能查尋出處,據以勘誤。

  明史于慎行傳及沈域刻筆麈小引附錄於書末,供讀者參考。

筆麈題辭

  余幸以年家子事先生,於詞林為後進,辱先生不鄙夷,時相過從,與之談論今古,揚於文藝。余聆其言,若驚河漢,韙其識,如陟泰岱而望吳門。世言新都博而不核,弇州核而不精,博而核,核而精,余於先生見之矣。比歸臥東山,益得以其閑討探當世得失之故。於是傍搜博採,屬詞比事,史摘漫錄、筆麈次第而成書。客歲,余赴召,約先生晤別於岱,夜語良洽,因手筆麈稿以示余。余受而北征,軺焉,舟焉,而稿具焉。展之,則朝家之典章,人物之權衡,經籍、子史、禮樂、兵刑,以至財賦阨塞之區,耳目睹聞之概,纖悉具備,而又綜二氏之異同,考四裔之源委,運折衝於寸管,總經緯於毫端,信經國之大業,寧尾尾詹詹資清暇之談柄已乎?乃若璅、夢諸篇,托寄遠而切劘深,士大夫不可不置一通於座側者。余每恨曩侍先生日,猶未能少盡先生之奧,今幸於此而復睹一斑也。既卒業,爰綴其拳拳服膺者如此,以復於先生。且有請曰:蒲輪且至,執斗魁而不妨揮麈,惟先生饒為之。余謹辟咡以俟。

年家子北海馮琦書

筆麈跋

  吾師文定于公有穀城全集及讀史漫錄行世,小子寵間嘗少效編次之役矣。第恨史錄坊刻,謬付傭書,罔識校讎,猶仍魚魯,意甚嗛焉。茲歲公車報罷,適公子中翰君緯奉使東還,與之昕夕聯舟,因復出師所為筆麈手稿視,寵潸然卒業,慨慕彌深。大都錯綜今昔,揮霍見聞,無論國故、典章,覯若懸象,即間雜齊諧,亦屬勸百此。其意旨所嚮,則略與史錄同。而牆籬載筆,有觸輒書,標置未遑,良亦有待也。寵竊寅緣緒言,紬繹條貫,敬釐為卷者十有八,為類者三十有五,實不能贊乎一詞,亦匪敢秘其鴻寶。編摩既竣,用歸其副於中翰君。蘭臺石室,不可無此一編,知非獨王、謝家物耳。

  萬曆癸丑秋七月既望,福唐門人郭應寵薰沐勒於黃石山堂。

穀山筆麈卷之一

 制典上

  唐制,天子御殿見群臣,曰常參;朔望薦食諸陵,有思慕之心,不能御前殿,則御便殿見群臣,曰入閤。宣政,前殿也,謂之衙,衙有仗;紫宸,便殿也,謂之閣。由正衙喚仗,由閣門而進,百官隨而入見,謂之入閣。以此推之,乃以常朝御正衙,朔望御便殿也。本朝朔望御正殿,百官公服朝參,而不引見奏事;每日御門視事,百官常服朝參,諸司奏事。蓋以朔望御殿,備朝賀之禮,而以日朝御門,為奏對之便。較之唐制善矣。

  國初設官,以品秩為上下。當時朝儀,想亦專擅品級,不分散要。世宗自甲午以後,凡三十餘年不視常朝,即歲時肄禮,惟講會同之儀,而日朝之典,遂至無一人記憶。穆考登極,始復常朝,鴻臚搜求故實,多所散失,不知於世廟初年合否。以予所見,班行其東西分立,則勳戚在西上,東面,不與百僚齒。左班面西侍立,一品、二品為第一行,三品次之,為第二,四品五品京堂次之,為第三,宮坊五品六品次之,為第四,翰林六品七品次之,為第五,兩房中書次之,為第六,此為一段。其下,則六科為第一,吏部第二,中書舍人第三,此為一段。其下,則御史第一,五部次之。自此以下,品級官制紊不可紀矣。右班面東侍,則錦衣在前,五軍都督府次之,其後,七十二衛指揮等官,不惟班次不可知,即冠服藍縷,往往而是。叩頭禮畢,則左班內閣,右班錦衣,俱由玉陛升立金臺左右,六科升立甬道左右,東西向,御史立於甬道左右,北向。其北面行禮班次,則公、侯、駙馬、伯列三班於前,去文武階次稍遠,其下,則文武兩班同上御道,左右分立,一品、二品為第一,三品第二,四品、五品京堂至翰林史官、吉士第三,科道、中書第四。其下,則六部郎官亦頗紊亂。其同班序立,翰林七品在小九卿六品之上,宮坊六品在小九卿五品之上,宮坊五品在大九卿五品之上,講、讀學士在大九卿四品之上,惟讓僉都、少詹、光,學士在僉都之上。至於六部郎官,往時或敘衙門,一吏,二禮,其下則戶、兵等部,故有主事立於郎中之上者。其後,戶部主事賀邦泰者,以禮部在其上,嘗上書爭之,有詔:六部郎中並列,員外次之,主事又次之,以官品為準。然熟視諸曹與吏部齒者,咸踆踆若不敢先。久之,又稍稍紊矣。右班武臣,當以都督為先。自世廟以來,錦衣權重,又陸、朱諸公皆三公重銜,官在都督之上,故立於首,若與內閣相視者,而都督以其貴寵,不敢與亢故也。萬曆戊寅,朱太傅已沒,掌錦衣者,俱都指揮等官,相沿舊規,仍立前列。其後,遂有爭議。部中以錦衣貴重,竟不能持可否,乃令錦衣仍前立,行稍下,都督立其後,稍上,鳴鞭行禮畢,則錦衣升立金臺,都督方為首行矣。此遷就之方,非正禮也。

  古時五等之爵,原有等級,如唐爵,國公一品,郡縣公二品,侯三品,伯四品,子、男五品。至宋,略倣其制。惟本朝公、侯、伯三等皆在一品之上,不與文武齒矣。

  大明會典:「官員隔一品避馬,隔三品跪。」惟法從不然。今諸寺大卿皆三品也,乃避尚書、侍郎,公侯勳臣在一品之上,乃避內閣,六卿二品避內閣,亞卿三品避太宰,文官八、九品者,亦與公侯抗禮,道上不避,此倒施也。史官、諫議與六卿抗,抑亦過矣。會典所載,直為不與同品者比,非欲以新進書生與朝廷老臣分廷而坐也。近世風俗大壞,人心不古,大臣持祿固位,折節於臺諫,臺諫怙勢恃力,抗顏於大臣,安所得廉遠堂高之義哉?若大臣不愛官爵,即自重不為抗,臺諫不畏強禦,即守禮不為詘。奈何其不然也?

  國家典章制度掌故,所守不肯深考參稽,多所謬誤。往在部中,見一二事可笑。如金山列廟妃嬪,歲有遣祀,其諭祭之文,皆其初附祀典,出於先朝所命,著其奉供之勞,此易世即當更者。又或僅隔一朝,猶稱庶母,皆當世之稱謂也。今已累歷朝數矣,以倫輩推之,皆在高曾以上,而猶用舊文,此何理也?又國初仁、宣以來,為天潢長支,其視諸王之行尊者,皆叔父也,故王書有叔無伯,其視諸王同行者,皆弟也,故王書有弟無兄,此自當時倫常言之爾。今歷數世,長幼之倫,互有上下,而賜書之文,猶用舊稿,至有以伯為叔,以兄為弟,又何禮也?兩房中書惟據舊稿抄謄,不核世次,諸公以為故事,不甚咨省,故謬訛至此爾。南京太廟已不設主,惟奉先殿有五祖神主,以仁孝皇后配享,此亦一大謬也。

  昔顏魯公請定唐列聖之謚,以為周之文、武,稱文不稱武,稱武不稱文,蓋舉其至者故也。今列聖謚號太廣,有逾古制,請自中宗以上,皆從初謚,以省文尚質,正名敦本。議者皆以為然。或謂,陵廟木主、玉冊,皆已刊勒,不可輕改,其事遂寢。不知陵廟所刻,乃初謚也。人臣當國家制度,苦於不能深考,為識者所譏,此其證矣。魯公議謚號,最為有見,然當時尊號徽稱至十餘字,何不并議更之?天無上之尊,近於無名,即謚止一字,不為貶損,然追崇祖先,褒述功德,即稱名稍溢,亦不為過,奈何身臨宸極,臨制萬方,而徽號尊稱重累不已?益無謂矣。本朝廟號多至十六字,比之唐、宋尤為過溢,惟年號不更,及主上臨御,不上尊號,此唐、宋所不及也。然聖母徽稱累至數字,亦覺太溢,此與人主尊號何異?尊養之至,亦豈在彌文繁稱哉?

  本朝謚法亦有參差。廟號十六字,而親王謚止一字,此以多為貴也。親王一字,而郡王大臣二字,此則以少為貴也。後世廟時,謚真人為四字,則又以多為貴矣。

  宋高宗山陵,朝議以世祖為號,尤袤 【 「袤」原訛作「衰」。尤袤與洪邁議宋高宗謚號,見宋史尤袤傳。茲據改。】 駁之,謂:光武以長沙王後,布衣崛起,不與哀、平相繼,稱祖無嫌;太上中興,實繼徽宗正統,以子代父,非光武比。乃稱高宗。以子繼父,不當稱祖,誠萬世斷案,而嘉靖上成祖廟號,無以是告者,豈未深考與?抑知而不敢也?

  唐制,二月八日及生日、忌日公卿朝拜諸陵。又有忌日行香於京城宮觀,天下諸司,亦於國忌行香,至宋猶有宮觀行香之禮,外州不同也。漢、唐以來,諸帝升遐,宮人無子者,悉遣詣山陵,供奉朝夕,具盥櫛,沾衾枕,事死如生,至宋不聞有此。本朝國忌,上陵及內殿有祭,無行香宮觀之禮。諸陵惟中官灑掃,不遣宮女,皆前代所不及也。

  本朝行出,樂設不作,回鑾乃奏鼓吹。初不解其故。及讀南史:梁武帝有事太廟,詔以齋日不樂。至今,鑾輿始出,鼓吹從而不作,還宮乃如常儀。方知駕出不奏鼓吹,蓋有所本云。

  唐、宋郊祀之典,費至巨萬,每以國用不充,曠而不舉,此未達繭栗陶匏之義也。唐每郊祀,啟南門,灌其樞,用脂百斛,即此一端,他可知矣。今都城南門亦閉不開,惟郊祀駕出方啟,不過數軍士推轉之耳,何至用脂數百斛耶?

  本朝后妃多出民間,勳戚大臣皆不得立,亦其勢使然,顧於國家有益。觀漢宣帝許后起微時,登至尊日淺,從官車服甚儉。及霍后立,輿駕侍從日盛,賞賜官屬以千萬計,與許后時懸絕。女子若生長富貴,不知民間苦樂,起而居天下之上,縱志奢華,無所吝惜,人主又從而悅之,奇技淫巧必從此作,天下敝矣。閭閻子女,平生所見,固少奢麗之觀,一旦享至尊供奉,方且駭懼若不敢當,其於服飾器用,必有愛惜,不至暴殄。且在人主左右,得以民間所見,朝夕陳說,使九重之上,知閭閻情苦,勝於箴誦訓諫當萬萬也。祖宗立法之善,此其一云。

  唐時公主下嫁,舅姑拜之,婦皆不答,至德宗始從禮官言:公主拜見舅姑、兄姊,舅姑坐受,兄姊立受,如家人禮。此可為後世法矣。本朝公主出府儀注:三日拜見舅姑,公主東向,舅姑西向,立受二拜。較之唐制已為不侔,然尊卑之分猶自不紊,第不知果能如儀否。而王府郡縣主君出嫁民間,乃或持居尊之體,與舅姑抗,此不知令甲者耳。

 制典下

  古今規制大略相仿。自漢以來,奏事得請輒報曰「可」,即今之「是」也。江左詔書畫「諾」,唐時畫「聞」,即今之「知道」也,其稱「奉聖旨」,則自宋然矣。

  唐時廢置州縣,除免官爵,中書為發日敕,請御畫而行,想即所請制日也。今制,誥命惟書成進覽,用寶而行,不請御畫矣。

  唐史:崔胤奏事,昭宗與之從容,或至燃燭。高駢子使人紿畢師鐸曰:「已有委曲在張尚書所。」當時臣下奏對,謂之「從容」,機密文書,謂之「委曲」,此虛字實用也。唐時,臣下取旨,謂之「候進止」。宋時,臣下取旨,謂之「伏候指揮」。本朝謂之「請旨定奪」。此實字改用也。

  唐制,降詔之外,有所訪於群臣,則用朱書御札。今內降御札,猶用朱書,其例昉此。

  今制,平行文移,率用「准」字,即「準」也。自唐以來,皆用「準」字,至寇準為相,省吏避其名,遂減「十」字,至今不改。

  唐初,詔敕皆中書、門下所撰,乾封以後,始召文士元萬頃、范履冰等待詔北門,謂之「北門學士」。玄宗即位,始置翰林院於銀臺門內,以處藝能技術之士,又置翰林待詔,掌四方表疏批答、應和文學,又以詔書文告悉由中書,多至壅滯,始選朝官有學識者,入居翰林供奉。開元二十六年,始以翰林供奉改稱學士,別建學士院於翰林之南,俾專內命。至德以後,天下用兵,深謀密詔,皆從中出,翰林學士例置六人,以年深德重者一人為承旨,以獨當密命故也。貞元以後,為承旨者,多至宰相。此唐時始末也。宋時,以中書舍人掌內制,翰林學士掌外制,每有除命,兩院撰草,有所不合,貼黃執奏,而宰相之選,多在其中。至於醫卜供奉,亦附翰林。此宋時翰林大略也。今之內閣,即承旨、兩制之遺而權任過之。學士以下,講讀、撰述分領藝文之事,若漢之承明、金馬,而書畫技術之流,分置兩殿,視宋之制為盡善也。

  唐之選法,五品以上,宰相商議可否,以制誥行之,六品以下,吏部銓才奏擬,詔於告身上畫聞,而無所可否。其後,宰相權日起,拾、補以下,皆不由吏部,非正法也。本朝卿貳開府、五軍都督及各邊大將,吏、兵二部會九卿推補;方面及將領,吏、兵二部各推二人名,詔用其一;守令以下,則徑擬一人,詔旨報可,無所可否矣。法與唐略相似,而就中主持,皆由本部,九卿與會議,無所從違,視古之吏部,不啻重矣。

  漢、晉以來,朝官乘車猶有古制。唐將相王公皆乘馬,至元和中,宰相張弘靖出為幽州節度,雍容驕貴,肩輿造太極殿。又昭宗討李茂貞,長安市邀宰相肩輿訴其無罪。即此數事,唐已有肩輿之制矣。宋初,朝臣亦乘馬,三品以上,方用羢座,以別等威。及建炎南遷,以江南街路滑,始許朝士乘檐子,亦肩輿之制也。承平日久,漸習安佚,自古然矣。國朝文武大臣皆乘馬,自景泰以後,三品文臣例許用轎,勳戚一品,惟年老寵優者方敢陳請,他不許也。

  唐制,中官服色,即中尉、樞密,皆著衿侍從。僖宗之世,始具襴笏。至昭宗即位,大祀圜丘,又命以冕服劍佩侍祠,蓋楊復恭恃援立之功,威稜震主,故以是假之也。按唐初,士人服衿,馬周上言,請加襴紬褾襈,為士人上服。開骻者,為缺骻袗,庶人服之,想即所謂揆衫也。衣裙分,謂之(衤癸),如今邊將箭衣之製袍。施橫幅於下,謂之襴,今之襴衫。本朝中官,貴極於四品,其後多賜蟒玉,為一品之服,而朝服則不以服,此亦揆衫之遺也。惟司禮之長,遣祭中霤,則有祭服,其徒多圖之畫像以為榮觀。可見冠冕服法不施執著目御,自昔然矣。

  唐、宋宰相執政受命,皆宣麻,播告百官在廷,至節度使受命出節,撤閣屋無倒節理,以示不屈,其重如此。本朝自永、宣以後,大小除拜,止於題疏報可,不給誥授,即內閣、六卿,亦止片紙書名,傳宣所司,邊鎮大將,捧制誥而出,如遣一使,視古宣麻推轂之禮,抑何遠也!

  唐制,拜官之日,即給告身。其人先輸朱膠綾紬價錢,方請書給,即今之誥授也。宋制亦然,每至宣麻,誕告鎖院演綸詞頭已下,外人未知,其密且重如此。

  國初,拜官之初,亦給誥授。其後,除授陞遷,止奉成命,吏部備云旨意,移以咨劄,以為憑據,至考滿覃恩,方給誥授,以獎其成。是虛者反重,實者反輕也。世衰俗敝,惟利否所在以為重輕,而不知大體,故訓詞累牘之褒,視如文具,而批答一言之報,寵若丘山,非累牘輕而片言重也,勸誡者虛而黜陟者實爾。夫君父之命,如綸如綍,恩則雨露,威則風霆,奈何以進用為榮而因以重其言,以獎成為虛而因以輕其典耶?人心世道,此足以觀矣。

  唐時,致仕官朝參之班在本品見任之上,此意甚雅。至宋時,大臣雖隆貴顯赫,其考終書銜,以有致仕為榮,故當時致仕大臣,相知為詩賀,其重如此。本朝致仕官居鄉,禮體與現任同,而無朝請之文,然猶有古意也。乃邇來世俗薄惡,日趨頑敝,大臣懸車,至不見禮於小吏,而士大夫貪逐名寵,往往以致仕為諱,而有得罷去者,輒曹聚而唁之,何論賀矣!嗟夫!此所關係甚大,非淺見者所知,即語之亦不解也。

  唐莊宗時,吳越求以金印玉冊封國王,有司言,故事,惟天子用玉冊,王公皆竹冊,又非四夷無封國王者。帝曲從鏐請,予之。今制,兩宮徽號用玉冊,親王金冊,郡王鍍金銀冊,印如其冊,而國王之號,亦惟施於四夷,宇內不封也。

  宋理宗諭群臣曰:「近來早朝,多奏臣下辭免小事,而事件大者,乃從繳進,甚非臨朝聽政之意。今後宜就早朝面奏。」此與本朝制度大略相同。總之,承平之體,相襲而然,皆非開創之規也。

  元時,宰相拜住言:「朝廷雖設起居注,所錄皆臣下聞奏事目,上之言動,宜悉書之,以付史館。」可見起居之廢,肇自勝國,上下之隔久矣。觀通鑑續編所記元人事實,與今實錄規格不甚相遠,以此知本朝實錄,乃國初館閣諸公沿襲元人之法而成,所以遠不及古,良可慨也。

  元至中葉,經筵之制大備,以勳舊大臣知經筵,次至同知講、讀以下,大略如今日之法。宋時所未有也。

  至治三年,命學士曹元等纂輯累朝格例,名曰大元通例,頒行天下。天曆元年,又命儒臣采輯本朝故事,准唐、宋會要,名曰經世大典,即今會典體也。

  宋、元封贈大父母,降父母一等,封贈父母,降本身一等,蓋推恩近重而遠輕也。然子孫之心終有不忍。本朝封贈三代,一如見爵,教孝之典,可謂大備矣。

穀山筆麈卷之二

 紀述一

  純皇之誕孝廟也,時萬貴妃寵冠後廷,宮中有孕者,百方墮之。孝穆太后舊為宮人入侍,已而有孕。貴妃使醫墮之,竟不能下,乃?育之西宮,報曰:「已墮。」上不知也。一日,上坐內殿,咄嗟自嘆,一內使跪問故,上曰:「汝不見百官奏耶?」小內使應曰:「萬歲已有皇子,第不知耳。」上愕然,問:「安在?」對曰:「奴言即死。」於是太監懷恩頓首曰:「內使言是。皇子?養西宮,今已三歲,匿不敢聞。」上即?百官語狀。明日,廷臣吉服入賀,遣使往迎皇子。使至,宣詔,孝穆抱皇子泣曰:「兒去,吾不得活。兒見黃袍有鬚者,即而父也。」皇子衣小緋袍,乘小轎子,擁至奉天門下。上抱置之膝,皇子輒抱上頸,呼曰:「爹爹。」上悲泣下。是日頒詔天下。時孝肅居仁壽宮,恐皇子為皇妃所傷,乃語上曰:「以兒付我。」皇子遂居東朝。自是,諸宮報生皇子者相繼矣。一日,上出,貴妃召太子食,孝肅謂太子曰:「兒去毋食也。」太子至中宮,貴妃賜食,曰:「已飽。」進羹,曰:「羹疑有毒。」貴妃大恚,曰:「是兒數歲即如是,他日魚肉我矣。」忿不能語,以致成疾。初,孝穆為宮人時,有宮人當直宿者病,而強孝穆代之,遂有孕云。孝廟既生,頂上有數寸許無髮,蓋藥所中也。傳云:太子迎入東朝,貴妃使使賜孝穆死。或曰孝穆自縊。萬曆甲戌,一老中官為予道說如此。

  世廟晚年,諱言儲貳,有涉一字者死。穆考在潛邸,朝夕危懼。今上誕生,不敢奏聞,至兩月間不敢剪髮。一日,有宮女最幸者,乘間以聞,上怒而譴之,宮中股栗,莫知所為。太監黃錦熟念無可為策,一日,伺上色喜,即命宮女、中官於殿廷欗楯所至皆置樽俎,上問何故,黃即伏奏:「皇上有喜。」上曰:「何喜?」黃曰:「上自思之。」上遲迴曰:「念惟生一孫,差可喜耳。」黃即呼宮女、中官頓首呼萬歲。於是,禮官始敢以皇孫聞也。

  世廟久在西內,朝夕御膳,不用大官所供,皆以左右貴璫輸直供應,取其精潔便適也。諸璫以此市寵,務為豐華。穆廟以來,相沿為例。已而賜予日減,諸璫匱竭,而供膳之費,不減舊時,無論其他,即司禮之長,日役內使百餘,以供廚傳,所費可知也。諸璫力不能供,無以為資,往往請托諸司,以佐其費。蠹政之源,亦有在焉。嘗謂此事極為不雅,以萬乘之主,玉食萬國,而受左右私養,是何體統?及考唐玄宗時,諸貴戚以進食相尚,每進水陸千盤,一盤費中人十家之產,蓋知此風自古已然。彼或偶一進獻,非以為常,故能極其侈靡若此。明皇荒侈之時,何所不至,豈聖世所宜有哉!

  一日,從二三同列入觀西苑,見空地柱礎臺階皆為瓦礫。問之,則隆慶改元,將世廟所建離宮大半拆毀故也。予怛然傷之,以為當時柄國之臣,輕損舊跡,非臣子之義。及讀南宋史,孝武奢慾無度,大營宮室,及帝殂,執政者即罷南北二馳道,及孝建以來所改制度,悉還元嘉之舊。尚書蔡興宗以為:「先帝雖非聖德之主,要以道始終三年無改,古道所貴,今殯宮始撤,山陵未遠,而凡諸制度興造,不論是非,一皆刊削,雖復禪代,亦不至此。天下有識,當以此窺人。」嗟嗟!興宗數語,可謂知大義矣。大臣不明忠孝大義,本諸人情,協之天理,而徒以私智小慧牢籠天下,往往為有識者所窺,竟亦莫之悟也。若此,而高談學術,自附聖賢作用,寧能使天下無識微之士耶?

  蕭育論趙飛燕事曰:「褒獎將順君父之美,銷滅匡救既往之過,古今通義也。事不當時固爭,防禍於未然,各隨首阿從,以求容媚,及宴駕之後,尊號已定,萬事已訖,乃追探不然之事,訐揚幽昧之過,此臣所深痛也。」此數語,極中人臣不忠之弊。隆慶中,閣學新鄭高公拱正王金之獄,其議與此暗合,雖其指在於矛盾華亭,加以大罪,而其言則大體所關,不可易也。然趙氏絕成帝之祀,方士損世廟之名,於法又不可不誅。若直為君父隱過而不討其賊,則世之可諱而不敢發,有甚於此者矣。

  嘉靖末年,文學侍從諸臣,多以撰述玄文入直西苑,恩禮優越,百僚莫望焉。隆慶以來,主上常御講筵,詞林諸臣,橫經入說,亦荷殊恩,歲時賜賚,從閣臣之後,回視西苑之遇,雖不如其烜赫,然於儒臣之體則不失,賢者所樂從也。予在禮曹,中州郭文康公樸曾有一書,稱「公等遭遇聖明,荷恩以正。」蓋自嘆當年西苑之事出於不得已,而有慕於後進云。

  穆考在位六年,恭儉寬簡,未嘗有過舉,一日思食驢腸,左右請宣索,上曰:「此宣一出,大官將日殺一驢以俟矣。」遂止不進。又東宮嘗欲啖市錫,召一中使問價,使請發百金於市,不時索進,上曰:「此在崇文街坊賣,銀二三錢可買許多,何必用如許?」乃以銀三錢,即買兩盒以入。上曰:「此需百金耶?」尤節賞賜,中官即甚愛幸,不賜金帛。在玄武門較射,中者以二胡餅賜之。其儉如此。

  前代人主嗣位,有太后者,生母止稱皇太妃。我朝孝肅以來,始併稱太后,惟嫡母加徽號二字。隆慶壬申,上稚年即位,議兩宮尊號,召輔臣張居正等於平臺面諭,欲於皇貴妃尊號多加二字,蓋反欲尊慈寧也。面諭之明日,東閣會揖,江陵謂禮部曰:「故事,中宮當加二字,既同為太后,多二字何用?」時豫章王希烈為禮侍,署篆,即應曰:「諾。」于是,兩宮並尊。慈寧既不加多,亦不減一字矣。是時,皇上聖學,虛心以聽,輔臣肯力爭一言,引古曲諭,當亦無難處者,乃迎合內旨,使祖宗舊法,一旦更變,識者慨之。嘉靖初年大禮之議,至於發言盈庭,死者接踵,茲乃至兩宮之禮,無一人片語者,可見士氣人心日以委靡。事若不急,所關甚大。

  萬曆甲戌五月,穆考祔太廟,一日東閣會揖,相君謂少宗伯汪公鏜曰:「祔廟,新主當從左門入,以高廟在上故。」汪曰:「故事,當從中門。」相君曰:「安知故事不謬?第從左門入,不必議。」汪俯曰:「唯。」萬曆初年,議禮論政之體皆倣此。

  上即位時,方十歲,以英明聞宮中,謂之小世宗。一日,穆廟恭妃院遣一內使持金茶壺闖出禁門,遺其私家,為門者所奏。上曰:「此器雖妃所有,然大內器不當闖出。」詔笞內使三十。乃使使以百金遺妃曰:「即妃家貧,以此給賜。先帝所賜器,不可出也。」

  上初即位,宮中內宴,仁聖上座,慈聖猶在閣中,不敢同坐,其後稍久,乃併坐云。國朝家法極嚴,上詣兩宮朝,皆設席座前,起居叩頭,跽而受茶,迄不敢坐。即時內宴上座,上坐東閣,中宮坐西閣,每一奏酒,上自執爵,中宮持樽,長跽而獻,仍各退入東西閣,再奏,又出,以至九奏,傳兩宮起,上與中宮仍跪請留。已,乃設小座於閣內,兩宮帝后同座,行爵無算,始為家人語。蓋大宴,帝、后不坐也。宮中內宴,謂之上座。先期有奏書,宴有致語,皆詞林撰進。

  甲戌,上一日御講畢,語輔臣曰:「昨日禁中花盛開,侍母后賞宴甚歡。」蓋指慈寧宮也。輔臣奏曰:「仁聖太后處多時寂寞,惟上念之。」上起還宮,以白慈聖,即自駕往迎仁聖過大內賞花。母子傳觴而飲。

  上一日御文華殿,語輔臣曰:「先帝雅好珠玉,朕思此物,饑不可食,寒不可衣,好之何用?」居正等奏:「聖諭甚善。第恐有妃后時不免要用。」上曰:「亦不用也。」時聖齡十有一歲。

  經筵進講,在文華前殿,日講在殿後穿廊,正字在後殿東閣設一幄,次又東一室,乃上所遊息。一日,同二三講臣入視,見窗下一几,几上設少許書籍,又一二玉盆,盆中養小金魚寸許,上所玩弄也。西壁一几,几上筆硯無甚珍異,筆皆市中所買,上貼筆匠楊彥章名楮,皆折簡,一如士人所用。其樸如此。

  江陵相君柄政,上眷顧殊絕,古今無兩。每日御講筵,講臣出就直廬,平漏,相君以侍書入,在文華後殿東偏張一小幄,相君、司禮侍立,造膝密語,於此見之,上顧相君有所欲語,正字即避走,出殿門,少刻,聞語止乃入。一日,江陵在直廬感病,上御文華後閣,親調椒湯,使使賜之。又盛暑御講,上先就相君立處,令內使搖扇殿角,試其涼暄;隆冬進講,以氈一片鋪丹地,上恐相君立處寒也。

  上一日御講,一中官旁侍,竊搖扇,上忽目之,還宮,召而杖之曰:「諸先生在旁,見爾搖扇,以為我無家法也。爾不畏諸先生見耶?」

  慈聖內教極嚴,上或宮中不讀書,即召使長跽面數之。每御講筵入,常戲作講臣進退之禮,進講太后前,以驗其記否。當朝日,五更至上寢所,呼曰:「帝起,今日早朝。」即呼左右掖坐,亟取水為上沃面,挈之登車以出,故上宮中起居罔有不欽。而一二大璫,奉太后懿旨,左右夾持,時至過當。比上春秋稍長,積有所不堪,而難於發也。

  上初登極,或時與宮中小內使戲,見馮璫保入,即正襟危坐曰:「大伴來矣。」小內使侍上遊戲者,馮璫常陰罪之,故宮中皆嚴馮璫,璫亦稍專橫,即上有所責罰,非出馮口,毋敢行者。及上稍長,積不能平,而左右一二親昵,稍稍以馮璫罪狀聞,上以太后故,不敢發,然心恨之云。一日,上戲以所御扇藏殿中隱處,戒左右毋泄,而令馮璫求扇,馮汗流四馳,求之不得,以是為劇。又一日,見馮璫衣大紅色甚鮮,問曰:「何處得此。」方食蜜飴,即以賜馮,親為納之袖中,油盡污乃止。馮退而泣。

 紀述二

  上初即位,好為大書,內使環立求書者常數十紙,而外廷臣僚得受賜者,惟內閣、講臣數人而已。所賜江陵如「弼予一人」「永保天命」「爾維麴蘗」「汝作鹽梅」「宅揆保衡」及「捧日精忠」。堂閣之扁,不可數計,字畫遒勁,鸞迴鳳舞,濡毫揮灑,頃刻而成。時聖齡十餘歲矣。一日,謂相君曰:「朕欲為先生書『太岳』二字。」相君曰:「主臣不敢。」上乃已。

  甲戌四月,內賜輔臣江陵張公居正「宅揆保衡」四字,桂林呂公調陽「同心夾輔」四字,六卿「正己率屬」各一,講臣六人「責難陳善」各一。時行尚未與講。六人者,學士丁公士美,宮坊何公洛文、陳公經邦、許公國、學士申公時行及翰撰王公家屏也。丙子,殿讀張公位及行補入講幄。一日,上顧相君曰:「新講官二人尚未賜與大字。」相君曰:「惟上乘暇揮灑。」一日,內使濡墨以俟,上遂大書二幅賜位及臣行。字畫比賜諸公者稍大,而老成莊勁又若勝前歲者。蓋御齡已十五矣。

  甲戌五月,翰林院中吏舍有白燕一雙,獻之內閣,又閣中蓮花早開,相君並以獻。上溫旨諭答之。已而出白燕送相公所,不知何故也。傳聞白燕奏入,馮璫使謂江陵曰:「主上衝年,不可以異物啟其玩好。」又一中使語予曰:「白燕,相君所獻耶?大非宰相事。不聞越裳之雉耶?」昔正德時,中官橫甚,莫之敢指,惟太監呂憲者,以清謹著聞,甚惡其曹所為,第不能拯耳。憲嘗鎮守河南,有獲白兔以獻者,中丞臺送憲,約共為奏上之,憲乃置酒召中丞飲,腊兔送酒,中丞大愕,問故,憲笑曰:「夫貢珍禽異獸以結主歡,乃吾輩所為,公為方鎮大臣,奈何獻兔?」中丞大慚。憲,濟南陽信人也。

  萬曆丙子,內閣奏設起居之職,以日講六人日直起居,史官六人分纂六曹章奏。御門早朝,起居、史官立於螭頭之下,駕出則扈從。上一日顧見史官,還宮偶有戲言,慮外聞,自失曰:「莫使起居聞之,聞則書矣。」起居之設,有益於君德如此。惜其職不盡舉耳。

  丙子三月,上出宮扇三十柄,命講臣六人題詩。扇繪花木鳥獸,各書四柄。六人者,學士申公時行、宮允何公洛文、陳公經邦、宮贊許公國、太史王公家屏、張公位也。

  丙子,上於宮中檢得成祖四駿圖以賜相君。四駿者,成祖用兵所乘也。相君為題跋奏之,上悅,賜金。已又檢成祖騶虞手卷一幅賜相君,相君藏之內閣,圖中一時公卿儒者皆有題跋,翰墨甚精。賜內閣者一小卷。仍有一卷,長數丈許,鋪文華後殿,僅乃竟卷,此則藏之內府矣。

  丁丑十二月,上出畫冊一函,凡二十六幅,命講臣六人分賦。學士申公時行、宮諭何公洛文各賦五幅,宮洗許公國、宮允陳公思育、翰撰陳公于陛與行各賦四幅。奏上,賜銀豆。畫多蟲魚山水,半無博識,中有宣廟御筆數幅,精絕特甚。行所分者,宣廟汀鷺一幅,其三,則馬遠、馬麟山水及鵪鶉也。

  丁丑,行在講筵。一日,講官進講論語,至「色,勃如也」,讀作入聲,主上讀作「背」字,江陵從旁厲聲曰:「當作『勃』字!」上為之悚然而驚,同列相顧失色。及考注釋,讀作去聲者是也。蓋宮中內侍伴讀,俱依注釋,不敢更易,而儒臣取平日順口字面,以為無疑,不及詳考,故反差耳。此一字不足深辨,獨記江陵震主之威,有參乘之萌而不自覺也。

  己卯,上在西城飲酒,有慈寧內侍二人在旁,上使歌新聲,辭以不能,上醉而怒,取劍將擊之,為諸奄所勸而止,乃割其髮。翌日,太后大怒,遣人傳語閣臣。江陵具狀切諫,其詞甚激,有鬻拳之風,且草罪己御札,呈覽發行。而太后召上長跽,痛數其過,至云「天下大器,豈獨爾可承耶?」內中因有傳於上云:太后令馮璫向閣中取霍光傳入覽。上心以此大恨。再踰年,江陵遂死,馮逐而張族矣。此後,太后憚上威靈,不復有所諭,輔導諸臣,亦不敢極力匡維,而初政漸不克終矣。江陵自失臣禮,自取禍機,敗在身家,不足深論,而於國家大政,有一壞而不可轉者,何也?凡天下之事,持之過甚,則一發而潰不可收,辟如張鼓急則易裂,辟如壅水決則多傷。即以內使一事言之,人主在深宮之中,以醉飽過誤,斷一奄人之髮,不為非過,而未至大失,輔弼大臣,付之不問,則猶有憚而改,即欲規正,亦當從容陳說,使之自解,何至假太后之威,中外相應,制之股掌之間,使之藏怒忿志,蓄極而發,從此惟所欲為,無復畏憚。數年以來,誅戮宦者如刈草菅,傷和損德,無可救藥,視一奄人之髮,相去何如?則持之太急故也。嗟夫!以善為之,而不知其陷於太過,則不明於春秋之義者矣。

  萬曆庚辰,文華殿西入內角門柱礎,有「天下太平」四字,拭之不滅。江陵以為瑞也,請上臨觀。上見之不懌,曰:「此偽也。」因考宋史:紹興十六年,慶州民家朽柱有文,曰:「天下太平」。秦檜大喜,乞付史館,以飾和議之非。古今詐飾,往往暗合如此。然江陵倘曾考宋事,必不為此。考武后時,有以丹漆書龜腹曰:「天子萬年」,詣闕獻之。宰相李昭德以刀刮盡,奏請付法。昭德雖有才略,而品地甚輕,猶能力排偽端,江陵自處何如,作此等兒戲,將為昭德所笑矣。而聖明獨斷其詐,尤古帝王所不能及也。偶詢石上假字,蓋以龜尿書文入寸許,即鑿取一層,亦自不滅,術家戲法類能為之。上想知其故矣。

  本朝家法極嚴,人主在母后前,跪而白事,立而侍食,不敢設座,此在事親之禮自不為過。母后深居禁中,即委裘植腹,不與大臣相接,前代垂簾之制盡罷不設,此在母后自處,亦甚有禮,然有一二太過,臣下瞻視心竊不安者。萬曆甲申,上奉兩宮同閱山陵,在兩宮輦前乘馬導引,不由中道,及山頂御帳,遙望兩宮幄前,主上立侍,臣下見之,心甚不寧,此亦失體。兩宮輦出,乘輿自當先行,即以前導為名,亦不必避道,御帳獻茶,上可退居別幄,亦不必立侍,使臣下望見也。宋時,明肅太后與仁宗同幸慈孝寺,欲乘車先行,魯宗道以夫死從子之義爭之,太后遽命輦後乘輿。冬至,帝率群臣朝太后於內殿,范仲淹上疏,以為天子奉親於內,自有家人禮,今顧與百官同列,北面而朝,虧君體,損主威,非所以垂後世法。設使范、魯二公見今日之禮,必有以處此矣。而一時公卿侍從,倉皇望見,不敢冒陳,亦大闕典也。

  後唐潞王卜相,以姚凱、盧文紀、崔居儉才行互有優劣,不能自決,乃置其名於琉璃瓶,夜焚香祝天,以筋夾之,此亦枚卜之意也。世皆傳金甌之覆以為美談,而琉璃瓶事無引及者,豈以五代時事不足稱據耶?萬曆中,選擇尚主子弟三人入見,上親以其名呈太后,太后置金瓶中,焚香祝天,取其一,選上,即時以緋袍覆之,送入春曹,其兩人陪入者,賜金綺罷出,送順天府庠。此昔所目睹,亦琉璃瓶之遺制爾。

穀山筆麈卷之三

 迎鑾

  一

  天下之事有機,機之所在,有不可以理論而可以勢解者,以策士之所以勝也。凡天下之事,有可為而不為者,此其心必有所在而難於言,拂而語之,千百言而不入,探而操之,一二語而有餘,此所謂機也。秦檜之殺岳王,世以為守金人之盟,綜其實,不然,殺岳者,高宗之志也,高宗志不在於迎淵聖而檜知之耳。我英宗北狩,群臣疏請迎復,至再三不報,虜酋伯顏、也先索人出迎,至再三不報,及送至都門,竟無一介行李及於迎駕,勢窮情極,遂至自入,景帝之心可知也。其語諸大臣曰:「當時大位,是卿等要朕為之。」及遣使入虜,又命之曰:「若見也先等,好生說話,不要弱了國勢。」蓋欲激怒而絕之也。當是之時,君臣大義、骨肉至情,豈足動其聽哉?唯有利害可陳耳。設有戰國策士,必將說之曰:「今不亟迎上皇,虜日以上皇為名,擁車駕於前行,入居塞上,攻剽城邑,守邊將吏不敢北向發一矢,又迫上皇傳旨,索金犒虜,邊臣何以予之?一年不迎,一年不止,是坐而自困也。此其小也。萬一上皇怨陛下不迎,扈從諸臣有如喜寧輩進策,擁胡騎數萬,結一二邊將,由甘肅、寧夏而入,直至咸陽,復正位號,佈告天下,東向而請命於太后,陛下胡以處之?周王以狄兵入,有故事矣。此其遠者。萬一邊鎮親王有為不軌之謀者,以迎駕為名,稱兵塞上,假托祖訓,合從諸藩,即其謀不遂,而朝廷固已多事矣。惟有亟迎上皇,奉入大內,則陰謀自解,禍難彌消,陛下安枕九重之上,孰與懸口實於天下而陰受其害耶?」此言一出,奉迎之使立遣矣。而在廷諸公,不聞有言及此者,迺徒以君臣骨肉之說進,宜其不入也。何也?利害之念重,必有甚於所慮者,乃可進也。

  二

  嗟夫!于少保之功,豈不大哉!然君父蒙塵,普天怛痛,而少保以社稷為重,擁立新主,無一語及於奉迎,豈非慮禍之深,不暇兩全耶?吁,亦忍矣!是時,去建文時方四十年,而人心不同,已至如此。然天下莫以為非,豈非利害之說深溺而不可返耶?少保嘗自嘆曰:「此一腔血,竟灑何地!」其言悲矣。夫一心可以事百君,死生利害,惟其所遇,盡吾心而已,何所不可灑耶?當時,群臣奉迎之請,景帝不欲也,使少保一言,未必不信;其後,易儲之議,使少保以死爭之,憲廟亦未必出宮。徘徊隱忍,兩顧不發,身死西市,欲恨無窮,可不哀耶!夫「社稷為重,君為輕」之言,為人君設也,非為人臣權衡於送往事居之間可以是語決也,若乃登埤而謝曰:「國有君矣」,所以消敵人之望,如分羹之對耳,豈為私議於君臣之間,可以是為動止哉!而一時迂緩之士,卒以為口語,至使君父辱在旃廬,坦然不問。社稷為重,君其弁髦耶?

 藩封

  高皇帝創建藩國,封二十四王,且半天下,惟吳、越不以封,以其膏腴,閩、廣、滇、僰不以封,以其險遠,慮至深也。然事有便利,不可不變通者。即如雲南一省,上古所不臣,自入版圖,即以西平世守,黔寧之烈,民吏畏服,二百餘年來,聲教洽暨,【 「洽暨」,「暨」天啟本作「洎」。】 可謂便矣。然沐氏盤據既久,人心頗附,漸有跋扈之志,如朝弼兇殘不道,自干法紀,朝廷索二婦人,至二十年而不得,非今上英明,縛而付之法吏,不幾唐之中葉哉?夫沐氏強,則尾大不掉,朝廷之法不伸,沐氏衰,則屏翰不固,朝廷之威不振,皆非長計也。莫如建一親王,開府其地,將鎮守之兵改為擭衛,使得統兵御吏,與國初諸王等,黔國以下,悉聽節制,內可以裁沐氏不共之心,下可以堅滇人嚮化之志,即使僰、滇之路聲教有梗,雲南猶國家有也。假如交趾未棄時,建一藩國,使得握兵御吏,毋與內諸侯同,其人以為有王,不復生心,而交南長為國家有矣,孰與捐之夷狄乎?故元混一華夏,六詔、西域皆王其子弟,厥後,元帝北遁,梁王保有雲南,蜀夏既平,乃入王化。其在西方者,亦竟不得剪除,則封以為王,哈密是也。此非其已效耶?或曰:王而握兵,不有江右之慮耶?此不達地勢者也。寧濠據江漢之上游,謂之建瓴而下,滇南處一隅之絕徼,謂之仰面而攻,安有仰面而攻可以取勝者耶?且夫萬里遐荒之徼,而欲與中國爭衡,則公孫不國於白帝,尉陀不帝於南海矣。或曰:炎荒遐裔之區,以王親子弟,不幾於竄耶?此又不然。夫閩、廣、滇、貴皆膏腴樂土,百物所生,而齊、魯、燕、趙之地有不及也,其視山、陝邊郡,苦樂又相懸絕,試取山、陝邊郡一府宗室頗少【 「頗少」,「少」疑當作「多」。】 者遷之雲南有不樂就者耶?嗟夫!天下無事而為迂恢之談,人必笑以為狂,且言于時禁,動慮後患,誰肯倡不急之議以駭?聽?姑記之,以備一策耳。

  唐制,諸王食邑不過千戶,乃漢封一小侯也,公主不過三百五十戶,太平獨加至五千戶,可謂侈矣。本朝公主食邑不及前代,而親王歲祿,本色萬石,則過唐、宋遠矣。

  國家分封諸王,體貌甚重,其後宗人蕃衍,族屬益疏,又以祿糧支給仰哺有司,於是禮體日以衰薄,故親王有不受方鎮之拜者,有以刺書名與百吏為平交者,有守臣傳呼而出、郡王引車避之者,有下邑令長入郡城不謁親王者,皆非禮也。新進書生,不讀令甲,萬一有舉祖訓以摘者,其何說之辭?士君子立官行己,自有正道,不在以虛文取勝,博剛峻之名,反自干法紀,為識者所笑。近見一二近臣出使藩府,即與親王爭禮,取勝於揖讓之間,以為不辱君命。予嘗笑其迂。蓋事有同形而異情者。如出使敵國,則折敵國之禮所以尊朝廷,奈何以敵國外夷視親藩而與之爭勝?天下一家,自分藩籬,此褻君之大者,不辱何居?

 恩澤

  古時,將相大臣祿賜甚厚,與今相去遼絕,如漢時,將相封侯皆有國土,而人主賜予動至千萬,即如賜黃金百斤,將相之常也,以百斤計之,為黃金千六百兩,直白金數千矣。如唐時,宰相食料,一月三千緡,一緡為千錢,當直三千金矣。古之上將、三公,其富與今親王等,視一品秩祿何啻十百?亦其時物力充溢,公私給足,與今不同也。

  漢臣賞賜,如官儀所載:臘賜,大將軍、三公錢各二十萬;特進侯十五萬;卿十萬;校尉五萬;尚書三萬;侍中大夫各一萬;千石、六百石各一千;虎賁、羽林郎二人共三千。此舊制也。章帝寬仁,賞賜群臣過於制度,則又不止於此矣。本朝三大節止於賜鈔,鈔法不行,止為故事而已。世廟在西內,賞賚入直大臣,每每隆渥,而方士、法官之流,皆得橫賜,為煩費耳。今上即位,歲時大節,閣臣、講官多有金帛之賜,而六卿以下皆不得與。然每節費數十萬,則宮眷內臣皆仰給歲時賞賚以自潤,其勢不可已也。較之前代,費亦嗇矣。

  唐制,文武朝臣五時賜衣,皆以製成之衣賜之也。杜詩云:「意內稱長短,終身荷聖情」,又云:「賜分雙管筆,恩降五銖衣」是矣。又其時,百官遷轉賜緋,皆出內府。不知宋制何如。本朝絕無此典。惟百官月俸有折絹之名,而輔臣侍從間有匪頒之賜,亦內帑文綺,非有成衣也。新中進士,國子監給羅襴,猶有古意。

  唐初,三品以上賜金裝刀、礪石,一品以下則有手巾、筭袋。開元以後,百官朔望朝參則佩筭袋,各隨其所服之色,餘日則否。此則宋時魚袋之製也。本朝文武大臣扈從車駕,則賜繡春刀、椰瓢、茄帶,亦是此意。但唐、宋通服以為章彩,今止以充賜近臣,而不以為法服爾。

  唐賜彩十段,為絹三疋、布三端、綿四屯。若雜彩十段,為絲布二疋、紬二疋、綾二疋、縵四疋,亦曰賜物十段。今制賜衣一襲,為三匹。

  三代以下待臣之禮,至勝國極輕,本朝因之,未能復古。第舉喪禮一節:兩漢時,王公將相葬日,天子御門望送,魏、晉哭於東堂,六朝人主臨吊,至唐、宋猶有望送臨吊之禮,本朝,惟國初一二元勛有車駕親臨者,自後無復此事,惟是一品大臣輟朝一日,人主素服臨朝,其後率從省便,惟於歲終一日并行而已。然賜葬賜祭頻繁優渥,恐前代不能及也。至於推恩三代,一如見爵,則尤千古曠絕之恩矣。

  今元宵節假,即唐人賜酺之遺意也。唐制,百官於春月旬休,選勝以樂,自宰相至員外郎,凡十二筵,各賜錢五千緡,玄宗或御花萼樓邀其歸騎,留飲盡歡,此雖非三代之法,亦太平之象,君臣相悅之風也。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人臣奉官修職,夙夜在公,而以一日之逸,償十日之勞,聖人不費焉。成祖遇元宵令節,百官休沐十日,飲食快樂,正是此意。近年以來,上以文法束吏,下以刻核取名,今日禁宴會,明日禁遊樂,使闕廷之下,蕭然愁苦,無雍容之象,而官之怠於其職,固自若也。辟之天道,有煦嫗和熙之氣遊於兩間,而後萬物發生,百昌皆遂,必使憀慄迫慘,無樂生之心,此近於秋冬歛藏之氣矣,豈所以調六氣之和,養熙皞之福哉!

  漢時,每大有慶,輒賜民爵一級,不知其制何如。唐時,如劉知幾所陳:「海內具僚九品以上,每歲肆赦, 【 唐會要卷八一階條引劉知己疏「肆赦」作「逢赦」。】必賜階勳」,「至於朝野宴集,公私聚會,緋服眾於青衣,象板多於木笏」。可見當時賜爵之濫。然察其語意,蓋見任庶官普加階級,而不及平民,與漢稍異。宋時,每遇郊赦,普賜恩階,所及雖多而時頗希闊,與唐亦異。然皆賞不酬功,舉非論德,名器大濫,不足為榮。本朝無此法矣。惟覃恩大慶,各與應得錫命以為恩典,較之前代最為得體。

  三代,天子巡狩,有召見百年之禮。宋時,民間百歲者,部使以其名聞,詔賜粟帛及爵,猶有古意。近時此法不行,山澤之民,有年至百歲而長吏不知者,老老之仁,蕩無存矣。萬曆辛卯,武林鍾化民巡按山東,行部登、萊海上,會有養老之令,詢訪二郡境內八十、九十者,召至行臺,面加存問,至繪為一圖,中間至九十以上者,幾十人焉,可謂奉行德意,有三代之遺矣。而時俗目為迂遠不急,俗之敝也久矣。

 國體

  本朝姑息之政甚於宋代,但其體嚴耳。宋時,待下有禮,然至於兵敗必誅,贓罪必刑,未有姑息遷就以全體面者。本朝無其恩禮,而法亦不行,甚至敗軍之將,可以不死,贓吏巨萬,僅得罷官,是吞舟之漏也。至於小小刑名,毫不假借,反有凝脂之密,則重輕胥失之矣。

  宮禁,朝廷之容,自當以壯麗示威,不必慕雅素之名,削去文采,以褻臨下之體。宣和,艮岳苑囿,皆倣江南白屋,不施文采,又多為村居野店,宛若山林,識者以為不祥。吾觀近日都城,亦有此弊,衣服器用不尚髹添,多倣群下之風,以雅素相高。此在山林之士,正自不俗,至於貴官達人,衣冠輿服,上備國容,下明官守,所謂昭其聲名文物以為軌儀,而下從田野之風,曲附林藪之致,非盛時景象矣。

  唐莊宗苦禁中溽暑,欲擇高涼之所,皆不稱旨,宦者因言:「臣見長安全盛時,大明、興慶樓觀以百數,今日宅家曾無避暑之所,宮殿之盛,不及當時公卿第舍耳。」此雖迎合之言,其實,兩京盛時,公卿第舍有侈於洛州行宮者,盛衰之跡,此其可見者也。因考漢、唐以來,將相大臣祿賜豐渥,居處華盛,類合王侯,下至宋、元,稍覺不及,及我朝,則益儉矣。勳臣世爵,往頗繁華,近日窘迫已極,惟親藩、中貴猶覺華侈,文臣位至極品,一措大居耳,寓居都市,下同齊民,元輔之居,不容旋馬,其他可知。此於士風甚雅,於國容則未備也。

  天下財力止有此數,不在此則在彼。漢時離宮別館至於百千,崇麗造天。宋、元以來,正衙之外,離宮甚稀。至於本朝,則大內之宮亦止一二,而都城內外寺觀數十百所,金壁焜煌,略如帝居,則漢代離宮之盛,化為佛土矣。前代公卿大臣,居處服食不減王侯,本朝即元勳大臣,自奉儉陋,而親藩有土之貴,宮廷服用與人主相埒,則漢、唐大臣之饗,歸於天潢矣。夫人臣之盛歸於天潢,固其所也,人主之居化為佛土,不亦過哉!

  漢時,郡國守相置邸長安,唐諸路大使皆有進奏院,宋真宗時置朝集院於京師,凡陞朝官到闕,並館於院中,官給公券,兵士隨直,惟可至朝堂省部,不得他往,此法亦善。今入覲司府等官,皆自僦民居,及考察坐棚類如拘囚,殊非體面。若令一省自備公費,各置一邸,以待朝集之吏,亦大體也。今上下相察,密於稽考,而紀綱所在,視為不急,未有不以予言為迂也。

  大明門前府部對列,棋盤天街百貨雲集,乃向離之景也。往時五部升堂,或至午刻,予在南宮,自恐廢時失事,且示怠緩,令以巳時升堂,頗覺嚴肅。數日後,偶求一書,向部門書肆覓之,則以堂事早畢,投文人散,書肆隨之而撤。予因悔曰:「誤矣。」五部在天街之左,天下士民工賈各以牒至,候謁未出,則不免盤桓天街,有所貿易,故常竟日喧囂,歸市不絕,若使俱以巳刻完事,候者皆散,市肆無所交易,亦皆早撤,則日中之景反覺寥闊,非國門豐豫之景矣。因嘆前人舉事皆有深思,正不可以一時意見妄為更移。且部堂之政,乃朝廷大體所關,與有司法守不同,亦不必慕勤敏之名,失博大之體也。因令所司,投牒升堂一如故事云。

  儀司 【 「儀司」,天啟本作「儀制司」。】 集進表包袱,分送三堂,供傔從之衣,此古所謂集上書囊以為帷帳者,雖未大傷,然於大臣體面,亦屬不雅。若將此項留作三堂公用,如出門中火及柬套、書帙之費取足其中,歲可得數十金,亦頗足用。祠司既無別項支費,教坊編派勢不可已,宜將各項名役盡為裁革,留作寫字名色,遇內府文移有所需索,令其稍備錙銖,以應其索,亦未為過,惟以供億堂司,則甚失體耳。

  管子治齊,設女閭七百,徵其夜合之資,以助軍旅,此在王政視之,口不忍道,即後世言利之臣,亦未嘗榷算及此者,此可鄙亦甚矣。而近日所在官司,乃有稅及此等者,如臨清之差役,通州之餼程,多取諸此。此弊政之當革者也。不但有司,乃至禮部堂司,出入供需,或令教坊人役治具以從,此最不美之事。當在部時,屢欲裁革,以請告匆匆,未及設為章程,第遇公出,令所司別具資費給賞其人而已。此在必所當革而別議公費可也。後有賢者亟行之。

  沈大宗伯在部,於禮教風俗銳意匡正,前後所奏禁奢抑浮不下數疏。一日,言及倡優一種,最傷風化,欲建議通行天下盡為汰除。予曰:「此恐不能為,亦不必爾。自古以來,有此一類,先王以禮防民,莫之能廢,必有以也。何者?天地六氣,自有一種邪污,必使有所疏通,然後清明之氣可以葆完,辟如大都大邑,必有溝渠以流其惡,否則,人家門庭之內,皆為穢濁所留矣。先王救俗之微權,有不可以明喻者,存而不問可也。」沈公以為然,因止其事。

  三代以下,國體之尊,莫有過於我朝者。如漢、唐盛時,與匈奴、烏孫猶稱甥舅之禮,宋之全盛,與契丹為兄弟之國,此其最尊時也。本朝控制四夷,皆為臣妾,北虜之裔,厥角受賞,即其君長,不敢與邊臣抗違,其他西域諸夷,自稱奴婢,視甥舅兄弟之國,何啻霄壤?乃近日一二小夷梗化方外,在朝廷視之,猶蚊蚋癬疥,而當事之臣,不及遠稽前代,論事建畫,稱引失體,幾取唐、宋之末以相比,況非惟事機不合,其於名言之體,亦甚失矣。辱國之罪,莫大於此。

  嘗謂天下之事,有不可膠柱而談者,因時制宜,在人所處耳。萬曆乙亥,西域獻千里馬,養之邸中,大宗伯以部檄實之,不為上奏,時以為得體。予竊以為不然。何也?彼遠人慕義,從萬里獻馬,復使之持去,以為朝廷惜賞馬之費,意必怏怏,不如以詔旨賫之,而賞其道里之費,與所獻略相當,不則,受之以付北邊為候騎,可以示西域,不貴其馬,以折其心,可以示北夷,中國候望有西域寶馬也。此與朝廷之體無損,而事又兩益。乃徒以漢文?馬事為比,則迂矣。千里馬,乃天方國所獻,時儀部唐君鶴徵主會同館,嘗邀予輩數人往觀,馬青驄色,耳如竹篾,鹿頭鶴頸,不甚肥大,而神駿權奇,意熊閑遠,步之丹墀,盤旋如風,恨不見其一騁耳。因憶李、杜詩中所稱,殆非虛語。

  唐時,禁京域丐者,分置病坊於諸寺以廩之,亦謂之悲田院,即今蠟燭、幡竿二寺也。從古都會之地,乞丐遊食者眾,故唐、宋以來,皆有悲田之設,第不知當時有司奉行何如。如今蠟燭、幡竿二寺,所養貧人不及萬分之一,而叫號凍餒充滿天街,至於不可聽聞,則二寺之設亦何為?公卿大老有載錢自隨,車馬所過,輒散以予之,每逢呵殿,羅列道旁,小民相傳以為美談,此所謂惠而不知為政也。身為公卿,海隅一夫,咸使得所,闕廷之下,流離叫號,是誰所致?而乞與一錢以為私惠,若里巷婦人之為者,豈惟不知職掌,亦非所以壯國容也。

穀山筆麈卷之四

 相鑒

  宋時,宰相省閱進奏文書,同列多不與聞。熙寧初,唐介參政,謂首相曾公亮曰:「身在政府而事不與知,上或有問,何辭以對?」乃與同視。後遂為常。介之請,公亮之從,皆政體也。朝廷防宰相之專,設參知以為陪貳,而不與省閱,職守安在?勢之所歸,不免專擅,有自來矣。本朝六部奏疏,例皆三堂同署,而謀畫源委,左右二卿往往不得與聞,惟奏牘已成,吏衙紙尾請署,二卿以形?顧避,亦不問所從,至於曹銓進退人才,頗關要秘,甚或在廷已聞,而兩堂不知,惟太宰一人與選郎決之,此非與眾共之之義也。正卿與郎吏為密,視同列為外人,及有不當上心,奉旨對狀,左右二卿又難以不知為解,是不使之與其謀而使之同其譴也。豈但政體有失,亦非人情矣,而積重難返,至於成習,不亦異哉!內閣本揭署名,體亦類此,往往復有密揭,則更無從與聞矣。臺衡之地,遂樹荊榛,可慨矣!

  首相之權,自古為重,賈似道 【 天啟本作「宋賈似道」。】 當國,葉夢鼎為右相,有愬求恩澤者,夢鼎以為可與,似道以為非己出,罷省吏數人,夢鼎怒曰:「我斷不為陳自強。」即上疏,又為似道所阨,乃引杜衍故事,單車宵遁,可謂不降志矣。大體次相之體,取拱默為容,引嫌自避,稍涉可否,便是異同,相沿成俗,牢不可破,要皆叔季之風也。今元凱岳牧集於一堂,同心一德,甲可乙否,不失為和,安取此瑣瑣形神為也?

  宋王珪,自政府至為首揆,凡十六年,無所建明,有「三旨相公」之目,傳笑史冊。本朝泰陵在位,淵嘿日久,一日召見輔臣,有所訪問,猝不能對,但叩頭呼萬歲而已,當時目為「萬歲閣老」,可作一對。

  貴溪夏公言以大禮得幸,從都給事中遷御史中丞、翰林學士,遂至大用,世廟眷禮寵遇,無所不至。其後,上於宮中祈禱,禁直大臣皆賜星冠,夏不受,上大恨之,即賜策免。已而復思之,一日,於几上書「公謹」二字,公謹者,夏字也。左右窺知上意,因留其字不除,上復過之而笑,左右密語分宜。分宜固恨夏,不得已,欲自為功,因白上:「故輔臣言可詔用也。」有詔徵詣闕下,比至,數使迎問於道,寵眷倍昔。分宜心害之,未有間也,而事之甚謹,至不敢與分席。夏公性頗伉直,見上委任,無所顧忌,視分宜如無也。分宜益恨,日夜求以中之。會督府曾公銑建議請復河、隍,夏公喜事,從中主之。然上意頗憚,不欲,為分宜窺知之,因以此中夏。先賂左右為計,伺上禱祠時,即日以曾公請兵疏上,上固不快,令夏公擬旨,力贊其議,又以上有事時奏之,上因問曰:「此事竟可成否?」左右皆曰:「萬歲不問,奴不敢言。曾見銑疏來,舉朝大臣,相顧駭愕,以為召釁生事,危可立待。」上色動,以札密問分宜,分宜密疏:「此事決不可成,獨言力主之,臣等實不與聞。」上怒,遂逮銑下吏於死,夏公亦以其故死西市也。

  分宜相嵩既殺貴溪,逐諸城,專任二十年,獨華亭與之左右,勢且不免。會吳中有島寇,華亭即卜宅豫章,佯為避寇之計,有司為之樹坊治第,附籍江右,又與世蕃結親,江右士大夫皆講鄉曲之誼,於是分宜坦然不復介意。已而謀逐分宜,世蕃誅死,即鬻南昌里第,解江右之籍。

  分宜相在位,江右士大夫往往號之為父,其後,外省亦稍稍有效之者,趙文華者,其最也。文華 【 「趙文華」、「文華」,原皆作「某某」。茲據天啟本改補。】既以父分宜,故位至卿佐 【 「卿佐」,天啟本作「尚書」。】 ,得上寵眷,廼稍欲結知人主,不辱其命。一日,密進藥酒,方言「授之仙,飲可不死。獨臣與嵩知之」。上曰:「嵩有此方不奏,文華奏我。」分宜聞之,大懼且恨,立召文華問曰:「若何所獻?」對曰:「無有。」分宜取進酒疏示之,文華長跪頓首,分宜怒叱之,不起,呼左右拽出,命門者毋敢為文華通。當時,分宜一睚眦者,立族矣。文華日夜憂懼,不知所出,從世蕃乞哀,世蕃憐之,為白夫人,夫人以其兒也,殊不忍其觳觫。一日,相君洗沐,義子皆來起居,置酒堂上,相君、夫人上座,義子及世蕃列侍,惟文華不得入,乃曲賂左右,伏於櫺軒之間。酒中,夫人曰:「今日一家皆在,目中何少文華?」相君嘻曰:「阿奴負人,那得在此?」夫人因宛轉暴白,相君色微和,文華遽走入,伏席前涕泣,相君不得已,遂留侍飲,盡歡而出。其後竟不能免也。蓋分宜所殺甚多,大抵元出門下而後棄去者,此其人得罪,深於不相知。足為奔走權門者之戒矣。

  豐城有大司空,才臣也,其始,因緣分宜得九列。壬戌,萬歲宮災 【 「萬歲宮」,當作「萬壽宮」。】 ,分宜請還大內,上甚不悅,乃稍屬意華亭,分宜肺腑即有去事華亭者,司空其前茅也。一日,分宜在直,司空侍坐,分宜嘆曰:「近日少湖間承一二密札,遽作驕腸,何其不廣?此老夫二十年前光景也。」司空即大聲曰:「徐老先生自是高義,相公未可厚非。」分宜大詬曰:「若非吾里子耶?何得為他人乃爾!」司空應聲曰:「某官一品尚書,奈何以語言辱我!」分宜罵曰:「尚書誰所乞與?敢為此態!」司空即走白華亭,華亭密奏狀,上札報曰:「嵩非詬禮,乃詬卿也。」自是,分宜日槥矣。

  分宜相在位,權勢薰灼,中外累脅。家僮永年用事,公卿與之抗禮,號為萼山先生 【 據世宗、嘉靖實錄卷五百九「永年」作「嚴年」,「萼山先生」作「鶴山先生」。文曰:「嚴年尤為黠狡,世蕃委以腹心,諸所鬻官賣爵自世蕃所者,年率十取其一。不才士夫,兢為媚奉,呼為鶴山先生,不敢名也。」】。得與萼山先生一遊者,自謂榮幸,方鎮牧守以下,不得與永年遊,一見蒼頭下走,無不折節。一日,有士人候門,久不得見,因求空地溲溺,一僮兒見之,即提其耳大詬,其人遜謝求解,識者走視之,則一寺卿也。又一監司求見冑子東樓世蕃者,彷徨移時,一蒼頭方坐便房令人理髮,監司求為一通,蒼頭不應,監司以十金奉之,蒼頭即擲於鑷工,以示不屑,其人駭懼,謀之相知,益金若干以進,蒼頭方首肯,令得一見。至其所奉東樓父子者,又不知幾何矣。

  東樓狎黠,善以數御物。一日,與客坐,適有餘氣,客即拂鼻問何異香,東樓佯驚曰:「失氣不臭者,病在肺腑,吾其殆矣。」以釣客語,客少許又拂鼻曰:「非也微有氣息。」東樓大笑,以告所親。蓋亦輕之也。

  膠州有藍道行者,善降紫姑 【 「紫姑」,天啟本作「紫姑仙」。】 ,走住長安,出入公卿門下。華亭欲逐分宜,念無以間其寵,有言道行者,因薦之。上召入禁中,使言禍福,奇中,上甚信其言,待以決事。一日,分宜有密札言事,華亭以報道行,道行即為紫姑語:「今日有奸臣奏事。」上方遲之,則分宜札上矣。上即疑焉。或以告鄒御史應龍,鄒以為奇貨,恐有先之者,即遽上劾。不及盡得其事,惟取一二著者列之,使稍從容,當頗詳耳。

  分宜在位,權寵震世,華亭屈己事之,凡可以結歡求免者,無所不用,附籍、結姻以固其好,分宜不喻也。其後,分宜寵衰,華亭即擠而去之。林御史潤復奏世蕃怨望謀逆,有旨藉沒其家,將處以極刑。分宜托華亭之客楊豫孫、范惟丕者居間求解,以重賂進,華亭欲弗受,二客曰:「公若不受,彼將疑公,受之以釋其疑可也。」賂入,華亭心動,欲為道地,免世蕃死,二客又曰:「彼若得免,人將疑公,殺之以絕眾疑可也。」翌日命下,世蕃赴市矣。二客幸於華亭,意氣張甚,知者意其必有陰報。已而,楊至湖廣巡撫中丞,謝罷,夫人為弟所殺,楊又正弟於法,死者二人;范至雲南副使,一子舉於鄉,隨一名妓北征,死於舟中,輿尸而歸,人以為嚴氏之報也。又三十六年,為萬曆丁酉,嚴之孫貧甚,往往嚇徐以寄貲為言,徐氏弗應。

  華亭相,其父故府吏也,生兩子,長者相公,其次陟為少司空,並以進士位至卿相,可謂榮矣。然其昆弟頗失歡,積久成郗。相公柄政,少司空以南廷尉攷績諸闕,相君處之落落,司空甚恨,即上書告相公陰事,其詞甚不可掃,因自罷去。相君遜政,司空逆諸江上,素服而泣,相君亦不問也。

  吳人以織作為業,即士大夫家,多以紡績求利,其俗勤嗇好殖,以故富庶。然而可議者,如華亭相在位,多蓄織婦,歲計所積,與市為賈,公儀休之所不為也。往聞一內使言,華亭在位時,松江賦皆入里第,吏以空牒入都,取金於相邸,相公召工傾金,以七銖為一兩,司農不能辨也。人以相君家鉅萬,非有所取,直善俯仰居積,工計然之策耳。愚謂傾瀉縣官賦金,此非所謂聚歛之臣也?以大臣之義處之,謂何如哉!

  分宜業罷,華亭柄政,人心向慕,羽翼亦廣,新鄭高公拱一入樞府,即與爭權。隆慶改元,新鄭自以御日登極,又性素直率,圖議政體,即從旁可否,華亭積不能容。廣平人齊康者,新鄭門人也,上疏劾華亭,極其醜詆,時新鄭勢甚孤,又康言多謬,於是,舉朝大臣各具一疏,劾新鄭及康,而為華亭解請,自六卿、棘寺下迨中書、行人,外至藩臬無遺者,凡二十八疏,時上方嚮用新鄭,左右又多其舊人,堅欲留之,後見舉朝嘵嘵,不得已罷新鄭。方是時,江陵張公居正與新鄭厚,見其狀,不平,往請華亭,華亭不聽。一日,華亭以政務咨之,江陵謝曰:「某今日進一語,明日為中玄矣。」其明年戊辰,華亭即罷。蓋江陵有力焉。

  隆慶己巳,上特旨相內江趙公貞吉。內江素豪直自用,又為上所識拔,江陵恐其逼也,謀召新鄭,而內監陳洪者,又新鄭里人,於是以太宰召還。庚午,新鄭入,其年罷內江。已而南充陳公以勤自去。其明年辛未,罷淮南李公春芳,又罷歷下殷公士儋。於是,新鄭以首相行太宰事,江陵並相,有詔不再卜云。新鄭之入也,對士夫語常曰:「華亭有舊恩,後小相失,不足為怨。男兒舉事要正大磊落,若恩怨二字不能擺脫,尚何可云?」其時,朝臣盡信以為大度。後柄用頗久,情志稍露,而門下奔走之士,各務鑿空鏤奇,以博寵祿,於是報讎之計決矣。廣平蔡國熙者,故華亭門下士也,以講學事華亭,號為入室,至是,攘臂請行,至階,即諷郡邑刺華亭蒼頭不法。文致其三子皆論戍邊。三子者,一為奉常,兩為尚寶。華亭子孫牽衣號泣,華亭應曰:「吾方逃死,安能相活。」即跳西湖避之。平湖陸五臺光祖者,亦華亭門人,與蔡同侍揮麈,因往為華亭求解,冀以門牆故誼動之,蔡曰:「凡吾所為者,皆為相公地也,不如是,相公不安。」陸知不可奪,亦無所為計。奏上,部覆未報,而新鄭逐矣。

  新鄭之入也,江陵有力。其始,相得甚驩,如出一口。既而諸相皆逐,惟二人同事,新鄭稍稍自用,用宋程之策,間摘江陵之黨,江陵不能平也。已,會今上即位,新鄭條上五事,大率禁中官之權,使政歸內閣,中官見之大恨。一日,內使奉旨至閣,傳諭云云,新鄭曰:「旨何人調?」中使以上意應,新鄭即曰:「上稚年,安知調旨?皆若曹所為也,吾且逐若曹矣。」中使入言狀,馮璫大恐,新鄭又已令臺諫六人劾之,馮璫又恐,謀逐新鄭益亟,按其奏不下。江陵即行視陵地,往返三日,抵邸,稱病不出。一日,有旨召成國、內閣、六部至會極門宣諭,新鄭以為臺諫疏行,且法馮璫也,甚有喜氣。或叩今日宣諭何事,即應曰:「當是雙馬。」謂處馮璫也。江陵方臥病,令二人掖之而入,皆伏門下,中使捧詔,新鄭以手仰接,中使不也,以授成國,新鄭色變,及發讀之,乃逐新鄭旨也。自是宮府一體,同心若蘭矣。

  馮璫與陳洪有郤,洪者,高公同里,故亦忌高,而深與江陵相結。及上初政,高以顧命自居,目無眾璫,馮愈恨之,既去,猶不能釋然。會有王大臣之事,因風使引高公,使校逮其舍人。初高公大恐,而欲自決,及聞使者來第逮其僕,遂止,而御史大夫葛公守禮為高力解,江陵意亦憐之,又朱太傅希孝多行金及賓客請於馮,馮知不可誣,亦稍解。及高公僕逮至,雜之眾人中以問大臣,乃不知面,遂奏釋僕。高公無恙也。

  新鄭既為江陵所逐,罷歸里中,又有王大臣之搆,益鬱鬱不自安。一日,遣一僕入京,取第中器具,江陵召僕問其起居,僕泣訴:「抵舍病困,又經大驚,幾不自存。」江陵為之下泣,以玉帶、器幣雜物可直千金,使僕齎以遺之。又新鄭家居,有一江陵客過,乃新鄭門人也,取道謁新鄭,新鄭語之曰:「幸煩寄語太岳,一生相厚,無可仰托,只求為于荊土市一壽具,庶得佳者。」蓋示無他志也。萬曆戊寅,江陵歸葬,過河南,往視新鄭,新鄭已困臥不能起,延入臥內,相視而泣云。是年,新鄭卒,無子,夫人張氏遣一僕入京上疏,求卹典,因齎千金器物往獻江陵,江陵卻之,其僕泣曰:「夫人使告相公:先相公平生廉,所愛惟此器物,無子孫可遺,謹以獻相公,庶見此物如見先相公也。」江陵色動,憐之,乃盡納其所獻。翌日,卹典下矣。

  萬曆初年,江陵用事,與馮璫相倚,共操大權,於君德夾持不為無益,惟憑籍太后挾持人主,束縛鈐制,不得伸縮,主上聖明,雖在稚齡,心已默忌,故禍機一發,遂不可救。世徒以江陵摧抑言官,操切政體,以為致禍之端,以奪情起服、二子及第為得罪之本,固皆有之,而非其所以敗也,江陵之所以敗,惟在操弄主之權,鈐制太過耳。

  自古大臣殊禮,至於贊拜不名而止,過則不臣矣。宇文護為周太宰,有詔:「自今詔誥及百司文書,並不得稱公名。」甚於贊拜不名矣。頃者,江陵柄國,禮遇殊絕,上而旨趣,下而題覆,不曰「元輔」,即曰「太師」,並不著其名氏,此待宇文護之禮也。當此之時,識者已為之寒心矣,而群小靡識猶以為未至也。假以歲月,何所底止?噫,亦險矣!人主年少,未能專決大政,大臣不宜受重爵,如漢武帝遺詔封金日磾,日磾以昭帝少,不受封,其後病困,大將軍乃自封之。日磾有大臣之義矣。今上十齡踐祚,未親大政,江陵遽逐中州,儵忽自貴,官至極品,何其識不如一亡虜也?

  乙亥十二月,御史傅應禎上疏論事,引「三不足」之說以適江陵,而其辭不著,左右以江陵之指,從臾激怒,目為誹謗,上遂震怒,下吏問狀,大司寇王公崇古當之罰金,上不從,令謫戍極邊。丙子正月六日,上御文華殿開講,上召江陵問曰:「應禎以『三不足』誣,朕欲予廷杖,先生何以不肯?」江陵對曰:「無知小人,狂悖妄言,死有餘辜,但朝廷待言官當存體面,昨如此處置,外人已知朝廷紀綱,祖宗法度,皇上不必介懷。」上曰:「先生當盡忠報國,不要避怨。」江陵奏曰:「先帝臨終,親以皇上付臣,臣受皇上厚恩,捐糜難報,何敢避怨。」上曰:「昨文書官持本詣閣,二先生何不出一言,想也是避怨。」江陵復奏:「二臣皆臣所拔以事皇上,盡心為國,決不避怨,但二臣事體與臣不同,凡此皆臣之責。」上曰:「科道何以申救?」江陵奏曰:「此皆故套,亦非有所欺慢。」上曰:「渠等疏中說應禎有八十老父,即取登科錄檢之,禎但有母無父,此何謂不欺?」江陵又申解一二,天顏乃霽。二公竟無一言。二公者,桂林呂公調陽、蒲州張公四維也。故事,朝紳下詔獄,同官及里人送至錦衣門外,及應禎下獄,江陵令錦衣余蔭偵送者以聞,於是給事中徐貞明、御史喬岩、李禎皆得謫去。未幾,而劉御史臺疏至矣。

  丙子正月,劉御史臺方按遼東,具疏論劾江陵,而蒲州、武林亦在指中,武林者,冢宰張翰也。有詔繫臺下吏,上使謂相君杖臺戍邊,江陵上疏論救,奪官為庶人。臺與應禎同邑人,應禎以「三不足」之說奏,不過微文指斥,而臺疏數千言,攻擊相君不遺餘力,然應禎得禍甚於臺者,禎詞連瀆職,故得中以危法,而臺直劾二相,不涉乘輿,即上亦不甚欲竟之也,然江陵恨臺甚,竟以法戍之,使至於死。

  士夫相與,顧平日疏密如何,若為浮慕一時之名而納交於賢者,亦好名之累也。劉御史臺與予舊曾相處,其出按遼左,亦曾分俸相遺,及論江陵逮舍,予策馬往候,同年故舊,視者甚少,惟習太史時甫在焉。或曰:「時甫子女姻家,不得不爾,子亦若為往視,可謂好名。」予曰:「不然。人若素昧平生,即有今日之名,而無因而交,若平時有舊,即冒不韙,亦不得絕。此君原有往返,固不可畏咎而避,亦不為慕名而交也。」

  萬曆丁丑,江陵奔喪辭朝,上御文華殿西室,江陵墨縗入見,泣涕陳辭,上亦為之抆淚,一時相傳以為古今寵遇,而不知賈似道故事也。似道平時尊禮,至於入朝不拜;退朝而出,人主避席目送殿廷始坐。已而稱疾乞歸,人主涕泣拜留,至命大臣、侍從傳旨固留,日四五至,中使加賜,日十數至。此何禮也?江陵晚節禮遇,亦略相倣,至稱「太岳先生」,又過於往代矣。嗟夫!君上寵榮出於迫脅,大非人臣之福,有識之士以為懼,不以為榮也。

  萬曆初政,一日,文華講退,上顧輔臣問閣臣呂本在家安否,江陵大怒,退召其子中書兌至朝房,問曰:「主上問尊公起居,何緣受知?」兌大恐,即上疏自罷,旋被內察。蓋見上問及,恐其復用,故排抑之如此。然呂公事世廟,上尚未生,不知何以知其姓名,此亦必有說矣。因考宋史有一事相類,學士皮龍榮嘗為東宮舊僚,理宗一日問龍榮安在,似道恐其召用,謂所司誣劾謫竄,飲藥以死。權奸之專主,先後一揆,可嘆也。

  江陵剛愎自用,頗類王安石,亦有「三不足」之說,為御史傅應禎所劾,然其心術之公,尚不如安石遠矣。一日雷擊奉天吻,臺諫欲上公疏,往請,江陵止之曰:「何必紛紛如此,既是雷電,如何能不擊物。」此其一證也。

  方江陵盛時,士論洶洶,以為必有異圖,予獨策其不然。自古奸雄欲盜人國,未有不結人心者,江陵十年在位,所行無一事不失人心者,此無他志可知也。又諸子連舉鼎甲,各列華要,方且慕圭組之華以為榮寵,使其果有大志,安用此為?以此二事,策其不然。

  小人諂態,無所不至,古今一揆。蔡京在位,其黨有薛昂者,以京援引,得至執政,舉家為京避諱,或誤及之,輒加笞責,己嘗誤及,即自批其口。諂至如此,良可哀也。江陵在位,有朱御史者,為入幕之客,江陵臥病,舉朝士夫建醮祈禱,御史至於馬上首頂香盒馳詣寺觀,已而行部出都,畿輔長吏例致牢餼,即大驚,罵曰:「不聞吾為相公齋耶?奈何以肉食餽我!」此又甚於昂矣。嗟夫!佞人也,誠以趨事權要之心事其君上,必為忠臣,事其父母,必為孝子,而甘心於此,人奴廁養不足為污矣。

  游七、宋九,即梁氏之秦宮、霍家之馮子都也。一時侍從、臺諫多與結納,密者稱為兄弟;一二大臣亦或賜坐命茶,呼為賢弟;邊帥武夫出其門下,不啻平交矣。九之聲勢稍不及七,而能作字,頗為主人代筆,其富又過於七,求其所以得寵,皆食桃之歡也。同時有王五者,文雅不及七而富次之,第其主人未甚當事,且以清謹為名,不大烜赫耳。一日,五謂人曰:「近日有給舍過我家宋九,適一邊帥遣使伺候元老,先通阿九,給舍問:『此誰也?』九對:『此某邊大將,在我相公門下。』給舍即云:『煩兄通息於渠,願與交歡。』世有此等諫官,向吾輩求薦與邊帥遊,大可笑也。」以此言之,五之識過七、九遠矣。恨嘉靖間鶴山先生不及見後輩人品。東海漁人作五七九傳志之。

  韓侂冑生日,群寮畢集,吏部尚書許及之後至,閽人掩關拒之,及之大窘,會門閘未及閉,遂傴僂而入。及久之不遷,見侂冑流涕乞憐,不覺屈膝,遂得參政。當時有「由竇尚書」「屈膝參政」之語,傳以為笑。嘉靖中之嚴氏,萬曆初之張氏,公卿輻輳其集,蜂屯蟻慕,由竇、屈膝之事頗不乏人,不欲著其姓氏爾。權勢之薰灼,士風之萎靡,不亦可慨哉!

  近世一二名文章家,虎視一代。嘗讀其所為文,無論體格,即識見志趣,有大可姍笑者。第舉一事:江陵相父七十,朝紳各以文賀,貢諛獻佞,惟力是視。眾方屬目一二作者,及見其文,莫不絕倒。或稱,嘉靖初年,上帝南顧荊土,將產異人,以相君寄之封君。或稱,相君為眾父,封君為眾父父,眾父父者,蒼蒼是也。中間不典之詞,大都類此。非其才不足,利害之心勝也。韓子論張旭草書,以為「天下事無可動其中而後其書始精」,若諸公者,其有所動於中耶?

  唐時,宰相領吏部尚書,選事悉委侍郎以下,尚書不親也。隆慶中,新鄭以首揆兼太宰,辰入內閣,巳入吏部,部疏、擬票俱出一手,是左右奕也。新鄭之罷相,道出某郡,郡守某以其忤華亭也,故不為謁送,留其行二日,或問故,曰:「此公得罪朝廷,義不當奉。」其後,新鄭再相,掌太宰,辛未大計,郡守已至憲使,新鄭於眾中數之,其人大慚,聞者皆笑。

  萬曆甲戌,有詔發帑金若干,橋涿之胡良渡,大司空朱公衡力爭,又建玉女祠於涿,以內帑二千召司空修之,司空又爭,內中滋不悅。江陵故薦南司空武林張公翰為太宰,司空以望當得,不能無怏怏,武林心害之。司空以甲戌六年滿九載考,其前十日,林諫議之疏上矣。江陵使謂馮璫:「太后比有興造,司空從旁格阻,司空門下多客,能撓內權。」馮璫主於中,司空遂罷。太后又嘗為武清治第,費以數萬,司空稽故事,請多所裁抑,太后亦頗啣之。

  河中太宰楊公博既去,當推太宰者,大司空、御史大夫。已而廷議會推,首御史大夫,次大司空,次南司空。明日,上御講幄,呼相君問曰:「昨所推葛某,非年老者耶?」對曰:「是。」上曰:「置之。張某何如?」對曰:「疏遠之臣,用之不敢負國。」上曰:「善。」命下,舉朝大駭,不知所出,蓋相公以御史大夫素戇,不能左右,大司空有才,交游多,恐其難制,不如疏遠者易指使耳。其票云云者,眾也。

  賈似道加平章軍國,五日一朝,賜第葛嶺,吏抱文書就第呈署,大小朝政,一切決於館客廖瑩中、堂吏翁應龍,而宰執不與聞也。此與江陵盛時大相似。江陵聞喪在疚,三日不出閣,吏以函捧章奏就第票擬,次相在閣坐候,票進乃出,此與呈署文書又不侔矣。若徐爵以武校、游七以家奴與聞朝政,則又不啻瑩中、應龍之比矣。然宋雖末葉,猶能斬瑩中、應龍以正法典,而聖明之朝,乃不能明加典刑以法二豎,而使之老死獄中,姑息之政,何甚於宋乎?

穀山筆麈卷之五

 臣品

  古豪傑用事,求其才略,固亦可企而及,惟氣魄與望不可強。何謂氣魄?與人同恩,而能使天下感其恩,與人同威,而能使天下畏其威,此必有出於慶賞刑法之外者,所謂氣魄也。何謂望?位有與之齊而其勢獨尊,功有與之并而其名獨著,求其故,則不可得而指,此所謂望也。人臣之望有三:有德望,有才望,有清望。然近世,若御史大夫德平葛端肅公所謂德望,若太宰蒲坂楊襄毅公所謂才望,若大宗伯華亭陸文定公所謂清望。

  穆考初政,新鄭以藩邸之舊即欲自用,華亭積不能堪,因百計逐之。目太宰楊公、御史大夫王公及六官之長各率其屬上疏,及臺省屬官交章論奏,凡二十八疏,大略保華亭之功,劾新鄭之罪,以為不可一日使處朝廷。穆考甚眷新鄭,及見論者日眾,不得已策罷之。是時葛端肅公守禮為大司徒,而獨不上疏。少司徒二人,其一桂林徐公養正,新鄭之同館也,其一扶溝劉公自強,新鄭之里人也,皆請葛公上疏,葛終不肯,曰:「人之所見不同,有者自有,無者自無,何可強乎?」二公不得已,乃為白頭疏上之。已而葛公自罷,徐遂遷南大司空去。其後二年,新鄭再相,感葛公之誼,因召而用之。時劉方為大司寇,新鄭從容語曰:「當時公等作白頭疏時,一何忍也?」劉曰:「當時若無此疏,今日安得在此?」新鄭曰:「葛先生尚在此耶?」劉為赧然。葛公,廉直人也,新鄭第以舊恩用之,新鄭當大權,多所快恣,而葛掌御史臺,不肯附麗,新鄭亦少疎之。其後王大臣事,葛公又為宛轉,以不及禍。交道始終如此公者,世不幾見。

  御史大夫葛端肅公終身不置姬侍,年且五十,夫人以其老,求一姬奉之,公固不肯,夫人從臾百端,不得已一往,至則姬直侍臥內,略無羞恥,公即拂衣而出,竟不復往。夫人挈至山西,往返數年,乃召其家返之,則猶處子也。公【 天啟本「公」下有「素性」二字。】 不好觀戲,掌臺時,嘗上疏禁之,長安中有潛用者,惟對公不敢作。隆慶辛未,東省迎新郎君,故事皆當用戲,御史以例備之,不敢白公,時濟南相君在座,御史對相君請問,葛公面斥御史,相君曰:「是某意也。」葛公曰:「公亦不宜有此。疏吾所題,內閣所票,奈何自相矛盾。」相君不能應,遂揮妓樂以出。

  華亭陸文定公樹聲登第四十年,立朝不盈數載,每遷一官,輒以病罷,閉門宴坐,焚香啜茗,即親戚故人,罕接其面。嘉靖數十年間,海內清望,必以平泉先生為第一。自其為吉士移疾歸里,其後告滿詣闕,分宜柄國,官無大小,皆有定價,而館職尤重。世蕃知公無所絜,第使人索松江綾子二百疋,當以翰苑予之。陸公謝曰:「本不敢希翰苑,又實無一綾,惟公所置之。」遂不往謁。張龍湖公治,陸之座主也,為之解於分宜,分宜曰:「彼陸生者,何其徑廷。」張曰:「蠢人,不足較。」乃令出試。以南宮舉首,不得已授館職,而意終不釋然。龍湖憂之,乃私以錦幣四雙、白金四十使人持候分宜門下,使使召陸:「吾為汝謁,可往見相公一謝。」陸從命往,龍湖又使嚴太史介之同行,至門,張公所遣使持金幣者以刺授陸,使自為獻,陸公大愕,嚴告之故,陸公不言,懷其刺而入,一指即出,終不出刺,分宜出送二公,見門左持金幣者,問曰:「此誰所具?」陸曰:「不知。」竟不獻而出。分宜大恨。陸公授職未幾,又以告去矣。數告數起,歷南雍、南部時,華亭當國,公落落穆穆也。萬曆改元,以大宗伯召,在位踰年,與內閣論事不合,復稱疾求去。

  汶上太宰?介肅公嶽,清操絕代,嘉靖末年為真定巡撫,見分宜虐焰,即移疾自罷,屏居南旺湖上,茅屋數間,薄田一二頃,僅給衣食,日惟默坐一室,閱禪經數卷。客有過者,亦時或出見,或留設食,食不過數品,率脯菜三四品。然不出謁客,有時遊行,惟跨一驢,或諷其矯,公曰:「吾罷吏居家,從來不用邑中夫役,欲覓輿夫,力又不能,老不能騎馬,故跨一驢,取其簡便,實不矯也。」及嘉靖乙丑,分宜罷相,華亭當國,收羅海內人望,乃起公為御史中丞,報者以檄至,僕入白狀,公方趺坐行氣未已,僕白一二語,搖首不答,僕不敢言,出俟門外,可炷香頃,乃下牀索檄觀之,擲不更視,已而親友從臾,乃出就徵。一時士論翕然,以為得人。

  瓊山御史大夫海忠介公瑞,嘗為閩中邑博士,御史行縣,詣學宮,令長以下皆伏謁堂下,惟公平立不跪,曰:「若至臺院,當以屬禮見,此堂乃師長教士之地,不當詘體。」兩訓導夾公而跪,公立其中,時謂之「筆床博士」。已而,浙江省試,延為主考,公欲以故事自出試目,御史不肯,公即呼其從者,出聘幣返御史,曰:「試目,考官事也,以考官召而不得與事,於義謂何?」即拂衣出。二司宛轉留之,竟出一目乃已。後遷一令,召入為戶部主事,止擕一奴入京,寄居一寺,出門,未嘗有鑰,僧入其室視之,惟故袍一領而已。乙丑,上封事,時自分必死,人亦無有以更生望之者,已而竟免,蓋華亭相公有力云。傳聞公疏即入,世廟震怒,握其疏,繞殿而行,曰:「莫教走了!」一宮女主文書者在旁竊語曰:「彼欲為忠臣,豈肯走乎?」已而,召黃太監問之,黃曰:「此人極戾,朝臣皆惡之,無與立談。昨此疏既上,其僕已亡去矣。」上問:「何以處之?」黃曰:「彼欲以一死成名,皇上殺之,正彼所甘心,不如置獄中,使之自斃。」上是其言,既而有旨:「此畜物有比干之心,但朕非紂也。」公在獄中三年,遇穆考登極,赦以為大理丞,已而拜都御史。

  海忠介公為御史中丞,出撫蘇、松,行事過於核辦,出入自乘一馬,以二杖前呵;如在內,僉堂之儀,自令長佐吏下逮津令,皆令錦繡入見。此雖故事,一時創見,無不駭耳。至於裁革過客夫馬及抑損士夫,則其致怨之由。以是,眾人大讙,不能安席矣。傳聞吳中大飢,海公欲勸借富室,先召溧陽史太僕,使出三萬,太僕不得已,以三萬應,海乃往請華亭相君,乞捐所有以振鄉里,相君不得已,以數千畀之。又,華亭家人多至數千,有一籍記之,半係假借,海至相君第,請其籍削之,僅留數百以供役使,相君無以難也。然自是華亭賓客、蒼頭毋敢借聲勢橫溢。世謂海受華亭恩厚,以是窘之為負義,其實有益華亭,然於報施之義則左矣。

  萬曆十年,籍沒馮璫,閱其簿籍,公卿大臣皆有問遺,惟無司寇嚴公清名,上甚重之,內中因呼為「嚴青天」。未幾,拜太宰,蓋特簡也。

  商丘太宰宋公纁,老成練達,有古大臣風,從司徒秉銓。東明石公星代為司徒,欲振剔奸蠹,以清儲蓄,日夜焦思,不遑洗沐。一日,與宋公侍漏同坐,欣然語曰:「今日又一快事查出,某省羡金若干,可供國用,奈何無人及此?」宋公曰:「不然。朝廷錢穀,寧可蓄而不用,不可搜索無餘,且使主上知各處羡贏之數,或生侈心,不如且莫刮洗,留在彼處,終是國家之用。」石公默然。一日,有人言及太倉陳腐若干,明年錢糧或可改折,宋公曰:「不然。太倉之穀,寧使紅腐,不可不足,今見少許贏餘,便欲改折,一旦脫有不給,從何處措處?」言者亦阻。皆予在座所聞。大臣長慮瞻顧盡如此公,天下事縱不能成,可保不壞,奈何其不盡然也。

  今上在御日久,習知人情,每見臺諫條陳,即曰:「此套子也。」即有直言激切,指斥乘輿,有時全不動怒,曰:「此不過欲沽名爾,若重處之,適以成其名。」卷而封之。予嘗稱聖明寬度,具知情狀,有當事大臣所不及者,而太宰宋公獨愀然曰:「此反不是。時事得失,言官須極論,正要主上動心,寧可怒及言官,畢竟還有驚省,今若一概不理,就如痿痹之疾,全無痛痒,無藥可醫矣。」同列皆服其言。此後數年,百凡奏請,一切留中,即內閣密揭,亦不報聞,而上下之交日隔矣。迴憶此公之言,為之三嘆。

  南昌有魏公者,道學名流也,為刑部侍郎時,一日早朝後至,候於千步廊下,朝退點查,掖門即閉,鹵簿從王門出,渠即迎之而入,由西橋奔上,混於右班,卻從橋北東趨,雜入左班,以待查點。予與張宮諭一桂同立史館門下,遙見其狀,宮諭指謂予曰:「試看道學先生。舉動失朝事小,何至對萬眾屬目之地,作此舉措。」相顧而笑久之。

  一日,在賞房侍漏,鼓聲既聞,部院諸公出至庭中,相對而揖,值諸貢生見朝,望見公卿威儀,聚觀如堵,揮之不退,魏公怒形於色,呼吏驅逐,曰:「此是何所,村野秀才敢爾!」予笑顧曰:「此謂『觀國之光,利見大人』爾!」公歛容曰:「公言是也。」

  關中太宰孫公丕揚,清謹品也,平生建樹表儀,取信海內,及掌天曹,甚副人望,而一二舉動,頗失大體。如以訪單揭帖按丁此呂之贓,罷免其官,此未為過,及見丁黨交攻,急於自白,遂將原開揭帖進呈御覽,以明其不妄,而揭帖所開贓至數萬,致激聖怒。丁適戍,江右之士紛然交攻,而孫不能安矣。以揭帖察吏,已失公平,至將私揭呈覽,尤非體例,且揭中贓至數萬,如果得實,豈止罷官?是自實其縱也。又患內人請托,難以從違,大選外官,立為掣籤之法,一時宮中相傳以為至公,下逮小民閭巷翕然稱誦,而不知其非體也。古人見除吏條格,睹而不視,以為一吏足矣,奈何衡鑑之地,自處於一吏之職,而無所秉成,亦以陋矣!至於人才長短,各有所宜,員格高下,各有所便,地方煩簡,各有所合,道里遠近,各有所準,而以探丸之智為挈瓶之守,是掩鏡可以索照,而折衡可以懸決也。從古以來,不聞此法。

  嘉靖中,華亭相君為大宗伯,其同邑孫公承恩亦以大宗伯掌詹,二公對巷而居。徐公賓客甚盛,延接不暇,孫公生平寡交,退食閉門深臥而已。一日,著一布袍,負暄讀書,其僕竊語曰:「同為尚書,他家車馬盈門,相公第中,鬼亦不至,我曹何望?」孫公聞之,呼其僕曰:「任爾等他往,留我一人在此,教鬼負去。」其廉靜如此。

  嘉興許君應逵為東平守,甚有循政,而為同事所中,得論調去,吏民走送,哭泣不絕。許君晚至逆旅,謂其僕曰:「為吏無所有,只落得百姓幾眼淚耳。」僕嘆曰:「阿爺囊中不著一錢,好將眼淚包去作人事,送親友。」許為一拊掌。

  東平司馬劉公源清,正德末年為進賢令,會逆濠反,使二校往招進賢,公開門延入,手刃二校於庭,懸其頭城上。濠兵大至,公扃妻子於室,環以積薪,戒守者曰:「即聞我敗,舉火焚之。」擐甲出迎,大敗濠兵,濠氣遂沮。方濠起兵,進賢士人往謁公議,公謂客曰:「事勢已急,無城可守,諸公有何方略,共命禦敵?」一文學前曰:「邑故無城,決不能守,惟令君為邑生靈權宜取計。」公厲聲曰:「若欲從賊耶?」呼吏急縛此生先刃之,以安眾心,諸客惶恐拜請,生乃得釋。於是設立牌柵,一邑士夫編於行伍,有不如約,立以軍法從事。城守既備,二校至,乃斬之,於是進賢無恙矣。

  海豐太宰楊公巍,天性純孝,母夫人年百餘歲,食啖猶健,楊公朝夕上食,躬嘗以進,即有不樂,輒拍手歌舞,作小兒態,以娛母意。母夫人當冬月病,思食西瓜,走使四方覓致,至則不及飯含,楊公以此大痛,終身不思西瓜,暑月渴甚,但飲水而已。一日諸公會坐,左右以西瓜進,見楊公不食,詢故,乃得其詳,後問公門下親識,餽送無以西瓜入門者。此亦人所難也。

  楊公好奇,多雅致,平生宦遊所歷名山,皆取其一卷石以歸,久之積石成小山,閑時舉酒酬石,每石一種,與酒一杯,亦自飲也。予慕其事而無石可澆,山園種菊二十餘本,菊花盛開,無可共飲,獨造花下,每花一種,與酒一盃,自飲一盃,凡酬二十許者,徑醉矣。

  山陰大司馬吳公兌,自郎署不數年開府,蓋得之新鄭云。吳,新鄭門人也。隆慶丁卯,新鄭為華亭所逐,門生故人無一敢送者,惟吳送至潞河舟中,握手垂泣而別,新鄭大感,而華亭因深恨焉,為郎數年不調。新鄭再相,遂不次用之。吳善結客,諸貴人長者無不得其歡心,下至遊客談士,皆揮金養之,有鄭莊、田蚡之風。江陵秉事,吳事之尤備,每有獻遺,先通其舍人游七【 原作「尤七」,茲據天啟本改。】 ,所以事游七 【 原作「尤七」,茲據天啟本改。】 者亦無不至,以故兩相君皆愛用之。吾鄉福山大司馬郭公宗皐,於嘉靖庚戌謫戍陝西,幾二十年,隆慶改元,乃召為南大司馬,未幾,以年滿七十自罷,居家甚貧,其長子學書不成,無所資賴,公命詣長安求一道地故人,同里有一二在位,薄其落魄,不肯一處,郭公子客久大困,又不敢歸,乃走宣大軍門,求見吳公自薦,吳與郭本不相知,第以其故幕府子,憐而收之,為處百金,使入貲為千戶,充軍門贊畫,所以存卹甚至,每與眾將大會,面命曰:「若等毋以郭公子厄故不相提挈,視之當如吾子,他日吾子若來,知亦如郭公子也。」諸將皆更提擕之。郭公子感出望外,士夫聞之,咸稱吳公長者云。

  沈青霞鍊者,浙之 【 「浙之」,「之」,天啟本作「江」。】 會稽人也,以進士任錦衣衛經歷,疏劾分宜,指其十大罪,至呼為「嵩賊」。世廟大怒,徙保安為民。鍊故狂士,扼腕語難,至塞上,從遊者眾,相與指天畫地,日夜談議,至刻木為秦檜,與其徒角射,又好刺譏邊臣,詰其隱匿,督府以下,咸睚眦之。會總督楊順、巡按御史路楷,承分宜風旨,刺鍊起居,得其狀,因上疏劾之,監司承兩臺旨,曲加文致,當鍊不道論死,家屬連坐為士伍。隆慶改元,鍊子襄上書訟【 天啟本「訟」下有「冤」字。】 ,會華亭柄國,故與順有郤,遂逮順、楷下吏論死,諸監司同事者謫戍邊,順瘐死獄中云。往順為御史,監南直試,華亭長子入試取代,御史發其狀,欲上疏論,同事御史張某即馳使先告華亭,以順且上疏,己不能挽,華亭得預為左右。疏至,貰不盡法,於是甚德同事御史而怨順,以為阿分宜,故抑己耳。然方為分宜所用,不得報順也。已而有鍊事,又數年,穆考即位,乃正其罪云。順既論死在獄,少司寇洪朝選者,華亭所善客也,又阿華亭旨,困順令死,死時五月中【 「中」,天啟本作「終」。】 ,越數日方奏,奏下,已有齊桓之慘矣。又其後數年,朝選家居,為巡撫勞堪所劾,逮繫獄中,縊死,其狀與順正同。天道好還,可為明誡。御史張某者,蜀人也。

  王司成維禎者,華州人也,以文章鳴世,學士家宗之。而為人使氣彊直,自南都還關中,行過河南,河南守遣吏以刺逆之,王公怒其不敬,即笞所遣吏,守大怒,閉之傳舍,不發吏卒送,又不給食,下令城中,無敢賣食與客,如是三日,王公大困。大司馬鳳泉王公里居,聞狀,請守為解,乃得去,遂忿不接賓客。至里第,華州守來謁,王公以病謝守,守語其僕,欲求一見,僕入言狀,王公叱曰:「已謝,何白也?」僕不敢出報,守候良久不出,又怒而去,王公亦不知也。其後,王公往謁守,守欲辱之以求當,使門者延之入,即返閉大門,守故不出,王公久立門下,不得出入,即大罵守,守因使吏伺王公之第,捕其宗戚,因持王短長,王公亦摘守不法,皆白兩臺,事未竟,而王公以地震死。

  隆慶辛未吉士宋儒者,險詐人也,熊敦朴者,有才而倨傲,兩人積不能下。一日,諸吉士避雨朝房,守吏拒不納,諸吉士格吏,吏走白太宰,太宰大憤,敦朴為人使氣,眾遂以歐吏盡歸之敦朴。而儒無行義,舊為諸公所薄,及解館,諸吉士以次授翰林、臺省,儒得禮部,敦朴兵部,敦朴不能平,口語怏怏,儒以故郤思中之,盡籍其言。會有飛語敦朴欲論太宰,江陵召儒往,令以私問熊生有無論太宰狀。儒謁敦朴,第謾語,不言所欲問而還,白相公云:「敦朴不獨論太宰,且欲論相公。」因口占疏語數十。相公大愕,亟報太宰,馳過大司馬,以相公指趣,使具疏劾之,疏成,夜叩禁門遞入,旦日平明,相公入閣,票出,逐敦朴。居二日,有言敦朴枉者,相公召兩人面折,則盡儒所為也。於是言官交章劾儒,儒亦補外。距兩生授官方一月耳。敦朴父南沙過者,有文名,己丑選吉士,亦授兵部,改禮部,為宗伯嵩所劾,外補,其後四十年,敦朴亦以吉士授部,為堂官所劾,若合符節,亦一奇也。敦朴敗時,南沙在京邸,太宰乃其同年,往慰南沙,且曰:「吉士之事,某殊不知,命下,為之駭汗。」南沙曰:「兄為太宰,有社稷之重,乃為一書生駭汗,何其不弘?」太宰大慚。

  宋吉士儒者,貴州土官子也,偽籍定州,中順天鄉試,素行無籍,與孫尚書應鰲有親,嘗乘傳,稱尚書父,為識者所發,其後,辛未登第,選為吉士。在京邸,豪侈如勳貴,姬妾十餘人,士論不齒。已而與熊搆,俱再躓不起。家居,益為橫溢,至偽為印符,發屬夷兵,及所殺人以數十。蓋其父已老,即以儒子嗣官。土夷不用漢法,自其常態,而儒已為近吏,猶以夷法自恣,為兩臺所劾,論死,遠近稱快。第不知當時何以得進,使禁署儒英列一夷虜無賴,殊可恨也。

  隆慶戊辰五月,考選吉士,在金水橋南設几,北向,几上各貼姓名。一江左同年,几案當在日中,以為不便,顧見一江右同年,几案適在屧廊陰處,而身就他案閒談,江左瞰其不在,遽走據其案,除其紙帖,以己姓名帖之。江右望見,極走還與爭,江左據案不退,曰:「此吾案也。」相持久之,竟不能奪,江右但顧同事曰:「試看此作何解!」同年亦笑不能面質也。此事予親見之。兩君皆名士,同入館選,列在詞林,其後江右入相,江左官止史局。

  戊辰,館中有盛名士,年方甚少,文采傾動一時。見一江北同年,頗相狎侮。一日,至江北几案,見異書一帙,展閱良久,輒袖之而去。江北亟呼取之,笑曰:「知兄無用此為也。」江北默然。其後少年官最不進,江北入相,以文行顯。此亦足為少年輕傲者戒矣。

  近世有一士夫,得人私書,奏而詰之,兩敗俱傷,為公論所薄。因考唐長慶元年,錢徽知貢舉,段文昌、李紳各有所屬,榜出,皆不得與,文昌搆之於上,徽遂貶官。或勸奏其私書,徽曰:「苟無愧心,得喪一致,奈何奏人私書,非士君子所為。」取而焚之。觀徽此舉,何等心事。凡人刻薄者,必不正大,阿媚者,必不寬弘,能受私屬者,必能奏私書,不奏人私書者,必不受私屬,君子小人公私明暗之分,正於此觀之。

  處士以虛名被徵為世所譏者,代有一人焉。漢之樊英、唐之田遊巖、宋之種放、國朝之吳與弼是也。英之徵也,王良以書責之,遊巖之仕也,蔣儼以書責之,放之匿情求名,為杜鎬所譏,與弼之實行不敷,為張嘉禎【 「張嘉禎」,「嘉」當作「元」。張元禎,字廷祥,號東白。據明儒學案卷一崇仁學案:張元禎譏評?與弼,有「上告素王,正名討罪,豈容久竊虛名」之語。】所鄙。高識深見之士,有并世而立者,奈何其可咨名而欺世耶?蔣儼之責遊巖曰:「足下受調護之寄,是可言之秋。唯唯而無一談,悠悠以卒年歲。」嗟夫!是數言者,豈惟遊巖愧之,千古士人,多為汗浹。

穀山筆麈卷之六

 勳戚

  嘉靖間,成國希忠 【 「成國希忠」,天啟本作「成國公朱希忠」。】 以元公位太師,其弟希孝以掌錦衣篆位太傅,兄弟并為三公,貴寵無兩。太師恭謹寅畏,善守其家,太傅豁達有文,交遊甚廣,一時朝士莫不傾慕。故自世廟所寵任如武定、咸寧不保其世,陸氏雖獲正命,子孫亦不能免,唯朱氏兄弟以功名終。蓋恭謹之報也。

  萬曆癸酉,成國希忠薨,其弟太傅方掌錦衣,為希忠請爵,下所司考議,竟以寧陽王張懋例追封定襄。令甲:非為軍功不王。魏、定王者,唯中山一人,張氏三王,河間靖難;祥符平交,又死土木之難,【 「祥符」,疑當作「定興」。按:張玉,祥符人,以靖難功封河間王,玉子張輔以平交功封定興王。見明史張玉傳、張輔傳。】 其一懋也。朱氏三王,東平靖難;平陰戰死;其一希忠也。彼四王者,皆與令甲合,惟寧陽在正德中以射獵獲寵,與彬、寧等。武廟自欲封之,爭者舉朝,迄不見聽,然猶假平曹欽之功,不為無名。至於希忠,直於誠謹有行,為三朝元臣,遂疏異王之爵,非法甚矣。當時內而馮璫,外而武清為之左右,而江陵居其中間,左提右挈,其中有說,世莫得言也。

  成國兄弟孝友著聞。成國多藏,太傅好客,成國時時分金予之,即太傅鉅費,往索成國,成國無不如請。成國病臥東第,太傅第相去稍遠,則列羽林於道,直至成國臥內,成國欠伸飲食及何人侍左右,傾刻傳報,或有不如節,應時而至。及成國沒【 「沒」,天啟作「歿」。】 ,太傅日夜號泣,每上食几筵,即取座飲食其旁,若與相對,且食且泣,遂至發病以死,聞者悲之。太傅無子,子其弟子,成國有子不慧,嗣爵未久而沒【 「沒」,天啟本作「卒」。】 。數年之間,門第零落,賓客盡散,盛衰之感,有足悲焉。

  武清以外戚貴重,大臣因緣內交者有之,河中、上黨二太宰皆與之結歡,號為同里,而上黨尤密,呼武清夫人為嫂,與之對弈,以是得再起云。江陵相君善把持武清,不使得肆,馮璫又持之於中。武清者,一木樸老傭,見士大夫謹畏不敢作威福。河中王司馬鎮宣大,求入,使賄武清,江陵即諷言官劾王,謂其以三千金賄要地而不指其人,江陵調旨,責問言官令實狀,亦竟不明,蓋虛惕之使畏耳。武清嘗從孝懿皇后外家東李第舍,穆廟初在潛邸,慈寧故因東李以進,穆廟即位,孝懿雖即山陵,而慈寧不忘東李,武清每賜,常分賚之,為之周旋恩澤,經理家事,一如孝懿在時,都人稱其不背德云。

  丁丑,武清舍人任軍士布花僦人,多所乾沒,軍士大譁,內使以聞,上命取軍士所支布一疋驗之,果紕繆不堪,上即謁太后言狀,太后怒甚,遣諭內閣,欲革武清之職,上御講筵,亦召相君言狀,江陵為營救乃止。太后乃召武清父子立宮門外,遣中侍出數之,而抵其家人於法,武清父子服罪,至此少戢矣。

 閹伶

  國朝既罷丞相,大臣體輕,以故權歸宦豎,士鮮廉節。如成化間,汪直用事,至使卿佐伏謁,尚書跪見,書之簡策,貽笑千古。嗟夫!士氣所關甚重,惟在主上振作,平時若不甚要,一旦緩急,為害不淺。今上御極六日,顧命元臣以片言譴罷,如叱一奴。平時輔弼重臣,多夤緣中官,進退在手,積為所輕,故敢以片言易置耳。今廷中品階,如奉命出使,公、侯、師、保皆在中官之下,不知起自何時,決非高皇帝之法。中官之秩,極於四品,其腰玉服蟒,皆出特賜,非其官品所得,奈何以師保重臣反出其下?周禮:奄人巷伯,皆屬太宰。漢法:丞相位諸侯王上。今之公孤,即古太宰、丞相,何至列於奄人之下?若曰,王人雖微,列於諸侯之上,則在廷公孤不但王人而已,豈有於闕廷之間自分內外者耶?

  萬曆初年,一日常朝,未明陞座,班行皆訝其早,及詢所以,乃馮保新造壽地,延相君致酒,奏乞早朝即出,而保又不親陪,第遣掌家張壽往也。其貴倨如此。壽地在黑山會,去都城可四十里許,後保籍沒,永年伯王偉乞為兆域。

  今內監權璫管事者,內家呼之為爺,皇親駙馬見之皆拜,呼為公公。及考唐史,高力士承恩日久,為中外所畏,太子呼之為兄,諸王呼之為翁,駙馬輩直謂之爺。自古已然矣。

  唐玄宗時,十王宅、百孫院皆其子孫也,凡有婚嫁,皆以錢千緡賂韓、虢使請,無不如志,及憲宗時,十六宅諸王久不出閣,其女嫁不以時,選上者皆由宦官,率以厚賂自達。當時宗室皆子孫近屬,聚居都邑,猶不免夤緣嬖寵、交關賄賂如此,何況以千里之藩封,二百年之支屬,有不結納左右以為倚托哉?古今之變,事同一揆,悲夫!

  古今事體,大有懸合。元稹為御史,與一中使爭驛,中使以馬鞭擊稹傷面,貶為士曹,白居易等言:「中使陵辱朝士,不問其罪,而朝士先貶,恐自今中使出外益橫暴,無人敢言者。」憲宗不聽。此事與隆慶二年掖門內官毆御史李學道極相類,當時中使與杖,御史得貶。

  唐時,給役禁中多名為小兒,如苑監小兒、飛龍小兒、五坊小兒是也。五坊者,德宗所立,曰鵰坊、鶻坊、鷂坊、鷹坊、狗坊。漢有狗監,正德中豹房,皆是此意。

  德宗宮市既賤買人物,仍索進奉門戶及腳價錢。門戶者,進奉所經門戶皆有費用,漢靈帝時謂之導行費,即今之門單也。宦官之弊,自古如此。

  自漢晉以下,京兆之權最為要重,至唐、宋猶然。史載,柳公綽為京兆,有神策小將躍馬衝導,公綽杖殺於途,憲宗無以罪也,謂左右曰:「汝曹須作意,此人朕亦畏之。」文宗甘露之變,禁軍暴橫,薛元賞為京兆,嘗詣宰相李石第,聞石方坐廳事,與一人爭辯甚喧,乃神策將軍訴事也,即命左右擒之,俟於下馬橋,即杖殺之,囚服往見仇士良,說以禮法,士良無可奈何,呼酒與之歡飲而罷。此二事與申屠之辱鄧通,董宣之數公主相類。唐時神策將軍,即今錦衣之在東廠者,而權位過之。其時宦官暴橫,廷臣大小,無敢目逆中尉,而二君能折其鋒,可謂有力,然亦見當時京兆之權非諸司所及也。宋之開封尹至以皇子領之,禮秩尤重,肅清輦轂,壓彈京邑,其勢固有餘矣。乃今之京尹,養望待遷,幾成散局,即有柳、薛之才,將安所施乎?

  唐德宗初政,呵斥宦官,親任朝士,張涉以文學入侍,薛邕以文雅登朝,既而皆以贓敗,宦官武將得以籍口,曰:「南牙文臣,贓動至巨萬,而謂我曹濁亂天下,豈非欺罔耶?」於是上心始疑,不知所仗矣。近有文學之臣以隱匿官銀一敗塗地者,亦涉、邕之類也。

  南唐劉鋹以宦者龔澄樞為相,軍國之事皆取決焉,凡群臣有才能及進士狀頭,皆先下蠶室,然後得進,宦者近二萬人,謂士人為門外人,不得預事,以是亡國,尤可笑恨。後之人主,無使士人為門外人哉!

  唐僖宗使陳敬瑄等擊毬,賄三川節度。莊宗與李存賢手搏,曰:「汝能勝我,當授藩鎮。」存賢奉詔,仆帝,乃授幽州節度。方鎮之權,古之方伯連帥,而以毬搏得之,推轂授鉞之任,成兒戲矣。

  莊宗入梁,以伶人陳俊為景州刺史;王衍在蜀,以樂工嚴旭為蓬州刺史。當時勳臣禁旅有從軍百戰未得典州者,亂世之政,何所不有。

  敬新磨者,唐莊之優孟也,莊宗田於中牟,踐民禾稼,中牟令當馬前力諫,叱去,將殺之,新磨追禽至馬前,數之曰:「汝為縣令,獨不知吾天子好獵,奈何縱民耕稼以妨馳騁?汝罪當死,請行刑。」帝笑而釋之。後世伶官多因戲劇時有諷諫,其智蓋本於此。

  南唐徐知誥召知詢飲,以金鍾酌酒賜之,曰:「愿弟壽千歲。」知詢知其有毒,引他器均之,跪獻知誥,曰:「愿與兄各享五百歲。」知誥變色,不肯受,左右莫知所為,伶人申漸高徑前為恢諧語,掠二酒合飲之,懷金鍾趨出,知誥密遣人以良藥解之,已腦潰死矣。此伶人可謂有功於徐氏者,然不知齊客之妾佯僵而覆酒能自全也。「各享五百歲」,語亦有味。

  正德中,樂長臧賢甚被寵遇,曾給一品服色,然官名體秩則不易也。相傳本司門曾改方向,形家相之曰:「此當出玉帶數條。」聞者愕而笑之。未幾,上有所幸,伶兒入內不便,詔盡官之,使入為鐘鼓司官,後皆賜玉,至今內中諸署,指鐘鼓司為東衙門,賤而不居,當以此故耳。嘗考元史,玉宸樂院,秩正三品,與六部同階,其長有加銜平章者,則愈可笑矣。

  漷樂有呼鷹臺,元至大間所築也,元人以鷹坊為仁虞院,秩正二品,使首相領之,夷俗之可笑如此。

穀山筆麈卷之七

 經子

  易「本隱以之顯」,由隱而顯也,是以天道合之人事;春秋「推見至隱」,由顯而隱也,是以人事本之天道。易理從內向外說,春秋是從外向內說。「見」字讀作「現」字,與「顯」字同。今世讀者,以「推見」見字作「見物」見字,而謂春秋能推見至隱處,左矣。只將本文添一「以」字,云易「本隱以之顯」,春秋「推顯以至隱」,即知之矣。

  「神以知來,智以藏往」,神屬目為明,智屬耳為聰。「神以知來」,即人之悟性,謂之明,「智以藏往」,即人之記性,謂之聰,世所稱聰明者是也。有悟性者,資質發揚,屬陽魂之精也;有記性者,資質儁穎,屬陰魄之精也。有一等術數,能推人已往,洞見纖毫,而不能知前,所謂藏往;有一等術數,能推未來事多驗,而已過事不能懸曉,所謂知來也。大抵神可兼智,智不能神,智則聖人以下有幾之者,神則非聖人不能也。

  易九厄曰:「初入元,百六,陽九」,謂初入元百六歲有厄者。曆法一元有四千五百六十歲,初入元為陽九,謂旱九年也;次三百七十四歲為陰九,謂水九年也,其後又為陽九、陰七、陽七、陰五、陽五、陰三、陽三,此一元之內水旱陰陽之大數也,故曰:「陽九之阨,百六之會。」律曆志云:十九歲為一章,四章為一部,二十四部為一統,三統為一元。則一元有四千五百六十歲。初入元一百六歲有陽九,謂旱九年;次三百七十四歲,陰九,謂水九年;以一百六歲并三百七十四歲為四百八十歲;(注云:六乘八之數。)次四百八十歲,有陽九,謂旱九年;次七百二十歲,陰七,謂水七年;次七百二十歲為陽七,謂旱七年;(注云:七百二十者,九乘八之數。)次六百歲,陰五,謂水五年;次六百歲,陽五,謂旱五年;(注云:六百者,以八乘八,八八六十四,又以七乘八,七八五十六,相并為一千二百歲;於易七八不變,氣不通,故合而數之,各得六百歲。)次四百八十歲,陰三;次四百八十歲,陽三。除入元至陽三, 【 「除入元」,「除」疑當作「從」。孟康注漢書律曆志「經歲四千五百六十,災歲五十七」句謂:「經歲,從百六終陽三也,得災歲五十七,合為一元,四千六百一十七歲。」】除去災歲,總有四千五百六十年,其災歲總有五十七年,通為四千六百一十七歲, 【 原作「四千六百一十歲」,脫「七」字。】 而一元之氣終矣。此陰陽水旱之大數也。

  禮曰:「以禋祀祀昊天上帝。」此天也,鄭玄以為,天皇大帝者,耀魄寶也。禮曰:「兆五帝於四郊。」此五行精氣之神也。鄭玄以為:青帝靈威仰、赤帝赤熛怒、黃帝含樞紐、白帝白招拒、黑帝汁光紀者,【 「汁光紀」,「汁」原訛作「叶」。據周禮小宗伯鄭玄註改。】 五天也。由是有六天之說。緯書之鑿,視道家圖籙之文殆有甚矣。唐初,冬至,祀昊天上帝於圓丘;正月上辛,祀感生帝靈威仰於南郊,感生帝者,東帝也;季春,大享明堂,祀五天帝。顯慶元年,以高祖配昊天於圓丘,太宗配五帝於明堂。明年,禮官奏四郊迎氣,存太微五帝之祀南郊、明堂,廢緯書六天之義,而玄說盡黜矣。顯慶二年,又詔禮官議明堂制度,以高祖配五天帝,太宗配五人帝。五人帝者,東方帝太昊,西方帝少昊,南方帝炎帝,北方帝顓頊,中央帝黃帝也。六天之說,即漢之五畤,使五行之吏進而並於有昊,說之最謬者矣。

  翼奉曰:「詩之為學,性情而已,五性不相害,六情更興廢,觀性以曆,觀情以律。」解五性者曰:「肝性靜,靜行仁,甲己主之;心性躁,躁行禮,丙辛主之;脾性力,力行信,戊癸主之;肺性堅,堅行義,乙庚主之;腎性智,智行敬,丁壬主之。」六情者,「廉貞、寬大、公正、奸邪、陰賊、貪狠也」。

  予讀焦氏易林,其詞古奧爾雅而指趣深博,有六經之遺,非漢以下文字,然世徒以為占卜之書,學士弗誦也。及讀京房傳,房受易延壽,延壽嘗曰:「得吾道以亡身者,必京生也。」京生談易主於占氣候卦,流於讖緯,而焦氏明於易理,得聖人之微,宜其不相逮也。

  東京諸儒,以七緯為內學,六經為外學。七緯者,易緯稽覽圖、乾鑿度、抽靈圖、通卦驗、是類謀、辨終備也;書緯璇璣鈐、考靈耀、刑德放、帝命驗、運期授也;詩緯推度災、記歷樞、含神霧也;禮緯含文嘉、稽命徵、斗威儀也;樂緯動聲儀、稽耀嘉、仆國徵也;孝經緯援神契、鮑命決也;春秋緯演孔圖、元命苞、文耀購、運斗樞、感精符、合誠圖、考異郵、保乾圖、握誠圖、潛潭巴、說題辭、漢含嘉、佑助期也。

  「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此兩節是一串意,總論慎獨耳。蓋云: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則非道也,君子知道之不可離,惟恐見聞不及,至於離道,故戒慎乎其不可睹,恐懼乎其不可聞,而慎獨如此。然君子何為必慎其獨也?政以不睹不聞,若是隱也,而天下之最顯見者在焉;不睹不聞,若是微也,而天下之最昭著者在焉。君子必戒慎恐懼而慎其獨也以此。戒慎恐懼即是「慎」字,不睹不聞即是「獨」字。注分動靜,非是。

  「道不遠人」章意亦一串,只是忠恕。蓋云:道不遠於人,人之為道而遠人,則不可以為道矣。何也?「執柯伐柯,其則固不遠也」。以人治人,正是「則」字。其則維何?忠恕是也。忠恕違道不遠,非則而何?何謂忠恕?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而已。何謂施諸己不願亦勿施於人?譬如為臣而忠,己之所求於臣者,吾所願也,而未能施之於君,則臣之所施於己而不願者,亦勿施於君可也。為子而孝,己之所求於子者,吾所願也,而未能施之於父,然則子之所施於己而不願者,亦勿施於父可也;至於兄弟朋友,亦莫不然。蓋以責人之心責己,即以恕己之心恕人,又不啻如執柯以伐柯者矣。然則人之為道,豈必遠人以為之哉?惟於庸言庸行之間致其進修而不為虛偽之學,即已矣,所謂不遠人以為道也。故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一以貫之,正在此處,不可以忠恕為下學,一貫為上達也。曾子一唯之功,全在此章。解者自「執柯」以下分作三段,誤。

  「衣錦尚礲」一章與首章相應,亦是一串說去。蓋云:衣錦尚礲,惡其文著也,是故君子之道不必著見於外,惟用心於內,「闇然而日章」,正尚礲之意也,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其闇然日章如此,故知遠之出於近,風之出於自,則知微之必至於顯,微即闇然,顯即日章也。然則入德之方,其必由慎獨乎?人之所不見者,獨也,所謂「莫見乎隱,莫顯乎微」也,而君子於此慎之。慎獨之功何如?不動而敬,不言而信是矣。不動、不言,正人之所不見也,君子之謹微如此,誠之所感至於不賞而勸,不怒而威,則百辟刑之而天下平矣。然其機始於篤恭不顯,篤恭不顯,正慎獨之功,所謂闇然者也。至於天下平,則聖神功化之極,位育之薦臻焉,所謂日章也。夫微之顯如此,微乎?微乎?聲色倫類不足以擬之,其殆與天合德乎!故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上天之載,天命之性也。三節即二節之意,皆慎獨之事也。五節即四節之意,言天下平由於不顯也,六節但形容其至耳。注以動靜分體,變化分用,失本旨。

  好惡拂人之性者,非拂人之性也,乃自拂其性耳。人之所好好之,人之所惡惡之,此人已同然之性也,好而不知其惡,遂至好人之所惡,惡而不知其美,遂至惡人之所好,此乃昧其好惡同然之性,即失其好惡本然之真也,豈但拂人之性已哉?曰:「然則『鄉人之好惡必察焉』何也?」曰:「此正流俗曹好曹惡而各失其同然之性者也。凡同者,同以理而已矣。理所當好,舉天下之所好而好之可也,如違道以干譽,則鄉人之所好,理所不當好矣,豈可乘人不察而失己真好之理乎?理所當惡,舉天下之所惡而惡之可也,如負俗以致毀,則鄉人之所惡,理所不當惡矣,豈可乘人不察而失己真惡之理乎?故必以理察之,得其好惡本然之真,即得乎人己同然之性矣。能察,則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不作好惡以自違其性,而又何拂人性之有?惟仁者能之。」喜怒哀樂愛惡欲,七情也,不言「憂懼」二字,何也?七情雖出於心,而已役於物,憂懼雖動於情,而實關於思,故「思」字從心,憂懼皆思也,故詩之言憂,不曰「疚如疾首」,則曰「維憂用老」。夫至於疾首且老,其思深矣,七情之發有如是之深者乎?故不可以例論。

  人生而靜,性也,感物而動,吉凶悔吝生焉。吉一而已,喜怒哀樂之未發,情之正也,發而不中節,忿懥恐懼憂患好樂生焉,樂一而已,人欲於未發之中,存所謂生而靜者,則吉凶之兆泯而喜怒之萌遏矣。

  「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所謂「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勿助、勿忘,所謂「當云何住,云何降服其心」也;忿懥、恐懼、憂患、好樂之不得其正,則有所住而心不在矣。夫有所,即住也,情之離性而乖於心也。「之其所親愛」云云,情之由心而施於物也。此二節「所」字即「能所」之「所」。

  「學而不思則罔」,漸教之流弊也,「思而不學則殆」,頓教之流弊也。

  「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蓋可語以何事?「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其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至何時可聞?知其所以聞,則知其所以語矣。博學、審問是問,慎思、明辨是思,篤行是修,其理一也。儒謂之知,佛謂之聞,儒謂之行,佛謂之修,所以貫之者,思也。

  孟子「何以異於教玉人」節,舊解未明。蓋以雖萬鎰為小,「何以」「以」字解作「其」,皆非本旨也。「教」字當作「教悔」之「教」爾。大意謂:王有玉,雖萬鎰之多,必付之玉人而已,不與琢焉,未嘗誨玉人而為玉者也。然則王之國雖萬乘之大,亦必付之賢者而已,不自治焉,未有誨賢人而為國者也,今用賢人為國矣,而顧欲其從我,則是誨賢人而為國,何以異於誨玉人而彫琢玉哉?夫誨玉人為玉,玉必壞,誨賢人為國,國必危。任之可也。

  「集義所生,非義襲而取之也。」注云:「非因一事偶合於義,便可掩襲於外而得之。」此解甚是。然即其偶合時,即是掩襲時,非待偶合之後而方掩以為取爾。今人平日立身行已無所積累,見有一事可以立名,惟恐不得到手,急忙襲取將來,掩人之不備以自為名,此正襲而取之耳,雖意氣盈溢,如何算得浩然之氣?少時露出頭角,依舊是本來局面,故曰「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譬如人腹中不飽,襲取簞食壺漿以救目前,少頃依舊飢餒,如何充養得肌膚?所以下個「餒」字,極有意在。

  「舍己從人,樂取諸人以為善」,蓋惟取人為善,正其舍己從人也,故下文只接取人句說去。註分人已非。「與人為善」,即善與人同,猶言和人為善也。註解「許」,又解「助」非。即「天下歸仁」,亦止言同歸於人也,解以仁與我非。

  目之於色,吾可得而見,人亦得而見之,耳之於聲,吾可得而聞,人亦得而聞之,惟口之於味,甘苦溫涼得之於我耳,人不得而與焉,故曰「理義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貴其自得之也。夫士君子窮平生之志慮以為富貴紛華、宮室輿馬、鐘鼓帷帳,盡心力而求之,不過為傀儡人,供他人之玩耳,求之於身,何嘗有所滋益?故君子必有自得於心而人不知,乃為貴也。

  孟子說齊、梁之君,其抑揚捭闔,大有策士之風,即如齊王問卿之對,雖道理自如此,其實有為而發,世儒不察耳。考史,宣王之時,靖郭君父子厚招遊客,權傾一國,孟子甚危之,故直言貴戚之權以悚動齊王,使其惕然知懼,有所裁制之,此其微指也。厥後,湣王之世,孟嘗得罪宗國,遂連五國之師攻齊七十餘城,斯極重之勢矣。然此可想像而悟,難以文字中求之,迂儒見此轉語,徒一笑也。

  孟子「從其大體為大人,從其小體為小人」,小體,即佛經色身;大體,即佛經法身。夫人於飲食起居之節而調護其肢體者,從其小體也,養生之說是已;於身心性命之蘊而勤修其行業者,從其大體也,無生之說是已,而吾儒之道兼焉。今蚩蚩之氓,汩沒於聲利以成其天和,?酣於嗜欲以傷其元氣,是尚不能從其小體矣,況大體乎?

  孟子曰:「為人臣者,懷利以事其君。」夫所謂懷利者,非必利於己而不利於君,利於家而不利於國也,剝民以奉上,損下以益上,利於君而不利於國,利於國而不利於民,皆謂之懷利,如周之榮夷公,漢之桑弘羊是也。故曰:「亦有仁義而已矣。」

  老子「天地不仁」四句,解者皆誤。此設詞也,欲言天地聖人以無心順物,故兩設險詞以聳人之聽耳。若曰:天地一何不仁哉!以萬物為芻狗,然則天地非不仁也,順萬物而無心者也,若以有心為仁,則天地不仁矣;聖人亦何不仁哉!以萬民為芻狗,然則聖人非不仁也,順萬民而無情者也,若以有情為仁,則聖人不仁矣。以天地聖人之仁,且必以無為為理,又何煦煦然以多是為哉?

  「得其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解者謂:蓬累者,頭戴物兩手扶之而行。此解非是。「蓬累」「累」字,當是「果」字,言蓬首裸體衣不蓋身而行也。不然,則蓬累者,轉蓬相累而行,如萍飄梗泛之意耳。奈何云云。

  商君曰:「凡民難於慮始,可與樂成。」此真見也。然但就凡民言爾,士大夫則不然,可與慮始,而難與樂成。何也?民之疑在始,而士大夫之忌在成也。

  人有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安樂者。彼之患難,則號伯助予,彼之安樂,則棄予如遺也。人有可與共安樂而不可與共患難者。我之安樂,則側肩爭門,我之患難,則掉臂不顧也。嗟夫!非涉世之深,孰可語此!

  管子富國之法,大要在籠山澤之利,操金穀之權,以制民用,而不求之於租稅。使民之器用服食皆仰足於上,而上無所求於民,第以市道交之,使其輕重之權在上不在下,而富商大賈無所牟利,此其大略也。漢時,桑、孔之徒法其微指,以為均輸、平準之法而不知合變。何也?管子之法,霸道也,可施於一國而不可施於天下,一國之地有限,智數法令可以周匝,而四海之遠,惟精神意氣潛移默運,非智數法令所及,一也;霸其國者,不顧鄰國,可以利吾國則為之,鄰國雖害,不恤也,可以利吾民則為之,鄰國之民雖敝,不顧也,故常以我國之財操其輕重,以御鄰國之敝,其勢然也,若夫為天下則不然,此有餘則彼不足,不足者,亦王土也,此嚮其利而彼受其敝,敝者,亦王民也,譬之一身,血脈周流,無所不貫,疾痛疴癢,不諭而知,安有損手而益足、刳膚而實腹者?故管子之說不行也,二也。是故桑、孔用之漢而耗,王、呂用之宋而亂。然則王天下者不理財耶?曰:大學之十章備之矣,此王道也。

  申、韓刑名之學。刑者,形也,其法在審合刑名,故曰:「不知其名,復修其形,形名參同,用其所生。」又曰:「君操其名,臣?其形,形名參同,上下和調」也。蓋以事考言,以功考事,所謂施於名實者耳。形,或作形,或作刑,其意一也。今直以為刑法之刑,過矣。所謂本於道德者,韓子之書有之,其言曰:「道者,萬物之始,是非之紀也。明君守始以知萬物之原,治紀以知善敗之端,故虛靜以待令。」又曰:「道在不可見,用在不可知。」又曰:「虛靜無為,道之情也。」又曰:「道不同於萬物,德不同於陰陽。」至如解老、喻老諸篇,大抵本虛靜無為之指,第其言專主於用,非道之本體也。

  漢儒以反經合道為權,此駁論也。至陸贄始正其非,謂權之為義,取類權衡,若重其所輕,輕其所重,則非權矣。程子曰:「權只是經字。」正此意也。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較量其親疏,權也;修身而齊家,齊家而治國,斟酌其厚薄,權也。近日高少師發策會場,論輕重之義,極為了徹,可為萬古不磨之見矣。

 典籍

  劉歆典領五經,總群書奏,其七略有輯略,有六藝略,有諸子略,有詩賦略,有兵書略,有術數略,有才技略,凡書五百九十六家,萬二千二百卷。其敘諸子,分為九流:曰儒、曰道、曰陰陽、曰法、曰名、曰墨、曰縱橫、曰雜、曰農。

  漢靈帝詔諸儒校定五經文字,命議郎蔡邕為古文、篆、隸三體書之,刻石太學門外。古文,蝌蚪書也;篆,大篆也;隸書,今之八分。今關中郡學有十三經石刻,非其舊矣。

  洛陽三字經石經,五胡之亂未嘗損失,至元魏馮熙、常伯夫相繼為洛州刺史,取以建浮圖精舍,大致頹落,間有存者,委於榛莽,其後,侍中崔光嘗請遣官守視,補其殘缺,竟不能行,而古跡泯矣。視焚書之慘,輕重不同,其為吾道之阨,一也。

  隋煬帝好讀書著述,增祕書學士至百人,常令修撰,自經術、文章、兵、農、地理以至蒲博、鷹狗皆為新書,無不精妙,共成三十一部,萬七千餘卷,可謂富矣,惜其不傳於世,無可考索耳。又西京有書三十萬卷,煬帝除其重複猥雜,得正本三萬七千餘卷,納於東都修文殿,亦不知兵燹之後所存幾何也。古時書籍甚多,如歷代藝文志所載,後世所見者,十之一二。世徒恨三代之書燼於秦火,不思自漢至今,其為秦火者,又不知其幾矣!可勝嘆哉!

  唐文宗以宰相鄭覃判國子祭酒,豎立石壁九經,即今陝西石經也。

  後唐長興三年初,命國子監校定九經,雕板印賣,至後周廣順乃成。而蜀人毋昭裔亦請刻印九經。故雖在亂世而九經傳佈甚廣。及後周,和凝始為文章, 【 「始」,天啟本作「好」。】有集百餘卷,嘗自鏤板以行於世。雕印書籍,始見於此。不知隋、唐以來,雕板之法已有行之者否?

  宋徽宗時,立書、畫、算學,當時留心藝文,厚昭忮巧, 【 「厚昭忮巧」,天啟本作「厚招技巧」。】 故縹緗翰墨至今珍之,亦一時之盛也。書學,即今文華直殿中書,畫學,即今武英待詔諸臣。然彼時以此立學,時有考校,今止以中官領之,不關藝苑,無從稽其殿最。故技藝之精,遠不及古耳。宣、憲二宗,雅好畫品,武英待詔,精者頗多,然皆工畫也。秘殿書法,皆以姜立綱為宗,類如文奏之書,視宋時書、畫二學,相去懸絕矣。

  元人破宋,用楊璉真珈之言,將宋故宮殿郊廟悉毀為寺,復欲取高宗所書九經石刻為浮屠臺,為杭州推官申屠遠所拒而止,此亦秦火之再見者也。遠,壽張人,素有文聲,書畫甚富,號為「墨莊」。

  人主好文章書畫,雖於政理無裨,然較之聲色狗馬,雅俗不同,且從事文墨,亦可以陶冶性靈,簡省嗜慾,未必非養身進德之助。世儒動云,人主之學與韋布不同,不必尋章摘句,必使何所依據,何所函養,而後為人主之學?求而不得,無所用心,則聲色狗馬玩好遊娛雜然進矣,孰與尋常摘句以收束其身心耶?然供奉左右,必得通經博古之士參備顧問,【 「通經」,天啟本作「通今」。】 不可以技藝下流干預其間。如漢靈帝時,召諸生能為文賦者,待制鴻都門下,諸為尺牘、工鳥篆者,皆加引召,一時無行趣勢之徒,多置其間。蔡邕上書言之,不能用也。此等小人,雖有文技而不本於經訓,其進身之途多出私門,不由公辟,故經生文士羞為伍耳。

  自古興王之主有好文者,多是表章經訓,勸學崇儒,如漢武、唐宗是也;敗王之主有好文者,多是耽精技藝,善畫工書,如陳叔寶、李煜是也。然使陳、唐二主留心國政,憂勤萬幾,即耽精文藝,政自何妨?惟其庶政怠荒,萬事不理,而一於流連光景,弄筆染翰,與雕蟲之士爭長短於尺寸,斯其所以敗耳。

  歐陽修遊隋州,得韓愈遺稿,讀而慕之,苦心探賾,至忘寢食,遂以文名天下。彼時韓公之文猶未盛行於世,歐公從斷簡遺編,遂受正法眼藏,可謂天授。今韓、歐之文布滿天下,有能苦心探賾而得其玄珠者幾何人哉?蘇氏之文出於孟子,其時孟子之書未列學宮,固侯鯖之一味也。乃今舉世服之,如布帛菽粟,人人厭飫,而無知其味者矣。自古藝文經籍,得之難則視之必重,見之少則入之必深。何也?得之易則不肯潛心,見之熟則忘其為貴也。今夫墨池之士臨搨舊帖,多於殘編斷簡得其精神,不以其難且少耶?試使為文者如搨帖之心,則蘭亭數語、嶧山片石用之不竭,何以多為?不然,即積案盈箱,富於武庫之藏,亦不足為用矣。

  女真初無文字,及獲契丹、漢人,乃以漢人楷字合契丹字體制為女真字,及元入中國,又作蒙古字,今元朝遺碑多用蒙古字體,而今之遺刻無用女真字者,正不知其狀何似。今遼東女真表文字與北虜相近,不似漢字契丹所合而成,韃靼館字體又都不似蒙古,豈蒙古字體亦非其國人所通用耶?

  漢、唐、宋開國之初,皆嘗博求遺書,故其時內府之藏,盡天下之有,若史籍所志,何其富也!本朝則不及遠矣。永樂間,亦嘗遣使四購,不知所得幾何,乃今祕閣之藏,不及士人積書之半,天祿石渠之奧,空虛等此,亦大缺典也。南昌張直閣位在翰苑,嘗上疏請令史官行人奉使四方,各求遺書一部,送國學翰林收藏,業已允行,而久之竟無應者,政之因恬,亦已極矣。都下所當積書者有五:其一,內府監局當儲其全,以備御覽:其一,內閣祕書當儲其全,以備顧問;其一,翰林院庫當儲其全,以備考訂;其一,兩京太學當儲其全,以備頒行;其一,禮部庫房當儲其全,以備參核。五者即不能兼得,一二焉可矣,而今皆無之,徒使坊肆訛刻日滋月盛,毀瓦書墁,寢失舊本,其去秦火之災一間耳。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4 20:35:22 | 显示全部楼层
●欽定四庫全書
  榖城山館集巻十一

  (明)于慎行 撰

  ○七言律詩

  御試大祀方丘應制

  聖代郊禋典秩崇祗壇午夜肅齋宮五方琮帛坤靈會八變雲韶帝德通星斗疎明香霧裏旌旗回合曉霞中禎符欲勝汾隂日萬歳聲聞動逺空

  閣試中秋

  風露西清晝漏殘月華縹緲鳳城端三天如水銷銀漢萬里無雲瀉玉盤燕塞河山秋氣迥漢家宮闕夜光寒一聲長笛思千里倚嘯重樓十二欄

  館課聞蟬

  宴坐虚堂對午隂宮蟬處處逓悲吟沈涵自咽金莖露斷續長依玉樹林鎮日繁聲塵界遠寥天清籟禁雲深蕭森正自多秋興聽入泠風轉不禁

  館課冬至朝天官習儀遇雪

  玄都三日敞朱扉綿蕞初開素雪飛壇月低凝仙闕樹宮花徐落侍臣衣千門爽氣龍樓曉十里寒光玉佩歸明日君王郊泰畤總疑瓊島在天畿

  館課冬至齋居

  緹室灰飛晷欲長清齋仙館坐焚香雪殘樓閣虛瓊樹月出簪裾滿玉堂筆望五雲迎舜日心隨一線入堯裳明朝負橐趨陪地只在瑶壇帝座旁

  秋日有懷朱長君可大

  談經幾日别東州回首誰登濟上樓素月芳尊成遠夢長天極浦足離愁書傳薊北霜鳴逺人在漳南玉露秋一水蒹葭江口路何時却見北來舟

  代壽太宰蒲坂楊公六十

  璇樞一柱舊承天花甲今稱始壽年九塞烟塵歸指顧兩朝文物入陶甄南山近傍芙蓉闕左省高開玳瑁筵自是關西舊閥閲朱輪繡轂滿堂前

  送李敏齋内史奉使洛陽過家覲祖

  玉節仙郎下紫薇元公親授老萊衣暫辭生掖閒雞樹遥向西園佇鷺旗帆度河陽秋欲盡雲低淮浦鴈初飛重闈倚杖歡應甚萬石門前内史歸

  酬于子冲文學見寄和韻

  回首齊州思有餘玉函秋色近何如王孫自長山中桂青鳥初傳海上書簿俗交遊誰得意平生懷抱爾離居請纓漢闕終生在二十才名綠鬢疎

  送張月洲先生還閩二首

  長鋏何年歸粤海褒衣此夕入燕州傳經正想三秋待負笈驚看萬里遊杖屨重依春滿座琴尊數對月當樓不堪明發横門道又向河橋問去舟
  綽約紅顔傲赤松翛然七十不龍鍾長年細檢三山籙健步全虚九節笻韋孟家聲傳世業伏生經術號儒宗歸與好在胡麻飯瑶圃天開海畔峰

  奉寄家兄無妄二首

  載筆虚當侍從年多慙無賦奏甘泉愁中月露西清夜夢裏松蘿故國天石閣當山多鳥道蓬門臨水半人烟别來兩度經春草誰傍池塘白晝眠
  吾兄俠氣舊昻藏抱玉空山鬢有霜白石常封燒藥竈紅泉自遶讀書牀休從漁父思蘭沚漫羨詞臣賦栢梁此際秋風生桂樹歌殘招隱意蒼茫

  寄侯將軍塞上

  白葦黄榆玉塞秋將軍新試錦貂裘蓮花吐劔軍聲壯明月驚弦敵騎愁畫地常開風后陳解鞍獨飲月支頭班生故是文章裔投筆如今號虎侯

  大司空朱師分賜鰣魚賦謝

  五月霜鱗滿貢船長安到日色猶鮮牙檣錦纜來千里玉筯金盤下九天畫省不緣宮府賜蓬門寧覩吏人傳河淮一葦司空績歳歳江魚入御筵

  慰于子冲内艱用可大韻

  閭門此日欲何依巖桂庭蘐事事非千里空懸遊子夢一寒誰念故人衣春風四壁餘長鋏夜雨空堂有斷機莫向乾坤悲落魄三齋年少似君稀

  送少傅陳相公致仕還蜀二首

  黄閣功成尚黑頭遽將簪組付滄州商年伊摯初歸政漢代韋賢早拜侯東觀藏書三殿草西風倚棹五湖舟橋邊負弩空陳迹將相何人晝錦遊
  天書曉下禁門東白璧黄金出漢宮祖帳一時傳道路車塵到處走兒童秦雲夜擁函關月隴樹秋開劔閣風愛殺嘉陵江水綠垂竿不擬獵蜚熊

  送陳玉壘太史扶侍歸蜀

  露下清秋奈别何玉杯瑶瑟起離歌人經漢苑青山近路達巴江錦樹多萬里椷書迴鴈字三年珥筆共鸞坡題橋總似相如舊却奉元公駟馬過

  冬至院中齋宿酬朱可大文學詩問用韻

  瑣院森沈接苑牆齋居寒夜集冠裳風回畫燭香初散月上花磚漏轉長闕下卿雲將爛漫歌中白雪早飛揚憑君為獻甘泉賦詰旦鑾輿出未央

  春日同羅虞臣冏卿李本寧太史朱可大進士遊摩訶菴得冬字

  春盡看春興未窮還陪仙侶叩禪宮香臺路入烟雲轉石竇泉從薜茘通花落諸天渾是雨松臨午日不聞風當歌一醉愁無賴回首紅塵綺陌東

  送趙少虚先生下第二首

  三月花飛上苑春花前黯淡送歸人賦成却抱文園病老去還甘栗里貧月出離筵關樹曉塵清客路隴梅新熙朝自少南山隱莫向桃源學避秦
  彈鋏重歸奈爾何乾坤今日尚蹉跎黄金不買同時賦白石誰憐半夜歌北嶺春蘿仍對酒西汀烟月且披簑他時共睹孫弘對華髮名成首四科

  送鄭舒軒先生下第

  宮草萋萋滿禁城乘春又向日邊行一帆風雨還家夢十里鶯花去國情彩筆久傳鸚鵡賦青山頻聽鷓鴣聲石渠倘許推師授經術應齊漢五更

  送沈道立太史奉使肅藩

  親函璽綬賜王侯百二秦關亦壯遊華嶽三峰天外落洪河一葦日邊流星潢色動金城夜鼓角寒生玉塞秋咫尺崑崙應可問乘槎莫到海西頭

  雨行北安門外湖上

  湖上朱闌倚畫舟一天凉雨漢宫秋平橋蘆荻蕭蕭冷别浦鷗鳬汎汎流霧色迷茫三苑樹波光隱見五城樓由來仙掌多濃露十里芙蓉接御溝

  在告書懷柬可大

  金門何事轉愁予日見紅塵上錦裾祗為思歸長數鴈幾因多病欲焚魚鄉心瓦上三更雨客計牀頭數卷書幸藉旬休聊閉閣文園從此臥相如

  高太孺人輓章太史崑崙母也

  北堂典訓舊知名東觀圖書已勒成自有龍章貤上苑誰教鶴馭返瑶京霜飄楚峽玄猿淚月暗巴江杜宇聲歸路凄凉無限恨微吟不似賦西征

  送李壒邨叅軍奉太夫人南歸廣陵

  陳情曉下紫宸朝阿母雲輿度絳霄珠履名高西府幕斑衣色借上公貂花深楚苑春鳴棹月滿隋堤夜聽簫别後思君何處望淮南芳樹廣陵潮

  秋日有懷賈德修諫議朱可大文學

  裋褐論交歳幾更寥寥雙眼為誰明五雲公子才無敵三省仙郎諫有聲南國久疎鴻鴈字東山同繫薜蘿情衡門兩度經秋草華月空梁夢不成

  過香山寺誦先兄冲白送予赴濟詩潸然有感用韻呈亞沂崔君

  寥落空山古殿寒十年前路事辛酸空餘彩筆題紈扇不復長歌醉玉盤漢苑春花終有恨荆庭秋樹慘無歡平生意氣惟君在宿草成烟淚未乾

  山中有懷侯姊丈叅戍

  魯國諸生舊有文又從投筆際風雲王孫盡自迷歸路卿子誰知號冠軍櫪上驊騮天廐馬帳前鼓角羽林羣同時年少還相憶曉月山城更夢君

  壽伯父九十賜爵

  田家亦有地行仙擊壤昇平近百年三代遺恩身自遇五朝舊事口能傳登山時復抛邛杖對酒猶能醵社錢十載松楸成逺恨歌逢棠棣轉悽然

  部檄以修史趣上

  當年束髮侍承明一臥東山歳月更築室還臨芳草路趨朝猶記禁鐘聲愁邊四壁家如舊病裏三都賦未成傳道長安飛詔下蘭臺已注史臣名

  九月廿一日同趙少虚文學李前峰司馬飲宮秀才山房對菊三首

  西風蕭瑟鴈聲哀處士籬邊菊樹開翠幄總從霜後見幽香半自雨中栽高雲錦石明秋日淡蕊繁枝映酒杯况是故人同駐馬不妨沈醉碧山隈
  芳筵高會聽鳴笳徙倚疎籬感歳華九日已過南浦鴈一尊還對故園花繁英爛漫迎人冷疎影蕭條向月斜白酒東籬成往迹千年秋色落誰家
  木落霜天萬樹林誰憐艷菊自蕭森一叢寂寞香難近百草飄零色更深地僻常能留客醉秋高纔得對花吟明年又作燕城客水畔東籬何處尋

  癸酉春日閒居四首

  孤蹤一寄白雲間鶴渚蘭汀夢亦閒病起鶯花憐故國春來蘿薜滿青山浮沈歳月空高枕厯落風塵且閉關東望石閭仙氣滿欲尋瑶草駐紅顔
  早歳承恩直漢宮石渠仙署鳳樓東時沾賜酒傳深禁每聽吹簫度逺空赤筆春裁三殿草朱衣寒颭五橋風只今臥病荒山裏滿眼氤氲想像中
  憶昨追隨法從班五更燈火叩重關雲開黻座雙團扇月出瑶階萬佩環一自樵漁來海上忽傳弓劔落人間江邨風雨孤臣淚清夢猶能識聖顔
  牢落中原嘆索居長安朋舊渺愁予池邊倚馬宮雲近臺畔開尊苑月虚别夢幾看南渚鴈春風難覓汶陽魚幽棲祗自成疎懶不是文園有著書

  送劉水部碧宇上保定太守

  白露蒹葭望渺茫使君千騎發東方斗邊一夜仙槎影河上三春畫省香劔氣秋空寒易水簫聲明月憶維揚他時欲識扶風守指點題名在建章

  七汲登舟留别親友

  閭門烟樹此時分回首春江惜鷺羣金匱虚當東觀草荷衣實負北山文花前酒盡人將逺雨後帆開日未曛滿眼浮榮渾是夢驪歌繾綣不堪聞

  故城道中夜泊

  長堤高栁暮雲平入夜扁舟堰口横千里烟波通海戍三家邨落雜齊聲殘燈微照孤帆動短笛寒吹片月明客枕清泠渾不寐滄洲一望颯然驚

  安陵雨泊

  廣川城北倚扁舟寒色蕭蕭對驛樓過雨菰蘆驚午夢乘波鳬鷺激中流長天積水千帆暮斜日疎林五月秋指點津亭問前路居人為説古瀛洲

  天津

  白浪浮空拍海門天津城下萬艘屯吹簫伐鼔中流渡賣酒烹魚何處邨黯■〈雨上對下〉平林含雨氣迷茫逺岸吐潮痕江淮百億輸王府嵗嵗梯船奉至尊

  潞河舟中有懷可大時亦從江右北上

  孤帆遥夜倚汀洲却望天南憶舊遊越水呉山何處夢楚江燕月此時舟鴻聲欲斷三秋信海色遥含兩地愁同去長安不同到與誰先上酒家樓

  謁陵

  天作高山擁帝京九陵臺殿鎖重城靈旗風雨千巖應閣道松楸萬壑平河嶽東來盤王氣關門北去起邊聲祠臣展禮多悽愴濡露年年感聖情

  送張泰宇諌議出守衛輝

  綠鬢金章出上林兩朝獻納主恩深宮雲曉映仙臺佩禁漏春移畫省隂酒入驪歌魂易斷路隨明月夢難尋知君坐嘯蘇門夜竹影泉聲幾處吟

  送于嵩毓年兄下第

  薊門芳草路悠悠尊酒相看憶舊遊苑外春風楊栁陌湖邊秋雨芰荷舟論心暫解陳蕃榻失意還凋季子裘明夜思君孤館夢蕭條雲月不勝愁

  送劉鈍齋年兄下第

  十載相看薊北遊花前又欲起離憂黄金色冷空留駿白石歌殘自飯牛驛路曉星看佩劔海門烟雨繫漁舟青藜何日還相照劉向談經鬢欲秋

  壽新城王太夫人七十

  中朝甲第首諸王壽母今符寳婺光南嶽仙雲飄鳳馭西池春色照霞觴退朝絡繹金門佩問寢氤氲畫省香莫向清淮占世澤璇波直共海天長

  奉寄朱大司空老師

  上東門外一沾巾别恨千重總未伸自古難酬知已遇只今誰是報恩人即教寥落江湖日轉識安危社稷身渭水不須勞夢卜已從高閣畫麒麟

  新春報二兄書

  鴈行中斷兩天分南浦春聲昨夜聞池上夢回千里月山中人隔幾重雲雄文未獻河東賦壯畧曽觀隴右軍金馬浮沈休借問只應猿鳥自為羣

  送劉太史奉使韓藩

  名藩帶礪主恩恢使節西遊亦壯哉玉署天香三殿迥桐函春色五雲開川連博望乗槎路地盡軒轅問道臺歸向高堂行慶酒斑衣可識尚方裁

  為人題雙壽卷

  鹿門真隱舊知名藉甚仙郎漢列卿歸院宮雲隨玉佩上堂春酒汎瑶觥斗邊劔合雙龍氣月底簫分兩鳳聲詎假金書傳閬苑且看丹詔出層城

  七夕

  琪樹西風一葉秋銀河清淺月如鈎關前玉笛吹新恨天上金梭織舊愁鸞自飛回人欲盡鵲曽填處水還流浮踪此際渾無賴脈脈遥心自倚樓

  秋日同館中諸丈飲謝都尉林亭

  薊苑秋高望不窮主家臺榭苑牆東凭闌暝入千峰雨對酒寒生萬木風畫角聲殘龍塞逺玉簫曲斷鳳樓空先朝邸第多零落魯館依然氣色中

  除夕懷諸兄弟

  九陌笙歌歳又闌驚人時序漢長安凋蕭兩鬢池頭佩寂寞三秋夢裏蘭上苑花從今夜發故鄉書擬隔年看天涯兄弟應相念綠酒青燈可自歡

  禁中春雪

  五陵芳草欲成叢雨雪依然滿漢宮萬里關河銷紫塞九天樓閣冷瑶空西山月出寧知曉上苑花飛不待風徙倚銅龍正愁思陽春一曲賦難工

  春暮偕沈澄川太史遊城南王氏園亭和韻

  休沐相招盛會偏宜春苑路草芊綿重城樓閣籠春樹曲島松蘿散曉烟風起花香飄檻外雨餘山色落尊前由來杜曲多名勝斗畔猶疑尺五天

  文華殿進講有述

  珥筆承恩既有年論思今復厠羣仙春城日永紆清漏曉殿雲深擁細旃褏拂天香開繡簡心迎睿想入瑶編却慚經術元疎薄獻納無禆荷寵偏

  恭代皇上奉祝聖母萬壽無疆詩

  藐質冲齡御大方慈恩辛苦護垂裳祥開華渚仙源逺慶衍瑶池化日長上食親調金掌露舞衣時傍玉爐香承歡幸撫昇平會薦壽鴻儀倣未央

  秋日龍華寺小坐

  苑西橋畔古祗林滿院松杉晝鬱森山色平連三殿影湖光曲抱五城隂尊前細雨飄仙梵檻外凉風急暮砧宴坐不知清晝永一函經呪對沈吟

  西苑鼇山恭紀

  别苑春宵翠殿開華燈寳炬滿蓬萊花分火樹千枝落星轉璇儀萬象迴九陌香塵隨地合六宮歌管自天來恭逢玉燭均調日願取三山作壽杯

  遣迎子冲可大二丈入對

  旅鬢風塵感歳華故人今日尚天涯三年夢隔長安月千里春期上苑花濟北鴻聲來擁傳湖西雪色隱乘槎即看醉握雙龍劔依舊燕城臥酒家

  子冲可大二君新第同飲朝天宮臺上

  倚馬高臺興不禁垂髫舊侶共登臨三山暮雨飛仙闕萬户春花滿禁林縹緲簫聲雲裏近縱横劔氣酒邊深回思二十年來事今日吾曹可醉吟

  送許悟菴鍊師還雲翠山兼寄山靈二首

  舊時曽作小遊仙寄迹靈峰偶偓佺賣藥忽從都市見還丹豈向世人傳瑶壇月出渾如水玉洞花開别有天歸去正逢春色老采芝可傍紫雲眠
  家近名山住亦稀别來清夢轉依依愁生猿鶴花迷徑恨結松蘿月上扉青鏡空悲遊子鬢紅塵偏染仕人衣憑君寄語山靈道早晩抽簪向翠微

  寄庠師周介軒先生

  千里蒹葭水國天白頭博士枕書眠人從對酒青燈夜事憶談經絳帳年一札希逢西楚鴈雙漿好汎北湖船慚從魯國諸生後儒術無成侍禁筵

  登雙寺閣贈金陵懷上人

  倚馬東林訪惠休上方鐘磬一登樓千峰夕送花宮雨萬井凉生桂苑秋地向紅塵開淨土人皈白社結良遊不須却憶飄蘆處江北江南總帝州

  榖城山館集巻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穀城山館集巻十二

  (明)于慎行 撰

  ○七言律詩

  送張洪陽年兄上南少司成二首

  西清法從沐恩偏日日論思捧御筵豈謂廷中摧五鹿復教門下紀三鱣離聲薊苑河橋雨别夢秦淮月夜烟十載同遊詞賦客只今結綬是君先
  離合相看一愴神百年寵辱夢中身無將建業秋江水不及長安綺陌塵天畔文星珠斗近座中時雨絳帷春應知煖席無多暇乂奉徵書入紫宸

  送孫栢潭太史冊封唐藩便道省覲

  射策名高賈洛陽青春擁傳有輝光花迎玉節槎凌漢葉剪桐珪土胙唐客路千門江上月主恩三殿署中香非關晝錦偏生色自是庭幃寵渥長

  送盛鳳岡太史冊封蜀藩

  寳玉親頒示展親還因諭蜀論過秦雲凝閣道青天險家近關門紫氣真玉節遥分三署色金羈行耀五陵春懸知萬里橋邊路共指軒車問使臣

  題韓敬堂殿講牡丹石榴畫卷時值雙壽稱觴並呈此瑞

  仙種何年福地栽巧分春色艷亭臺丹房並倚珠林結繡萼雙依翠幄開味勝緋桃金母醉花先紅藥侍臣迴合歡正值稱觴日滿目天香拂酒杯

  送沈少陵太史請告

  鶯燕晴嬌禁苑春冥鴻何意出風塵到來天地傷多事歸去江湖尚有人射策彤庭干氣象上書黄閣想風神敬亭秋色堪高枕不負蕭條報主身

  同可大城西寺樓眺望

  石林香岫鎖氤氲百尺危闌倚落曛雙闕湖光涵鏡彩九陵雲氣吐龍文烟銷野色愁中見風起邊聲醉裏聞諧俗不妨聊對酒從他塵世自紛紛

  觀慈壽寺新造浮圖

  鳳刹新從佛土標芙蓉千尺翠岧嶤璇題玉甃中天起法雨曇雲下界飄勢挾珠林雄禁苑影分銀漢掛烟霄羣生福果緣慈祐輦盡黄金此地銷

  夏日登毘盧閣

  寳界高懸百尺樓丹梯半上不能休牕臨星斗諸天近壁繞烟霞五月秋迢逓羣山横大漠蒼茫一氣辨皇州憑闌欲起悲歌色人代何緣此勝遊

  夏日崔明經正思五弟同遊韋園

  韋曲城南曉霧開炎天深樹鎖亭臺漁舟隱見花間出鷗鳥浮沈杖底來香散芰荷殘過雨烟飛蘿薜冷銜杯帝城風物家鄉侶醉倚青林首重迴

  送朱鞶峰鴻臚之金陵

  二十年來憶舊歡相逢斗酒醉長安尊前華髮流光易陌上驪歌别路難江月遥分鳷鵲觀宮雲不散鵔鸃冠到來綿蕞開王會劒佩聲中擁漢官

  秋懷四首

  露下天空木葉流滿懷蕭瑟一登樓江湖鴈影催鄉夢城闕砧聲起暮愁萬里風塵燕塞逺千門雲月漢宮秋紅顔華髮悲生事金爵銅駝感壯遊
  極目高空一鴈翔十年萍跡滯天方芙蓉曉露愁邊白薜茘秋山夢裏蒼病似相如聊著賦鬢如潘岳尚為郎凭闌此際渾無賴日晩寒生畫角霜
  風入疎林月半横秋聲一夜壯心驚柴桑故自饒歸興中散由來少宦情名利百年身易老文章千古事難成恩深未報慙明主苦憶深山桂樹生
  舊隱林皋幾放歌蓬玄西洞長烟蘿清溪日落魚梁出翠嶂天長鳥道過醉裏白雲揮袖滿秋來明月倚闌多不辭便作風塵客鶴怨猿驚可奈何

  秋日荅李本寧太史秦中四首

  西風蕭索五城秋望斷秦關感舊遊一自宮磚虚日影至今仙署想風流鴻歸上苑書重到月落楓林夢亦愁聞道龍門連太華何人得並李膺舟
  斗畔何年少歳星搴帷聊復試傳經關門氣自車邊紫太乙藜從閣上青忽見雙魚傳札素疑聞三鱣落階庭不知玉女峰頭座可許生徒隔帳聽
  憭慄霜天萬木聲愁看落葉太縱横青山已自盈秋色白眼從來冷世情經術但傳秦博士疎狂莫笑魯儒生加餐鄭重勞相念祗有庭蘭夢未成
  千里離愁鬱不開故人佳句傍誰裁秦臺鳳女簫三弄漢苑仙人露一杯歳月吾甘梅尉隱乾坤爾自賈生才春來若有書相問尺素應知海上迴

  秋日書懷奉寄二兄

  避世年來華髮侵秋情旅思兩蕭森虚談仗馬當時事實負冥鴻萬里心客裏常思陶令酒愁邊幾作越人吟天涯兄弟長相憶明日青山是舊林

  答鄔汝翼見寄

  積雨挑燈思不禁開緘忽見楚人吟芙蓉自抱三秋色鴻鵠誰知萬里心别憶青尊江樹杳夢回明月海雲深無勞漢署懷方朔金馬于今總陸沈

  奉旨代撰恭祝聖母萬壽二首

  寳祚恭膺幸有年為承慈訓化機旋東朝共祝増仙算大内親趨捧壽筵律轉一陽熙舜旦石將五色補堯天母儀仰見超前古圖史應令萬禩傳
  璇霄南極現祥光入仗親稱萬歳觴寳座三重開内殿法音九部舉東廂華嵩效祝春難老衮繡承歡日始長願酌滄溟添壽紀年年流慶衍天潢

  秋日有懷伯仲兩兄

  一鴈横空玉塞寒疎星淡月倚樓看鄉山有夢秋先到京洛無心興已闌多病長卿聊罷酒長貧仲子未彈冠鴒原别恨年年劇無那浮踪去住難

  冬至南郊扈從紀述和陳玉壘太史韻八首

  聖后乗乾奉帝禋日躔南陸恊靈辰九關肅啓天門鑰萬姓歡隨御輦塵樓雪初融丹禁曉葭灰微動玉衡春虚慚珥筆親文物實有甘泉賦未陳
  平明閶闔五門開法駕驂驔匝地來雷動千乘天廐選颷馳七校羽林材金支翠蓋雲中轉紫斾紅幢樹杪迴清蹕尚喧雙鳳闕前驅已戾九成臺
  陽靈仙館翠雲端竹殿清齋禮泰壇閣道霓旌陳虎豹宮門羽仗簇鴛鸞親軍競帶千金劒御馬齊籠七寳鞍總為天光依較近温泉午夜不知寒
  玉蘭東畔畫簾前到處常隨豹尾旋聖代儀文今日盛儒臣雨露向來偏琅函賜錦馳中騎寳鼎分餐出御筵齋室受釐應有問朝回猶恐夜深宣
  絳闕隂沈啓秘扃鑾輿肅穆欵真庭霜凝碧落天衣濕月上仙壇玉樹青帝座三重開萬象雲門六變走羣靈祠臣秉笏香烟裏時向珠纏望景星
  絳節氤氲上太清紫烟縹緲冠層城鵷行不動瑶池影鳳幄微聞玉藻聲律應一陽璇象轉福凝五位泰階平禮成回蹕傳行漏百尺華燈闕下明
  燈火薰天夾路旁屬車旋處翠華張非烟擁蓋璇霄麗若月乘輪御陌長十里香花連泰畤千門鼓吹徹昭陽皇誠已自通天貺萬祀應知寳祚昌
  紫氣葱葱繞禁廬南郊迎日履長初皇王禮樂光前殿侍從聲華滿後車漢畤龍麟金匱紀周臺雲物彩毫書雄文亦是鄉人似齊客談天恐不如

  題李棠軒太史風木卷

  水部才名世所傳平生舊事付新鐫青箱累葉承先慶玉署重輝啓嗣賢天上樓成曽有夢人間鶴去不知年只今隴草悲仙吏歳歳春風泣杜鵑

  葛端肅公輓章四首

  朱輪幾日下明光一夜台星遽掩芒名德累朝耆舊盡風流前輩典刑長百年海嶽收靈氣三省官僚紀奏章莫訝臺烏來去少荒原終日咽長楊
  五十年來社稷身世皇時已畫麒麟車行陜潞千家雨戟擁幽并萬里春北極星辰三聽履東山烟月幾垂綸九重此日宮懸徹鼔吹黄腸寵使臣
  華年聲價省郎遊一節氷霜到白頭降嶽神生星應昴濟川功就壑藏舟朱門舊第公槐影落葉新阡宰樹秋惟有故時雙鶴在月寒華表不勝愁
  里閈衣冠舊侍公每從便坐接春風臺端劒履容猶在海上桑田事已空畫閣勲名應自逺蘧廬夢覺總難窮不堪片語牛山望千古英雄涕淚中

  雪中臥病楊廬山至京枉過

  春城雨雪臥袁安仙令朝天駐錦鞍萬里風塵隨聚散百年湖海見交歡翻疑夢杳羅浮月好在香分畫省蘭伏枕燒燈渾未厭坐來鳷鵲夜光寒

  送楊廬山之官鹽城

  宮草含青雪未消送君斗酒夜迢迢愁邊曉月雙鳬逺醉裏晴雲五鳳嬌澤國魚鹽多負海春城烟雨半通潮只今滿目看萑葦豈藉催科荅聖朝

  病中朱廷平可大攜談易王生見過書懷

  宣室情知久荷恩旅愁無奈泥芳蓀十年玉署塵心冷一片青山素業存病裏風雲天北闕春來花樹魯東門欲知朝市浮沈理季主長安好共論

  病中乞歸懷寄中立王孫

  銀牓仙宮桂滿巖何時雪夜掛孤帆枕中鴻寳新來註海上魚書舊日緘千里歸心看短劒百年病骨付長鑱王孫苑路今應近芳草春風點碧衫

  都門留别諸丈

  不緣多病壯心消敢向清時逺市朝三殿恩華淹日月十年歸夢落漁樵宮雲欲散飄衫袖别酒初醒見栁條最是河梁分手地桃花潭水碧迢迢

  潞河寄都下舊遊

  承恩霄漢苦思歸祗憶深山長蕨薇去漢梁鴻藏姓字還邛司馬借恩輝身輕已覺愁顔改戰勝應看病骨肥回首金閨多舊好别時情思各依依

  嘉靖壬戌從三兄無擇下第同歸有過桃花口詩至萬厯已夘請告南還復過此地詠兄舊句悵然有感用韻追和

  廿載津亭唱櫂過依然烟栁夾長河花源尚記來時路鴻影空憐舊日歌人代三朝看過隙生涯萬事付流波雙棠舊館應無恙獨撫遺編思若何

  除夕呈二兄

  鄉閭風土弟兄居冉冉年光歳又除勝裏金花聊共賞尊中栢葉肯教虚居隣碧海三山路交絶長安七貴書猶有謝家辭翰在春山遊眺許誰如

  庚辰元旦試筆

  簫鼓初闌旭日開小庭春色欲重來靈符舊篋金閨賜寳勝新粧玉剪裁歡洽兒童隨笑語恩深禁闕憶趨陪誰將栢葉調仙酒為薦君王萬壽杯

  寄懷朱廷平可大兼訊于澤州子冲入覲

  歸來無日不思君畫省風流久未聞上苑鴻聲愁處聽長亭春草醉時分雙龍自合天邊氣五馬遥停塞上雲莫問同時舊年少已從樵牧隔人羣

  寄賈石葵廷尉

  百年踪跡總飄萍懶向風塵問醉醒臥病梅花江上白懷人芳草夢中青天懸臺館占卿月地入江湖隱客星聞道乞歸歸未得主恩不負草堂靈

  春日山中有懷趙瀫陽年丈時官南越

  不關寂寞重相思心折長安握手時萬里銅標人落魄十年金馬事參差眼青楊栁東風日頭白梅花北向枝惟有魯狂容聖世五湖烟水足恩私

  山中書懷荅朱可大廷平二首

  海水天風莫重論吾曹交誼向來敦馮驩長鋏應猶在范叔綈袍故自温千里人歸孟諸野十年客散信陵門閒心已絶諸緣累獨有平生未報恩
  天末懷人思不降夢回明月滿軒牕平生諾重黄金百國士名齊白璧雙君自風塵淹畫省吾甘漁獵光滄江書來正值山間醉赤脚吹笙臥石淙

  上外祖母麻王二太夫人七十偕壽二首

  元公宰木閲居諸二母仙闈鶴髮餘盝裏尚藏金殿草座中時展玉函書幾看萊服連鳩杖時過潘園並板輿勝節稱觴應具醉春江昨夜罩雙魚
  堂上春深並錦袍中丞甲第五雲高麻姑自閲桑成海王母親栽樹作桃舊德共看麟閣畫餘光殊有鳳池毛恩深自出無由寫頌壽應慙乏彩毫

  香山寺閣同朱令君賦

  海嶽秋光幾處看珠林高閣此憑闌河流曲抱孤城逺山色低邀落日寒野思蕭條聊對酒愁心跌宕罷彈冠仙遊幸躡王喬履夜月雙鳬去不難

  曲阜謁顔廟

  素王宮闕魯侯臺兖國崇祠此並開位冠元公師友會道同皇佐古今才虚亭玉甃疏眢井舊巷璇題銷繡苔門外依稀餘輦路前朝曽覩翠華來

  鄒縣謁孟廟寺在邑城北河上

  邾城舊里記三遷廟貌弘開大道邊行地江河疏聖泒談天奭衍閉言筌洙流近映金鋪日嶧嶂高含畫棟烟北望孔門元咫尺明禋終古侍雕筵

  趙莊泉流觴

  處處名泉盡客歡一泓復向道旁觀林衣倒拂仙杯動石髮晴分寳鏡寒要眇琴聲流水和疎狂酒態野人看他時漫擬蘭亭勝不似滄洲有釣竿

  杜曲泉贈杜長君太學

  十日臨流幾醉醒又從杜曲俯清泠參天翠樹全成幄夾路芳泉半似星水色平侵春草綠山光遥映暮雲青狂遊無奈逢豪客倒盡君家碧玉缾

  遊嶧山還過魯城西郭有懷中立王孫

  二十年來感舊遊綠雲遥見隔城樓逢人恐識關門氣訪客真成雪夜舟魯國山川空自賦梁園松桂為誰秋何時却有論文地尊酒同銷萬斛愁

  田鍾台殿讀初春詣闕是秋即請告南旋寄此戲問

  春深裁報謁彤扉為底逢秋又拂衣舊隱青山何處問同遊詞客幾人歸囊中大藥還多少天上浮雲可是非萬里摶風應有待且隨陽鴈往來飛

  周亭山先生舉明經入對

  名家魯國舊登壇初捧賢書解鶡冠貢篚璆琳天府受閭門羔鴈里人看燈分夜色青藜迥筆擁春雲紫殿寒儒術年來多所遇明經半補漢郎官

  同朱可大廷平登岱八首

  終古名山奠大東遥瞻雲漢倚穹崇千峰明滅天高下萬壑晴隂氣鬱葱星土盤回元化轉仙閭繚繞百神通真遊五嶽何當徧首躡烟蘿上碧空
  玉闕朱樓萬仞端六龍輦道倚■〈山賛〉岏懸厓翠磴雲中轉壘嶂紅泉樹杪看海色曨曈三觀曉秋聲蕭瑟五松寒天門咫尺君應見比似人間路更難
  忽出塵寰賦壯遊試從九點辨神州浮雲直上千峰色落日長懸萬里秋紫塞東臨滄海斷黄河北遶大荒流秦封漢禪成丘土留與人間不盡愁
  倚杖高臨萬玉峰氤氲陸海散芙蓉寒聲半落天中雨暝色低催澗底鐘金檢誰探秦帝策白雲猶起漢時封君看十二侯王地能出神宮第幾重
  絶頂秋高上帝宮茫茫一氣俯寰中地盤河濟三州盡天入秦呉萬里空玉闕光連星斗上丹峰影落海門東亦知真宰多相藉許倚烟霄兩劒雄
  萬仞瑶壇冷夕曛斗邊三十六天分仙人洞府懸雙闕玉女神房切五雲遊客自成梁父嘆詞臣不草茂陵文東皇舊握羣生紀海國河山翊聖君
  高丘東望氣雄哉海色遥看萬里開三島春波涵日月五城仙氣吐樓臺酒邊影吸金銀動杖底雲飛紫翠來烟水茫茫徐福去至今不見報書迴
  上宮夜色冷漫漫月轉層霄十二欄大地河山銀作海中天樓閣玉為壇虚無靈境簫聲斷縹緲秋光練影寒仙掌芙蓉看欲近轉從北斗識長安

  遊靈巖絶頂却望泰山玉皇觀

  珠林丹嶂倚秋曛絶頂開尊俯鴈羣萬木寒飛金地雨五峰晴幻紫霄雲上方臺殿尊前湧大國河山鳥外分回首天門歸指顧玉皇曽授赤靈文

  玉函山眺望【即千佛山】

  岱宗直北玉函開海客乘春躡屩來絶壁松杉含寳相中峰雲氣出香臺湖邊萬井烟光動城上雙河練影迴青鳥不歸丹鷲逺仙踪佛地兩徘徊

  望雲翠山絶頂

  乾坤靈跡自何年縹緲孤標斗際騫矗立千尋疑掛日削成一柱欲承天蓀房近傍瑶壇路鳥道晴飛玉洞烟岱嶽西來如萬馬千峰雲氣總相連

  望■〈山監〉山

  美盡東南第一峰神工削出玉芙蓉天門閣道金銀晃王母瑤臺紫翠封雷雨千巖聲自起龍蛇萬壑勢相從探竒忽動憑虚想安得仙人九節筇【山北有王母臺】

  答客書勸還闕

  三年孤枕臥人間秋色嵯峨滿碧山梅福不緣逃世隠揚雲聊得著書閒情知相府常開閣可奈書生自閉關珍重故人相問訊已甘蘿薜老紅顔

  贈侯甥允吉秀才

  吾家宅相貴鍾君名列諸生氣不羣彩鷟摩空千仞羽神駒鑠電五花文中丞舊護漁陽甲上將新營細栁軍兩世箕裘須爾繼好將雙管躡青雲

  山中述懷寄石葵賈丈

  秋山明月鴈來聲魯國相看自兩生聖世安危應有寄詞臣去就豈關名跡隨猿鶴心能化夢入鵷鸞骨尚驚辜負桓譚知已在玄經寂寞幾時成

  壽高三塘徵君六十徵君邑丞兄也揚子人

  江上名家舊業傳蘭塘一艇狎風烟楚山桂樹留真隱秦洞桃花閲大年賦就秋濤淮海月夢餘春草汶陽天更逢寳筴重開日綺席霞觴接羽仙

  代壽高三塘徵君

  璇極星華燭絳霄人間仙算紀松喬丹臺日映黄金蕊海屋春凝碧玉簫樓闕三山瓊島月池塘一泒廣陵潮藍田吏隱多鄉夢桂樹淮南未可招

  濟上對玉函山送子冲北上

  萬事悲歡可具陳十年五醉濟城春居然華髮生明鏡無恙青山對故人老去交情堪自見狂來酒態轉相親路傍莫訝雙龍劒雌伏雄飛各有神

  山中秋日報朱金庭宮庶

  空山寥廓鴈聲寒忽啓緘書出上蘭臥病秋風閒自賦懷人明月逺相看生涯湖海雙蓬鬢身事乾坤一釣竿聞道横經承内渥還從折角笑彈冠

  山中秋日代書寄王對南宮庶

  丹楓蕭瑟倚重樓回首金閨憶舊遊片月常懸蓬島夢尺書幾隔鴈門秋新傳謔笑還多少舊和歌聲可記不亦有行踪君莫問三年漁獵海西頭

  寄羅康洲宮諭

  臥病山中華髮侵秋江松桂稍成林主恩幸自容蕭散客難誰應學陸沈千里星河天上夜百年萍梗别來心儒臣畫閣今應近三殿卿雲歳月深

  寄韓敬堂殿講

  秋山别思眇愁予天杪同心久索居雙闕星辰分劒佩萬峰烟雨狎樵漁舊遊數對平原酒逺地難逢上苑書欲問談詩韓太傅門牆多士盛何如

  寄沈蛟門宮諭

  銅龍闕角舊時分屈指風雲已到君天隔鵷鸞應有夢人隨猿鶴自為羣斗間劒氣寒相映江上書函杳未聞别後才情渾欲減惟添痩影似休文

  寄黄儀庭宮允

  班荆闕里笑相看寳馬金羈識漢官别去梅花江上老秋來明月夢中寒詞臣寂寞猶鴛列隱客疎狂自鶡冠傳道橋門懸絳帳五更經術首登壇

  冬日徐檢菴殿讀北上過訪

  契濶人間未易論勞君越陌枉相存尺書久絶南天鴈斗酒猶銷别日魂欲笑子牟懷魏闕曽隨方朔隱呉門鸞扉舊侶應垂問竊吹青山是主恩

  扈從春際上陵四首

  諸陵王氣接神京法駕春禋出禁城萬户鶯歌迎鳳管九衢花雨拂霓旌連山地入長楊苑夾道兵陳細栁營負橐趨陪知最寵屬車徐動扈天行
  隔夜鑾車駐翠微平明魚鑰啟彤扉宮前七校傳刁斗馬上千官著賜衣地轉鈎陳成象緯山開雲物寫恩輝春遊逺薄横汾曲祖德宗功信不違
  雲間神闕九關開樹杪仙輿萬乘來霧雨蕭蕭隂輦路松楸鬱鬱鎖城臺摐金大樂空山應裸玉崇儀列辟陪聞道龍衣親負土漢家原廟不勝哀
  六龍迴馭苑西天湖上春隂敞御筵山繞離宮金作嶂水依行漏玉為泉驂騑滿路花香裏燈火薰霄樹影邊百里昆明連太液鐃歌九部引龍船

  送秦舜峰中丞出鎮南贑

  詞林早日侍甘泉幕府勳名起少年大國提封連瘴海中丞使節護樓船秋聲夜渡三江雨兵氣晴銷百越烟此别不須頻佇想油幢幾日欲朝天

  報李本寧太史書兼訊東遊

  沅芷澧蘭别思虚江湘何地擁離居秋風不下孤黄鵠明月空傳雙鯉魚華髮交遊應更少清時才儁好誰如懸知太史東遊後玉簡重編禹穴書

  贈長安四李生【李生中貴從子皆及予門三為博士弟子其一武生】

  文武翩翩總俊髦長安閥閲信多豪春城起第新行馬内殿承恩舊賜袍已見三雍收異等還聞七校試雄韜金門貴近應無數不似名家有鳯毛

  九日有懷可大

  秋水茫茫入望賖美人何處賦蒹葭霜前又度三秋鴈客裏重看九日花南國音書淹嵗月東籬節序付烟霞登高那復多愁思白露朝來染鬢華

  題蓮花菴水亭

  西湖流入北城隂小築祗園切禁林閣上旃檀風細細水邊雲樹影沈沈天花曉落千門雨仙梵寒飄萬井砧咫尺青蓮成淨土將因不染印禪心

  穀城山館集巻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榖城山館集巻十三

  (明)于慎行 撰

  ○七言律詩

  春初得吳太原道中書有懷

  草色春城嘆索居虗窓殘月渺愁予忽從五馬邊淮路傳得雙魚隔歲書汾水東流連朔塞闗門北望是穹廬晉陽亦是談兵地莫使平時保障踈

  送董巢雄比部左遷上谷衛幕

  匡時獨抱杞人憂諫獵書成更逺遊逐客夢隨青海月仙曹香散白雲秋惠文列署閒霜簡神武新軍卸錦韝報國猶餘長劍在不須常撫大刀頭

  寄送邢侍御子愿晉叅楚藩

  芳草春前綰别愁除函又下殿東頭書囘閶闔千門月人上芙蓉萬里舟望斷浮雲燕市逺歌殘白雪楚天秋依然法從偏承寵三十叅藩是壯遊

  平則城樓登眺

  岧嶤飛閣冠層城暇日登臨景物明萬戶鶯花春上苑九衢車馬漢西京烟開宫柳重重出雨靜峰霞片片生總是皇州多麗景五陵芳草殢遊情

  寄上外舅秦翁生辰

  紅顔閱世儼如仙絳縣將盈亥首年三島常浮滄海上一峰突起岱宗前同時父老遊誰健舊社桑麻樂自偏聞道華辰新酒熟杯中太乙是青蓮

  蓮花菴潭上夕飲

  禪宫遙倚北樓開樓下平湖落照來金水環城全象漢蓮花湧寺宛成臺諸香各捧空王座一葉能浮太乙杯便是忘歸歸亦醉夕陽清角莫相催

  北閘

  西城别苑勝瀛洲十里平湖靜不流岸草離迷橋畔雨宫槐隱映水邊樓聲傳簫管三天近香散芙蓉六月秋信道吾皇簡遊幸石鯨飛處鎻龍舟

  送姊倩侯將軍僉書留京樞府二首

  長安别路起征鐃笑攬金杯視佩刀舊國風雲開節鉞故園花柳過旌旄居臨六代青山近望入千門紫氣髙聞道江南多俠少將軍一爲試龍韜
  上將璇樞切禁林登壇自識主恩深雲連城闕江聲壯節擁樓船海氣隂宦轍百年萍梗路離筵千里弟兄心廟堂正復思頗牧豈有雄才可陸沉

  九日留都瀛洲會集呈諸館丈

  石渠仙署接朝陽綺席秋開白玉堂九日風烟吳禁苑兩都賔主漢詞章城依雙闕盤龍虎池繞高臺集鳳凰館閣先朝多故事羣公勲業踵三楊

  南都諸公邀宴高座寺對雨

  天畔虗堂倚碧岑坐來烟雨動蕭森白雲暮結蓮花座隂壑寒生桂樹林三楚江山遊子興兩都詞賦主人心南朝舊寺應無幾寂寞高臺自古今

  祠部李修吾駕部倪雨田虞部黄澹菴邀登牛首

  山盤曲徑萬松寒轉盡仙梯一倚闌雙闕餘霞江上落千峰踈雨座中看風飄上界鐘聲逺日冷前朝木葉丹幸從仙郎分勝賞欲攜秋色入長安

  方仞菴陶蘭亭二比部邀遊棲霞寺

  禪宫遙對石城開上客邀歡載酒來霞散千巖成佛土天開雙峽鎻香臺齊梁文物餘殘刹吳楚雲山映舉杯正自登臨多感慨秋聲蕭瑟若為裁

  太虗亭望金陵亭在攝山絶頂

  孤亭高倚暮雲秋平楚蒼蒼望石頭紫氣微分雙闕影白雲中斷大江流蕭森落木來悲氣迢逓青山入壯遊王業千年根本在燕吳兩地對皇州

  遊甘露寺絶頂望金焦二山作示鄔汝翼陳從訓

  北固峰頭醉倚闌兩山秋作畫圖看海門對湧青霞闕江面雙浮碧玉盤風靜帆■〈艢,巾代舟〉行樹杪天空樓閣出毫端不堪作客逢搖落二妙悲歌和更難

  金山

  江面孤峰秀絶羣芙蓉千尺鎻氤氲諸天臺殿空中湧四壁烟霞鏡裏分鼉窟長懸朝暮雨龍宫時散徃來雲登臨况值秋風起萬里濤聲不可聞

  焦山贈郭次父

  千盤鳥道上珠林蕭瑟秋悲未可禁江北江南烟樹色峰前峰後海潮音孤標自擢芙蓉影片石長飛鸑鷟隂不向烟霞逢地主古今隱迹逈難尋

  廣陵張郡丞宴大觀樓

  城上高憑百尺樓使君開宴俯江洲坐臨南北孤峰影目盡乾坤萬里流雨色猶分京口樹濤聲欲賦廣陵秋何來一曲桓伊笛寥落長天動客愁

  石介峰冏卿邀飲豐樂亭

  湖上青山俯郡城孤亭無改昔賢名杯衘落照千林影檻倚長天一鴈聲寒雨自憐征路逺重闗誰識戰塲平恭瞻聖祖飛龍地紫氣盤回接舊京

  閏九月朔日姜民部養冲邀登黄樓夜飲

  風露嚴城欲暮秋重闗燈火上黄樓山邀夜色當杯入雲擁河聲抱檻流片石長留蘇子賦荒原不散楚人愁論文况是登髙日藉甚逢君自勝遊

  過夏鎮新河有懷先師朱大司空

  廿載談經憶舊遊司空勲業此乗舟人烟尚記河橋夜漁火重經水國秋地近徐方多故壘渠分禹跡總安流不堪閱代成今古花樹西州涕未收

  乙酉九月從李元甫宫諭再登嶧山

  舊隱名峰岱嶽前重扶秋雨上層顛隂厓尚駐千春草險磴爭飛萬木烟河勢遙分雙白練山形近作九青蓮狂來欲問巴渝客得似華陽幾洞天

  觀張隱君雙梅圖

  浣花溪畔即方塘别有羅浮兩樹霜國色並呈縣圃玉寒英對點夀陽粧尊前月凝重重影笛裏風飄片片香聞道上林春更早可知仙骨占羣芳

  送鄒四山太史册封岷藩便道省覲

  名家儒術素風敦奉使天潢布主恩詔出螭頭周内史國分鶉尾漢王孫秋聲七澤飛征蓋雨色三湘近里門到日趨庭應有問雄談碣石向誰論

  送季大承太史册封韓藩

  西凉烽堠接咸京詞客輶軒幾日程玉節分茅臨絶塞朱門列戟滿孤城鳴笳細雨囘中路飲馬寒流隴上聲聞道空同仙館在好將真訣覔蓬瀛

  送蕭漢冲太史册封秦藩

  銀潢百二舊河山璽綬新恩侍從頒日映丹泥分漢闕天浮紫氣度秦闗逢秋露下仙人掌望嶽蓮開玉女鬟自是鳳凰池上客錯疑蕭史駐雲間

  送李棠軒年兄上南少司空二首

  不堪握手悵離居柳色都門漸欲踈佩借司空蒼水玉篋藏學士紫泥書宫磚日影虗鈴閣驛路秋聲過錦閭負弩三巴應更有幾人詞賦似相如
  前年同賦秣陵秋隔歲憐君訪舊遊風雨獨過朱雀桁烟波還記白蘋洲兩都文物歸仙吏八座聲華滿帝州莫戀江南好風景直廬空鎻鳯池頭

  張洪陽學士在告問疾

  碧草重門似瀼東十旬休澣度春風歸心桂樹生江浦渴病金莖出漢宫斗際龍光元是劍杯間蛇影自爲弓知君早鍊神仙骨且向堯時作侍中

  送唐曙臺客部告還南海用王宗伯韻

  清時何意厭朝叅郎舎頻抽碧玉簮萬里親閭炎海上十年歸夢大江南雲霞近傍仙城五松菊重開客徑三閉戶書成應更早好令白馬絀玄談

  金山望湖亭

  孤亭斜倚碧山隈檻外明湖對舉杯萬頃玻瓈天上出千巖紫翠鏡中開雲連閣道籠春樹雨過行宫鎻繡苔盡說昆明雄漢苑無如此地接蓬萊

  西山上華嚴寺

  空盤一徑躡珠林絶頂憑軒氣鬱森磴道松杉晴作雨洞門蘿薜晝成陰秋横城闕青山逈地繞園陵白露深囘首千門車馬路翠華前日此登臨

  答楊戶部廬山書時方謫居廣陵

  淮南桂樹又春殘幾度開書慘不歡華髮已曾淹畫省銅章那復滯鹽官秋空雁影愁應劇夜雨潮聲夢亦寒聖主長楊方校獵誰將賦草入長安

  送徐端銘太史册封衡藩便道迎養

  十二提封屏翰雄又頒丹詔下梧宫漢京首列諸王表吳客初陳大國風三觀春陰滄海上九河晴色畫舟中還朝更遂籃輿養却笑安仁賦未工

  送唐抑所太史册封鄭藩

  三榮天人漢大儒親銜尺一下周廬紅亭斜日乗槎外紫殿春深視草餘斗畔星潢開使節河陽花柳過仙輿賢王若問蘭臺史已列先朝諷諫書【鄭國主嘉靖中上疏建言故云】

  送周寅所太史册封周藩并寄沈蛟門學士

  夷門堤下大河流詔使軒車駐綵斿梁苑詞人空作賦漢家王子盡封侯江頭片雨春帆渡海上明霞晝錦遊爲憶文園病司馬金莖别夢已三秋

  送彭肯亭太史册封瀋藩便道過里夀太公九十

  潞子城頭紫氣懸詞臣持節下從天綈函借日開銀牓綺閣飛花映醴筵踈雨寒聲汾水上白雲秋色太行前江鄉更待趨庭慶共羡彭■〈?〉閱大年

  送李榕厓諫議册封荆藩便道省覲

  方懷諫草侍螭頭復捧桐圭問鷁舟五色春雲天上節一帆明月水邊樓豐城劍合雙鏗龍氣銀漢槎懸萬里秋歸向髙堂行慶酒承歡最羡錦衣遊

  送馮琢吾殿講典試湖廣

  南國詞塲詔使開北門學士掞天才三江橘柚充包匭七澤栟櫚屬翦裁齊客舊稱吞夢渚楚宫猶擬賦蘭臺到來蕭瑟逢秋氣青草湖邊幾日廻

  送朱可大兵部典試廣東

  世家經術舊知名奉制掄才萬里征雨後人辭雙鳳闕秋來節駐五羊城西江劍合星初動南海珠收月並明更羡越王臺畔路驪歌渾作漢儒生

  九月十三夜扈從功徳寺陪李漸菴大司冦王忠銘徐檢菴二學士登金山對月二首

  長楊别苑碧山頭扈蹕登臨暮靄收正惜巖花過九日却憐湖月似中秋樓臺近映滄波出燈火深廻翠輦遊連夕尚方傳賜酒飛觴何幸藉林丘
  屬車颯遝倚湖濵湖畔青山夜色新爲侍宸遊分象緯因隨仙履上星辰勾陳影靜千峰月法界烟銷萬騎塵莫道秋光寒不耐温泉雲樹暖如春

  送蘇中一叅軍内艱南旋

  不因惜别重銷魂無限悲心下薊門正對白雲思故國却從芳草怨王孫亭邊立馬斜陽影隴上啼鵑曉月痕我亦天涯欲歸客相逢應在武陵源

  七夕詠牛女

  銀漢横秋玉露凉雙星猶自似參商經年脉脉情難授此夜盈盈路轉長月逈應無鸞入鏡河深寧有鵲爲梁佳期漫向君平卜天上人間共渺茫

  歲暮書懷寄賈石葵年丈

  山中歲晏意何如莫訝長安闕報書魂夢幾悲池畔草封題少遇海邊魚百年病骨風霜後千里鄉心涕淚餘望斷石門秋夜月故人獨掩白雲廬

  送太宰夢山楊公致仕

  長安冠蓋滿郊畿元宰朱輪出禁扉從此聖心勞夢想只今祖道有光輝宫前柳色分紅斾嶺畔桃花待錦衣欲問東山舊樵牧麒麟閣上幾人歸

  送李容齋符卿册封魯衡二藩因偕健齋參軍同行

  親擕璽綬出雲間齊魯函封次第頒五月船經滄海郡千峰人度穆陵闗名藩累葉分茅貴上客連枝振佩還舊是平津門下士送君猶自愴離顔

  送朱養淳太史册封周藩

  蓬萊闕下五雲飛桐葉封函出帝畿漢苑花香隨使節河橋柳色上征衣天臨玉署恩偏渥星近銀河夜更輝試向汴京城裏望六街何處不朱扉

  送全玄洲太史册封趙藩

  邯鄲道上夾垂楊六傳飛塵出建章趙國河山連右輔鄴都詞賦在天潢登筵夜對叢臺月染翰春浮玉署香此日流離知滿路好陳謠俗報君王

  送袁玉蟠太史册封楚藩

  赤管年來侍禁中忽衘使節日華東九河雨色過梁苑七澤秋聲到楚宫故里歌成飛白雪大王賦就起雄風還朝欲問陳詩事莫采章華達聖聰

  送蕭玄圃太史册封淮藩

  天家同姓建諸王歲歲綈函出尚方三殿雲霞分璽綬九河簫皷動帆檣賔筵漫賦淮山桂使槖聊攜漢署香欲問江鄉應未逺鄱湖南去是瀟湘

  偕朱可大丞卿王興甫文學會于子冲藩伯於城西道觀二首

  長安城下路漫漫邂逅開尊集舊歡三輔征塵聊駐馬百年交誼此彈冠從知浪跡同飄梗不道流光迅轉丸囘首垂髫渾似夢翛翛華髮笑中看
  五月垂楊覆御溝使君千騎小淹留何知擊筑燕城會故是談經稷下遊雲起髙峰渾欲雨日長仙館只疑秋平生意氣還諸少酒態相逢可自由

  侯甥允吉入京相視送歸

  馬上征衫草色青炎天視舅到燕庭黔方客滯元戎幕魯國名傳博士經離别十年腸欲斷悲歡千緒酒初醒北堂定憶連枝影爲報今來兩鬢星

  送侯大將軍姊丈出鎮貴陽

  春草沅江萬里程十年旌節下神京韜鈐自握軒轅陣皷角重開驃騎營魯國諸生曾避席漢家飛將久知名燈前把酒猶相問不信封侯事果成
  平生結客少年塲一劍登壇鎮夜郎馬上山川連六詔匣中風雨渡三湘情知壯志圖龍頟無奈離愁數雁行别後相看萬餘里尺書幾日過衡陽

  春日小齋閒居聞澄上人談義

  焚香清晝裊茶烟小閣閒叅一指禪浩刼塵機何處觧彼方妙諦幾宗傳有無盡息超塵境種地俱空啟勝縁身現人天知是幻聞師半偈已泠然

  送澄公還東海勞

  山出世隨方閱歲華曾承内旨賜袈裟安禪舊對江干樹卓錫初停海畔槎花應潮音常作雨日蒸龍氣稍成霞吾家亦近蓬瀛島白社歸來路未賖

  病中遣懐

  三月孤齋斗帳寒十旬休沐主恩寛閒翻藥裹呼兒晒細檢詩筒借客看千里鄉心芳草緑一年春色杏花殘浮踪去住渾無頼行路人間信是難

  贈張就山隱君

  相逢杯酒說行藏問字曾師李奉常梁苑十年依幸舎商歌一曲擅詞塲鄉心長白山頭月客鬢桑乾馬上霜昨夜讀君張翰詠西風已自斷歸腸

  胡竺西山人遊塞上入都坐談邊事

  九邊行盡到長安抵掌論兵髮指冠厭見羌夷秋入塞愁聞漢將夜登壇黄金結客壚頭盡短鋏成歌馬上彈欲笑當年吳市隱沉淪空作歲星看

  九日胡竺西過小齋視疾酬和

  殘菊牀頭剰欲簪長安秋色閉門深羈懐漫對重陽酒俠客能爲洛下吟說劍寒霜飛大漠繙經法雨落祇林維摩丈室勞相問已會忘言學陸沉

  真空寺留别馮葛諸丈

  蕭踈菀柳寺門前别色相看一黯然十月繁霜凋客鬢重城殘雨上離筵心同張翰思吳日事異梁鴻去漢年别後雲山未相間尺書猶有雁南旋

  出都書懐寄同遊諸公

  長安大道抗離旌廐吏將車出禁城恩禮虗同疏兩傅行藏實愧魯諸生夢殘芳草山中路興盡浮雲世上名惟有灞陵橋畔柳柔條踠地不勝情

  過蘆溝橋

  束髮承恩禁苑遊鄉心今夕渡蘆溝千峰過雨官橋暮廿載飛塵客鬢秋驛路行分三輔界宫雲囘見五城樓車中却聽渾河水閱盡歸驂日夜流

  過莫州故城

  一客長安華髮生十年重過莫州城堤搖野浦長天靜樹夾殘霞片日明澤國蕭條來徃路秋風憭慄古今情不知擊筑燕臺客有底悲歌氣未平

  封御史邢翁八十雙夀二首

  濟北賢豪行誼敦年躋上老徳彌尊真封已自稱烏署髙隱還應並鹿門明月千山芳杜若春江九畹茁蘭蓀仙齡幸際昇平理拾穗謳吟亦主恩
  雙闈同拜玉函封夀袠今開第九重青鳥日隨王母侍白雲常滿丈人峰已看庭際翔三鳳更向壚邊跨兩龍欲問齊眉吳市隱千秋誰許繼髙蹤

  賀平隂劉元陽新授四氏學掌教

  聞君待詔出長安儒服新裁委貌冠魯國諸生皆聖裔漢家博士是朝官橋門暮雨隂槐市講席春風自杏壇囘首鄉閭殊未逺北堂魚笋致非難

  答周啟明大叅書

  握别長安幾歲星人間離合總飄萍儒臣使節移梁苑病客歸驂出漢庭卧久山中芳草緑書來河上片雲青聞今正有宣房役報國無然賦采苓

  過汶上贈路鳳岡太守

  蕭踈雙鬢感華年把臂相看一惘然别緒三秋燕市酒生涯百畆汶陽田髙城雨色青驪外閒苑花香白墮邊爲道池塘春夢苦傷心蜀魄化啼鵑【時聞長公侍御蜀中哀音】

  酬寄茅鹿門先生

  人宗江左見風流詞賦名髙鶴髮秋倚馬應閒青玉杖藏書欲滿白華樓籬邊松菊陶濳酒湖上烟波范蠡舟尺素來時看明月不知裏許夜珠投

  山中報陳玉壘少宰

  湖上清秋片月寒為誰殘夢入長安一千里外素書到二十年來良會闌欲候三台依帝座先聞六典建天官他時世業光青史重向扶陽傳裏看

  哭賈徳修司馬二首

  幾日哀音發嶧州傷心千緒淚雙流那知渭水燕飛地正是遼城鶴化秋幕府勲名留趙魏詞垣文賦擬枚鄒可憐一片長安月猶照當時舊酒樓
  滿眼悠悠世上名誰將金石喻交情蔣家舊日開三徑魯國當年並兩生只道浮雲輕聚散不知華月易虧盈從今寂寞梅花信腸斷山陽笛裏聲

  暮過楊劉有感

  多年不到楊劉戍此夕馮軒過里門前代津梁無聚落舊家蘿葛有兒孫烟横逺隴迷山氣日落平沙見雪痕水木遺踪多所念惟將悲淚灑空原

  贈金陵張文學太初

  曾將玉樹擬風姿倒屣驚看絶妙詞雨後青燈揮麈夜江頭明月掛帆時孫弘首奉西京對韋孟家傳魯國詩此日淮南叢桂滿不知誰折最髙枝

  過殷少保先生金輿山房有感

  相國名園負郭開朱闌寂寞鎻蒼苔泉聲故自花間出山色依然座上來多士尚疑懸帳日蒼生空想濟川才誰憐廿載平津客淚灑東風首重囘

  卜築黄山别業

  歸來四壁故依然卜築桃源别有天種樹新移彭澤柳買山舊賜水衡錢園林但欲成環堵門巷應教似輞川廿載行藏君自見乾坤五畆白雲邊

  大名王仲木從梅侍御西征奏凱北旋賦此壯之

  十年裘馬客長安杖榮從軍戍賀蘭桓典霜威開幕府陳琳檄草據征鞍鐃歌出塞邊沙白烽火登城漢幟丹誰道護羌諸校在功成今日屬儒冠

  贈獲嘉岳茂才内日華仙掌一聨乃是夜夢中句也

  雙鳬别路久凄其令子相過慰所思倚馬梁園新著賦趨庭魯國舊聞詩日華近傍仙人掌春色髙分玉樹枝儒術承家須俊少卿雲早見繞彤墀

  朱光禄可大倚舟河上擕公子過訪對酒話别

  蘭橈幾日倚江闗命駕相過水竹間星聚陳荀聊對酒春深黄綺暫還山分攜易下中年淚落魄難銷烈士顔愁殺城南新柳色依依青眼若為攀

  宿雲翠山洞送可大南還

  十年重作碧山遊萬事相看兩鬢秋夜鶴有情驚别夢巖花無語殢春愁天開洞壑雙樽酒人去滄浪一葉舟峰後峰前徃來路少時還擬待鳴騶

  酬馮學士用韞寄問

  宿酒初醒午夢餘春皋小雨試揮鋤忽逢隴上梅花使為送雲中錦字書别後瑤華常滿袖歸來白髮漸盈梳聞君亦有東山興海畔秋風掃石閭

  鄭生承武自閩來訪

  蓬蒿三徑少將迎客有相過萬里程觀樂遊同吳季子談經業繼鄭康成悲歡徃事青燈話要眇新辭白雪聲他日上林傳賦草應知首問長卿名

  夏日東園諸友同鄭承武小會

  山園五月海榴開小會欣逢上客來竹裏詩題青玉管花間酒汎紫霞杯庭皋逺樹留殘雨城堞輕隂閣晩雷欲似當年河朔飲翩翩詞賦盛論才

  謝繹梅中丞過邑賜訪不遇題詩驛壁而去賦此寄謝

  雨後蓬蒿滿徑荒不知千騎過東方憑熊謾駐旌旄色題鳯還餘藻翰香敢向雲霄踈故舊已從樵牧混行藏慚君為憶青蒲對囘首長安事渺茫

  題孫湛明侍御征西巻

  朔方昨歲起邊聲繡斧親徴六郡兵漠北烟塵歸指顧征西車馬藉威名胡笳夜靜昆邪塞漢月春輝敇勒營猶有遼陽烽火在還將前箸贊昇平

  山居懐寄可大

  隱几空齋意晏如美人别後底無書未應湖海還浮棹却想藤蘿已卜居避地自堪遊五嶽逃名誰許問三閭惟餘逺道長相憶為勸加餐寄鯉魚

  寄問馮學士扶侍旋里兼候北上

  儒臣啟沃沐恩偏予假寧親輟禁筵春酒自承盤上露宫衣不散案頭烟疏家謾擬辭榮日石氏今當卜相年歸闕何妨尋舊約長安路出岱宗前

  酬寄馮學士見問

  孤城欲雪雁無聲海畔書來幾日程隔郡闗河勞逺夢多年京洛見交情青山久絶人間累白眼閒看世上名珍重心知酬聖主應令樵牧覩清平

  送鄭承武文學還閩

  歸客翩翩玉劍裝河橋斗酒對飛揚帆前雨色來吳會馬上秋聲渡汶陽萬里攀留徐孺楊百年寥落陸公莊從今夢入三山月夜夜驪珠採海旁

  正月四日香山寺閣同侯大將軍送孫湛明侍御北上二首

  寳閣髙臨不住天霏微春色畫闌前孤城欲墮寒峰雨野水猶凝逺戍烟上界香花開勝境故園風物入新年屠蘇剰作東林飲又送離歌到酒邊
  尊前山色碧氤氲徙倚髙臺對落曛闕下春歸周柱史亭邊夜醉漢將軍丹霄法從多鵷侣白社風流有鹿羣此别澄清應在念螭頭封事可相聞

  春日閒居即事

  閒居愁思轉依依邑里春深正阻饑深巷炊烟渾欲少平田蔓草亦應稀中原冦盗還消長海外兵戈有是非好在黄扉諸相國從容調燮佐宵衣

  黄石山堂即事

  坐倚青山望翠微堂髙不礙掩荆扉千巖落照遙含雨萬壑秋雲近上衣世路風塵歸後少故人書疏别來稀十年學道雄心損惟有烟霞未息機

  石樓獨坐效長慶體

  燕坐危樓日影遲田家幽事亦多岐因防過水移門徑為礙看山剪樹枝地簡將迎全罷酒人無酬倡少裁詩年荒正恐烽烟起悵念園葵繫所思

  夏日嶽麓山房即事

  夜合花開一院香烏皮几畔小胡牀蘿烟撲牖晴猶濕竹色含秋午亦凉避客總荒蔣詡徑為園半學陸渾莊只今負郭全堪隱况復青山對草堂

  四月五日周師攜尊過嶽麓山房同少泉侯丈小集

  三徑常邀載酒歡小亭散髮對憑闌春殘未覺花香盡日午纔分竹色寒仙令雙鳬初解綬将軍萬馬舊登壇浮名已入髙陽會莫憶人間道路難【時周初歸田侯亦罷将故云】

  四月十一日侯將軍兄弟邀從亭山先生遊洪範東流二池宿南天觀登雲翠山絶頂奉和四首

  百尺髙臺古樹林池邊不雨晝蕭森遊逢載酒春先暮興到看山客自深片石千秋留鳥篆寒潭百尺想龍吟何時得遂移家計長日垂竿藉緑隂
  右洪範池
  馬上壺觴處處從花源又入白雲封石渠飛沬濺春酒茅屋臨流響夕舂雨色微侵青薜荔山光倒映紫芙蓉南天咫尺今須到萬壑丹霞宿幾峰
  右東流泉
  野色嵐光面面新上清樓閣俯嶙峋杯間月出瑤臺夜杖底雲飛玉洞春地盡羣峰開象緯天容雙屐出風塵從今便結羊何侣長與名山作主人
  右南天觀玉皇閣
  中天積翠削巑岏掃石銜杯醉不冠樵路半垂青嶂底歌聲全出碧雲端飛來别作仙人掌望去平臨玉女壇笑問風流彭澤宰白頭曾得幾回看
  右天柱峰

  夏日侯將軍兄邀陪光禄朱丈遊虎窟山南洞遇雨奉和

  孤岫岧嶤隔虎溪還陪雙屐共攀躋尊前雨落珠林暝洞口雲生寳界迷絶壁泉聲雙樹杪夕陽帆影數峰西山城舊隱無多地處處都邀綵筆題

  朱可大飲餞言别

  秋歌一曲入清商斗酒踟蹰夜未央子舍應看雲北向征車却逐雁南翔行藏自信心如水離合相看鬢有霜聞道尚方孤劍在徴書早晩下明光

  秋日送可大南旋

  萬里過從樂未休花時胡不少淹留東籬曉色方含雨上苑天香欲報秋嶽畔攜將三秀草湖邊歸去一扁舟豫愁明夜思君處别酒初醒月滿樓

  山中懐寄王對南相君

  屈指朋遊歲晩踈雲中相國比何如百年禁苑論交誼千里關河嘆索居月落楓林常有夢鴻歸榆塞乆無書天涯若問同心侣素髮于今已映梳

  甲午除夕

  孤懷此夜倍悽然明日應過半百年瞥眼聲華杯酒外驚心節序曉鐘邊圍爐對婦更殘燭帖勝呼兒覔綵牋最是春遊關意念早時留取杖頭錢

  榖城山館集巻十三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4 20:35:46 | 显示全部楼层
●欽定四庫全書

  榖城山館集巻十四

  (明)于慎行 撰

  ○七言律詩

  乙未元日試筆

  東風一夜滿春城海畔曈曨旭日生市里衣冠朋舊誼田家簫鼓歲時情花開綵勝嬌相媚酒到屠蘇黯自驚遙祝楓宸天未逺履聲猶似近承明

  人日對酒感懐

  五十纔過又一春為逢人日轉愁人寒暄自閱杯中世形影相依夢裏身舊事莫談温室樹初衣不染洛京塵東風底是多情甚吹送霜華入鏡新

  十三夜周師邀飲同侯將軍賦

  綺席清尊送晩霞節臨元夜豔春華河橋欲滿城頭月火樹初開雪後花萬里風塵今對酒百年時序此聞笳相看可奈踈狂甚爛醉行歌漏轉賖

  十六夜陪周師侯兄歩月過橋即事

  孤城殘雪漏聲寒燈火稀踈社皷歡元夕已過人未醉小橋重度夜將闌月華似向瑤臺見花雨真將玉樹看囘憶長安歌舞地五侯驕馬正遊盤

  夏日山居周文伯起部倚舟過訪

  長夏齋居玉樹林蓬門忽復聽車音停橈别浦江雲逺對酒明河夜色深佩向仙曹分水玉名從國士重南金清時報主多同志野老應餘擊壤吟

  周文伯載賜中泠慧山泉水賦謝

  過江曾酌南酃水恨隔毘陵第二泉何意雙甖來逺道併教五月失炎天香疑露下金莖夜色憶氷分王井年小試龍團俱妙品清風兩腋總泠然

  輓李北山先生二首

  海嶽靈分振代英當年神降是長庚風塵一吏淹華髮詞賦千秋起盛名紫氣闗前何日隱玉樓天上幾時成愁聽化鶴歸來後嘹唳寒城夜月聲
  符璽先朝侍未央陸沉今古事堪傷騎箕自應星精位握槧還為地府郎篋裏遺書存禪草壺中大藥失仙方心期欲觧延陵劍落日悲風起白楊

  山中承陳寅所憲伯書問賦謝

  都門三紀挹風流想見今來雪滿頭雲裏忽傳鴻雁札山中近隔薜蘿秋懐人仲舉應懸榻傲世元龍自倚樓聞道枌榆新結社追隨無計覔扁舟

  讀髙年會詩録寄夀陳寅所憲伯

  華堂髙會聚耆英黄髮如雲象赤城四座飛觴喧笑語百年擊壤沐昇平人浮洛社詩中數事勝襄陽傳裏名七十主翁猶未老已從仙籍領長生

  秋日亭山周師招飲黄石山頂

  岧嶤片石枕雙流載酒登臨欲暮秋萬古長留髙士傳一編曾啟帝師籌川原囘合浮佳氣烟樹微茫結逺愁亦有受書年少客白頭今伴赤松遊

  秋日偕亭山先生暨諸親友飲城南寺山石上

  南溪不到已經年溪上髙丘坐渺然日夕千峰懸片雨城秋萬木起寒烟人歸洛社真堪隱地入桃源自是仙眼底舊遊渾欲盡當歌莫惜酒如泉

  重建雙檜堂成追憶兩兄有感

  背郭堂成傍嶽祠盤桓雙檜憶連枝池塘寂寞逢今日華蕚翩翻是徃時髙棟重懸初署牓頽垣猶見舊題詩小山漫自稱真隱隻影誰憐兩鬢絲

  閒居效長慶體

  乾坤屈指閱行藏不是狂夫老亦狂寵辱百年身似夢浮湛五畆醉為鄉鷦鵬各自便髙下鳬鶴誰能制短長囘首昔遊愁憶汝緇塵偏染鬢成霜

  春日承蘇岱髯長史寄問賦此奉酬并謝藥餌之惠

  邯鄲古道魯門西錦字誰将尺素題遇主虞卿初相趙談天騶衍舊遊齊賦成明月堪疑璧藥就黄金試作泥此日思君何處切平皋春草正萋萋

  初夏陳東甫張仲叅東園小集

  竹間三逕午凉新四月烟光似上春倚檻青山全入座隔林黄鳥故窺人花香零落隨歌管酒態蹁躚傍舞茵但使求羊能共醉知他何地有風塵

  夏日侯將軍過訪黄石山莊

  榖城山畔舊田家坐客開尊對晩霞種秫新醅陶令酒為園近接邵侯瓜同時朋好人誰在早歲行藏鬢已華聞道邊塵今稍靖儘堪農圃寄生涯

  夏日訪侯兄東山别業因閱兩甥行巻

  悵别東山歲頗深將軍樓閣鬱蕭森松濤晝送孤亭雨薜幌晴交滿院隂萬里風烟今日酒百年兄弟白頭心吾甥更自多文藻最羡君家桂樹林

  樓成

  山居雙屐不曾休更為看山旋築樓倚檻時飛丹嶂雨隔城常對白雲秋逃名自可成巢隱縱目還堪作卧遊數巻殘書一杯酒此中合作小莵裘

  里翁張慮齋八袠二首

  寰中信有地行僊八十氷肌類小年華蕚曾聨文苑盛衣冠雅稱素封賢蘭臯夜雨看耕耒綺閣春燈醉舞筵共慶清時多舊老三朝遺俗口能傳
  常將沆瀣當朝餐矍鑠風神世所難走馬自輕飛鞚逺看花猶劇蹋歌歡青葱日長堂前樹郁烈春芳澤畔蘭欲向仙臺占夀紀不知渤澥幾時乾

  濮陽李鴻臚為大父北山先生求銘

  名家閥閱未湮淪繩武君今列從臣司馬正當求草日杜陵猶有乞銘人操觚雅解親文史委佩應堪侍禁宸海内相逢多世舊休將薄俗浪悲辛

  元戎少泉侯兄六十誕辰二首

  晝錦髙堂列綺茵鳴珂深巷聚雕輪旬周花甲人稱夀瑞紀桑弧日在辰勝節漫同河朔飲幽居不受玉闗塵憑君試訪延齡藥歲歲瑤觴祝大椿
  矍鑠丹顔鬢未霜牀頭龍劍吐星芒廉公善飯神方王鄂國徴歌意正長門樹常嘶金絡馬庭苔漸澁緑沉槍君王拊髀應誰問老將勲名在夜郎

  賀王郎季輔新補博士弟子

  諸生魯國受經初標格王郎玉不如倚馬舊傳文考賦籠鵝雅學右軍書家聲此日標瓊樹世業當年論石渠手澤應須開萬巻早懐三榮詣公車

  寄吳少溪宫録七十

  名家俠節世稱賢七十餐霞偶列仙結客長安曾置驛買山陽羡久成田書來濟北春鴻逺夢落吳門曉月懸為問庭前雙玉樹青葱欲賦上林篇

  奉寄趙王殿下

  長陵佳氣五雲浮大國分茅古冀州兩界河山連魯衛一時文物盛應劉銅臺月上華池夜玉殿風生桂樹秋每羡康王舊賓客至今詞賦壓人流

  寄送林太華民部報命北上

  傾盖長安意頗親山城重枉駐征輪兩河使節歸仙吏一代家聲屬世臣路入五雲闗樹曉賦成雙管禁林春郎曹縱自多文雅誰許青箱事可陳

  山居自述呈王對南相君

  闕下班行舊日分海邊名姓少人聞一竿自釣南溪月五■〈牜孛〉親耕上阪雲竹徑堂無猿報客松闗惟有鶴為羣只縁不忘平生誼塞雁來時屢夢君

  送黄與參水部報使還朝

  木落霜臯菊始華離情咫尺渺天涯三秋佩擁河隄節八月星浮漢水槎思客山中踈薜荔緘書白露滿蒹葭論交何地還傾盖悵望驪駒對晩霞

  黄水部便道省覲附候葵陽學士

  從槖名郎滿屬車世家吳越邈誰如傳經夙受金華草問水初藏玉簡書逺道西風囘使節片帆秋色過鄉閭趨庭為叩東山履早晩徴函下石渠

  馮宗伯請急東旋寄候

  六傳西風簇繡鞍都門又作畫圖看應縁斗畔星辰逼不為人間道路難漢闕恩光深子告齊城佳氣滿承歡思君此際還千里愁聽秋聲木葉丹

  馮宗伯居廬書至答慰

  空山華月渺愁予此夕風前得報書千里人歸滄海路百年淚盡白雲廬方從宿草悲陳迹况對寒梅憶索居聞道蓼莪詩總廢春園那不賦潘輿

  丙申除夕獨坐

  婆娑雙鬢坐寒宵鼓籥驚心倍泬寥駒隙百年逢節序鶉居五畆寄漁樵雲屏舊自楓宸賜臘醖先將栢葉調常記南宫封印出猶題尺疏勸春朝

  丁酉元日試筆

  隔歲逢春雪未乾春風元日入椒盤即看淑影蒸雲氣已覺晴光到蕙蘭天外音書渾欲斷眼中兒女劇為歡門前好問朝正使溟海邊烽可報安

  人日親友夜集

  人日隂雲起岸沙不知春色落誰家寒更怯對歌邊酒短髮羞簪勝裏花擲罷明瓊呼得雉燒殘銀燭聽啼鴉相看一笑渾難事莫惜追歡負歲華

  元夕觀燈呈張君侯

  孤城此夜豔年芳巷陌絃歌玉漏長殘雪離迷明月影踈燈隱閃畫橋光笛中折栁聲新聽馬上傳柑事未忘為報河陽仙令道春風花樹已飛香

  正月十五日李黄羽司理行部過訪

  中州文苑舊名家結駟相過巷路賖雪後初傾元夜酒燈前已發上林花六條問俗推星使兩世論交感歲華為訊髙堂容鬢好春山誰伴采明霞

  山中懐寄李比部滄浪

  西京仙吏久分攜逺道傳書報每遲恨别無因重對酒追歡只記舊題詩春留海上金光草慶衍堂前玉樹枝何地思君倍惆悵山城落月夢醒時

  懐寄玄同宗侯

  春風吹夢緑雲端此際思君蕙草寒北海才名應振世鄴都詞賦早登壇每從斗畔占精氣轉向樊中惜羽翰天禄藏書如可校青藜夜色許誰看

  懐寄貞白宗侯

  奎宿長臨岱嶽懸天家今日盛才賢圖書七略分中壘文史三冬屬少年魯國諸生多避席梁園詞客半隨肩不須别授平臺簡自有靈光賦可傳

  暮春邢侍御子愿命駕過訪夜談喜賦

  十五年來繫夢思軒車何意到茅茨探春正及花開候對酒還當月上時色動青天看倚劍寒生白雪坐論詩芳樽十日君休厭眼底交情更有誰

  子愿東園小集和韻

  草玄亭閣負山城上日開尊命友生花事欲闌初駐馬栁隂纔合已聞鶯林中幾醉平原酒雲裏疑飄洛苑笙廿載相看渾似夢白頭繾綣不勝情

  子愿告還敘别

  窮遊殊未罄交歡纔道分攜意轉難湖海何人能命駕乾坤今日少彈冠世情總付雙尊酒生事惟餘一釣竿却羡紅顔渾未改憂時還復勸加餐

  山中逄吳閶薛文學是韓宗伯丈門人附書問訊

  坐中有客自南州為問傳經憶昔遊别日塤箎三殿草歸來雲樹五湖舟春山見月頻疑夢逺道緘書倍結愁欲識瀛洲圖畫裏同時强半雪盈頭【韓丈繪登瀛圖列館中同年畫像】

  春暮與陳東甫飲白莊栁樹下懐傅伯俊侍御時有驛使投書語中及之

  門前五栁映樓居倚杖看山逈自如夕雨霏微芳草路人家歴亂白雲墟田間斗酒為君醉隴上梅花何處書却憶薄遊周柱史江南春色滿囘車

  殷洗心中翰奉使取道過訪

  林花落盡殢鶯歌谷口勞君結駟過使節三春來内苑征軺五月渡黄河含香池上家聲逺揮麈尊前俠氣多聞道螭頭封事在扶桑何日息鯨波

  山中懐寄御史大夫漸菴李公

  雙闕觚稜漢苑秋當時曽御李膺遊乾坤别後多戎馬湖海年來有釣舟華嶽雲峰天外聳函闗紫氣日邊浮同朝晩進公應記一卧滄江亦白頭

  承趙國主賜問并賚刻書二種敬因蘇長史奉謝

  緑雲縹緲隔清漳玉札封題到草堂閣上青藜開璧府枕中鴻寳示仙方東平樂善偏承寵北海工書久播芳更羡名家蘇季子白頭簪筆侍君王

  九月七日南昌太守王君華岡過訪東郭小園有詩見遺酬贈

  負郭停驂路未賖孤亭麈尾發烟霞題詩坐聽千林雨對酒先看九日花寥落山中逢勝侣風流江表見名家知君佩有豐城劍斗畔何人識物華

  送朱可久文學南歸

  前年此日雙鴻影今見孤鴻思不禁燕市黄金難得意楚天白雪重知音秋聲蕭瑟來杯酒舊事凄凉結寸心華閱才名歸二阮君家桂樹總成林

  送朱長倩文學南歸

  山城木落菊花前杯酒逢君意黯然和氏且須懐白璧干將終自倚青天孤帆别路三千里兩世交情四十年此後雲霄長在望早看槖筆賦丼泉

  九月十三日大雪唐君平文學入對過訪有詩見投賦贈

  清秋多病罷登臺卧閣因君一舉杯玄雁自逢江上度菊花何意雪中開髙歌郢里驚人調健筆梁園作賦才不是闗山寒色早上林瓊樹若為栽

  寄王對南相君

  午橋花竹為誰歡毋謂成功在考槃海上烟塵方絡繹中原黎庶欲凋殘輿情此日歸司馬揆路何年起謝安同學老生無世慮亦題尺牘勸加餐

  讀許雲村先生小傳有述

  紫雲峰下石為閭尚想幽人舊隱居避俗青春違禁闥移家白首寄樵漁名標吳國先賢傳手校西京太史書此日綈囊餘諫草臺郎封事滿公車

  南天觀追憶許鍊師悵然有作

  曽向三山訪列真重來不道海成塵峰頭鶴化猶疑夢洞口猿啼别是春玉觀凄凉花似雨松臺寂寞草為茵仙家日月還如此人代茫茫可更論

  攜陳山人東甫飲黄石山頂

  黄山片石如斗大與爾捫蘿到上頭撃劍放歌雲霧裂攀崖送酒猿猱愁咸陽帝子何事業圮上老人無土丘兵戈滿眼那得問元龍嘯傲真吾儔

  送邑侯瀛海張君入覲二首

  管子臺西汶水寒朝正駟馬向長安齊城吏績徴三異渤海家聲起二難日近宫雲春自早烟消津栁雪初殘遙知課最承恩處内殿黄金擁漢官
  幾月鳴琴單父堂絃歌聲滿百花香詞華舊羡題鸚鵡政化新傳下鳯凰天向九闗開左个人從千騎發東方朝囘好乞金莖露綵服春風一舉觴

  阿城舟中送别張洪陽宫保南旋

  一笑相看共白頭君今亦遂碧山遊憂時早辟留侯榖蹈海初浮越相舟千里人隨江浦月十年書隔薊門秋燈前斗酒休辭醉别後闗河雁亦愁

  秋日邀張令君侯都護野集溪亭用韻奉和

  小築漁磯構野亭心期久已托山靈何縁斗畔郎官宿忽傍江頭處士星對酒峰霞侵晩樹垂竿溪雨散秋萍烟波自識逃名理不向人間問醉醒

  張令君汎舟南溪用韻奉和

  一曲清流鏡逺空蘭橈初試藕花紅鷗鳬影亂千峰雨蘆荻聲殘兩岸風嘯詠何人兼吏隱江湖此地屬漁翁兒童亦識髙陽醉拍手銅鞮唱轉工

  馮宗伯書來知以隕珠之感遂輟西遊因寄詩見問用韻慰謝二首

  契濶多年想盍簪花前惆悵發郵籖海門又緩青絲鞚嶽觀終虗白玉函為惜明珠曾照夜可知春草更宜男時艱正復資匡輔共指星華在斗南
  十年心事未曽違黄石春深長蕨薇漫憶封章傳畫省虗慙經術侍彤闈山中姓字無榮辱天上風雲有是非為謝故人多記念白頭已老薜蘿衣

  崔仲素郡丞寄詩見夀用韻奉答二首

  山城别後想鳴珂五見春風長緑蘿漢室新紬循吏傳燕臺舊和酒人歌林中朋軰看全少海畔烟霞占已多十二樓臺秋色裏不知幾處有行窩
  不記雕弧此日懸敢勞三祝寄華箋浮沉大塊虗稱老嘯浪深杯久避賢百畆桑麻山澗曲一丘花樹浦雲邊人間何地還堪徃已借蓬玄小洞天

  送傅伯俊侍御詣闕

  結廬同卧岱宗雲無那離歌此日聞江路蘼蕪人欲盡春林猿鳥自相羣休嗟華髮長為客剩有青山可待君主聖時危須努力且看麟閣勒功勲

  題烟波釣叟圖

  門外汀莎映倚欄百年生事五湖寛烟簔夜掛芙蓉雨荻月寒浮翡翠竿半醉漁歌花裏聽清秋鶴髮鏡中看天家近日多征税祗有滄浪卧尚安

  七月望夜與劉晉川司空約會南旺湖舟中賦贈二首

  湖上蒹葭白露秋司空小隊若為留十年不對陳徐榻百里同登李郭舟巻幔踈燈搖浦樹停杯凉月墮津樓那堪細數生平事無限悲歡是舊遊
  華髮相逢意轉殷當年藜閣共論文元卿地應夔龍會野老名逃鹿豕羣此夜占星知近斗明朝望嶽欲生雲惟餘别思如圓月不逐河流兩泒分【司空别去登岱舟在分水廟前】

  同馮用韞少宰登岱因送北上

  三年書札鎮相聞倚杖髙丘此送君憭慄秋聲天末起微茫海色霧中分情闗離合詩難就興到登臨酒易醺頗訝連朝多雨氣已知攜出上峰雲

  九日登三陽觀與馮用韞學士公孝與文學言别

  神霄峰下有仙壇送逺還同斗際看地近三天秋氣凛節逢九日酒杯寛紅塵閱代多新事白首論交少舊歡此别良遊恐難再惟將茰菊勸加餐

  送魯雲松博士遷郾城掌教

  漢家博士雅傳經忽訝銜魚落講庭五月梁園塵似雨十年魯壁鬢如星鄉心芳草從前緑客味寒氊依舊青此日諸生同祖道驪駒歌斷不堪聽

  榖城山館集巻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榖城山館集巻十五

  (明)于慎行 撰

  ○七言律詩

  賀孫湛明侍御新第落成

  青山甲第卜居新燕雀髙飛喜氣馴座上頳霞三島曙階前寳樹四時春藏書自校文園草閉閣全踈綺陌塵更見祥源開子舎天風吹送石麒麟【時值孫公舉孫及之】

  春暮山遊邂逅中貞宗侯别後却寄

  十年魯道渺予思邂逅名山若有期文雅自承中壘後賔交無謝建安時看春正對花如雨感舊應憐鬢有絲揖别峰頭勞望眼馬蹄蹀躞出林遲

  題孫侍御百尺樓

  仙家何地接蓬萊畫閣平臨百雉開遶檻溪山春隱映宿窓星斗夜昭囘雲臺舊抗匡時疏天禄還翹著賦才莫謂長安看較逺紫薇深處是三台

  平隂徐南龍令君夜邀别後有詩見寄賦此酬謝

  傾盖相逢意頗深髙軒銀燭夜沉沉斗邊久識豐城劍堂上初聽單父琴百里謳吟欣化俗千秋風雅重知音别來復枉瑤華贈囘首山城思不禁

  山中懐寄沈龍江先生

  劍履當年别漢宫每從先進想流風安危正卜山中相著述方傳河上公梁苑池臺明月裏魯門花樹片雲柬書成何處還堪寄腸斷南樓度早鴻

  閒居懐沈幼真司成

  長安城角寺門前把臂魂銷十五年夜鵲空迷千里月春鴻未帶五湖烟眼中緑鬢人俱老身外青雲事可憐屈指藏山多所著不知玄草向誰傳

  送蔣監臺文學校士東省事竣會試北上

  鼓篋吳門賦北征翹材又進魯諸生華林欲帶瓊枝長龍種還媒騄耳行馬上寒星冲佩劍霜前殘月墮離觥春來却望看花處五色宫雲滿禁城

  得李大宗伯丈報書酬寄

  渝州昨日使還鄉始得岷峨字數行讀去不知雙淚落别來已是十年强人間歲月何流易天外風波正?茫兩地青山俱不負儘堪漁釣老滄浪

  寄沈幼真年丈

  吳江烟月夢中殘起坐空堂念所歡别日只憐分手易歸來便覺寄書難斗邊共識張華劍天上誰彈貢禹冠莫問同遊最年少蕭蕭鶴髮照漁竿

  懐寄林弘齋大卿館丈

  燕市分攜歲頗多烟江渺渺奈愁何雲間上客顔何似海畔書生鬢已皤望月幾囘迷逺夢鍼魚無處遡流波還思少小追遊日腸斷春城白玉珂

  石樓觀穫

  樓前髙栁晝成隂樓上窓開夏日深隔岸鶯聲猶似管迎風麥浪已如金奚官唱罩遙分隴野婦提筐漸滿林幸藉薄收供早稅憂天且釋老農心

  憂旱

  五月欲過猶未雨秋苗漸槁青可憐白日火雲但裊裊半巗泉水空涓涓北來流離滿道路西望邑里踈人烟城頭鼙鼓復不罷勑使普天飛索錢

  夏日石樓夕望

  登樓聊復當登臺小戶踈簾面面開遶檻溪聲千澗落垂天雨色萬峰來時艱驛路多豺虎民力秋原半草萊醉倚石闌成永嘯髙城愁聽角聲哀

  登樓

  重門無客少時開獨上髙樓坐不廻落日霞光還瀲灧隔城山勢自崔嵬時名正可抛詩巻世事惟應付酒杯悵望冥鴻方有念羣飛燕雀莫相猜

  四月八日約髙年諸丈東園開會

  首夏張筵聚草堂耆英髙會踵遺芳遊仙未覺丹霞逺浴佛初經慧日長新竹娟娟看欲翠殘花冉冉折猶香城中酒伴俱華髮莫放青尊佐老狂

  寄董太初令君

  平生詞海渴人龍下邑欣傳借魯恭祗畏攀轅期更早不知傾盖事難逢三年夏省還真拜百里春城但素封衛水齊山非謂逺論交何日得從容

  董司馬寄示春懐八首附此奉答

  山齋誰寄四愁篇儒術家聲自廣川健筆憑陵寧玩世長吟激烈為憂天少陵苦思應同調北地雄詞可並傳此日君王歌雲漢試調繁露佐祈年

  宿雲樓閒坐

  久將心事付山靈石几焚香對翠屏萬里秋聲雲外雁一天寒色雨邊螢閒來只自燒茶竈病裏憑誰著酒經總為此中堪避地不教人指少微星

  送張崑江文學北還

  蕭蕭一劍馬蹄輕家在燕南幾日程自着逢衣遊上苑曽將寳訣覔長生風髙古道鳴蟬急天闊平沙落雁横老我巗棲愁病客與君何處訪蓬瀛

  送徐南龍令君北上

  盧子城頭問去蹤不堪别恨結遙峰春風幾發河陽樹客路重趨薊苑鐘豈有明珠藏薏苡惟餘長劍吐芙蓉浮雲西北休愁思霄漢還應雨露濃

  贈王文學中柱南旋

  衡門誰為駐歸驂國士名髙舊所諳馬首春風辭塞上刀頭明月憶江南楊穿百歩才無兩璧剖連城獻至三此日漢庭推授受石渠同異待君談

  沈大宗伯使問寄謝

  憶昔趨陪禁苑遊宫霞日日五城樓十年夢隔金華漏千里心依玉樹秋望裏雲鴻能北向愁邊河水自東流知公容鬢今何似魯國書生已白頭

  西山夕眺

  城上高峰帶晩烟峰頭石閣啟秋筵空巖雨色寒相入曲洞松枝靜可憐落日千帆飛鳥外浮雲萬壑酒杯前遼陽烽火何時斷醉眼愁心望逺天

  南池水亭

  池上亭臺卜築深石橋西畔萬峰隂流來曲水廻通岸栽就新松稍作林天杪雲霞時隱見鏡中魚鳥共浮沉閒心未欲酬漁父落日滄浪靜自吟

  夏日東園方胥成小集

  五月虚亭載酒過踈林髙樹晚凉多馴將鶴子閒能舞飛出鶯雛小解歌城上斜風吹暮雨洞門白石長春蘿炎天逺道君何徃且醉花前金叵羅

  石樓新雨

  榖城峰下晚霞沉黄石樓頭暮雨深正見氤氲生逺岫旋看颯沓滿平林朝廷可下捐珠詔田野空為種豆吟縱獲西成民已困只應重雨櫟陽金

  送思修上人南遊

  花前别思重凄然秋色迢迢望逺天結夏久棲祇苑樹逢秋又上越江船衣冠到處成蓮社雲水何方欵梵筵總是禪心無去住可教清夢及林泉

  聞里中健兒歸自朝鮮述單中事有感

  從軍年少說成功道逐樓船過海東幾見蠻烟迷月黑曽看獵火照波紅椎牛已自空夷國賜幣還應出漢宫嘆息愚痴石司馬枉將七尺殉和戎

  夀謝仰濳令君七十

  赤畿茂宰漢郎官文物家聲奕代看江左風流傳作賦雲中節鉞頌登壇河陽去後花成樹彭澤歸來菊可餐大是清朝真隱在白頭湖上理漁竿

  寄題李棠軒宗伯玉華洞天二首

  新開靈窟起何年舊號青城小洞天千古山川留勝蹟一時名字証真縁丹臺曉落綿江月石室春浮寳樹烟自是君家稱相館三巴别業似平泉
  城傍林壑逺囂塵卜築當年隱上真玉几金牀三島勝琪花瑤草四時新袛疑平地探靈境不識前身是主人亦有洞名爭未得可憐天隔錦江春【吾邑雲翠山洞亦同長春舊名】

  秋日酬寄周二魯符卿

  萬里秋江入畫圖望中人已北歸無十年海畔烟波逈一疏朝端日月孤國論當時頻倚借民生何計許昭蘇只求且漏漁竿稅着得扁舟在鏡湖

  寄送于念東符卿南上金陵

  滿案除書報最先主恩那不念才賢兩都地望符臺重一代才名藝苑先楊子月明沽酒市秣陵秋色渡江船舊遊可得追尋徧扈從還依尺五天

  九日南溪汎舟

  節過重陽菊未花且隨白露汎蒹葭十年自卧滄江雨九月虚浮漢水槎鼔角城頭當落日樓臺天上歛殘霞不須却羡龍山會定少林光似若耶

  送鄭文學明景貢入成均

  首奉徴書詣上京儒家舊業世康成齊門久薄吹竽調燕市初髙撃筑聲繫肘方書多要妙臨池墨帖更縱横漢庭待詔須才子莫負扶搖萬里征

  送畢侍御印石按貴陽

  七月清霜下御隄乘軺又到夜郎西新開漢郡連三楚舊領蕃方帶五溪東觀聲華人地逺南牀名字斗山齊即今滿路逢豺虎白簡能忘萬里題

  寄賀公孝與吉士

  閣夜青藜可更探君家文物滿齊南明堂舊禮傳公玉石室新書續馬談此日去天真尺五當年聚嶽是星三山中酒畔頻聞喜幾度封題待爵函

  葉臺山宗伯入賀過訪夜集

  黄石峰頭駐綵旃蓬蒿三徑埽寒烟他年别夢金閨逈此日秋聲玉樹偏幸有卿雲能捧日不須杞國浪憂天山深朋舊相逢少莫厭城笳觸酒筵

  葉臺山宗伯舟次寄詩酬謝

  露白楓林菊有華轉從寒水望蒹葭千秋共會呼嵩禮九月初廻上漢槎篋裏明珠來照夜帆前紫氣過成霞江干不是淹留地到日詞頭已進麻

  送張晉臺博士宰徐聞

  諸生祖帳擁離顔雲際飛鳬不可攀萬里天懸瓊島月三秋人住榖城山梅花北嶺通閩路海水南頭望漢闗此日鮫人愁正極因君欲見去珠還

  寄髙瀛臺郡理

  江左才名自世家曾從窮巷駐征車登臺乍對千峰雨汎海遙看萬里槎月下吳歌思玉樹天南漢節隔梅花春風露冕多吟興筆綵都成絳闕霞

  歲暮得何蘭陽叅戎書酬寄

  漁陽老將别多年歲晏開書意惘然綵筆何人傳賦草青門幾處買瓜田笳聲久斷闗前月劍氣猶横海上天莫向烟波聞同調一竿殘雪五湖船

  恭聞東宫禮成志喜

  午夜前星耀禁林龍樓紫氣曉來深當年苦竭愚臣悃此日真知聖父心關塞烟銷休戰伐江湖春至起謳吟瑶圖億萬高皇綂只有神靈護至今

  壬寅元日試筆

  一卧滄江十二春每憐春色媚初辰盤椒試筆先成頌臘蟻浮杯後入唇華髮欲逢星再紀璇霄幸覩日重輪可知舊是商山隱不作非熊夢裏人

  正月二日大雪

  歲籥初更雪滿天知留靈瑞符新年樽餘栢葉寒仍汎笛入梅花調併傳六出休疑開臘後三農猶喜降春前只憐吹上雙愁鬢不逐東風散酒邊

  立秋吳翁晉郭汝承南溪小集和韻

  積雨空齋久閉門溪亭為客下壺飱長林一葉傳秋氣絶壁層波吐浪痕莫向時艱空指畫且將文事細評論晚凉不待東山月已覺明珠照酒尊

  送阮叔文上福州司理

  六月征塵滿玉鞍閩方南路尚漫漫名家自擅詞人賦望郡重簪法吏冠過嶺囘看鴻雁白逢秋應識荔枝丹中丞部曲無多在忍問當時舊將壇

  酬寄張洪陽宫保

  西江秋望水盈盈三十年來故舊情地逈雙懸梁月夢雲深幾隔塞鴻聲山中上相稱弘景天際真師號廣成却悔當時交臂失白頭始解學無生

  送思修上人西遊少林叅請

  海上浮杯自落迦叅師名嶽又天涯秋晴少室寒峰月路遶黄河曲岸沙佛士此方開五葉仙壇何處覔三花空門真境應無住一鉢隨縁是歲華

  夀表兄少石劉翁八十

  苕溪漁隱舊稱仙一卧菰蘆近百年門徑不通車馬路行踪只在水雲天魚梁日落頻呼酒栁岸風輕每放船試數同時鐘鼎客幾人能結海鷗縁

  王仁之明經北遊過謁

  常羡名家玉樹林空山何幸辱招尋青箱尚記烏衣事綵筆能飛白雪音珠出梁園應照乘車過單父試聽琴索居愧倒中郎屣世舊相逢意自深

  唐君平文學北上謁予黄石山樓賦贈

  十年幾賦榖城秋五月還登百尺樓過雨林光渾似染拍天嶽色莽難收一丘自遂逃名計三筞誰懐濟世憂片石峰頭君試訪書生何術事封侯

  夀太宰二山楊老先生奉詔存問二首

  休從絳縣數流年甲子今來已近千進退雍容明主記精神矍鑠逺夷傳中朝四世稱元老上界三都證大仙聞道玄纁馳詔使莫教驚動海鷗眠
  歸來時事轉囂然憲老猶聞憶舊賢几杖重看中謁賜牢尊特自尚方傳期當潞國還朝日數過磻溪遇獵年尺一臨門應有問酬恩何筞且囘天

  新都程君房寄墨數螺道中為稅使所榷戯作志感

  客卿聞已渡江涔烏有何從問藝林楮國交遊成落寞松侯封爵付銷沉思玄但檢張衡賦守黑空遵老氏箴為語中人休錯誤隃麋原不化黄金

  山堂宴坐有感

  尺組當年早自抛溪山隨處小誅茅孤踪放浪慚真隱末路浮沉念素交萬里雲深難假翼一枝風靜可為巢虚襟久已忘玄白肯向人間作解嘲

  夀業師周先生八十

  朱袍黄髮態蹁躚夀算今齊釣渭年渤海舊民祠令長蓬萊新籍註神仙石函自有還丹藥菊徑曽無貰酒錢自幸白頭稱弟子長陪杖屨醉花前

  寄李中丞總理河漕

  陽九終疑數未真江淮保障屬貞臣風霆立破千妖膽雨露能銷萬里塵澤國方多沉後竈河隄更少負餘薪東南半壁歸軍府珍重艱危報主身

  閒居述懐

  未老歸隨鹿豕羣十年閱盡北山雲神全瓦注原非巧名混金甌久未分歲晏誰能懐鄧禹功髙自合謝田文華陽十賚皆君寵九命何殊闕下聞

  哭馮大宗伯四首

  齊城笳鼓玉音開漳水樓船素幔廻國運能堪傾棟厦主恩已自徹泉臺百身莫贖千秋淚萬事空悲一代才忍聽雍門琴裏調牛山凝眺不勝哀
  十年講幄奉宸聰獻納先成宻勿功著就新書惟賈傅傳來啟事是山公南宫忽坼中台座東海虛論大國風一疏酸辛遺死諫何人不信史魚忠
  海色雲門欲斷腸君家今昔事堪傷慈烏夜遶空林月雛鳯寒棲苑樹霜劍許延陵何處掛書成名嶽幾時藏還疑緑鬢文昌相别版仙卿侍玉皇
  前年執手碧山阿剩有心期對薜蘿只擬麒麟當日畫不疑鸜鵒去時歌平生倡和牋常滿别後封題字未磨垂老自憐知友盡幾囘悲淚灑流波

  送郭汝承都試京兆二首

  離歌此夕動秋聲萬里元為薊北行碣石曽游燕處士緇林聊對魯儒生毫端五色春能吐匣底雙鋒夜自鳴别後思君惟見月芙蓉新鏡影分明
  傾盖論交意氣偏君家才地踵前賢燕臺市駿誰稱首洛浦登舟自是仙大業應從千古見時名不必衆人憐西京侍從多枚馬珥筆還期直木天

  送王靜所明經北謁主爵

  黄石祠邊瓠子河秋聲送客起囘波魯城此際重觀禮燕市何人更和歌除吏自應收士望翹材原為廣賢科知君苦憶臨邛令橋畔還遲駟馬過

  鮑兵部山甫過訪榖城山館

  飯牛隴上不曽冠有客停車問考槃驛路烟塵勞使節田家雞黍愧盤餐梁懸舊榻還能住袖出新詩且為看千古蕪城傳賦草華宗誰許嗣登壇

  送南皮湯明經入遊太學

  渤海名家尺五天凌雲卿子世稱賢薛公幸舎賔常滿漢代明經第最先匣裏劍光寒射斗庭前槐色翠成烟清時欲講河間禮六館諸生拱法筵

  送邑侯見廷張君入覲二首

  首春握綬出明光立見英聲滿岱陽膏雨千家歌麥秀和風百里散花香御屏久已書名字左省還應最奏章多少朝元天上客驚傳年少是龔黄
  千騎牙旌擁道周齊城仙令古元侯春前鳬影翔霄漢日下鴛班拱御樓玉扆望懸天左个黄金擎拜殿東頭傳宣倘問羊裘隱白髮滄浪一葉舟

  送寧陽徐令君入覲

  魯道謳歌擁畫筵東侯奉璧逺朝天仙鳬影集追班地神雀祥徴奏最年别日雪銷梁父社歸時花發汶陽川承恩莫拜黄金賜請為餘民折稅錢

  榖城山館集巻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榖城山館集巻十六

  (明)于慎行 撰

  ○七言律詩

  紀賜四十首【有序】

  皇上登極以來日御講幄談經論藝五六儒臣趨陪近弻晨朝三接寵賚便蕃歳無虚月即勲貴大臣有不與焉臣慎行自丙子秋叨侍日講至已丑七月進掌春卿始解計横經御案前後十有四年特恩賜予不可數計仰仞皇上緝熙聖學懋建太平文史小臣過承恩渥念雖捐糜無以報稱歸田間日録出歳時賞賚每事占詩一首以紀榮遇且見聖明初政勤學嚮道如此使後之傳聞者有所頌説以對揚君父之盛美云辛夘臈月臣慎行頓首記

  丙子二月初與經筵進講紀述

  春雲别殿倚平臺問道恭承步輦來講席平依丹地轉經圅近對御筵開凝旒晬穆聞天語委佩從容列上台聖學方隆恩禮茂儒臣長此奉康哉

  丙子七月初侍日講紀述

  内殿雲深啟法筵隔屏初聽玉音宣宫臣舉案趨宸幄閣相垂紳拱細旃壁影絲絲浮繡網籖頭字字指瑤編氷兢祇懼終無補未覺身依尺五天

  丙子八月扈從聖駕幸學賜御膳銀葉等物

  臨雍縟典跨前王翠輦趨陪侍總章已聽諸生叅問難更隨三老沐榮光八珍乍見分神鼎七寶驚看出尚方國祚知同文運逺皇猷應共聖恩長

  丙子九月工部奏進萬厯制錢式様賜講官六人各一錠

  漢苑新成少府錢萬年寶厯赤文鐫青鳬□□銅官奏黄紙題名玉署傳趙壹囊空留暫滿東方俸薄賜常偏五侯甲第虚成埒未擬儒臣受寵年

  丁丑三月上親灑宸翰大書責難陳善四字以賜

  龍箋一幅日星光天蚤昭垂自尚方久向横經窺聖藴還因納誨奉奎章琅函想見僊毫動蓬室驚聞御墨香儒術承恩逢景運非同常侍漫登牀

  丁丑五月大旱雩禱上齋居御講頒賜素蔬一盒

  雲漢憂歌歲事艱桑林虔禱聖心殫祈年不輟金華講减膳猶分玉箸餐始見僊盤疑汎露却嘗寶饌是調蘭崇朝膚寸紆宸想霖雨應騰四野歡

  丁丑八月奏進世廟實録賜白金文綺錫宴南宫

  十載編摩帝典成神功四紀勒昇平瑶書此日陳丹陛石室從今秘赤城賜服總分新綺繡陪班猶見舊公卿漢家枉續周南史欲藉藏山作世程

  戊寅正月上出内府畫冊命講官六人各題四幅分得宣廟御畫二幅詩成奏上各賜銀葉一包

  百年壁府護僊葩奉詔恭題睿覽賖豈為丹青懸日月欲慿翰墨發雲霞叨榮乍捧銀為葉摛藻虚慙筆有花文學承恩逢盛典黄金買賦未應誇

  戊寅正月上尚巾禮成羣臣稱賀賜白金文綺

  負扆年來海嶽安春朝繡幘始勝冠龍樓拂曙天顔近玉座垂旒日角寛九廟神靈應已慰兩階環珮不勝歡邇臣幸奉青蒲對珍賜還看出上闌

  戊寅正月進講賜大紅織成段衣一襲

  講殿朝朝聖渥頻賜衣又見出楓宸織成共識金梭巧貢到初開錦様新色借宫雲紅近日香浮僊珮暖宜春垂裳幸值軒唐理補衮無勞愧許身

  戊寅二月大婚禮成賜萬喜金字綵幣等物

  前殿欣觀六禮成千門容物動班迎歡聲欲滿雙龍闕春色先歸五鳯城擬向宫闈歌燕喜敢期幃幄被恩榮行看寶祚開蘭戺願托華封祝泰寧

  元旦賜門神掛屏葫蘆等物歲以為常

  節啓青陽歲籥新金人十二畫為神韶華自合留天府御氣誰期洽近臣綵勝仍分僊禁縷雲屏况借漢宫春却憐寂寞揚雄宅門巷恩光接紫宸

  端午賜黄金艾葉銀書靈符等物歲以為常

  芙蓉闕下玉書宣午日恩頒侍從前寶葉光分僊島月靈符香綴御爐烟歲時舊自荆人記風俗曾經漢史傳聞道宸逰臨太液龍舟鳯管畫樓邊

  八月十七日萬壽聖節賜白金文幣及鏤金萬壽福禄篆字銀書黃朱靈符等物歲以為常

  華渚祥開禁籞天恩光每覺近臣偏圅加白璧來天上錦散紅雲出日邊裁就靈符華舜旦鐫成寶畫紀堯年銜恩効祝慙無補金鑑先時獻御筵

  十月朔日頒厯賜新書五十冊歲以為常

  聖后乘乾萬宇欣明堂布朔啟靈文龍墀已忭羣工賜玉版仍陪上宰分蓂展瑤階春動律日蒸寶鼎氣成雲慙將赤管隨恩澤試卜周年祝大君

  十一月二十九日聖母萬壽聖節賜金幣鏤金篆字黄朱靈符等物歲以為常

  長樂凝和婺彩光侍臣沾貺聖恩長璆琳内苑開銀甕雲錦天機隱御香鳥跡呈書僊算永龍文紀瑞寶符黄朝來碧落韶簫度内殿親稱萬壽觴

  冬至恭侍慶成大宴

  南郊夜燎泰壇烟内殿朝開大慶筵兩陛衣冠承湛露千門鐘鼔震鈞天親瞻玉几雲霄上久汎僊盃日月邊温旨三傳咸已醉歡聲動地未央前【宴中三奉玉音初云官人酌酒再云斟滿三云飲乾】

  甲戌七月奏進穆廟實録賜白金文綺宴於南宫

  紬書金匱愧非才曾是先朝侍從來鵷列趨隨蘭檢進龍衣立待石函開濡毫每憶攀髯望珥筆新承賜錦迴大典已成鴻號永聖心南面尚含哀

  賜内府新刻經史直解

  獻納金華閲歲年石渠同異已成編縹緗每向鸞扉獻琬琰新成玉府鐫聖主淵衷開道籥小臣丹悃托言筌還期至德登三五經訓當如日月懸

  賜新刻擊壤集

  千古名儒道業真弄丸常自擬堯民詎知異代逢明主猶訪遺編賜近臣迹托無名言未隱理超有象物皆春虚憐輕薄詞人體總似枚鄒亦後塵

  賜新刻韻府羣玉

  策府羣書代所躭珠英玉屑巻中探曽聞乙夜開芝檢敢望彤庭錫寶圅子孺休稱三箧記莊生漫向五車談從前亦恐酬清問浩瀚青藜閣上叅

  賜畫面川扇

  九華綵扇貢巴東午日承恩出漢宫雲影金泥黄帕解花開寶繪玉圅空擎來濯錦江頭月動處披香殿裏風自是君恩在懐袖惟將皎潔矢丹衷

  賜鮮笋

  殊錫光生玉笋班曽從青簡賦檀欒蒲筐乍解香盈座錦籜初分緑滿盤一飯疑含僊禁雨三秋猶憶北牕寒慚無鳯實儀千仞祝有龍孫長萬竿

  賜鮮藕

  芙蓉别殿曉風凉玉井靈根出水香薦熟方聞開寢廟賜鮮已見布朝堂氷絲欲斷鮫人縷瓊液疑含閬苑霜憶昨金鼇橋上望紅衣翠葢滿銀塘

  賜鮮楊梅

  臙脂濕暈火珠紅呉苑楊梅入漢宫帆帶春氷江上水盤分曉露禁門中曽聞枝裊闗前月似聽花飄笛裏風消渇詞臣空有賦慚無鼎實附羣公

  賜鮮枇杷

  佳名漢苑舊標奇北客由來目不知緑蕚經春堆籠日黃金滿樹入筐時江南漫道珍盧橘西蜀休稱薦荔枝千里梯航來不易懐將餘核志恩私

  賜鮮桃李

  講罷傳宣殿左廂分將苞品燦盈筐宫桃剖出丹霞冷僊李沈來碧玉香方朔瑶池人汗漫安仁金谷賦荒凉懐恩正恐虚秋實不羡春華吐豔陽

  賜鮮鰣魚

  六月鰣魚帶雪寒三千江路到長安堯厨未進銀刀鱠漢闕先分玉露盤賜比羣卿恩已重頒隨元老遇猶難遲囘退食慚無補僊饌年年領大官

  己夘春以病在告上疏乞歸值聖體違和旋即萬福再賜萬喜金字白金文綺於私第拜恩

  春朝華祝動僊班寂寞詞臣尚閉闗七日曽疑遊帝所一春全未覩天顔簪符已奉期門送金帛還從卧閣頒長使聖躬承昊貺歸山魂夢亦應閒

  己夘請告南旋奉恩詔乘傳并賜金綺路費

  經術承恩侍漢京歸家猶作錦衣行賜金闕下誇疏傅擁傳橋邊愧馬卿試語鄉閭應未見即垂簡冊亦稱榮江湖未覺長安逺咫尺葵心向日傾

  癸未甲申三扈聖駕上陵賜大紅織金曵撒鸞帶等物

  閣門五夜聽傳呼受賜先從左闕趨繡帶平懸金鑿落鞶囊斜掛錦襜褕行隨豹尾陪天仗立傍螭坳夾御爐却笑甘泉稱侍從不知原廟似今無

  甲申春月扈從車駕奉兩宫聖母閲定壽宫賜綵花文綺等物

  鑾輿三駕出山隈墨食欣傳福兆開地擁真圖連朔塞天留紫葢作軒臺兩宫共倚璇丘望萬乘親扶玉輦陪遙見黄門傳散綵紅雲朶朶下山來

  丙戌廷試讀巻賜宴文華西室遣内監出陪例也

  臨軒五度擢英才品第連朝直帝臺香案前頭文字進殿門西畔爼筵開清班許從元公列曲宴傳教内監陪聖代得賢應有頌遭逢惟祝泰方來

  丙戌秋月以皇次子生賜萬喜金字綵花金幣等物

  西宫送喜到宸旒侍從恩隨禁苑優勝剪雙枝花作綵金鐫萬喜字當頭他年茅土應藩漢此日珪璋早頌周共識昭陵多王氣年年春色滿龍樓

  丙戌冬至南郊扈駕聖母軫念天寒特賜薑蘇杏仁一盒

  黄門飛鞚到天壇傳道東朝賜講官祇為甘泉勞扈從特從温室下盤餐調蘭欲動先春色斮桂渾消午夜寒慈念殷勤知有望慙無一字罄衷丹

  丁亥二月奏進大明會典賜白金文綺宴於南宫仍給三代誥命

  九朝謨烈玉書藏祖德宗功萬祀昌漢代不須條故事周家惟用考前王頒恩内省恩綸降賜宴南宫廣樂張就裹儒臣稱最渥特煩三錫下龍章

  戊子九月壽宫隨駕步視寶城還於東廊稱賀玉音宣勞賜茶並賚綵花文綺等物

  朱樓絳闕冠層霞玉■〈車犬〉金支駐翠華元相幄中分御錦侍臣冠上珥宫花僊城步閲教隨駕别殿常叅命賜茶可道龍顔多喜豫萬年福地屬皇家

  己丑六月三品考滿荷蒙聖恩遣内使及門齎賜羊酒寶鈔

  典禮南宫侍禁筵還因奏績荷恩偏牢尊特遣中涓賜楮幣親從少府傳漫擬恩華同八座猶將名字厠羣僊多慚衮職曽無補一巻牙籖十四年

  庚寅辛夘久病在告兩荷聖恩遣内使臨問頒賜米粥瓜茄等物

  卧閣驚聞勑使來綈圅黄帕到門開微痾曲軫君親念朽質寧堪雨露培内苑香粳加匕箸天厨珍葅溢甖罍銜恩隕涕沾衾枕魂夢初疑帝所迴

  辛夘九月乞休得請欽遣内使齎賜路費寶鈔次日又遣内使齎賜白金文綺葢六卿日講各有特恩也

  乞休十疏始抽簪勑使連朝出禁林備物卿臣元自厚殊榮講幄舊來深初衣已巻天機錦歸槖猶圅内殿金慚負宸慈何以報惟將丹扆效餘箴

  穀城山館集巻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穀城山館集巻十七

  (明)于慎行 撰

  ○五言長律

  閣試玉河氷泮六韻

  春色臨僊掌龍池積素開蛟迎新旭斷魚逐暖波來雲影囘彤閣風紋觸繡苔不縁分玉鏡何處見瑤臺桂楫思無限雕闌望未迴從兹賦曲水長奉萬年杯

  閣試賦得秋菊有佳色八韻

  曄彼黄金蕚翛然白露天馨香堪自葆顔色為誰鮮零落玄都蕋蕭疎灞上烟亭亭凉雨後冉冉曉霜前小苑寒無奈疎籬翠可憐餐英騷客賦送酒逸人眠不為春華少其如晩節堅擷芳未云已聞雁夕陽邊

  冬至郊壇扈駕受賜紀述六韻

  紫極膺圖日黄郊欵帝年鈎陳依太乙容衛駐甘泉奉詔趨深殿開軒覲邃筵陽知囘洞府身覺夢鈞天恩自親臣渥珍從内苑傳所祈靈貺逺長共聖恩延

  扈從恭謁山陵紀述十四韻

  啟佑欽昭代勲華冠列王九宫靈肅穆十葉祚輝光弓劍儀型逺松楸歲月長璿儀扄大象玉座敞玄堂河嶽開天險乾坤護地藏勢應環雁塞脉起自龍岡寂寞軒皇鼎虚無漢殿觴皇情勤歲事明德薦時嘗環佩羣真會粢盛萬國將六宫陪負土百辟扈濡霜上食雕筵邃遊衣玉輦香驂驔玄武仗寥廓白雲鄉聖孝綿無極神圖鞏未央侍臣三倡嘆稽首詠羮牆

  恭陪聖駕步詣南郊禱雨有述六韻

  閔歲宸慈渥雩郊曠典行重城虚奉輦小隊罷陳兵玉舄飛塵擁天衣浣布成望雲歡兆姓夾日走羣卿禮數湯林薄明禋漢畤輕皇穹應有鑒何以答精誠

  西郊夕月六韻

  翠駕臨西苑瑤壇夕夜明三天凝象緯百辟會簪纓鑑瑩玄珠落尊芳玉醴盈上辛殷舊秩少采達遙誠肅肅金飈静沈沈玉宇清方明開輦道燈火入西城

  賜扇六韻

  雉尾移春殿鸞綃出内宫侍臣移玉案天語落瑤空披拂開圅處歡欣擁佩中團紗驚麗製裂素屬良工百綺裝明月千門散彩虹承恩咸不暍懐袖得仁風

  上座師殷棠川相公生辰四十韻

  聖代平津閣誰當不世賢鴻儒登禁闥駿烈耀台躔崧嶽生申日東山卧謝年小亭臨曲水别墅在平泉金鼎調羮匕丹丘笈玉編改衣中府幣置酒大官錢綺席排雲麗朱輪映日鮮玉簫花裏度瑤草座中搴憶昔鵬摶海旋看鶴上天滄溟雲九萬岱嶽里三千射策終軍少傳經戴聖專文章千古上器畧萬夫前鈴閣金蓮炬僊扉玉版箋宫霞春爛漫苑草日芊綿鶴禁清班邃銀宫内渥偏浮丘輸羽翼綺里奉周旋苦口皆良藥成功考細旃翊龍升碧漢捧日出虞淵問道朝三接酬庸歲九遷羣材齊入彀百辟絶隨肩斗際尚書劍花隂學士磚韋賢新相漢郭隗舊師燕鳯閣雲霄上鸞臺日月邊虚心收物表朗鑒洞幾先談笑回元化從容鎮八埏繫還南越組蕩盡北門烟吐握終無倦包藏細不捐星迴三殿履月上五湖船窈窕雲歸岫蒼茫楫濟川兒童趨畫轂父老認金蟬春色南山雨秋香北渚蓮只今門似水自昔道如弦彌繫蒼生望難躭緑野便小夫慙濩落早歲荷陶甄地忝青藜閣吟虚白雪篇逢人惟說項下帳每延宣溲渤歸丹録駑駘受玉鞭病抛池上佩貧種汶陽田世態鳶銜腐人情蟻慕羶冥心求避俗野跡慕逃禪試檢南華頌遙登北海筵懐恩心耿耿為壽舞翩翩欲訪三山路長年證偓佺

  述大司空鎮山朱師治河功成百韻

  帝統恢元運皇猷播大方匡時資禹牧翊聖邁軒唐四瀆承休逺三靈協貺長金繩熒上瑞玉牘啓殊祥邈矣思河洛遐哉徹土疆堯年疏砥柱漢日塞宣房一自神州奠長令泰宇康有時仍羡溢無策乃隄防國祚千年脉河流一葦航通淮環寢廟達濟灌庾倉碣石東輸海陶丘北望漳川靈忱效順水德固難量何夕成澒洞經時害雨暘蛟龍微濩畧舟楫半披倡近市多飄瓦沈沙總没槍漁磯聲噭噭鮫室涕浪浪萬馬長河北千帆大澤旁扼吭三輔震枵腹六軍尫帝謂疇能乂公為庶所揚鸞書方痛切熊節敢相羊平土玄圭命登山玉簡藏鋪筵瑤作瑱釃酒玉為漿海若連蜷望河公跋扈强嘻乎雲漫漫可得土茫茫未謂新渠易其如故道殃良圖宗賈讓碩畫踵平當畚鍤諸州力樵蘇五道糧萬夫聲洶涌百吏狀譸張避地開奇險陂山鑿大荒淇園輸萬竹渭水出雙璜澤國三徂暑河隄四履霜雨行風淅瀝露宿月荒凉乘橇隨塗足顰眉問裹瘡時煩蒼水玉躬御紫游韁解瑟思何眇吹塤和不防已成開馬頰胡乃遇羊腸匪石心難轉含沙道豈傷人焉俱諷議公也獨劻勷十二疏清濟三千激吕梁漕舟胡澹澹河水自泱泱粳稻充天府枌榆護帝鄉楚包來橘柚越篚薦璆琅浮磬登淮浦孤桐下嶧陽連旌迴六鷁疊鼓震雙鶬竹箭乘流駛桃花逐水香川光明錦纜風色動牙檣岸草蕭蕭白汀蘆瑟瑟黄津亭遙不斷驛閣更相望罨藹圖淮樹分明植汶篁新畬烟漠漠稔歲室穰穰國既成溝洫民兼足稻粱賽神沈馬璧築闕象龍堂漢愧王尊節秦虚鄭國塘一朝通兖冀終古奠徐揚作舎謀應破盈庭議乃襄藏書封宛委畫閣勒旂常力竭身其瘁勞深報未償無論升鼎鼐有以潤縹緗憶昔鍾庚昴巋然起豫樟垂天凌鳯翥振海壓龍翔道解環中趣談傾稷下塲文章追兩漢翰墨俯諸王趙璧連城價隋珠照乘光風猷洵駭厲器度展汪洋射策趨深殿持荷步廣廊聲華人緑鬢閥閲世青箱試政名城宰蜚英華省郎歕沙轅歴塊切玉劍垂芒閩海常公化河隂召伯棠三齊崇岳牧七命備圭璋大國行風俗中臺布紀綱憂氓思扇暍祝歲試吞蝗望野飈猶赤搴帷鬢欲蒼非因勤振貸安得慰流亡北斗囘星履東人宿繡裳方齊祠漢相學壘社庚桑藻火庸匡舜鹽梅實佐商九流欽水鑒百辟式羔羊自錫虞廷瑞因違漢殿觴維新承厯服求舊匹明良周度登元老殷憂侍御床六符光太紫八座列文昌玉燭輝無斁瑤圖鞏未央精忠孚黼扆孤立抗銀璫砥石千鈞力兼金百鍊鋼巉巖兼土壤泱漭納汙潢座有陳遵客奩無陸賈裝功崇心愈下道久力方將御廐騰騏驥天池沐鳯凰家聲知璨曜神理固昭彰賤胄生無賴孱資少不颺垂髫操誦籥束巻侍門牆推食家闈禮趨庭子弟行如天何以報矢日耿難忘久矣虚燕價蕭然滯魯狂吹嘘欣化枳斵削謝為杗豈有光冲斗應無頴脫囊鑄顔慚上第報陸已荒莊忝載蘭臺筆曽隨桂浦塘河渠焉敢續聊以播餘芳

  送御史大夫與川葛公致仕東歸四十韻

  赫矣皇王代庥哉社稷臣三朝依日月八座上星辰海岱鍾元氣夔龍托後身由來人望久莫訝主恩頻自奏三千牘今更五十春風霜隨處厯雨露幾回新譽籍僊曹佩文操郢匠斤分符全陜地開府大河濵留省司邦禮銓曹佐國均雲方離逺岫鴻復上秋旻兩著東山屐重徴渭水綸明時登鼎鼐晩節識松筠北斗當喉舌西臺領搢紳從龍仍沛靄象嶽再嶙峋祇為酬丹扆應難厭紫宸紀綱羣吏肅聲教一時淳石砥中流柱風清要路塵門無朱履客座有布衣親共味心如水何妨鬢似銀况逢冲聖主全仗老成人尚父開周日韋賢相漢辰猶閒青玉杖卻憶白綸巾五疏辭逾切三秋願始伸感恩寧避世頤老欲韜真展轉紆皇眷從容出帝闉宫階行日拜天語賜時諄酒醉都門帳花飛易水津廩人共白粲臺隷從朱輪異數優元老休聲鬯九垠志原暌雁鶩名已畫麒麟始謝人間事還隨物外賔安期新寄語曼倩舊為隣境地烟波隔心期鳥雀馴固知風后侣本是葛天民先子同攀桂他時吐獲茵執鞭曽入洛伏軾亦逰秦倉卒情何渥蒼茫迹已陳遺孤重接待舊事轉酸辛自幸依髙矩誰堪愴别神踟蹰歌此曲聊爾謝鴻鈞

  夏日從馮葛二太史遊碧雲寺十韻

  靈峰環御苑寶地敞僊筵磴道湖邊出重闗木杪懸危巖深吐月曲洞細生烟壁蔭捎雲竹階流噴玉泉松風聞梵夜梅雨散花天淨土風塵絶空門伏臘偏十千初地境百萬尚方錢響屧苔痕積璇題鳥跡鐫無生應證法有漏未稱縁浩刼何由問踟蹰翠嶂前

  從二太史遊香山寺十韻

  夙慕香山勝振衣度石林烟嵐開上界臺殿倚層岑地盡羣峰合天迴四壁隂松闗旁翳日杏閣仰捫叅樹結菩提色泉飛梵唄音歸雲朱拱宿閒鳥翠屏吟涌塔名多寶開田號布金西湖寒雨斷北闕暮烟深客飯伊蒲供僧房薜茘侵禪心無去住遊跡且浮沈

  曲阜謁少昊陵六韻

  白帝傳遺迹窮桑訪故城丘陵何代築碑石幾時傾鳯紀金天歲虹分華渚精人烟連聖里鳥雀識官名落日荒原冷悲風古木平祇令郯子國百世遡宗盟

  東平謁堯祠六韻

  古殿空山裏荒丘野戍邊星文臨魯甸雲氣仰堯天綺棟丹霓落雕楹翠蘚鐫僊蓂猶應月黛柏自含烟化想垂裳代人懐擊壤年名言志浩蕩流眺土階前

  曲阜謁周廟六韻

  新宫嚴禴祀舊域應奎婁負扆開王化分茅胙帝丘勲勞周禮樂宗祏魯春秋暮色徂徠雨寒聲泗汶流雲霞丹殿敞苔蘚玉階幽闕里長鄰近猶疑寤寐遊

  恭謁闕里聖廟二十韻

  運會皇風邈乾坤聖宇開文章苞六代道德範三才象應奎婁次靈鍾海嶽隈人傳歌鳯去地想泣麟迴舊里僊源秘遺宫帝制恢樂聲存魯殿車器出秦灰羽籥諸生肄牲牢萬乘來兩楹儀紫闥雙觀表璇臺問禮庭猶在藏書壁已頽畫廊圖藻緑寶閣寫瓊瑰古檜當時植新松幾代栽唐碑鐘作篆漢石繡成苔黻冕三千侍雲仍百憶陪小儒慚朽質微分簉羣材鑪冶從甄鑄章縫荷翦裁繪天忘色相望海隔沿洄日月丹霄曜江河晩世催懐恩知罔極不去久低徊

  從二兄登雲翠山南天觀十二韻

  大地標瓊觀真遊入翠微中天開突兀半嶺度崔嵬囘見平原繞低看野氣圍河流剛若帶雲出宛成衣霄漢身應近烟霞手自揮林篁天杪盡村落谷中稀過雨鳴松壑懸泉幕石扉地餘丘子竈名倣富春磯人去無雞犬春歸有蕨薇歌從靈運和藥向長房祈緑酒聊為爾丹砂不可幾醉來忘日夜戀賞未言歸

  雲翠絶頂東望■〈山監〉山十韻【二山在邑東南二十里水經所謂大■〈山監〉也】

  躡屩登丹嶂開尊矚錦岑懸厓分日月衆壑異晴隂鳥道霞標度泉流樹杪侵神工圖紫翠靈斧削嶔崟縹緲雲生岫霏微霧出林依稀瑤草色彷象玉笙音人代迷陵谷山形自古今醉餘歌爛漫秋至氣蕭森舊紉蘭蓀佩新抽玳瑁簪登髙仍望逺都寄采芝心

  夏日逰扈泉六韻

  奇峯涵秀景絶境劚靈泉逺脉遙通海平流半倚天歘驚銀漢落隱似白虹懸歕雪圖青壁飛珠散紫烟風恬聲未歇月出影相連對酒沾瓊液分波灑玉田濯纓同調在流水共潺湲

  恭謁孝陵有述十四韻

  聖迹開玄造神都奠舊疆基圖垂萬祀謨烈冠千王風雨園陵閉衣冠寢用藏霞標懸綘闕雲際拱雕梁勝地盤龍虎髙丘下鳯凰石麟秋作雨鐵馬汗為霜落月鋪金鎻飛花上玉牀重闗陳豹旅濡露集鴛行扈蹕羣靈會包茅九域將長江縈閣道疊嶂列宮牆禮樂恢函夏明威肅大方治成周六典法畫漢三章縹緲松楸路昭囘日月光小臣歌帝則繩武祝今皇

  登報恩寺浮屠覽眺十韻

  寶域横三界璇標鎮八溟盤空依日月飛磴躡辰星乍似攀僊掌旋疑陟紫庭五城秋雨霽九市晩烟冥逺樹層層白連山面面青曇花揮麈落僊梵倚櫺聽彌覺皇居麗因知佛土靈前朝流水盡初地刼灰經銷歇悲人代疎狂混醉醒不愁天路近風御自泠泠

  魯國主賜宴述謝十韻

  閭門停使節國府覲親賢别殿陳丹扆重樓敞御筵三清甘醴汎七部法音傳舞曲秋霜麗歌聲渌水妍奎婁古分野鳬嶧奠山川申白談詩日枚鄒獻賦年為儒原在魯作客久逰燕幸侍蘭臺宴慙無桂樹篇春生脩竹雨人醉緑雲天欲勝延陵客觀風六代前

  雙鶴六韻

  白鶴歸何暮雙飛下海田夜寒華表月春暖玉臺烟赴影隨疎節流聲應别絃緱山疑是雪呉市儼如僊燕雀空卑翼蜉蝣自小年何當成六翮飈舉閬風前

  己丑入院部宴八韻

  東閣頒新命南宫考上筵車旌三殿下劍佩五雲邊栁映金隄日花飛紫陌烟九衢欣聚覩百吏奉周旋鷟鸑儀瓊樹驊騮望玉鞭四科卑漢制三物狹周年桃李歸薇省人文列琰編得賢應有頌欲獻衮衣前

  貢院臨校即事八韻

  桂闕翹賢日蘭宫列署開五方偕計吏三試擢英才畫燭通宵映金鉦動地迴千林輸郢匠萬馬會燕臺綵筆全成陣明珠半出胎藻衡懸玉府鐘漏切璇台幸厠春城賞欣看上苑裁垂衣逢景運側席泰方來

  上太保夢山楊公八袠生辰五十韻

  海嶽鍾元氣台樞列大賢功成循歲序名重屬林泉共羡生申旦真逢獵渭年延齡瑤草進續命綵絲懸磊落山中相婆娑地上僊氷肌姿綽約黄髪步蹁躚盛瑞人間紀殊恩闕下宣尚方頒壽杖少府致餐錢使者車臨巷門人佩委筵蓬壺楼十二桃嶺歲三千善頌連纓緌榮名耀史編傳芳知有後樹偉固無前憶昔登丹地精忠拱邃綖兩朝資弼亮百辟奉周旋履聽星辰上身依日月邊惟師官六典作宰柄三銓簡要羣情肅清通一節堅退朝門似水輟饋爨無烟雅和鹽梅味工調燥濕絃帝臣元不蔽王道允無偏機重千鈞弩丹成百鍊鉛同升稀在野獨樂憶歸田解紱猷方壯懸輿歲屢遷庖刀藏自滿扁鑿巧誰傳小築嗤金谷清吟慕輞川雨餘南隴望日静北牕眠鳥外登山屐花間送酒船曉猿迎客報暮鶴寄書旋姓字雕題問聲華繡簡鐫温公耆社逸裴令午橋便黯淡看時事蕭疎絶世縁風塵何逼側道路日喧闐鯨海方傳箭龍沙有控弦樓船南動越烽火北通燕料敵爭前箸和戎喪左旃爭臣翻避地遊客正談天可惜朝廷體休論將相權人今思拯溺公豈念扶顛潞國威名重汾陽壽祉全後車應命載前席佇登延夙忝龍門役曽參豹尾聨周行歸矩彠鄭重想陶甄自祖都亭帳尋歸岱畝廛海天雲漠漠濟水月姢姢夜雪虚蘭棹春風沐錦牋會聞稱上壽幾欲致微虔祇是心饑渇其如路眇綿斗山終在望枌梓敬誰先東壑安期棗西峰玉女蓮無因持獻祝聊賦紫芝篇

  送平隂楊令遷晉府審理二十二韻

  藉甚神明宰循良踵二京闗西綿世胄梁苑茂家聲玉季雄霜府蘭昆比月卿談經推上第緤組試專城濊澤同春育孤操共水清萊蕪塵甑滿單父玉琴鳴紀政馴田雉憂時憤海鯨懸金親教射握槊自觀兵月稟揮將盡雲徒練已成不甘馳羽檄直欲請長纓廟畫方蒐儁藩僚亦采英會聞公府辟先假士師名彭澤歸陶令長沙召賈生兒童啼擁路父老泣沾紘花樹存遺愛棠隂鬱别情幽居門久杜過訪葢頻傾聽雨山坳醉衝寒渡口迎談玄詞要妙舉白氣縱横自覺交情洽誰堪逺思盈寒氷結去水飛雪繞前旌鼓吹聲何急驪駒賦載賡壯心應未巳斗畔倚青萍【楊善談兵適被撫臺檄留欲赴東征故篇中及之】

  代送劉侍御出按滇南十韻

  藉甚西臺客才名起蜀都使星今六詔家學古三蘇倚柱傳新草題橋出舊塗驄連原上轡柏集府中烏越巂兵多少昆池瘴有無人稱八使選地入百蠻孤魚服遙通海蟬冠近渡瀘風霜隨漢節雷電偃軒弧聲教南荒盡封章北闕敷明光須早入聊此賦驪駒

  輓闗西馬相公十二韻

  揆路登賢日台階扈聖年長庚光若月太華降從天聽履鸞臺舊横經鶴禁偏兩朝資棐亮萬化想陶甄不悟鴻鈞運真如糾纆纒黄麻花裏拜素幔雪中旋一夕虚金鉉千秋閉玉泉都人捐佩玦明主輟宫懸無復梅和鼎空悲楫濟川函闗銷紫氣渭水出新阡慘愴秦臺月淒涼隴樹烟唯餘麟閣畫終古繡青傳

  哭賈石葵司馬張玉陽宗伯二十韻

  出處分岐路朋交望各天一朝知己盡兩地訃音傳賦草張平子詩名賈浪僊銅龍行比翼金馬入隨肩然諾俱相信襟期各自憐盤飱談謔浪杯酒意流連聚散浮雲失升沈宦海牽逺遊江上省小隱嶧陽田密勿頒新渥艱難訪舊賢南宫陪聽履西府佐籌邊魯道軒車發梁園駟馬旋同時趨寵命連月入重泉照乘悲沈璧孤桐悵絶絃臺烏何日返池鳯幾時騫里思齊休杵皇恩再輟懸丹旌津樹雨繐帳海門烟夢斷論交地心摧憶别年報書猶在箧留劍已成阡糾纆何交錯蘧廬總遞遷楊朱非一涕南北兩澘然

  穀城山館集巻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穀城山館集巻十八

  (明)于慎行 撰

  ○七言絶句

  四時宫詞

  繡閣春深自巻衣侵階芳草閉宫扉東風亦惜花零落吹向昭陽殿裏飛
  萬戸簾櫳下水晶沈沈宫閣夜無聲惟憐一片長門月照見啼妝幾處明
  金屋愔愔夜欲長螢流鴛瓦月如霜階前玉樹無情思早送西風入洞房
  午夜香銷斗帳寒雪花光滿玉樓端虬池漏水知多少别殿笙歌久未闌

  豔歌行四首

  夜色迢迢五鳯城斜牕宿霧月微明含啼小婦調春管吹入梅花調不成
  繡箔珠簾旭日長東風吹動鬱金香雙棲乳燕渾無語脉脉春情遶杏梁
  寶帳流蘇四角低燈花凝翠冷淒淒愁心未歇歡情少惱殺城烏夜半啼
  寶珥朝分淺靨妝雙鬟初試越羅裳花前祇恐春無力不道春愁可斷腸

  送周啓明水部上淮陽憲使四首

  十年玄武署中居建節初乘六傳車此日宣房沈璧馬河渠已有著成書
  薊門别思草萋萋五月樓船泊大堤欲問風流何水部梅花東閣幾時題
  詞賦名歸楚客豪和歌燕市曲彌髙不禁白雪淒清色灑作揚州八月濤
  揚子橋邊月滿城鄉心渺渺大隄横長干估客今多少共聽襄陽曲裏聲

  送王洪陽光禄冊封靖江四首

  親函玉節到炎洲萬里名山不厭遊一自輿圖開百粤蠻中今列内諸侯
  餘寒馬上試春衣四月楊花撲地飛行過故園應悵望荒郊無樹蕨苗稀
  衡陽秋色暮雲深湘水南來是桂林七十二峯青未了刺桐花裏鷓鴣吟
  南海西分驛路長紅塵飛惹漢宫香奚囊自有明珠在不帶千金陸賈裝

  送余太史雲衢冊封周藩四首

  名都茅土建親賢春草平臺萬戸烟此日鄒枚應罷賦詞臣已和柏梁篇
  五月隋隄栁色醺炎風吹浪滚黄雲河壖滿目無青草瓠子歌聲更忍聞
  夷門邸第列儲胥十里朱樓夾道居少府金錢渾欲盡王孫强半食無魚
  碣石宫前負弩過閭門秋色入鳴珂可知瀛海多僊氣九泒中分太史河

  題忠順夫人畫像四首

  燕支山色點平蕪染出春愁上畫圖一曲胡笳明月夜邊聲又度小單于
  邊城新舞柘枝辭降得渾邪罷漢師不道長安春色少甘泉宫裏畫閼氏
  天山獵罷雪漫漫繡袜斜偎七寶鞍半醉屠蘇雙頰冷桃花一片殢春寒
  蓮花寶鋏緑雲鬟不脱襜褕欵漢闗枉殺白登城下畫此中原自有紅顔

  送田鍾台殿讀省覲南還四首

  十載金門隱歲星故園歸去為趨庭武夷山色休相訝不染風塵兩鬢青
  憐君萬里入滄洲天際孤帆水上浮别後相思無處寄鴻聲不到海南頭
  零落心期世路難河梁斗酒為誰歡不知十二街頭月今夜君從何處看
  别恨歸心總不支薊門烟雨送行時離人莫折官橋栁為我留將一兩枝

  送人作府幕二首

  少年來作五陵遊一掾風塵已白頭今日送君秋色裏疎鐘小雨上離舟
  幕下風流何處尋芙蓉秋水白雲深府中不識參軍筆試問甘泉舊羽林【其人金吾掾故云】

  望僊吟二首送王鍊師入闗

  雲中白鹿上僊家緱氏城頭落綵霞吹斷玉笙人不見春風一樹碧桃花
  玉女芙蓉接漢京金人髙掌露華清茂陵松柏今零落雲裏空聞衛叔卿

  壽京山李太封君八十四首

  駐世誰稱陸地僊竟陵秋雨芰荷船歲華欲問今多少曽記興皇入楚年
  一卧滄江少世情西牕鶴夢不曽驚日髙欲進雕胡飯堂下風吹佩玉聲
  鳯詔雙函錦字芳紫烟白石釣蘭塘閒來却向宫雲望香案前頭緑鬢郎
  八十年來卧楚山緋袍春酒醉紅顔從今歲月應難紀名在丹臺玉室間

  塞下曲八首為薊門大夫賦

  漁陽九月海風秋漢使行邊雪滿裘一拍胡笳雙鬢改應憐飛將不封侯
  落日黄雲古戍平鐃歌千騎逺横行江南劍客多年少笛裏初聞塞上聲
  材官角射技爭施十石輕開未是奇虚發自矜能下雁隂山愁殺射雕兒
  鐵騎翩翩塞草平詔書十道大徴兵弓懸明月秋常滿劍倚青天夜自鳴
  薊門迢遞雁門東百二河山紫氣中一自單于稱保塞邊城絃管識春風
  西山重疊護燕臺鳯舞龍飛勢自迴鳥道千尋天上落孤城一片日邊開
  萬里呼韓欵塞年君王大發水衡錢從教白璧揮如土只看龍堆一縷煙
  城下驂驔鐵騎飛名王盡著漢臣衣少年笑解茱茰帶換得胡姬善馬歸

  夢笑

  不知蝴蝶是莊周開口蘧蘧笑未休若使人生渾似夢誰能更解許多愁

  春日懐寄可大

  灞上魂銷已隔年御溝烟栁送潺湲春深欲問南來雁知到瀟湘若箇邊

  送范涵虚太史請假南歸四首

  握手離亭一黯然北風吹送渡江船斗邊自上豐城氣明月誰知是各天
  與君連棹謁楓宸五見長安碧艸春今日送君江上去自憐猶作未歸人
  年年陌上起驪歌别恨秋聲可奈何欲折一枝橋畔栁長條零落已無多
  莫擬扁舟泛五湖六橋烟月舊遊孤停橈試隔秦淮聽子夜歌聲尚有無

  聽琴曲二首戯贈子充

  一夜秋聲入洞房朱絃調罷理清商琴心自合相如識可道旁人枉斷腸
  纎手雙鬟一拍成西風吹冷鳯凰城忽驚塞雁天南起彈到瀟湘第幾聲

  遊僊詞二首送聶鍊師

  玉洞沈沈曉霧寒鼎中絳露轉金丹黄庭閱罷心無事閒數飛花落石壇
  野鶴閒雲自有家萬山深處住烟霞無端出到人間世落盡僊臺白玉花

  送静上人還鷄鳴山二首

  縹緲靈山枕帝畿安禪一榻舊荆扉鐘聲杳靄秋雲裏萬戸江烟鎻翠微
  杖錫新辭闕下歸從今出世有傳衣經臺到日春應暮多少天花作雨飛

  答二兄書

  鴻聲不到夜郎天故國音書又隔年兩地愁心何處夢長安秋月不成眠

  贈相工李生遊金陵謁洪陽張丈二首

  落魄人間六尺身懶充唐舉目中塵鳶肩燕頷渾閒事只此形骸總未眞
  看盡長安馬上衣秦淮秋色去如飛到來試拭風塵眼細認壺丘善者機

  題棠軒便面

  羣山横黛樹横烟隱隱迢迢似輞川獨坐虛亭秋萬里箇中真意若為傳

  查虞臯文學自越中遣書相訊寄謝四首

  春風曽泊孝亷船握手相看各黯然别後秋鴻江上去一封來到海雲邊
  曉月山城夢斷時六橋烟樹不勝思梅花忽送江南色滿目僊郎白玉枝
  奕世才名珥漢貂凌雲綵筆起垂髫即今過夏看行巻猶帶錢塘六月潮
  絶代紅顔衆所降休將春色怨秋江若耶溪裏分明見一入呉宫自少雙

  四月一日曹常侍園看花同馮用韞葛仲明二館丈賦

  西城僊館侍中家别苑春深玉洞霞一曲歌聲聽不散隨風吹落小桃花
  春紅盡向野亭開萬緑輕隂鎻碧苔獨有梨花能似雪尊前半拂舞衣迴
  垂栁池邊見海棠一枝寂寞倚殘粧娉婷可奈移燈看何處春愁不斷腸
  宫霞半吐玉闌干春色遲遲上牡丹不是東風催未得天香綽約不勝寒

  題江村秋晩小畫四首

  小亭獨坐思依依十里烟波冷釣磯鷗鳥不知塵夢逺驚迴猶自背人飛
  萬壑蕭蕭近晩秋暮天寒雁水悠悠月明應是多愁思玉笛霜前自倚樓
  一曲長隄没斷橋寒烟斜日逺迢迢閒心無事看秋水不是錢塘半夜潮
  茅屋疎籬映短莎牕前髙樹夕陽多白雲不斷橋邊路猶許幽人策杖過

  伾麓山房十詠為朱槐石令君賦

  雲樹渾如緑野蹤宫槐常帶紫泥封不知漢日華隂里得似青壇第幾峯【一槐莊】
  一樂堂懸百丈峰郎君僊桂大夫松春蘿翠滴宫袍色若箇瑤臺十二重【一樂堂】
  百年長嘯寄乾坤烟水平臺逺樹村莫在黎陽秋色裏何人不道是蘇門【舒嘯堂】
  萬樹赬霞數畆壇東風點染石闌干主人舊有蓬莱種歲歲明光殿裏看【杏花巖】
  暮雨翛翛鶴夢驚西風吹送萬竿清渭川不比封君畆自是僊曹舊佩聲【修竹廬】
  回首長安似奕年枰丘坐隱白鷗邊僊人六博何須看只住人間亦是僊【局丘】
  歌裏春遊盡落梅埜亭烟雨百花開天香不屬東皇領自是河陽客子栽【于野亭】
  寶座蓮花萬仞成中天飛現白毫輕秋來一片瑤臺月常似摩尼掌上擎【大佛巖】
  玉洞山坳帶夕曛神功片石吐氤氲不縁洞口春雷起誰識蛟龍萬里雲【夕陽洞】
  亭榭髙隣梵帝筵千章古柏黛叅天尊前瓠子秋風起吹送漳河萬里船【虛曠亭】

  送沈晴峯太史北上二絶

  山中昨夜解春衣天杪征鴻正北飛欲問舊遊零落裏蓬莱闕下幾人歸
  時來公等共彈冠直北浮雲萬里看莫笑故人生事少五湖隨處有漁竿

  韓敬堂年丈連舉二子戱賀

  不分君家樂事頻畫堂簫鼓日如春蘂宫乞得雙龍女各捧明珠獻主人

  送朱可大工部奉使歸省四首

  寶馬鳴珂御苑東路人爭識小司空看君晝錦應難似兩袖天香出漢宫
  纔入鵷鸞舊日羣寧親早已望江雲稱觴剰有芙蓉色可是僊人掌上分
  形影相依自兩生重逰春苑不勝情如何芳草横門月又度陽闗曲裏聲
  南極天髙動使槎五雲縹緲上公家趨庭儻問垂髫侣避世如今鬢已華

  送張洪陽學士請告南旋四首

  歸舟端不異登僊予告恩深侍從年臨發黄門傳尺詔尚方馳賜買山錢
  長河南下水曽波呉楚青山枕上過行到潯陽江口望應憐秋色故園多
  秋風湖上鱖魚肥明月扁舟興欲飛蕙帶從來渾未改江猿應識主人歸
  笑遣麒麟閣上名閒居聊得賦西征只愁拈出金甌字夜鶴山中夢又驚

  題張學士閒雲館四首

  芙蓉江館閉霏微江面閒雲擁釣磯春色不勝芳草緑萋萋長似待人歸
  滕王閣下碧波寒徐孺祠前木葉丹一曲池臺千竹裏可知無夢到長安
  齋心自捧玉圅經永日焚香坐小亭隱几蕭然秋似水不知江上幾峯青
  山中叢桂碧氤氲十畆烟臯領白雲擕得青萍雙劍在斗間遙夜動星文

  王忠銘宗伯山房四詠

  文筆孤峯入紫霞管城湯沐屬誰家炎風吹散江淹夢灑作僊人掌上花【文筆晴烟】
  彩霞為羽日為冠啼破桃都五夜寒似向蓬莱宫裏見春聲曉殿簇鵷鸞【金雞春曉】
  石隴雙峰控錦鞍五花蹀躞駐雲端不禁更向呉門望海色遙分練影寒【石隴馬鞭】
  石橋流水拍長隄半似苕溪半剡溪一自主人題柱别年年春色灞陵西【橋頭碧水】

  壽封御史中丞姚江邵翁六首

  西臺斧繡下觚稜八座新階帝股肱更道髙堂承内渥一時真拜兩中丞
  世代衣冠直漢宫家聲萬石舊稱雄丹書映日傳江上白簡飛霜出殿中
  清秋鶴髪自樵漁年已非熊入夢餘雙闕舊分蒼水玉五雲重展緑綈書
  曽是先朝畫省郎江湖白首荷恩光即看寶帶渾如舊不綰南陽召父章
  九十行歌閲大年紅顔春酒萬花邊人間自有桃源隱不到蓬莱已是僊
  綵服親擎白玉缸朱轓聊駐碧油幢八龍自是荀家盛就裏慈明更少雙

  少年行四首

  五雲深處見僊家十二樓頭醉彩霞莫倚闌干横玉笛春風愁殺白楊花
  鵔鸃著出未央宫粉色爭看漢侍中昨夜春寒沾賜酒天香不散舞衣紅
  錦帶珠袍緑臂鞲相逢盡說富平侯南山夜獵春城晩繫馬新豐舊酒樓
  從獵期門拜射聲玉鞭騎馬出重城尋常借客長陵市小吏無勞問姓名

  告中題齋閣紅梅四首

  花時伏枕殢歸情紙帳羅浮夢未成不是宫霞分片色空教笛裏落春聲
  瑤臺舊日侣羣真雪骨氷肌别有神化作彩雲銷不得多因染郤漢宫春
  疎枝向月倚雕闌粉色盈盈鏡裏丹為憶故園春色早愁時只作杏花看
  姑射山中綽約姿嫣然額上點臙脂粧成却得東君笑不信紅兒是雪兒

  為潘海濵處士題竹萱圖二首

  素節凌霜耐歲寒翛翛池影夾琅玕不知鳯去瑤臺後長得孫枝更幾竿
  栢舟髙詠事淒涼漫樹忘憂向北堂此日春風轉蘭蕙靈根猶自發天香

  山中奉寄太宰夢山楊公四首

  為慕僊家九節筇白雲秋色逺相從那知黃石山頭月猶隔丹丘海畔峯
  曽記都門祖帳開驅將雙鶴與歸來只今養得修翎在海上傳書日幾迴
  夢中山色可曽驚陌上烟塵塞上兵千樹桃花月明夜半間樓側聽吹笙
  滄海西頭繫釣船蕭蕭春雨緑楊烟垂綸莫近磻溪岸恐是非熊入夢年

  歸山寄賈石葵年丈四首

  一别心知幾度秋歸來相望轉悠悠長安舊侣多年少馬上如今半白頭
  陌上論交意總殷眼中誰是嶧陽君如何同作東山隱却隔山前一片雲
  瑕丘南去路漫漫月滿山牕夢易殘君在滄浪秋色裏同心誰伴采芳蘭
  聞道君王憶月卿徴書蚤晩到山城可知昨夜東風起碧玉峯頭鶴夢驚

  聞子冲被徴寄問兼趣早出四首

  穀城山色五峯亭十日相過酒未醒底事西河橋畔栁殘枝又傍馬頭青
  西山烽火照邊城殉國何人更請纓知是濟南年少在匣中長劍作龍鳴
  潘園無限北堂歡捧得除書掩涕看一夕烽烟勞聖主雄心那不指樓蘭
  四十男兒報主身時艱安得避風塵功成自有抽簪日且借青山與故人

  山中承蘇岱髯國相寄自製銅雀瓦硯戱謝

  磨不多時染未乾鄴都宫殿幾囘殘題名自是西園客不必重鐫漢建安

  題路鳯岡庭中巨石

  雕闌四面鎻崔嵬碣石殘山此地開若在錢塘江上見何人不道小飛來

  天台小畫

  春雨桃花夾岸香天台流水路茫茫塵縁自與僊源隔誤殺人間學阮郎

  巫山小畫

  霞作綃衣霧作裙恍疑神女降氤氲明朝試向陽臺望只是尋常一段雲

  山中贈王生改予二首

  當年供奉禁中遊親捧綈囊侍殿頭何事白雲峰下見蕭然秋色滿呉鈎
  盈盈青鬢嘆飄零千里江湖應客星錯憶韓康曽賣藥不知劉向自傳經

  戯賀侯六新納少姬四首

  宛轉銀屏怯向人蘭釭斜背拭羅巾妾身不恨生來晩只小檀郎四十春
  梅花斗帳月沈沈夢到陽臺路正深何處愁聲聽不得隔房人誦白頭吟
  鳯女新調玉管簫碧桃花底夜迢迢陽臺一段閒雲雨總向襄王夢裏消
  雙鬟嬌小未當壚嫁得虬髯美丈夫一曲琴心何處應新聲挑出鳯將雛

  相工劉鵬北上過謁書示二首

  戰勝年來乆杜機忽逢遊客叩荆扉龍鐘此日無他問只比歸時可較肥
  箬笠漁竿一魯狂不煩姑布再平章君眸縱似青銅鏡那摘星星兩鬢霜

  路鳯岡民部第中牡丹冬開寄題四首

  春風亭館上公家小至重開木藥花不是秋分僊掌露那因寒殢赤城霞
  沈香亭北醉多時霜後依然絶代姿道是經秋渾不解先春早發向陽枝
  一朶宫雲百寶欄不妨人作艷陽看同時桃李皆零落贏得天香耐歲寒
  任是東風别有情秋容寂寞轉傾城夜來飛落瓊臺雪一片紅粧傅粉成

  為侯六悼妾六首

  玉貌當年入畫堂盈盈團扇試新粧無端曉鏡銷鸞影一夜潘郎鬢有霜
  秦樓少女舊多情解伴吹簫學鳯鳴今日樓空人不見簫中吹出斷腸聲
  緑珠枉向瓊樓墜碧玉空因綵筆傷何似芳魂能戀主化為隻燕宿雕梁
  雨僽風僝暗結愁落花銜怨赴東流紅顔不待盧郎老付與文君共白頭
  頗怪春來勝賞稀花時無緒掩重扉知君半醉詩成後淚落牀頭舊舞衣
  惆悵東風恨萬重難將春夢覓僊蹤香魂一逐行雲去知在巫山第幾峯

  觀孫山人虎丘西湖畫巻【有引】

  常聞虎丘武林之勝志欲一往歸且老矣兹遊不遂翹首茫然因煩孫山人夢陽為作二巻朝夕披閲以當逺遊圖成書此為贈
  生平不識江南路越水呉山寄夢遊為掃秋光盈片紙却疑身在五湖舟
  姑蘇臺畔武林西指點横綃咫尺迷便使春遊能萬里也應只作畫中題

  路鳯岡民部第中芭焦作花一叢百瓣諸公稱為奇瑞有書見示燈下聊賦二章以寄嘉賞

  陸地蓮開世所稀瑤臺秋色轉芳菲湘紋已自舒歌扇金縷還應繡舞衣
  莫向秋聲問是非緑雲紅雨正霏微總疑覆鹿全非夢蝴蝶枝頭底又飛

  方山别後得馮少宰寄詩賦答口號

  不堪别思倚髙秋人自魂銷水自流莫問留侯何事業只今已伴赤松遊

  夏日過二兄石淙别業同遊洪範東流用韻六首

  十里行歌路欲迷石橋曲徑過龍溪村翁底事爭相笑驢背風吹白接■〈罒離〉
  桃花落盡武陵溪碧艸芊芊岸栁齊洞口主人今不在青山如畫鳥空啼
  兩代豪華盡可哀中丞樓榭故侯臺多情惟有東流水依舊聲從樹杪來
  谷口花深日欲低水邊村落聽鷄啼晩山更自多佳氣一帶寒烟暮雨西
  古廟空壇枕石城殘碑埋没落花平池邊何代長楊樹嗚咽寒濤作雨聲
  霸主荒墳俯碧溪夕陽艸樹冷淒淒山泉帶雨聲何急流到臺前不向西

  老君巖

  萬仞峯頭碧玉壇丹霞為佩月為冠應知一化金僊後象教唯從過去看

  朗公石

  朗公已逐諸縁滅此石何縁號朗公莫向精魂論片石都無生滅是真空

  送可大行方山道中二絶

  馬上朝朝望翠微山中處處有泉飛人間岐路能如此半點紅塵不上衣
  烟林六月早涼生夾道青山畫不成流水亦知人送客潺湲學作斷腸聲

  牛山贈百歲僧二絶

  百歲真僧住翠微白毫光散六銖衣逢迎猶自過山半指點巖泉步似飛
  匡牀一缽飽胡麻不記山中歲月賖惟有少時松桂在眼看落盡六朝花

  題文學鄭生墨海壺天巻二首

  長安可識魯諸生筆底龍鸞到處驚好去漢宫題署牓今年太極殿新成
  戯取刀圭鍊紫霞壺天深駐上僊家等閒種就千林杏開作宜春内苑花

  郭汝承詩有鄉思書此解之

  十年幾作五陵遊一劍髙横萬里秋此夜龍光方射斗鄉心且莫視刀頭

  穀城山館集巻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穀城山館集巻十九

  (明)于慎行 撰

  ○七言長律

  館課燈市八韻

  燕市風光傍帝臺上元燈火欲重開五城繡箔連雲起九陌笙歌動地來翡翠粧成花下翥芙蓉擎出日邊栽雕鞍馬上迷芳艸錦瑟樓中醉落梅遙見銀花隨月合不教玉漏逐人催九天乍轉迎春仗三殿行傳上壽杯豹髓鸞膏渾費盡看調玉燭詠明哉

  送王對南太史奉使蜀藩冊封十韻

  持節蘭臺著作郎緋衣朝下出明光千秋茅土傳新渥三晉雲山識舊鄉馬度宜春花似雨鷄鳴圅谷月如霜雄圖百二蟬聲裏棧閣三千鳥道傍負弩奔趨巴郡吏開圅拜舞漢親王錦官城入空江斷玉壘霞連太白長載酒能過揚子宅浣花試訪杜陵莊朱門旭日當筵醉碧艸輕烟滿路香一鶴只今天外去雙魚可遣歲前將離心不盡青驪逺渺渺平蕪對夕陽

  ○六言絶句

  夏日村居四十二首

  檻外千山過雨階前獨樹含風座對山光曉暮牀隨樹影西東
  地僻炎天不暑心空小閣常寛隱几山當睥睨鈎簾月上闌干
  乞竹多煩問訊栽花毎費平章亦自開成三徑相過惜少求羊
  雲裏青山盡處花間流水來時行負鴟夷載酒吟揮麈尾成詩
  蝴蝶飛來栩栩蚍蜉戰罷蘧蘧枕上驚消宿酒掌中閃落殘書
  采得石花試煑掃將柏子閒焚色共龍團鬬品烟隨鵲尾成文
  玄莬城頭鼓角白狼河北烟塵宵旰知勞聖主安危定有謀臣
  稚子分操几杖蒼頭並挽巾車樹底停杯聽鳥溪邊覓鼎烹魚
  乳燕盈盈掠水流鶯恰恰啼烟雨著緑楊枝上雲生白石磯邊
  撫枕沈吟焦鹿銜杯嘯傲蠃螟已悟覺時是夢還知醉裏為醒
  天籟非闗比竹園林片片春聲栁畔提壺勸酒花間布穀催耕
  倚杖雲中送鳥投竿水上觀魚述志何曽著賦絶交亦自無書
  雀入大水為蛤橘踰長淮化枳天地豈私我哉人生貴適志耳
  石几移當薜幌絲囊凴對花欄門外何方騎吹紅塵北走長安
  家住穀城山下行蹤半慕留侯初無黄石公授但從赤松子遊
  握筆峰霞縹緲彈琴澗水潺湲草閣終年不閉荆扉鎮日常闗
  面面溪山繚繞村村花樹蒙籠人在淵明記裏家居摩詰圖中
  偶遇城中客列因知海上烽傳零落張騫使節沈浮楊僕樓船
  九陌朱輪華轂五陵駿馬輕裘眼底蜉蝣楚楚枕中蝴蝶悠悠
  啜茗風生瓦缽焚香日上疎簾坐久渾無箇事函開一巻楞嚴
  世界都無廣狹人生各有盈虚鯤鵬兩海不足鷦鷃一枝有餘
  開巻百年萬里連篇落日中原一任騷壇定霸爭教學海窮源
  呼馬呼牛易應夢魚夢鳥難分人世百年過客勲名一片浮雲
  春盡新醅緑醑日髙旋煑雕胡不羨金韲玉膾休稱琬液瓊蘇
  水繞項王冡畔山圍管子臺前萬古英雄事業斜陽衰草寒烟
  海岸漁竿自把閭門雀網空張浪跡真成汗漫閒心不見炎凉
  春日雕梁燕雀秋風髙冡麒麟賢聖誰能自免身名何物為親
  齷齪漢庭作吏盤跚魯國為儒羞殺杜陵男子笑倒髙陽酒徒
  有竹有山有水宜烟宜雨宜晴欲似浣花溪畔主人背郭堂成
  舉袖翩翩調鶴臨池策策呼魚囘憶天街躍馬當年心事何如
  竹影能留月影松聲頗亂琴聲此際翛然似水應教多病身輕
  報歲常多野祭迎年亦有巫歌擊壤昇平舊老欣隨社鼓婆娑
  古木千章水際香泉萬斛山阿樵客空巖鳥道田家半夜牛歌
  畏聽山猿報客愁看海鶴傳書可幸知交漸少音塵不到幽廬
  薫為含香自爇膏因吐燄常煎擁腫能逃大匠支離可盡天年
  碧竹青蘿院宇黄鷄白酒盤飱有客聊除花徑無人自掩蓬門
  黄鳥聲中酒肆緑楊影裏漁蓑隔舎村翁泥飲隨身豎子徴歌
  蔓艸生來勿翦閒花落處休除只任常生常落年年點綴幽居
  秋夢渾如春夢春情化作秋情出世何須避世無名不用逃名
  量似飲河鼹鼠居同粘壁蝸牛閱世惟須滿腹謀身只合藏頭
  水面時喧雁鶩山坳逺下牛羊細雨疎槐落日披襟小坐繩牀
  見客端愁結韈開門最怯梳頭贏得北牕偃卧湘簾翠簟如秋

  ○五言絶句

  題巴西甘大夫年譜小像十首

  蜀都方著賦漢闕正求才借問題橋去何當擁傳迴
  馬上碧衣郎春風錦帶長上林花萬樹無處不飛香
  被冷明光夜蘭香畫省秋清時閒法吏吟倚白雲樓
  軺軒秦塞逺戟府漢江開萬里橋邊路鄉書幾度來
  帷幄談兵地風烟隴樹秋不因羌管月誰道近凉州
  尺籍徴兵下銅魚使者章臨淄十萬戸一半戍漁陽
  朝正開左个玉帛古元侯千騎東方至朱衣在上頭
  掛冠三觀頂長揖海雲孤羞殺秦人樹猶稱五大夫
  一艇烟波裏垂鈎傍月親風塵囘首地多少未歸人
  輟耕隴頭夕山雲稍欲没散髪嘯平林飯牛待涼月

  憶逺集句

  春草年年緑烟波處處愁所嗟人異雁猶隔洞庭秋

  思歸集句

  雲暗雙龍闕花明綺陌春悠悠洛陽夢莫作未歸人

  穀城山館集巻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穀城山館集巻二十

  (明)于慎行 撰

  ○賦附

  叙曰班氏有言賦者古詩之流也蓋云雅頌不作流而為騷賦爾五言既兆又賦之流而為詩去古逺矣然自屈宋以下所謂古賦者猶有雅頌之遺若二京三都則辭類紀述江左六朝則體淪俳偶於詩道益遼然哉予兄無妄好擬楚騷予雅慕之乆涉風塵曽無暇晷竟不能為也徒從應酬搦筆間作俳賦於古無當焉為其列于六義稍存二三聊以附詩體云爾

  閣試經筵賦

  皇帝嗣基御宇奉一徳協三靈建元極合天中掃地肅乎泰畤圜橋穆於澤宫秘軒弧於武庫櫜舜戚於空同玉馬金牛表清明之景瑞龍庭蛟窟沾覆露之鴻功既已恢神聖之大統鬯三五之遐風而猶冥搜乎乾乾翼翼勤思乎赫赫明明凝神九主之戒遊心六代之英迺詔司存敦掌故蒐衢室之遺文究石渠之榘度趾二祖之遺謩踵七宗之舊步髙駝禮法之塲遐獵皇王之路探蓬觀之丹鉛發芸臺之湘素儒衣禮席列内殿之九賔玉檢芝圅考西京之四部爰昧爽而負屏蓋大昕而展輅爾乃九衢霧歛雙闕霞光萬國會塗山之玉百靈拱軒后之堂翊旂旌於殿陛鏗鐘鼔於巖廊望中天之廣座方晬穆以垂裳爰慨焉而四顧思問道乎總章遂乃轉金根響雲蹕導容容之羽旂啓森森之枑梐徑會極之通門憇文華之奥室瑤芳布乎蘭戺明月輝乎椒壁伊雕几之前陳覩黻扆之中出尚衣陳席司儀贊揖元公秉圭徹侯奉璧四輔雍雍六官秩秩或左侍中之貂或前期門之戟或聳柱後之冠或珥螭頭之筆劍珮陸離冕裳舄奕莫不鵠立廣庭屬耳乎前王之迹於是惇誨之傅博碩之儒出夔龍之髙列懐旦說之良謨振褒衣而徐進步方履而前趨瞻青蒲而拜手委玉珮之瓊琚環鳯掖鰲扉之彦奉赤文緑字之圖松槧芳乎帙氣柏燻起乎文厨於是石圅微展錦帙輕舒覈玄玄之妙義闡洋洋之聖謨帝驟王馳六藝之文郁若周情孔思一統之義昭如若乃授簡載筆之紀連雲委閣之儲或亹亹小心而鴻名無斁或涓涓不塞而狂瀾競徂羌從容而抽衍期儆戒於無虞於是天子超然玄覽朗然遐覩冥探五際濳游三古傾道藝之芳華憩文章之林府喟上聖之遐風想哲王之髙矩抵舜壁於窮巖投隨珠於奥浦朝懸告善之軺門設乞言之鼓焫六符於泰階晰八埏於庭戸爾來命中使戒大官釃桂醑出椒盤元公授几羣辟登筵晞湛露而鴻恩溥奏鈞天而廣樂讙跨金華於往籙輾白虎於前編願緝熙之無斁保隆稱乎萬年重曰於昭維皇崇至德兮鉅典煌煌猷孔赫兮措軌堯階躋舜室兮吹萬亭毒建皇極兮聿駿有聲與天無息兮

  魯藩三瑞承恩賦

  維魯建邦傳阼九葉誕啟哲王昭假前烈誦聲洋洋國容有曄乃奉天書載修璇闕考閟宫之鴻圖踵靈光之鉅轍庶民子來百工歡悅九成之構方新百順之徴咸浹於是申白侍前浮丘在列胥陳瑞應之圖競檢含嘉之箧王乃召列大夫而問曰維殿之基為磩為皇有産維物厥狀未詳如龍如馬非圓非方九莖煒煒三秀煌煌色苞金翠質有沃光此何物也大夫對曰此芝艸也記曰王者慈仁有道則芝艸殖服之延年與真人息故漢武帝以甘泉興歌黄軒以齋房紀迹其為君王獻壽瑞乎王曰唯唯否否寡人何敢當此眉壽萬年蔭及九族敢為天子一祝異日又召列大夫而問曰維苑之隙厥有腴菑禾易長畝頴栗標奇殊穗協莖同本三岐其秀纍纍其實離離有邰之所不藝田畯之所不知此何種也對曰此嘉禾也記曰王者德下至地則嘉禾生厥為五穀之長璇星之精故異畆書於周典六穗長於漢庭其為君王獻富瑞乎王曰唯唯否否寡人何敢當此嘉穀順成兆民用康敢為天子再祝異日又召列大夫而問曰先王之宫列松在庭有榦輪囷枝亦縱横睠曲綿冪結而成形外宻如綺内疎如籠仰而窺之狀如飛蓬又何植也對曰此謂松巢松者百木之長冬夏青青上集鸞鳯下栖僊靈枝枝相值葉葉相繩故曰如松茂矣無不爾或承其為君王獻傳世之瑞乎王曰唯唯否否寡人愈不敢當本支百世宜君宜王敢為天子三祝於是采風之官陳詩之史延諸士民聞於天子曰惟王孝友之誼表於宗姻恭儉之澤孚於國人傾身下士■〈施,弓代方〉帑振貧恪修侯度以贊皇仁宜有褒勞用弘德音帝曰俞哉諏諸禮臣乃錫命曰叔父茂昭厥德以蕃屏余一人余一人實嘉饗之其遣内史以璽書幣玉往勞叔父尚永終厥譽用撫我東土時則有郡邑師帥宗室長年諸生庶士濟濟翩翩造王宫而賀焉兕觥載■〈奭斗〉雕爼升筵無小無大拜手於前乃歌曰瑞芝兮熒熒含輝兮揚榮金柯兮九華翠葢兮六英出銅池兮表瑞秀瓊沿兮長生荃服之兮宜年荷寵命兮千齡又歌曰嘉禾兮翼翼偕秀兮偕實和風兮披靡寶露兮滋液紀北里兮兆祥産崑丘兮服食降康兮有年佐我皇兮無斁又歌曰惟鳯有巢兮蒼蒼者松繁枝繚繞兮密葉蘢蓯上為偃葢兮下有游龍取之徂徠兮封之岱宗翊本支兮萬世流苗裔兮無窮王乃徧揖宗室吏民而謝曰以不穀之無似徼有天靈受帝嘉祉父兄士庶賁予小子敢不夙夜以光圖史乃命藏室著之麟紀

  栩栩園賦【有序】

  御史中丞尹公家於漢上厥有十畝之樊命曰栩栩葢志適也榖城居士聞而羨之為賦以紀焉其辭曰
  漢隂主人遊神秇苑棲志玄蹤狹塵遊於紱冕馳逸軌於雲松覽辟疆之素業慕公理之提封將以偶平泉於哲相匹獨樂於人宗乃卜於湖洲之壤而闢是園也其始薙丘榛翦柞棫脉奥衍圭曲直偭雲岑之綿邈瞰平臯之茂碩繚大隄以象環疏清渠以帶璧搆文杏之駢梁拍芳椒之邃室固已嗤金谷之豪奢笑玉津之汰逸爾乃葺以蕙茝擷以菅茅不黝不堊匪琢匪雕髙軒博敞傑觀岧嶤亭參差以星置臺蹇産以雲標鏡虚池以映牖衡曲徑以通橋納浮雲而翠棟借旭日以丹寮莫不謝炎蒸於溽暑屏雪霰於寒宵于是瑤草盈除琳華被屋裛露繽紛從風淑郁熒曄兮崇蘭檀欒兮修竹或含景兮披香或凌寒兮振緑畦沅芷之猗靡畹江蘺之陸縟山霞影而成文溪雨零而如沐則有荷蕖菱芡蕰藻菰蔣汎紅葩之狎獵翹緑葉之芬芳朱鱗浮而散綺皓鶴翥以飛霜惠氣沈兮秋水澹夕隂起兮虚館凉又有文梓長楊髙梧翠竹松落落以停雲楓森森以翳日梢橘柚之葳蕤拂栟櫚之茂宻淮山之桂樹凝丹秦洞之桃華耀碧莫不槭墜葉於秋隄煦初條於春陌乃陟曽丘裵囘騁望左右殊姿俯仰異狀其前則岷峨别泒嶓冢支河滔滔駭浪渺渺澄波韻鳴榔之夕響聆采芰之晨歌隱帆檣於逺樹集網罟於烟莎斜睨舊宅遙倚崇阿畫閣之隂迢遞朱槐之影婆娑檝分流而送酒門隔水以鳴珂旣避喧於闤闠亦選勝於江沱其後則積水漩澴明湖漫涆日月之所沈涵煙雲之所沃灌值閌閬而浮天觸堆埼而激電水禽喋唼以■〈衤林〉襂崇荻箾篸而萰蒨遊落日之黿鼉呌寒蕪之鵠雁固將混江漢以朝宗絡荆巴而表觀者也夫其遐探臣澤逺眺雄都瀹以洞庭之野苞以雲夢之區逆黄牛而上峽連青艸以成湖子虚之所著賦三閭之所卜居有不扈下游而襟帶畧上界以縈紆者與主人於是偃仰髙栖周回玄晏陳圖史於匡牀列琴尊於奥館鳴鑾廣莫之區縱緤清虛之苑旣欲去而思留每懐歸而恨逺乃援夫蝶夢之嘉名以躅彼漆園之舊簡聊弭興於林臯尚圖芳於琬琰客謂主人曰先生之志深矣夫心無兩在物不兼存故理得者迹逺形畧者神尊先生方擁旄方夏緤組金門沛濟川之舟楫邅税鞅之丘樊乃僴然結遙思於薜荔標遐想於蘭蓀得無待神遊以適願甘夢境以怡魂者與主人曰唯唯否否夫道探罔象德黜雄成物無適而不惬心有寄其必盈彼莊之寓言夢亦覺也而不可以覺遇吾之真境覺亦夢也而不可以夢徴方吾之遊是園而忘其在園也栩栩焉爾矣及吾之去是園而忘其不在園也栩栩焉爾矣千里可周俯仰咫尺可謝將迎何覺何夢何隱何形而子乃嘐嘐於真幻之際亦淺於幾而陋於情者與詞旣都閒意復夷晏陳圖抽管續而為亂亂曰緬彼中園介漢沱兮搴蘭樹蕙藝女蘿兮我行日逺歲蹉跎兮愛而不見謠且歌兮匪覺匪夢神栩栩兮萬物熙熙遊吾宇兮無有邇遐遺出處兮縱心逍遙其則侣兮

  菊齋賦為習封君作【有序】

  菊齋先生者廬陵隱君子也懐才砥行髙蹈丘園有鹿門會稽之風焉號菊蓋其志也行從厥孫太史君遊慕先生之清風作菊齋賦其辭曰
  相士林以玄覽偉南國之逸民性狷潔而遺世志俶儻而絶塵羌抱璞而不試翳握瑜而自珍旣髙挹乎物表迺稅駕於玄津搆閒宇以遊志借瑤圃以為鄰約芳蓀於四壁蔭椒桂而成林爛羣芳之所處班陸離而彬彬桃春華而夙謝槿朝榮而暮湮何靡麗之不有匪予衷之所欽偉嘉樹之秋茂挺孤英以自陳亶歲寒而不改信幽香之可親諒素心之所託遂名齋以自倫爾其為植也標蒼震以葳蕤稟金商而肅穆青柯布以四延密幄森以上矗葉萋萋而猗靡藻英英而耀燭曄乎束於雕闌淒其施於寒谷淹白露而彌榮泫清霜而逾緑爛朱華之若錦倚素容之如玉振翠袖而凌風躍金英而奪目紛雲布而星羅狀斕斑而馥郁芳菲菲而襲人態娟娟而可掬華不露而已章情有鍾而更蓄士窮巷之淒清女空閨之幽獨恥雜植之繽紛賤羣穠之樸簌寧後時而見珍豈爭妍以自鬻掩芙蕖於江澤躒桂華於修陸芬菲舊列於騷經味貌復標於僊籙覽百卉之雜糅孰可齊乎此菊若乃虛亭爽塏間館重深降霜庭之藹藹升簷月之沈沈號孤鴻於漢表唫蟋蟀於堂隂慨羣芳之零落慘萬木之蕭森罷歌鐘於北里静絲竹於南隣何寒英之蒨粲塊獨立乎秋林璨明粧之映日宛靚質之驚人佩綺組之灼爍翥鸞鶴之繽紛主人於斯時也感年歲之將暮羨芳華之自新襲寒香以飾性覽孤植以怡心倚東籬而清嘯步三徑而長唫或酌兕觥或横玉琴醉流霞而矯首鼔清商而整襟招碩人於槃澗謝俗駕於塵芬擢柔條之荏苒餐落英之苦辛興飄飄而彌逺思耿耿而難禁弔湘纍於澤畔呼陶令於江潯諒千古而同駕匪斯世之所忱爾乃故業空存幽人長往流冉冉之餘香戢泠泠之絶響鶴步砌而裵囘猿嘯庭而惝怳竹團欒而自修桂蘢蓯而日長蔭蘭苕於虛堂挂松蘿於舊幌蓋華林落而成墟金谷銷而為莽嗟富貴之如雲豈浮沈之可彊胡一卉之芬芳與一楹之軒敞澤踰世而彌深德歴年而逾朗企楚澤而流嘆望江臯而結想托赤管以宣衷孰予言之有爽

  劍泉賦壽黄封君【有序】

  呉門黄君道登以萬厯甲戌舉南宫髙第大人劍泉先生六十春秋母錢夫人年與之齊蓋道登欲予有言也嗟夫先生夫人之壽道登所自致予言亦奚足哉嘗聞呉之良工名曰干將與其妻莫邪不愛髪爪為王造劍劍成因以名焉今吾道登華藻頴脱雄鋩曜世即太阿龍泉不足儷矣而先生之居適在鑄劍之所輒因以自號倘亦有良冶之志否耶夫莫邪干將呉之鄙人也而聲浹於後世其所鑄者然也先生夫人栖光巖藪之中匿迹衡茅之下而有休問于世則不以道登哉此其為親増榮長算也無有涯矣作劍泉賦其辭曰
  昔者呉后之承基也佩神器以開疆固欲鍛齊代而為鍔指晉鄭而埀鋩淬長洲之泱漭鼓溟海之汪洋召神工於域内懿夫莫邪與干將何靈衷之巧妙歘陶鑄乎隂陽其始作也赤堇開耶溪涸六氣飛灰三光扇爍蛟龍捧爐飛亷鼓槖太乙感其精誠天帝通其制作百神拭目而下觀玉女窺牕而眙■〈目咢〉厯百鍊以成文覩三尺之錯落爾其為狀也沈沈爚爚似芙蓉出水冒江壖烱烱熒熒似列星成行羅逺天漫漫兮秋塘之溢煌煌兮朝旭之懸鐔陸離而電燁鍔閃爍而霞鮮切白玉而泥解刜金鍾而騞然鵠雁迴翔於漢渚虬螭俛首於重淵走玄犀於宿莽泣罔兩於林烟器因人而擅美人以器而永傳於是純鈎藏鍔魚腸秘彩風胡撟舌而沮喪歐冶盱衡而摧悔蔑分景於周年陋含光於殷載晉射斗而氣升漢剖蛇而厯改斯葢振古之彫奇寄休稱而如在者也爾乃鶴飛呉市鹿去蘇臺鑄劍之城尚在躍龍之水空迴則有玄首逸人齊眉淑相仰龎公之淳修企梁生之髙亮韜景曜於泉阿掩重輝於海上旣卜地而幽棲遂假名而標尚甘雌伏於長林想雄飛於哲匠豈不以神用而無方者通人之令圖命物而不宰者上士之弘模遂假龍淵之契思弘燕翼之謨鼓道德以為槖建詩禮以為爐鍛鍊以發其藻磨礱以厲其隅帶連城之文玉佩明月之流珠價賤千金之駿名傾萬戸之都於是紫氣射天白光畧地鳴玉匣而充庭躍金爐而瑞世張華識之於乾文薛燭標之於利器駭化龍以髙驤藉割雞而自試固將决浮雲而上征倚長天而旁晰矣豈非上善之濬源而神光之永利者哉重曰鑄劍者金為世珍兮鑄人者德德通神兮彼美伉儷儀古人兮泉之洋洋以葆真兮厥名不冺壽無垠兮

  雙壽堂賦為劉畏所侍御作【有序】

  廬陵有劉明齋先生者博雅慕古之儒也冡嗣侍御君臺奉其訓成以行業顯而先生伉儷偕壽同荷褒封諸好侍御者皆為文壽焉侍御出按遼左以其帙觀于生乃作賦曰
  葢觀夫三楚之南陬也亶風氣之所交帶文江之旁濞蔭廬岳之岧嶤英俊紛其奇挺冠裳燁以盈朝何山澤之逸士脩然托於林臯爾其早握遺編晩棲雲壑比氣冲虚遊神恬漠恨洙泗之不傳想巢由之可作悟朝舜之虚華慕冥鴻之寥廓奏流水而淒清據槁梧而寂寞始揮麈而登壇竟鑿坏而遁爵乃有華閨淑媛女史名流遐綜古訓夙禀芳猷采緑蘋於江浦和瑤瑟於河洲躡鷄鳴之舊範踵鹿輓之遺休逐龎公而髙舉侣梁生而逺遊浦澹淡而生珠山嶔巖而剖玉流光蜿蟺於靈蛇縟彩晶熒於結緑方馳藝苑之聲遂籍金閨之録掞麗藻而驚人播髙風而絶俗希攬轡於往圖倣埋輪於前籙理何隱而不彰德無幽而不矚爾乃承恩帝苑渙寵天宫褒荀公之舊德訪孟母之休風錫鳯翥鸞迴之錦降金泥玉檢之封冠切雲之岌岌佩明月之泠泠於是鵠髪同班鶴姿並耀飯芝术以延年掬烟霞而寄傲驂兩鳯於瑶臺馭雙龍於華嶠玩萱菊之幽芳契松筠之晩操則有東海羡門躡青霓佩明月總姑射之羣僊降瑤宫而下紫闕亦有西山金母飄翠葢駕雲車梯丹丘而航弱水折閬苑之瑶華鳴玉管之啁啾兮班陸離而下之授以僊臺之籙右以長春之辭歌曰碧海兮茫茫三神山兮日正長螭驂兮虬馭仙之人兮虎豹裳騎日月兮嬉遊千秋歲兮長翺翔又歌曰日旭兮扶桑雙玉樹兮琳瑯桂生兮在戸蘭青青兮滿堂折若木兮翳日千秋嵗兮長芬芳亂曰邈哉伊人聞至道兮含醇抱一游物表兮磊磊者胤天下寶兮受天之祜以難老兮

  穀城山館集巻二十

附錄:

讀史漫錄十四卷(内府藏本)

明于愼行撰愼行字可遠更字無垢東阿人隆慶戊辰進士官至禮部尙書事蹟具明史本傳是書評論歴代史事起伏羲氏至遼金元所論無甚乖舛亦無所闡發目錄後有門人郭應寵題識稱是書本先梓於閩未經讐校後其子君圖與筆塵同鋟以行應寵又於愼行遺稿中搜得讀史五十通補入云(四庫全書總目卷九十·史部四十六·史評類存目二)

筆麈十八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明于愼行撰愼行有讀史漫錄已著錄此篇乃其退居穀城山中時所著凡分三十五類所紀多明代典故亦頗及雜說(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二十五·子部三十五·雜家類存目二)

穀城山館詩集二十卷(山東巡撫採進本)

明于愼行撰愼行有讀史漫錄巳著錄愼行於李攀龍爲鄉人而不沿厯城之學其論古樂府曰唐人不爲古樂府是知古樂府也不效其體而時假其名以達所欲言近世一二名家至乃逐句形模以追遺響則唐人所吐棄矣其論五言古詩曰魏晉之於五言豈非神化學之則迂矣何者意象空洞樸而不敢琱軌塗整嚴制而不敢騁少則難變多則易窮若原本性靈極命物態洪纎明滅畢究精藴唐詎無五言古詩哉其生平宗旨可以槪見然其詩典雅和平自饒淸韻又不似竟陵公安之學務反前規橫開旁徑逞聰明而偭古法其矯枉而不過直抑尤難也(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七十二·集部二十五·別集類二十五)

縠城山館文集四十二卷(山東廵撫採進本)

明于愼行撰愼行有讀史漫錄已著錄此集乃所作雜文也明中葉以後文格日卑學淺者蹈故守常才高者破律壞度愼行之文雖不渉弔詭之習至於精心結搆灝氣流行終未能與唐順之王愼中歸有光等並據壇坫故錄其詩集而文集則附存目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七十七·集部三十·别集類存目四)

于慎行【號穀山東阿人隆慶戊辰進士授翰林編修張居正欲奪情慎行力言不可竟罷歸居四年居正死召復日講抗疏請封東宫屢詔責讓持愈堅乃乞歸後再起累官至太子少保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卒贈太子太保謚文定賜塟祭敕建專祠所著有讀史漫錄筆麈若干卷】(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都會郡縣之屬·山東通志卷二十八之三)

于慎行穀城山館文集四十二卷【字可逺東阿人禮部尚書入直東閣卒贈太子太保諡文定】又詩集二十卷(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千頃堂書目卷二十五)

于慎行
慎行字可逺更字無垢東阿人隆慶戊辰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厯修撰侍講左諭徳侍讀學士陞禮部侍郎改吏部拜禮部尚書入直東閣卒贈太子太保諡文定有榖城山房集
【詩話東阿格律和平當正聲微茫之時能為是調即以詩髙選亦堪作相】(四庫全書·集部·總集類·明詩綜卷五十六)

穀城山館詩集
于慎行(字可遠,無垢;號文定) (明) 撰  
部:集 類:別集類 屬:明洪武至崇禎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二十卷。明于愼行(1545—1607)撰。于愼行,字可远,更字无垢,东阿(今属山东省)人。隆庆二年(1568年)进士,官至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谥文定。慎行学有原委,贯穿百家,著有《穀城山館詩集》、《谷城山馆文集》,及《读史漫录》等。其诗典雅和平,自饶清韵,既有反对模拟的长处,也有缺乏个人突出特色的不足。其文也与其诗一样,较为质朴。但总的来说其诗文创作远不如矫枉过直的公安、竟陵派富有生机。此集共二十卷于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由于愼行自刻。后收入周时泰于万历三十五年至万历三十六年(1607—1608年)所刻的。《谷城山馆诗文集》共六十二卷。慎行反对模拟,称“近世一二名家,乃逐句形模,以追遗响,则唐人所吐弃矣。”其诗典雅和平,自饶清韵,诸体之中,以歌行较有特色。此集乃万历周时秦刻本。

大明资政大夫少子少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赠太子太保谥文定谷山于公墓志铭  

赐进士出身资善大夫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知经筵日讲制诰侍生福清叶向高撰文  
赐同进士出身嘉议大夫刑部左侍郎食从二品俸前都察院协理院事左佥都御史侍教生宁陵吕坤篆盖  
赐进士第中宪大夫南京通政使司掌司事通政前诏环南京陕西道巡按直隶监察御史眷生同邑孟一脉书丹  

谷山于公,以大宗伯谢病里居者十七年。乃与余同拜纶扉之命,同趋朝。而公忽病,病遂不起。海内方喜公之柄用,异其有所展设,闻公之讣,无不愀然咨嗟,为世道惜。天子亦深加悯悼,恤赙逾等。赠公太子太保,易名文定。遣列卿护葬事,盖再逾年而始克葬。门人邢公子愿,次公之生平为年谱,李公道甫状之。而公子纬,持以乞志铭于余。  
余在词林,于公为晚进,不敢以交游礼事公。而选公之末年,所投分推毂,唯余方相期,以匡济之业,而公已矣,今者之后,其安可辞。  
公讳慎行,字无垢,一字可远,别号谷山。其先世出登州,即史所称高门之系。入明始徙东阿。高大父忠,为邑三老。忠生时,以高年赐爵。时生玭,为平凉府同知。以节廉著,祀名宦乡贤。公贵,而高年,公与平凉公皆赠礼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平凉公娶于刘,累赠淑人。生公。公生十一岁失刘,执丧如礼。尝条淑人言行著于篇,读者悲咽。十四试童子科,郡县皆第一。学使者孝丰吴公异之,拔冠兖州郡隶学宫。州判某来摄邑,以侧理  逾麋饷公,公不受,平凉公问故,曰:“此分宜客也,宜远之”。  
藩伯万安朱公,招公与济南于达真同其子维京讲业,以闽士郑日沐皆为之师。磨砺薰蒸,学日益进。遂以辛酉举省试第,六人诡解首矣。而主者以其文太奇故稍抑之,髫而赴鹿鸣,诸大夫即席欲为冠,公以未奉父命辞,众皆嗟。重再上春官不第。属朱公开府济上,公复从之游。戊辰第,选庶吉士。师殷文庄、赵文肃二公。殷言词章,赵言经济。趋掺不同,而皆深器公。  
庚午,授翰林院编修,纂修《肃皇帝实录》。明年,请急归。又明年,召修《穆皇帝实录》。甲戊,同考礼闱。《穆史》成,以劳赐金币,晋翰林院修撰。编纂《六曹章奏》。《会典》重修,公为纂修官,随以推择充日讲官。时,上方勤政励学,日御经帏,早出晏休,孜孜不倦。而公与同事诸公皆一时名流,所开陈裨益甚多。公主讲唐史,每于成败得失之际,未尝不反复论说,上辄为竦听。讲罢时出御府,图画传观,或分命题咏。公不善临池,诗成,则请人书之,俱以质质对。上又大书“责难陈善”字赐公,中外相传,诩为盛事。丙子,晋翰林院侍讲。明年,《世史》成,加俸一级。江陵质相欲夺情,公与同官兰奚谷 赵公,新建张公辈七人共为疏,力言其不可,而疏草则公与张公所创。具时,昆陵吴公,姑苏赵公以言夺情事,杖。比阙下,公疏入,而桂林吕公从中止勿奏。江陵以讲臣故未敢显斥,乃佯以他事致公丧次,字谓公:“子,吾所厚,而亦从人为此也?”公正色曰:“以公厚我,故为此相报耳”。江陵艴然。  
再逾年,已卯,公遂引疾归里,居且四年,召入日讲如故。同讲六人,多公同年。官高者,至二卿,下亦银绯,而公犹守旧秩。久之,乃晋左谕德。时,江陵已谢世,言者振暴其罪,上震怒,命司寇丘公同内珰往籍其家。当江陵柄国日,既大失大夫心,及其败也,咸推波助澜,欲甚之以为快。公独贻书丘公,言江陵尝有劳于国家。是非功过当为别白。即间有所受取,亦可指数家之所藏。远较分宜,近视冯珰,皆万分不及。而必欲捕空捉虚,广为搜括以称上命。窃恐株连蔓引金楚,公私皆受其累,是江右之已事也。又江陵老母在堂,诸孤少不支事,覆巢之下,颠沛可伤。宜谋于有司请于明主,乞以聚庐之居,立锥之地,以合于古人帷盖之义,纚纚千余言极其切。  
至乙酉,典试南畿,晋翰林院侍讲学士。丙戌,读廷试卷,晋礼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先是壬午,南畿所举士有挂议者,上命复试,大宗伯沈公以嫌避,诸公莫敢决。公为衷之,轩五人,轾一人,众咸贴服。  
一日方坐曹,谊传午朝鸣钟鼓矣。百官仓皇趋入,公独迟迟侦之,则讹言也。上闻,责礼官鸿胪对状,夺两月俸,公与焉。己以执奏,秦藩封事忤旨,用他事夺俸者,再随转左。戊子,畿试,仪郎高桂,摘举者八人。上命复试。试之日;廷议  閧閧閧然。公调停乃解。  
己丑会试,为知举官,满考,改吏部掌詹试府。甫莅任,即擢礼部尚书兼学士。   
疏请册立,请郊庙,请祷雨及宗藩条议诸大典礼。而册立最恳,章无虑,十余上。时,上意已默定,而不欲人言。屡旨责公,公持之愈坚。至自劾乞罢。坐是,又夺俸三月。令甲亲王故绝以将军入继者,众子不得封郡王、潘王。违例,请公力格之。京考行,诸台臣不便也。御史某以为言,公议,仍用京考,拂其意。迨山东疏上,遂构公预泄典试主名。上谕阁臣诘公,阁臣为解,乃己犹夺俸三月。  
公自为宗伯,屡以职事廷争,屡引疾。上时而慰留,时而诮让,严旨与温纶错下。公虽感激主恩,而于义度不能留。业坚去志。至是,遂杜门力请。凡九疏,乃报允。赐金币给驿以归。时,新安许公,山阴王公,亦以言建诸事,先后去。  
公归,而扫墓,筑场,出赐金。置酒,延亲故,道说生平。时往来别业,白庄观刈获自娱,间或出游,近则云翠、  
天柱、大山监诸山,远则岱宗、灵岩、邹峄、华不注及泗上诸泉,皆有咏述。四方冠盖过阿城,无不造庐请谒,公多以病谢,惟二三知己或门生故旧来访,则下榻留连累日,夕而后去。台使者每报命,辄首荐公。南伯宗伯有阙,必以公名上。屡推内阁,再推教习,庶常皆不用。久之,以讲臣阙,上复思公,以旧官召掌詹府,使讲《春秋》。比公疏辞,又寝不报。至丁未岁,廷推阁臣七人,公为首。乃被命以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辅政。公再辞不允。而余亦自南来过公、公喜甚。约余:“子从舟,而吾从陆,相次趋朝可也。”时,公以夙疾发,微有所苦。既就道,则趑趄不欲行。徒以与余有成言不可负,而余亦数使人邀公,谓:“公不来,吾不敢先入国门。”公乃自力前抵近郊,尚平善。陛见之辰,以怯寒,拜起舒缓,司仪者欲毋纠,公不可,仍自具疏请罪。上温旨慰公,令亟视事。而公固敕舍人勿解装,为归计。自是,病卧。一日,忽草遗疏,惓惓以“亲近大臣、补言官、起废弃”为请呼。所善。门人,孝廉唐公靖、郭应庞使润色数语,已伏枕。长叹,曰:“吾终不能报国矣”。更数日,遂逝。逝之日,适南都所梓《谷城山馆集》至。公犹反复披阅,指点讹谬。亟驰一帙遗余,盖此集乃余请以复梓者。嗟夫!宁知公遂以此诀耶。  
公生于嘉靖乙巳年九月二十九日,卒于万历丁未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得年六十三。始,刘淑人梦庵摩罗果缀实甚巨,遂生公。故公自儿童时,已俨然大人器度。弱冠登第入词林,人即公辅期之,高文襄公,以相臣握铨柄,与公尊人有通家谊。尝向朱公问公,朱公谓∶公宜一往见。公卒,不往也。  
御史刘台,上疏被逮,人以江陵故率避匿,公独往视。当江陵世,士大夫附丽称功颂德者,十人而九死,而被祸。所为引大体调护营救者,惟公。谈者不谓然,而以公尝取忤江陵无一难也。事定之后,始相与服。公所与司寇书,天下传而颂之。其为宗伯,固以直谏取忤。至于被构而去,去而久不复召。说者谓公或别有所枘錾,公终不自言。其最相知契者,无如归德沈公。卒相继爰立,世亦并重之。  
直讲前后十四年,渥承恩顾,凡郊祀、陵祭、幸天寿山、阅寿宫,无不扈从。锡贲精鏐、宝楮、金符、文绮、彩扇、绣  带诸物无算。而敦伦好施,所得俸赐多分给群从族属,益置祠田,缓急交游知故及其子弟,故囊中尝无余财。自宗伯谢政归,始构数椽,仅仅中人居耳。居恒,爱片言如柳下惠、仲由。而为人排难急困,往往不吝。至乡邑大利害,如条编、徭役、灾情诸事,抵掌论说,无所讳避。性尤好书,常夜分诵读,至老不倦。于文早学六朝,弘丽绵密。晚年乃益近自然,有欧、苏之致。里居日久,四方慕其名,凡碑版、志传,赠送诔祝之类,无不欲得公之一言。羔雁填门,公择而应之。常有余力。其诗则服膺李于鳞,骨力、气格,大足相方。所著自梓集外,有《春曹奏议》、《读史漫录》、《经筵讲章》、《兖州志》、《笔麈》、《史摘》若干种,皆宏博精窍 ,成一家言,当次第传于世。  
娶秦氏,累封淑人。子一,即纬。官生有文行,能继公志。娶廷尉王公湘女。继吏部主事梁公谷孙武举官登云女。女一,适方伯乔公学诗子,儒士嗣启。孙男元煐。公殁后,太仆少卿邢公侗,许以女即撰公年谱者。孙女二,一字州判崔畯子璞王,一幼葬。  
于万历三十七年十二月十三日,赐茔在山监山洪范之原。郡邑皆祀公。学宫两台使者复下檄,专祠祀公。余既次公事为志。而叹曰:甚哉!天之于人靳也:夫以公之沉深挺劲,謇謇恢恢,不畛不町,为世所倚信。多假之年,则文潞,公少假之亦庶几司马君实也。而奈何夺之速哉!然公尝为余言时事,大难如有不可,远而蔡刚成,近而薛河东皆吾师也。由今观之,吾又安知天之夺公者,非所以成公乎?九原可作,尚当起公,而质之铭曰:  
岱宗南来    婉蜒北际  
閟淑孕灵    笃生名世  
童年掞藻    弱冠登朝  
经帷儤直    启沃功饶  
迨典秩宗    力维国本  
抗疏飘然    忠诚欷悃  
盘维旧学    说乃梦形  
汝作霖雨    帝赖股肱  
国门初入    陨星遽报  
来何其迟    去何其暴  
如麟如风    莫可樊笼  
亦有遗草    以毕孤忠  
维彼谷城    世传黄石  
素书授良    功成羽冀  
终焉仙举    克全其名  
千载而下    厥有代兴  
黄石崔嵬    设峰嶻嵲
鼎立巍如    有封马鬣  
司空所筑    登登捄捄         
惟帝师臣    贲于兹丘  
吴郡吴士端同弟尚端摹魏司徒钟繇字上石,孝男纬抆泪内石。  

大明资政大夫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赠太子太保谥文定于公元配诰封淑人秦氏合葬墓志铭  

赐进士第光禄大夫柱国少傅兼太子太傅兵部尚书前少保兼太子太保刑部尚书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兼理粮饷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泰安萧大享撰文  
赐进士第通议大夫南京大理寺卿前协理院事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巡抚保定等府提督紫荆等关右佥御史掌京畿道事浙江道监察御史侍经筵官古原宋仕篆盖  
赐进士第中宪大夫钦盖提督军务巡抚浙江等处寺方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前太仆寺卿侍经筵工科都给事中江夏常居敬书丹  

丁末,仲冬,文定公之殁于相邸也。  
上览遗书,震悼。赐葬山监山之原,遣官临祭有加。巳而淑人殁,孤纬泣血,疏请合葬。  
上复用讲臣,恩俞焉,命所司并祭,盖异数云,文定公生平无毫发愧古人。而引谊,当官急流勇退,及于爰立,遂动史鱼柳庄之悲。海以内自士大夫,以迨走卒,莫不吁嗟。慕则叶相居之志铭,在足徵也。状淑人者,纳言孟公,秦之所自出词,综而无溢。不佞辱同文定公举于乡,官于朝。公殁时,不佞与调棺衾,闻淑人恸绝而苏苏,啽呓中,琅琅皆彂彂,文定公生平以代遗诫,奉丧归葬,拮据漂摇,皆人代所不能堪。而淑人课纬,当之咸有绪疾濒危,未尝出一纰谬语,指所遗田宅俸馀,襦绨綦  綎綎,分贻内外亲。端坐命纬,谆谆以好修为德,无陨颓其家声。故譬淑人之造于也,犹夫文定公之造于国也。则为淑人志,不佞何敢以不文辞。按状,淑人之先凤阳人,元时有彦良者,为东平路判官,葬于阿,子孙因家焉。国朝代有明经孝廉,仕为令长,四传至衍圣家丞。东村翁伯者,配媪张,独诞一女,则淑人也。生有奇征。每日晏,辄见红光灼灼,周映颜面,若绛纱笼。翁媪心异之。忽一夕,夫妇俱梦五色云中,有两锦衣儿,共乘一龙而翔天际,下立一朱衣,指以示翁媪,此而女而婿也。寤,各语其梦,益异焉。厥明,保母抱文定公过其门,翁出谛视之,佗曰:“一何以吾梦中乘龙儿”。亟缔姻焉。淑人幼有至性,处闺阁竟日不闻笑语。试以修隋组纂,不习而精,娴出意表甫笄归公时,公已举孝廉,攻苦,下帷不问,捆以内事姑。刘淑人又已先逝。宗伯公家居久,产又旁落,日以诗酒自娱。客至取啐嗟辩。淑人夕篝灯纺绩,佐公膏火。晨起,先诸姒上食。宗伯公亡不鲜。即夜深呼酒,酒辄至。宗伯喜以语秦翁曰:“新妇少耳,何被教如老成人。异日,昌吾家者必妇也”。翁喜归,以语,媪往视女奁中妆状,则斥以就质钱,家且罄矣。宗伯公即世,遗簉室幼子,俱诸长妇时不能无违言,淑人独调护之。惟谨尝阴脱其幼子于厄。邑人诵以为李文姬也。公遭丧,哀毁成疾,几不可疗。突烟常冷而诸同产又嚣谇无已,淑人脱簪珥,手调汤药御公。又身宛转以柔诸姒,啜糜操作不避皲痑。即有烦言,勿使公闻,疾乃有瘳。公成进士,官太史,从之互中。犹躬身浣濯,啖捔粝无异。居约或微讽之,以胡不自烉奂,答曰:“吾故儒家妇,习此不为惫耳”。时互与中州张太史邻。张,泰安人,闻而服之,传其语,长安中,啧啧于翰林内德茂也。  
江陵相夺情,议起,公倡同官疏争,尼不得上。图请告淑人,力从更之归旧庐。不芘风雨,而念祖茔阙护山,将不利于族众,大出赐金修治之。敦匠庀徒,以千百数费度不给,则淑人擐填匪有吝也。迄今族众饶裕异于昔时,莫不感公与淑人德不衰。万历乙酉,公典南畿试,淑人从陆先归,吴越大姓某某,使使闯入阿,阴属老苍头有所祈。淑人闻而叱:“抡才何任,而主人翁何如人,乃以此污吾耳”。亟命执之官,其人觉,夜遁乃巳。公正秩宗沈藩越例请封,持之。力藩。有粤援欲从中下伺秦翁入都,则奉朱提百镒,为翁寿。页翁一言,婿弟得疏参吾事辩矣。翁间以尝淑人,淑人正色曰:“翁何不知婿,婿以清苦受知,位上卿,纵辇金如山,必不肯易生平一节,毋溷汝门楣也”。翁愧,谢罢之。后公闻之,乃叹曰:“成我志者,淑人也”。公仲兄航隐先卒于公邸。仲病时,公亦病。淑人日左右公,而时使僮奴讯仲起居所需。无不辄赴。仲弥留,犹数使人致语谢淑人也。念殁无以报也。诸侄早孤,淑人躬自抚视。男长则为受室;女则具奁嫁之,赍送不殊已出。公仕官不出词林,囊无剩钱,名田不数顷,而三族多待以举火者,率取办于淑人,节缩所赢,有缓急不待请而予。又时使使存问其家,昏夜叩门辄应如响。论者以公友于睦姻,纚纚人口,淑人大有力焉。自公以屡请册立,忤上意,乞归。优游别墅。若将终身。淑人逌然时与偕往观稼视获,自比鹿门而闺政严肃。五尺之童无嘻嗃声。佃作臧获,受事井井。至于劳问疾苦分赋糗糒,即在远郊如列庑下,人人以此乐自效。无敢为欺。其所裁啬,皆由自俸。始抚子女慈而教以礼。岁时异物不先荐寝庙,子女无敢染指。节序侑妥,备极丰腆,宾客门人过从公游,移日达曙,盘餐杯勺,不呼而具。无不人人极欢去。大都淑人有治办才,又不敢屑屑訾省,要在持大计,故公倚之。秦公无它子,比翁媪,先后殁。马封侲卫皆出自淑人。又立其从玄孙国华为香火,主析遗产,均诸。秦翁媪之不  胤而蒸,则淑人以也。淑人初封儒人,再进安人,三进今封。从公秩应称一品。生于嘉靖二十五年十月初八日,卒于万历三十六年七月二十四日,得年六十有三,寿与公同。嘻噫!曩者翁媪之梦,其咸不賫也。子女详公志中,不具,爰系以铭田。  
鲁詹维岳,哲辅肇生。赉降自皇,作帝股肱。爰立懿配,诞显厥灵。相攸叶梦,翊  阿衡。如云从龙,夹日以升。九命允陟,双钓掩精,煌煌制词,有炳婺星。埒桓轶孟,彤管孔徵,庆流苗裔,美钟玄扃,谁其铭之,司马夏卿。  
万历已酉十二月十三日庚申吉孝□□□□□□□勒石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4 20:36:07 | 显示全部楼层
●欽定四庫全書

  榖城山館集巻十四

  (明)于慎行 撰

  ○七言律詩

  乙未元日試筆

  東風一夜滿春城海畔曈曨旭日生市里衣冠朋舊誼田家簫鼓歲時情花開綵勝嬌相媚酒到屠蘇黯自驚遙祝楓宸天未逺履聲猶似近承明

  人日對酒感懐

  五十纔過又一春為逢人日轉愁人寒暄自閱杯中世形影相依夢裏身舊事莫談温室樹初衣不染洛京塵東風底是多情甚吹送霜華入鏡新

  十三夜周師邀飲同侯將軍賦

  綺席清尊送晩霞節臨元夜豔春華河橋欲滿城頭月火樹初開雪後花萬里風塵今對酒百年時序此聞笳相看可奈踈狂甚爛醉行歌漏轉賖

  十六夜陪周師侯兄歩月過橋即事

  孤城殘雪漏聲寒燈火稀踈社皷歡元夕已過人未醉小橋重度夜將闌月華似向瑤臺見花雨真將玉樹看囘憶長安歌舞地五侯驕馬正遊盤

  夏日山居周文伯起部倚舟過訪

  長夏齋居玉樹林蓬門忽復聽車音停橈别浦江雲逺對酒明河夜色深佩向仙曹分水玉名從國士重南金清時報主多同志野老應餘擊壤吟

  周文伯載賜中泠慧山泉水賦謝

  過江曾酌南酃水恨隔毘陵第二泉何意雙甖來逺道併教五月失炎天香疑露下金莖夜色憶氷分王井年小試龍團俱妙品清風兩腋總泠然

  輓李北山先生二首

  海嶽靈分振代英當年神降是長庚風塵一吏淹華髮詞賦千秋起盛名紫氣闗前何日隱玉樓天上幾時成愁聽化鶴歸來後嘹唳寒城夜月聲
  符璽先朝侍未央陸沉今古事堪傷騎箕自應星精位握槧還為地府郎篋裏遺書存禪草壺中大藥失仙方心期欲觧延陵劍落日悲風起白楊

  山中承陳寅所憲伯書問賦謝

  都門三紀挹風流想見今來雪滿頭雲裏忽傳鴻雁札山中近隔薜蘿秋懐人仲舉應懸榻傲世元龍自倚樓聞道枌榆新結社追隨無計覔扁舟

  讀髙年會詩録寄夀陳寅所憲伯

  華堂髙會聚耆英黄髮如雲象赤城四座飛觴喧笑語百年擊壤沐昇平人浮洛社詩中數事勝襄陽傳裏名七十主翁猶未老已從仙籍領長生

  秋日亭山周師招飲黄石山頂

  岧嶤片石枕雙流載酒登臨欲暮秋萬古長留髙士傳一編曾啟帝師籌川原囘合浮佳氣烟樹微茫結逺愁亦有受書年少客白頭今伴赤松遊

  秋日偕亭山先生暨諸親友飲城南寺山石上

  南溪不到已經年溪上髙丘坐渺然日夕千峰懸片雨城秋萬木起寒烟人歸洛社真堪隱地入桃源自是仙眼底舊遊渾欲盡當歌莫惜酒如泉

  重建雙檜堂成追憶兩兄有感

  背郭堂成傍嶽祠盤桓雙檜憶連枝池塘寂寞逢今日華蕚翩翻是徃時髙棟重懸初署牓頽垣猶見舊題詩小山漫自稱真隱隻影誰憐兩鬢絲

  閒居效長慶體

  乾坤屈指閱行藏不是狂夫老亦狂寵辱百年身似夢浮湛五畆醉為鄉鷦鵬各自便髙下鳬鶴誰能制短長囘首昔遊愁憶汝緇塵偏染鬢成霜

  春日承蘇岱髯長史寄問賦此奉酬并謝藥餌之惠

  邯鄲古道魯門西錦字誰将尺素題遇主虞卿初相趙談天騶衍舊遊齊賦成明月堪疑璧藥就黄金試作泥此日思君何處切平皋春草正萋萋

  初夏陳東甫張仲叅東園小集

  竹間三逕午凉新四月烟光似上春倚檻青山全入座隔林黄鳥故窺人花香零落隨歌管酒態蹁躚傍舞茵但使求羊能共醉知他何地有風塵

  夏日侯將軍過訪黄石山莊

  榖城山畔舊田家坐客開尊對晩霞種秫新醅陶令酒為園近接邵侯瓜同時朋好人誰在早歲行藏鬢已華聞道邊塵今稍靖儘堪農圃寄生涯

  夏日訪侯兄東山别業因閱兩甥行巻

  悵别東山歲頗深將軍樓閣鬱蕭森松濤晝送孤亭雨薜幌晴交滿院隂萬里風烟今日酒百年兄弟白頭心吾甥更自多文藻最羡君家桂樹林

  樓成

  山居雙屐不曾休更為看山旋築樓倚檻時飛丹嶂雨隔城常對白雲秋逃名自可成巢隱縱目還堪作卧遊數巻殘書一杯酒此中合作小莵裘

  里翁張慮齋八袠二首

  寰中信有地行僊八十氷肌類小年華蕚曾聨文苑盛衣冠雅稱素封賢蘭臯夜雨看耕耒綺閣春燈醉舞筵共慶清時多舊老三朝遺俗口能傳
  常將沆瀣當朝餐矍鑠風神世所難走馬自輕飛鞚逺看花猶劇蹋歌歡青葱日長堂前樹郁烈春芳澤畔蘭欲向仙臺占夀紀不知渤澥幾時乾

  濮陽李鴻臚為大父北山先生求銘

  名家閥閱未湮淪繩武君今列從臣司馬正當求草日杜陵猶有乞銘人操觚雅解親文史委佩應堪侍禁宸海内相逢多世舊休將薄俗浪悲辛

  元戎少泉侯兄六十誕辰二首

  晝錦髙堂列綺茵鳴珂深巷聚雕輪旬周花甲人稱夀瑞紀桑弧日在辰勝節漫同河朔飲幽居不受玉闗塵憑君試訪延齡藥歲歲瑤觴祝大椿
  矍鑠丹顔鬢未霜牀頭龍劍吐星芒廉公善飯神方王鄂國徴歌意正長門樹常嘶金絡馬庭苔漸澁緑沉槍君王拊髀應誰問老將勲名在夜郎

  賀王郎季輔新補博士弟子

  諸生魯國受經初標格王郎玉不如倚馬舊傳文考賦籠鵝雅學右軍書家聲此日標瓊樹世業當年論石渠手澤應須開萬巻早懐三榮詣公車

  寄吳少溪宫録七十

  名家俠節世稱賢七十餐霞偶列仙結客長安曾置驛買山陽羡久成田書來濟北春鴻逺夢落吳門曉月懸為問庭前雙玉樹青葱欲賦上林篇

  奉寄趙王殿下

  長陵佳氣五雲浮大國分茅古冀州兩界河山連魯衛一時文物盛應劉銅臺月上華池夜玉殿風生桂樹秋每羡康王舊賓客至今詞賦壓人流

  寄送林太華民部報命北上

  傾盖長安意頗親山城重枉駐征輪兩河使節歸仙吏一代家聲屬世臣路入五雲闗樹曉賦成雙管禁林春郎曹縱自多文雅誰許青箱事可陳

  山居自述呈王對南相君

  闕下班行舊日分海邊名姓少人聞一竿自釣南溪月五■〈牜孛〉親耕上阪雲竹徑堂無猿報客松闗惟有鶴為羣只縁不忘平生誼塞雁來時屢夢君

  送黄與參水部報使還朝

  木落霜臯菊始華離情咫尺渺天涯三秋佩擁河隄節八月星浮漢水槎思客山中踈薜荔緘書白露滿蒹葭論交何地還傾盖悵望驪駒對晩霞

  黄水部便道省覲附候葵陽學士

  從槖名郎滿屬車世家吳越邈誰如傳經夙受金華草問水初藏玉簡書逺道西風囘使節片帆秋色過鄉閭趨庭為叩東山履早晩徴函下石渠

  馮宗伯請急東旋寄候

  六傳西風簇繡鞍都門又作畫圖看應縁斗畔星辰逼不為人間道路難漢闕恩光深子告齊城佳氣滿承歡思君此際還千里愁聽秋聲木葉丹

  馮宗伯居廬書至答慰

  空山華月渺愁予此夕風前得報書千里人歸滄海路百年淚盡白雲廬方從宿草悲陳迹况對寒梅憶索居聞道蓼莪詩總廢春園那不賦潘輿

  丙申除夕獨坐

  婆娑雙鬢坐寒宵鼓籥驚心倍泬寥駒隙百年逢節序鶉居五畆寄漁樵雲屏舊自楓宸賜臘醖先將栢葉調常記南宫封印出猶題尺疏勸春朝

  丁酉元日試筆

  隔歲逢春雪未乾春風元日入椒盤即看淑影蒸雲氣已覺晴光到蕙蘭天外音書渾欲斷眼中兒女劇為歡門前好問朝正使溟海邊烽可報安

  人日親友夜集

  人日隂雲起岸沙不知春色落誰家寒更怯對歌邊酒短髮羞簪勝裏花擲罷明瓊呼得雉燒殘銀燭聽啼鴉相看一笑渾難事莫惜追歡負歲華

  元夕觀燈呈張君侯

  孤城此夜豔年芳巷陌絃歌玉漏長殘雪離迷明月影踈燈隱閃畫橋光笛中折栁聲新聽馬上傳柑事未忘為報河陽仙令道春風花樹已飛香

  正月十五日李黄羽司理行部過訪

  中州文苑舊名家結駟相過巷路賖雪後初傾元夜酒燈前已發上林花六條問俗推星使兩世論交感歲華為訊髙堂容鬢好春山誰伴采明霞

  山中懐寄李比部滄浪

  西京仙吏久分攜逺道傳書報每遲恨别無因重對酒追歡只記舊題詩春留海上金光草慶衍堂前玉樹枝何地思君倍惆悵山城落月夢醒時

  懐寄玄同宗侯

  春風吹夢緑雲端此際思君蕙草寒北海才名應振世鄴都詞賦早登壇每從斗畔占精氣轉向樊中惜羽翰天禄藏書如可校青藜夜色許誰看

  懐寄貞白宗侯

  奎宿長臨岱嶽懸天家今日盛才賢圖書七略分中壘文史三冬屬少年魯國諸生多避席梁園詞客半隨肩不須别授平臺簡自有靈光賦可傳

  暮春邢侍御子愿命駕過訪夜談喜賦

  十五年來繫夢思軒車何意到茅茨探春正及花開候對酒還當月上時色動青天看倚劍寒生白雪坐論詩芳樽十日君休厭眼底交情更有誰

  子愿東園小集和韻

  草玄亭閣負山城上日開尊命友生花事欲闌初駐馬栁隂纔合已聞鶯林中幾醉平原酒雲裏疑飄洛苑笙廿載相看渾似夢白頭繾綣不勝情

  子愿告還敘别

  窮遊殊未罄交歡纔道分攜意轉難湖海何人能命駕乾坤今日少彈冠世情總付雙尊酒生事惟餘一釣竿却羡紅顔渾未改憂時還復勸加餐

  山中逄吳閶薛文學是韓宗伯丈門人附書問訊

  坐中有客自南州為問傳經憶昔遊别日塤箎三殿草歸來雲樹五湖舟春山見月頻疑夢逺道緘書倍結愁欲識瀛洲圖畫裏同時强半雪盈頭【韓丈繪登瀛圖列館中同年畫像】

  春暮與陳東甫飲白莊栁樹下懐傅伯俊侍御時有驛使投書語中及之

  門前五栁映樓居倚杖看山逈自如夕雨霏微芳草路人家歴亂白雲墟田間斗酒為君醉隴上梅花何處書却憶薄遊周柱史江南春色滿囘車

  殷洗心中翰奉使取道過訪

  林花落盡殢鶯歌谷口勞君結駟過使節三春來内苑征軺五月渡黄河含香池上家聲逺揮麈尊前俠氣多聞道螭頭封事在扶桑何日息鯨波

  山中懐寄御史大夫漸菴李公

  雙闕觚稜漢苑秋當時曽御李膺遊乾坤别後多戎馬湖海年來有釣舟華嶽雲峰天外聳函闗紫氣日邊浮同朝晩進公應記一卧滄江亦白頭

  承趙國主賜問并賚刻書二種敬因蘇長史奉謝

  緑雲縹緲隔清漳玉札封題到草堂閣上青藜開璧府枕中鴻寳示仙方東平樂善偏承寵北海工書久播芳更羡名家蘇季子白頭簪筆侍君王

  九月七日南昌太守王君華岡過訪東郭小園有詩見遺酬贈

  負郭停驂路未賖孤亭麈尾發烟霞題詩坐聽千林雨對酒先看九日花寥落山中逢勝侣風流江表見名家知君佩有豐城劍斗畔何人識物華

  送朱可久文學南歸

  前年此日雙鴻影今見孤鴻思不禁燕市黄金難得意楚天白雪重知音秋聲蕭瑟來杯酒舊事凄凉結寸心華閱才名歸二阮君家桂樹總成林

  送朱長倩文學南歸

  山城木落菊花前杯酒逢君意黯然和氏且須懐白璧干將終自倚青天孤帆别路三千里兩世交情四十年此後雲霄長在望早看槖筆賦丼泉

  九月十三日大雪唐君平文學入對過訪有詩見投賦贈

  清秋多病罷登臺卧閣因君一舉杯玄雁自逢江上度菊花何意雪中開髙歌郢里驚人調健筆梁園作賦才不是闗山寒色早上林瓊樹若為栽

  寄王對南相君

  午橋花竹為誰歡毋謂成功在考槃海上烟塵方絡繹中原黎庶欲凋殘輿情此日歸司馬揆路何年起謝安同學老生無世慮亦題尺牘勸加餐

  讀許雲村先生小傳有述

  紫雲峰下石為閭尚想幽人舊隱居避俗青春違禁闥移家白首寄樵漁名標吳國先賢傳手校西京太史書此日綈囊餘諫草臺郎封事滿公車

  南天觀追憶許鍊師悵然有作

  曽向三山訪列真重來不道海成塵峰頭鶴化猶疑夢洞口猿啼别是春玉觀凄凉花似雨松臺寂寞草為茵仙家日月還如此人代茫茫可更論

  攜陳山人東甫飲黄石山頂

  黄山片石如斗大與爾捫蘿到上頭撃劍放歌雲霧裂攀崖送酒猿猱愁咸陽帝子何事業圮上老人無土丘兵戈滿眼那得問元龍嘯傲真吾儔

  送邑侯瀛海張君入覲二首

  管子臺西汶水寒朝正駟馬向長安齊城吏績徴三異渤海家聲起二難日近宫雲春自早烟消津栁雪初殘遙知課最承恩處内殿黄金擁漢官
  幾月鳴琴單父堂絃歌聲滿百花香詞華舊羡題鸚鵡政化新傳下鳯凰天向九闗開左个人從千騎發東方朝囘好乞金莖露綵服春風一舉觴

  阿城舟中送别張洪陽宫保南旋

  一笑相看共白頭君今亦遂碧山遊憂時早辟留侯榖蹈海初浮越相舟千里人隨江浦月十年書隔薊門秋燈前斗酒休辭醉别後闗河雁亦愁

  秋日邀張令君侯都護野集溪亭用韻奉和

  小築漁磯構野亭心期久已托山靈何縁斗畔郎官宿忽傍江頭處士星對酒峰霞侵晩樹垂竿溪雨散秋萍烟波自識逃名理不向人間問醉醒

  張令君汎舟南溪用韻奉和

  一曲清流鏡逺空蘭橈初試藕花紅鷗鳬影亂千峰雨蘆荻聲殘兩岸風嘯詠何人兼吏隱江湖此地屬漁翁兒童亦識髙陽醉拍手銅鞮唱轉工

  馮宗伯書來知以隕珠之感遂輟西遊因寄詩見問用韻慰謝二首

  契濶多年想盍簪花前惆悵發郵籖海門又緩青絲鞚嶽觀終虗白玉函為惜明珠曾照夜可知春草更宜男時艱正復資匡輔共指星華在斗南
  十年心事未曽違黄石春深長蕨薇漫憶封章傳畫省虗慙經術侍彤闈山中姓字無榮辱天上風雲有是非為謝故人多記念白頭已老薜蘿衣

  崔仲素郡丞寄詩見夀用韻奉答二首

  山城别後想鳴珂五見春風長緑蘿漢室新紬循吏傳燕臺舊和酒人歌林中朋軰看全少海畔烟霞占已多十二樓臺秋色裏不知幾處有行窩
  不記雕弧此日懸敢勞三祝寄華箋浮沉大塊虗稱老嘯浪深杯久避賢百畆桑麻山澗曲一丘花樹浦雲邊人間何地還堪徃已借蓬玄小洞天

  送傅伯俊侍御詣闕

  結廬同卧岱宗雲無那離歌此日聞江路蘼蕪人欲盡春林猿鳥自相羣休嗟華髮長為客剩有青山可待君主聖時危須努力且看麟閣勒功勲

  題烟波釣叟圖

  門外汀莎映倚欄百年生事五湖寛烟簔夜掛芙蓉雨荻月寒浮翡翠竿半醉漁歌花裏聽清秋鶴髮鏡中看天家近日多征税祗有滄浪卧尚安

  七月望夜與劉晉川司空約會南旺湖舟中賦贈二首

  湖上蒹葭白露秋司空小隊若為留十年不對陳徐榻百里同登李郭舟巻幔踈燈搖浦樹停杯凉月墮津樓那堪細數生平事無限悲歡是舊遊
  華髮相逢意轉殷當年藜閣共論文元卿地應夔龍會野老名逃鹿豕羣此夜占星知近斗明朝望嶽欲生雲惟餘别思如圓月不逐河流兩泒分【司空别去登岱舟在分水廟前】

  同馮用韞少宰登岱因送北上

  三年書札鎮相聞倚杖髙丘此送君憭慄秋聲天末起微茫海色霧中分情闗離合詩難就興到登臨酒易醺頗訝連朝多雨氣已知攜出上峰雲

  九日登三陽觀與馮用韞學士公孝與文學言别

  神霄峰下有仙壇送逺還同斗際看地近三天秋氣凛節逢九日酒杯寛紅塵閱代多新事白首論交少舊歡此别良遊恐難再惟將茰菊勸加餐

  送魯雲松博士遷郾城掌教

  漢家博士雅傳經忽訝銜魚落講庭五月梁園塵似雨十年魯壁鬢如星鄉心芳草從前緑客味寒氊依舊青此日諸生同祖道驪駒歌斷不堪聽

  榖城山館集巻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榖城山館集巻十五

  (明)于慎行 撰

  ○七言律詩

  賀孫湛明侍御新第落成

  青山甲第卜居新燕雀髙飛喜氣馴座上頳霞三島曙階前寳樹四時春藏書自校文園草閉閣全踈綺陌塵更見祥源開子舎天風吹送石麒麟【時值孫公舉孫及之】

  春暮山遊邂逅中貞宗侯别後却寄

  十年魯道渺予思邂逅名山若有期文雅自承中壘後賔交無謝建安時看春正對花如雨感舊應憐鬢有絲揖别峰頭勞望眼馬蹄蹀躞出林遲

  題孫侍御百尺樓

  仙家何地接蓬萊畫閣平臨百雉開遶檻溪山春隱映宿窓星斗夜昭囘雲臺舊抗匡時疏天禄還翹著賦才莫謂長安看較逺紫薇深處是三台

  平隂徐南龍令君夜邀别後有詩見寄賦此酬謝

  傾盖相逢意頗深髙軒銀燭夜沉沉斗邊久識豐城劍堂上初聽單父琴百里謳吟欣化俗千秋風雅重知音别來復枉瑤華贈囘首山城思不禁

  山中懐寄沈龍江先生

  劍履當年别漢宫每從先進想流風安危正卜山中相著述方傳河上公梁苑池臺明月裏魯門花樹片雲柬書成何處還堪寄腸斷南樓度早鴻

  閒居懐沈幼真司成

  長安城角寺門前把臂魂銷十五年夜鵲空迷千里月春鴻未帶五湖烟眼中緑鬢人俱老身外青雲事可憐屈指藏山多所著不知玄草向誰傳

  送蔣監臺文學校士東省事竣會試北上

  鼓篋吳門賦北征翹材又進魯諸生華林欲帶瓊枝長龍種還媒騄耳行馬上寒星冲佩劍霜前殘月墮離觥春來却望看花處五色宫雲滿禁城

  得李大宗伯丈報書酬寄

  渝州昨日使還鄉始得岷峨字數行讀去不知雙淚落别來已是十年强人間歲月何流易天外風波正?茫兩地青山俱不負儘堪漁釣老滄浪

  寄沈幼真年丈

  吳江烟月夢中殘起坐空堂念所歡别日只憐分手易歸來便覺寄書難斗邊共識張華劍天上誰彈貢禹冠莫問同遊最年少蕭蕭鶴髮照漁竿

  懐寄林弘齋大卿館丈

  燕市分攜歲頗多烟江渺渺奈愁何雲間上客顔何似海畔書生鬢已皤望月幾囘迷逺夢鍼魚無處遡流波還思少小追遊日腸斷春城白玉珂

  石樓觀穫

  樓前髙栁晝成隂樓上窓開夏日深隔岸鶯聲猶似管迎風麥浪已如金奚官唱罩遙分隴野婦提筐漸滿林幸藉薄收供早稅憂天且釋老農心

  憂旱

  五月欲過猶未雨秋苗漸槁青可憐白日火雲但裊裊半巗泉水空涓涓北來流離滿道路西望邑里踈人烟城頭鼙鼓復不罷勑使普天飛索錢

  夏日石樓夕望

  登樓聊復當登臺小戶踈簾面面開遶檻溪聲千澗落垂天雨色萬峰來時艱驛路多豺虎民力秋原半草萊醉倚石闌成永嘯髙城愁聽角聲哀

  登樓

  重門無客少時開獨上髙樓坐不廻落日霞光還瀲灧隔城山勢自崔嵬時名正可抛詩巻世事惟應付酒杯悵望冥鴻方有念羣飛燕雀莫相猜

  四月八日約髙年諸丈東園開會

  首夏張筵聚草堂耆英髙會踵遺芳遊仙未覺丹霞逺浴佛初經慧日長新竹娟娟看欲翠殘花冉冉折猶香城中酒伴俱華髮莫放青尊佐老狂

  寄董太初令君

  平生詞海渴人龍下邑欣傳借魯恭祗畏攀轅期更早不知傾盖事難逢三年夏省還真拜百里春城但素封衛水齊山非謂逺論交何日得從容

  董司馬寄示春懐八首附此奉答

  山齋誰寄四愁篇儒術家聲自廣川健筆憑陵寧玩世長吟激烈為憂天少陵苦思應同調北地雄詞可並傳此日君王歌雲漢試調繁露佐祈年

  宿雲樓閒坐

  久將心事付山靈石几焚香對翠屏萬里秋聲雲外雁一天寒色雨邊螢閒來只自燒茶竈病裏憑誰著酒經總為此中堪避地不教人指少微星

  送張崑江文學北還

  蕭蕭一劍馬蹄輕家在燕南幾日程自着逢衣遊上苑曽將寳訣覔長生風髙古道鳴蟬急天闊平沙落雁横老我巗棲愁病客與君何處訪蓬瀛

  送徐南龍令君北上

  盧子城頭問去蹤不堪别恨結遙峰春風幾發河陽樹客路重趨薊苑鐘豈有明珠藏薏苡惟餘長劍吐芙蓉浮雲西北休愁思霄漢還應雨露濃

  贈王文學中柱南旋

  衡門誰為駐歸驂國士名髙舊所諳馬首春風辭塞上刀頭明月憶江南楊穿百歩才無兩璧剖連城獻至三此日漢庭推授受石渠同異待君談

  沈大宗伯使問寄謝

  憶昔趨陪禁苑遊宫霞日日五城樓十年夢隔金華漏千里心依玉樹秋望裏雲鴻能北向愁邊河水自東流知公容鬢今何似魯國書生已白頭

  西山夕眺

  城上高峰帶晩烟峰頭石閣啟秋筵空巖雨色寒相入曲洞松枝靜可憐落日千帆飛鳥外浮雲萬壑酒杯前遼陽烽火何時斷醉眼愁心望逺天

  南池水亭

  池上亭臺卜築深石橋西畔萬峰隂流來曲水廻通岸栽就新松稍作林天杪雲霞時隱見鏡中魚鳥共浮沉閒心未欲酬漁父落日滄浪靜自吟

  夏日東園方胥成小集

  五月虚亭載酒過踈林髙樹晚凉多馴將鶴子閒能舞飛出鶯雛小解歌城上斜風吹暮雨洞門白石長春蘿炎天逺道君何徃且醉花前金叵羅

  石樓新雨

  榖城峰下晚霞沉黄石樓頭暮雨深正見氤氲生逺岫旋看颯沓滿平林朝廷可下捐珠詔田野空為種豆吟縱獲西成民已困只應重雨櫟陽金

  送思修上人南遊

  花前别思重凄然秋色迢迢望逺天結夏久棲祇苑樹逢秋又上越江船衣冠到處成蓮社雲水何方欵梵筵總是禪心無去住可教清夢及林泉

  聞里中健兒歸自朝鮮述單中事有感

  從軍年少說成功道逐樓船過海東幾見蠻烟迷月黑曽看獵火照波紅椎牛已自空夷國賜幣還應出漢宫嘆息愚痴石司馬枉將七尺殉和戎

  夀謝仰濳令君七十

  赤畿茂宰漢郎官文物家聲奕代看江左風流傳作賦雲中節鉞頌登壇河陽去後花成樹彭澤歸來菊可餐大是清朝真隱在白頭湖上理漁竿

  寄題李棠軒宗伯玉華洞天二首

  新開靈窟起何年舊號青城小洞天千古山川留勝蹟一時名字証真縁丹臺曉落綿江月石室春浮寳樹烟自是君家稱相館三巴别業似平泉
  城傍林壑逺囂塵卜築當年隱上真玉几金牀三島勝琪花瑤草四時新袛疑平地探靈境不識前身是主人亦有洞名爭未得可憐天隔錦江春【吾邑雲翠山洞亦同長春舊名】

  秋日酬寄周二魯符卿

  萬里秋江入畫圖望中人已北歸無十年海畔烟波逈一疏朝端日月孤國論當時頻倚借民生何計許昭蘇只求且漏漁竿稅着得扁舟在鏡湖

  寄送于念東符卿南上金陵

  滿案除書報最先主恩那不念才賢兩都地望符臺重一代才名藝苑先楊子月明沽酒市秣陵秋色渡江船舊遊可得追尋徧扈從還依尺五天

  九日南溪汎舟

  節過重陽菊未花且隨白露汎蒹葭十年自卧滄江雨九月虚浮漢水槎鼔角城頭當落日樓臺天上歛殘霞不須却羡龍山會定少林光似若耶

  送鄭文學明景貢入成均

  首奉徴書詣上京儒家舊業世康成齊門久薄吹竽調燕市初髙撃筑聲繫肘方書多要妙臨池墨帖更縱横漢庭待詔須才子莫負扶搖萬里征

  送畢侍御印石按貴陽

  七月清霜下御隄乘軺又到夜郎西新開漢郡連三楚舊領蕃方帶五溪東觀聲華人地逺南牀名字斗山齊即今滿路逢豺虎白簡能忘萬里題

  寄賀公孝與吉士

  閣夜青藜可更探君家文物滿齊南明堂舊禮傳公玉石室新書續馬談此日去天真尺五當年聚嶽是星三山中酒畔頻聞喜幾度封題待爵函

  葉臺山宗伯入賀過訪夜集

  黄石峰頭駐綵旃蓬蒿三徑埽寒烟他年别夢金閨逈此日秋聲玉樹偏幸有卿雲能捧日不須杞國浪憂天山深朋舊相逢少莫厭城笳觸酒筵

  葉臺山宗伯舟次寄詩酬謝

  露白楓林菊有華轉從寒水望蒹葭千秋共會呼嵩禮九月初廻上漢槎篋裏明珠來照夜帆前紫氣過成霞江干不是淹留地到日詞頭已進麻

  送張晉臺博士宰徐聞

  諸生祖帳擁離顔雲際飛鳬不可攀萬里天懸瓊島月三秋人住榖城山梅花北嶺通閩路海水南頭望漢闗此日鮫人愁正極因君欲見去珠還

  寄髙瀛臺郡理

  江左才名自世家曾從窮巷駐征車登臺乍對千峰雨汎海遙看萬里槎月下吳歌思玉樹天南漢節隔梅花春風露冕多吟興筆綵都成絳闕霞

  歲暮得何蘭陽叅戎書酬寄

  漁陽老將别多年歲晏開書意惘然綵筆何人傳賦草青門幾處買瓜田笳聲久斷闗前月劍氣猶横海上天莫向烟波聞同調一竿殘雪五湖船

  恭聞東宫禮成志喜

  午夜前星耀禁林龍樓紫氣曉來深當年苦竭愚臣悃此日真知聖父心關塞烟銷休戰伐江湖春至起謳吟瑶圖億萬高皇綂只有神靈護至今

  壬寅元日試筆

  一卧滄江十二春每憐春色媚初辰盤椒試筆先成頌臘蟻浮杯後入唇華髮欲逢星再紀璇霄幸覩日重輪可知舊是商山隱不作非熊夢裏人

  正月二日大雪

  歲籥初更雪滿天知留靈瑞符新年樽餘栢葉寒仍汎笛入梅花調併傳六出休疑開臘後三農猶喜降春前只憐吹上雙愁鬢不逐東風散酒邊

  立秋吳翁晉郭汝承南溪小集和韻

  積雨空齋久閉門溪亭為客下壺飱長林一葉傳秋氣絶壁層波吐浪痕莫向時艱空指畫且將文事細評論晚凉不待東山月已覺明珠照酒尊

  送阮叔文上福州司理

  六月征塵滿玉鞍閩方南路尚漫漫名家自擅詞人賦望郡重簪法吏冠過嶺囘看鴻雁白逢秋應識荔枝丹中丞部曲無多在忍問當時舊將壇

  酬寄張洪陽宫保

  西江秋望水盈盈三十年來故舊情地逈雙懸梁月夢雲深幾隔塞鴻聲山中上相稱弘景天際真師號廣成却悔當時交臂失白頭始解學無生

  送思修上人西遊少林叅請

  海上浮杯自落迦叅師名嶽又天涯秋晴少室寒峰月路遶黄河曲岸沙佛士此方開五葉仙壇何處覔三花空門真境應無住一鉢隨縁是歲華

  夀表兄少石劉翁八十

  苕溪漁隱舊稱仙一卧菰蘆近百年門徑不通車馬路行踪只在水雲天魚梁日落頻呼酒栁岸風輕每放船試數同時鐘鼎客幾人能結海鷗縁

  王仁之明經北遊過謁

  常羡名家玉樹林空山何幸辱招尋青箱尚記烏衣事綵筆能飛白雪音珠出梁園應照乘車過單父試聽琴索居愧倒中郎屣世舊相逢意自深

  唐君平文學北上謁予黄石山樓賦贈

  十年幾賦榖城秋五月還登百尺樓過雨林光渾似染拍天嶽色莽難收一丘自遂逃名計三筞誰懐濟世憂片石峰頭君試訪書生何術事封侯

  夀太宰二山楊老先生奉詔存問二首

  休從絳縣數流年甲子今來已近千進退雍容明主記精神矍鑠逺夷傳中朝四世稱元老上界三都證大仙聞道玄纁馳詔使莫教驚動海鷗眠
  歸來時事轉囂然憲老猶聞憶舊賢几杖重看中謁賜牢尊特自尚方傳期當潞國還朝日數過磻溪遇獵年尺一臨門應有問酬恩何筞且囘天

  新都程君房寄墨數螺道中為稅使所榷戯作志感

  客卿聞已渡江涔烏有何從問藝林楮國交遊成落寞松侯封爵付銷沉思玄但檢張衡賦守黑空遵老氏箴為語中人休錯誤隃麋原不化黄金

  山堂宴坐有感

  尺組當年早自抛溪山隨處小誅茅孤踪放浪慚真隱末路浮沉念素交萬里雲深難假翼一枝風靜可為巢虚襟久已忘玄白肯向人間作解嘲

  夀業師周先生八十

  朱袍黄髮態蹁躚夀算今齊釣渭年渤海舊民祠令長蓬萊新籍註神仙石函自有還丹藥菊徑曽無貰酒錢自幸白頭稱弟子長陪杖屨醉花前

  寄李中丞總理河漕

  陽九終疑數未真江淮保障屬貞臣風霆立破千妖膽雨露能銷萬里塵澤國方多沉後竈河隄更少負餘薪東南半壁歸軍府珍重艱危報主身

  閒居述懐

  未老歸隨鹿豕羣十年閱盡北山雲神全瓦注原非巧名混金甌久未分歲晏誰能懐鄧禹功髙自合謝田文華陽十賚皆君寵九命何殊闕下聞

  哭馮大宗伯四首

  齊城笳鼓玉音開漳水樓船素幔廻國運能堪傾棟厦主恩已自徹泉臺百身莫贖千秋淚萬事空悲一代才忍聽雍門琴裏調牛山凝眺不勝哀
  十年講幄奉宸聰獻納先成宻勿功著就新書惟賈傅傳來啟事是山公南宫忽坼中台座東海虛論大國風一疏酸辛遺死諫何人不信史魚忠
  海色雲門欲斷腸君家今昔事堪傷慈烏夜遶空林月雛鳯寒棲苑樹霜劍許延陵何處掛書成名嶽幾時藏還疑緑鬢文昌相别版仙卿侍玉皇
  前年執手碧山阿剩有心期對薜蘿只擬麒麟當日畫不疑鸜鵒去時歌平生倡和牋常滿别後封題字未磨垂老自憐知友盡幾囘悲淚灑流波

  送郭汝承都試京兆二首

  離歌此夕動秋聲萬里元為薊北行碣石曽游燕處士緇林聊對魯儒生毫端五色春能吐匣底雙鋒夜自鳴别後思君惟見月芙蓉新鏡影分明
  傾盖論交意氣偏君家才地踵前賢燕臺市駿誰稱首洛浦登舟自是仙大業應從千古見時名不必衆人憐西京侍從多枚馬珥筆還期直木天

  送王靜所明經北謁主爵

  黄石祠邊瓠子河秋聲送客起囘波魯城此際重觀禮燕市何人更和歌除吏自應收士望翹材原為廣賢科知君苦憶臨邛令橋畔還遲駟馬過

  鮑兵部山甫過訪榖城山館

  飯牛隴上不曽冠有客停車問考槃驛路烟塵勞使節田家雞黍愧盤餐梁懸舊榻還能住袖出新詩且為看千古蕪城傳賦草華宗誰許嗣登壇

  送南皮湯明經入遊太學

  渤海名家尺五天凌雲卿子世稱賢薛公幸舎賔常滿漢代明經第最先匣裏劍光寒射斗庭前槐色翠成烟清時欲講河間禮六館諸生拱法筵

  送邑侯見廷張君入覲二首

  首春握綬出明光立見英聲滿岱陽膏雨千家歌麥秀和風百里散花香御屏久已書名字左省還應最奏章多少朝元天上客驚傳年少是龔黄
  千騎牙旌擁道周齊城仙令古元侯春前鳬影翔霄漢日下鴛班拱御樓玉扆望懸天左个黄金擎拜殿東頭傳宣倘問羊裘隱白髮滄浪一葉舟

  送寧陽徐令君入覲

  魯道謳歌擁畫筵東侯奉璧逺朝天仙鳬影集追班地神雀祥徴奏最年别日雪銷梁父社歸時花發汶陽川承恩莫拜黄金賜請為餘民折稅錢

  榖城山館集巻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榖城山館集巻十六

  (明)于慎行 撰

  ○七言律詩

  紀賜四十首【有序】

  皇上登極以來日御講幄談經論藝五六儒臣趨陪近弻晨朝三接寵賚便蕃歳無虚月即勲貴大臣有不與焉臣慎行自丙子秋叨侍日講至已丑七月進掌春卿始解計横經御案前後十有四年特恩賜予不可數計仰仞皇上緝熙聖學懋建太平文史小臣過承恩渥念雖捐糜無以報稱歸田間日録出歳時賞賚每事占詩一首以紀榮遇且見聖明初政勤學嚮道如此使後之傳聞者有所頌説以對揚君父之盛美云辛夘臈月臣慎行頓首記

  丙子二月初與經筵進講紀述

  春雲别殿倚平臺問道恭承步輦來講席平依丹地轉經圅近對御筵開凝旒晬穆聞天語委佩從容列上台聖學方隆恩禮茂儒臣長此奉康哉

  丙子七月初侍日講紀述

  内殿雲深啟法筵隔屏初聽玉音宣宫臣舉案趨宸幄閣相垂紳拱細旃壁影絲絲浮繡網籖頭字字指瑤編氷兢祇懼終無補未覺身依尺五天

  丙子八月扈從聖駕幸學賜御膳銀葉等物

  臨雍縟典跨前王翠輦趨陪侍總章已聽諸生叅問難更隨三老沐榮光八珍乍見分神鼎七寶驚看出尚方國祚知同文運逺皇猷應共聖恩長

  丙子九月工部奏進萬厯制錢式様賜講官六人各一錠

  漢苑新成少府錢萬年寶厯赤文鐫青鳬□□銅官奏黄紙題名玉署傳趙壹囊空留暫滿東方俸薄賜常偏五侯甲第虚成埒未擬儒臣受寵年

  丁丑三月上親灑宸翰大書責難陳善四字以賜

  龍箋一幅日星光天蚤昭垂自尚方久向横經窺聖藴還因納誨奉奎章琅函想見僊毫動蓬室驚聞御墨香儒術承恩逢景運非同常侍漫登牀

  丁丑五月大旱雩禱上齋居御講頒賜素蔬一盒

  雲漢憂歌歲事艱桑林虔禱聖心殫祈年不輟金華講减膳猶分玉箸餐始見僊盤疑汎露却嘗寶饌是調蘭崇朝膚寸紆宸想霖雨應騰四野歡

  丁丑八月奏進世廟實録賜白金文綺錫宴南宫

  十載編摩帝典成神功四紀勒昇平瑶書此日陳丹陛石室從今秘赤城賜服總分新綺繡陪班猶見舊公卿漢家枉續周南史欲藉藏山作世程

  戊寅正月上出内府畫冊命講官六人各題四幅分得宣廟御畫二幅詩成奏上各賜銀葉一包

  百年壁府護僊葩奉詔恭題睿覽賖豈為丹青懸日月欲慿翰墨發雲霞叨榮乍捧銀為葉摛藻虚慙筆有花文學承恩逢盛典黄金買賦未應誇

  戊寅正月上尚巾禮成羣臣稱賀賜白金文綺

  負扆年來海嶽安春朝繡幘始勝冠龍樓拂曙天顔近玉座垂旒日角寛九廟神靈應已慰兩階環珮不勝歡邇臣幸奉青蒲對珍賜還看出上闌

  戊寅正月進講賜大紅織成段衣一襲

  講殿朝朝聖渥頻賜衣又見出楓宸織成共識金梭巧貢到初開錦様新色借宫雲紅近日香浮僊珮暖宜春垂裳幸值軒唐理補衮無勞愧許身

  戊寅二月大婚禮成賜萬喜金字綵幣等物

  前殿欣觀六禮成千門容物動班迎歡聲欲滿雙龍闕春色先歸五鳯城擬向宫闈歌燕喜敢期幃幄被恩榮行看寶祚開蘭戺願托華封祝泰寧

  元旦賜門神掛屏葫蘆等物歲以為常

  節啓青陽歲籥新金人十二畫為神韶華自合留天府御氣誰期洽近臣綵勝仍分僊禁縷雲屏况借漢宫春却憐寂寞揚雄宅門巷恩光接紫宸

  端午賜黄金艾葉銀書靈符等物歲以為常

  芙蓉闕下玉書宣午日恩頒侍從前寶葉光分僊島月靈符香綴御爐烟歲時舊自荆人記風俗曾經漢史傳聞道宸逰臨太液龍舟鳯管畫樓邊

  八月十七日萬壽聖節賜白金文幣及鏤金萬壽福禄篆字銀書黃朱靈符等物歲以為常

  華渚祥開禁籞天恩光每覺近臣偏圅加白璧來天上錦散紅雲出日邊裁就靈符華舜旦鐫成寶畫紀堯年銜恩効祝慙無補金鑑先時獻御筵

  十月朔日頒厯賜新書五十冊歲以為常

  聖后乘乾萬宇欣明堂布朔啟靈文龍墀已忭羣工賜玉版仍陪上宰分蓂展瑤階春動律日蒸寶鼎氣成雲慙將赤管隨恩澤試卜周年祝大君

  十一月二十九日聖母萬壽聖節賜金幣鏤金篆字黄朱靈符等物歲以為常

  長樂凝和婺彩光侍臣沾貺聖恩長璆琳内苑開銀甕雲錦天機隱御香鳥跡呈書僊算永龍文紀瑞寶符黄朝來碧落韶簫度内殿親稱萬壽觴

  冬至恭侍慶成大宴

  南郊夜燎泰壇烟内殿朝開大慶筵兩陛衣冠承湛露千門鐘鼔震鈞天親瞻玉几雲霄上久汎僊盃日月邊温旨三傳咸已醉歡聲動地未央前【宴中三奉玉音初云官人酌酒再云斟滿三云飲乾】

  甲戌七月奏進穆廟實録賜白金文綺宴於南宫

  紬書金匱愧非才曾是先朝侍從來鵷列趨隨蘭檢進龍衣立待石函開濡毫每憶攀髯望珥筆新承賜錦迴大典已成鴻號永聖心南面尚含哀

  賜内府新刻經史直解

  獻納金華閲歲年石渠同異已成編縹緗每向鸞扉獻琬琰新成玉府鐫聖主淵衷開道籥小臣丹悃托言筌還期至德登三五經訓當如日月懸

  賜新刻擊壤集

  千古名儒道業真弄丸常自擬堯民詎知異代逢明主猶訪遺編賜近臣迹托無名言未隱理超有象物皆春虚憐輕薄詞人體總似枚鄒亦後塵

  賜新刻韻府羣玉

  策府羣書代所躭珠英玉屑巻中探曽聞乙夜開芝檢敢望彤庭錫寶圅子孺休稱三箧記莊生漫向五車談從前亦恐酬清問浩瀚青藜閣上叅

  賜畫面川扇

  九華綵扇貢巴東午日承恩出漢宫雲影金泥黄帕解花開寶繪玉圅空擎來濯錦江頭月動處披香殿裏風自是君恩在懐袖惟將皎潔矢丹衷

  賜鮮笋

  殊錫光生玉笋班曽從青簡賦檀欒蒲筐乍解香盈座錦籜初分緑滿盤一飯疑含僊禁雨三秋猶憶北牕寒慚無鳯實儀千仞祝有龍孫長萬竿

  賜鮮藕

  芙蓉别殿曉風凉玉井靈根出水香薦熟方聞開寢廟賜鮮已見布朝堂氷絲欲斷鮫人縷瓊液疑含閬苑霜憶昨金鼇橋上望紅衣翠葢滿銀塘

  賜鮮楊梅

  臙脂濕暈火珠紅呉苑楊梅入漢宫帆帶春氷江上水盤分曉露禁門中曽聞枝裊闗前月似聽花飄笛裏風消渇詞臣空有賦慚無鼎實附羣公

  賜鮮枇杷

  佳名漢苑舊標奇北客由來目不知緑蕚經春堆籠日黃金滿樹入筐時江南漫道珍盧橘西蜀休稱薦荔枝千里梯航來不易懐將餘核志恩私

  賜鮮桃李

  講罷傳宣殿左廂分將苞品燦盈筐宫桃剖出丹霞冷僊李沈來碧玉香方朔瑶池人汗漫安仁金谷賦荒凉懐恩正恐虚秋實不羡春華吐豔陽

  賜鮮鰣魚

  六月鰣魚帶雪寒三千江路到長安堯厨未進銀刀鱠漢闕先分玉露盤賜比羣卿恩已重頒隨元老遇猶難遲囘退食慚無補僊饌年年領大官

  己夘春以病在告上疏乞歸值聖體違和旋即萬福再賜萬喜金字白金文綺於私第拜恩

  春朝華祝動僊班寂寞詞臣尚閉闗七日曽疑遊帝所一春全未覩天顔簪符已奉期門送金帛還從卧閣頒長使聖躬承昊貺歸山魂夢亦應閒

  己夘請告南旋奉恩詔乘傳并賜金綺路費

  經術承恩侍漢京歸家猶作錦衣行賜金闕下誇疏傅擁傳橋邊愧馬卿試語鄉閭應未見即垂簡冊亦稱榮江湖未覺長安逺咫尺葵心向日傾

  癸未甲申三扈聖駕上陵賜大紅織金曵撒鸞帶等物

  閣門五夜聽傳呼受賜先從左闕趨繡帶平懸金鑿落鞶囊斜掛錦襜褕行隨豹尾陪天仗立傍螭坳夾御爐却笑甘泉稱侍從不知原廟似今無

  甲申春月扈從車駕奉兩宫聖母閲定壽宫賜綵花文綺等物

  鑾輿三駕出山隈墨食欣傳福兆開地擁真圖連朔塞天留紫葢作軒臺兩宫共倚璇丘望萬乘親扶玉輦陪遙見黄門傳散綵紅雲朶朶下山來

  丙戌廷試讀巻賜宴文華西室遣内監出陪例也

  臨軒五度擢英才品第連朝直帝臺香案前頭文字進殿門西畔爼筵開清班許從元公列曲宴傳教内監陪聖代得賢應有頌遭逢惟祝泰方來

  丙戌秋月以皇次子生賜萬喜金字綵花金幣等物

  西宫送喜到宸旒侍從恩隨禁苑優勝剪雙枝花作綵金鐫萬喜字當頭他年茅土應藩漢此日珪璋早頌周共識昭陵多王氣年年春色滿龍樓

  丙戌冬至南郊扈駕聖母軫念天寒特賜薑蘇杏仁一盒

  黄門飛鞚到天壇傳道東朝賜講官祇為甘泉勞扈從特從温室下盤餐調蘭欲動先春色斮桂渾消午夜寒慈念殷勤知有望慙無一字罄衷丹

  丁亥二月奏進大明會典賜白金文綺宴於南宫仍給三代誥命

  九朝謨烈玉書藏祖德宗功萬祀昌漢代不須條故事周家惟用考前王頒恩内省恩綸降賜宴南宫廣樂張就裹儒臣稱最渥特煩三錫下龍章

  戊子九月壽宫隨駕步視寶城還於東廊稱賀玉音宣勞賜茶並賚綵花文綺等物

  朱樓絳闕冠層霞玉■〈車犬〉金支駐翠華元相幄中分御錦侍臣冠上珥宫花僊城步閲教隨駕别殿常叅命賜茶可道龍顔多喜豫萬年福地屬皇家

  己丑六月三品考滿荷蒙聖恩遣内使及門齎賜羊酒寶鈔

  典禮南宫侍禁筵還因奏績荷恩偏牢尊特遣中涓賜楮幣親從少府傳漫擬恩華同八座猶將名字厠羣僊多慚衮職曽無補一巻牙籖十四年

  庚寅辛夘久病在告兩荷聖恩遣内使臨問頒賜米粥瓜茄等物

  卧閣驚聞勑使來綈圅黄帕到門開微痾曲軫君親念朽質寧堪雨露培内苑香粳加匕箸天厨珍葅溢甖罍銜恩隕涕沾衾枕魂夢初疑帝所迴

  辛夘九月乞休得請欽遣内使齎賜路費寶鈔次日又遣内使齎賜白金文綺葢六卿日講各有特恩也

  乞休十疏始抽簪勑使連朝出禁林備物卿臣元自厚殊榮講幄舊來深初衣已巻天機錦歸槖猶圅内殿金慚負宸慈何以報惟將丹扆效餘箴

  穀城山館集巻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穀城山館集巻十七

  (明)于慎行 撰

  ○五言長律

  閣試玉河氷泮六韻

  春色臨僊掌龍池積素開蛟迎新旭斷魚逐暖波來雲影囘彤閣風紋觸繡苔不縁分玉鏡何處見瑤臺桂楫思無限雕闌望未迴從兹賦曲水長奉萬年杯

  閣試賦得秋菊有佳色八韻

  曄彼黄金蕚翛然白露天馨香堪自葆顔色為誰鮮零落玄都蕋蕭疎灞上烟亭亭凉雨後冉冉曉霜前小苑寒無奈疎籬翠可憐餐英騷客賦送酒逸人眠不為春華少其如晩節堅擷芳未云已聞雁夕陽邊

  冬至郊壇扈駕受賜紀述六韻

  紫極膺圖日黄郊欵帝年鈎陳依太乙容衛駐甘泉奉詔趨深殿開軒覲邃筵陽知囘洞府身覺夢鈞天恩自親臣渥珍從内苑傳所祈靈貺逺長共聖恩延

  扈從恭謁山陵紀述十四韻

  啟佑欽昭代勲華冠列王九宫靈肅穆十葉祚輝光弓劍儀型逺松楸歲月長璿儀扄大象玉座敞玄堂河嶽開天險乾坤護地藏勢應環雁塞脉起自龍岡寂寞軒皇鼎虚無漢殿觴皇情勤歲事明德薦時嘗環佩羣真會粢盛萬國將六宫陪負土百辟扈濡霜上食雕筵邃遊衣玉輦香驂驔玄武仗寥廓白雲鄉聖孝綿無極神圖鞏未央侍臣三倡嘆稽首詠羮牆

  恭陪聖駕步詣南郊禱雨有述六韻

  閔歲宸慈渥雩郊曠典行重城虚奉輦小隊罷陳兵玉舄飛塵擁天衣浣布成望雲歡兆姓夾日走羣卿禮數湯林薄明禋漢畤輕皇穹應有鑒何以答精誠

  西郊夕月六韻

  翠駕臨西苑瑤壇夕夜明三天凝象緯百辟會簪纓鑑瑩玄珠落尊芳玉醴盈上辛殷舊秩少采達遙誠肅肅金飈静沈沈玉宇清方明開輦道燈火入西城

  賜扇六韻

  雉尾移春殿鸞綃出内宫侍臣移玉案天語落瑤空披拂開圅處歡欣擁佩中團紗驚麗製裂素屬良工百綺裝明月千門散彩虹承恩咸不暍懐袖得仁風

  上座師殷棠川相公生辰四十韻

  聖代平津閣誰當不世賢鴻儒登禁闥駿烈耀台躔崧嶽生申日東山卧謝年小亭臨曲水别墅在平泉金鼎調羮匕丹丘笈玉編改衣中府幣置酒大官錢綺席排雲麗朱輪映日鮮玉簫花裏度瑤草座中搴憶昔鵬摶海旋看鶴上天滄溟雲九萬岱嶽里三千射策終軍少傳經戴聖專文章千古上器畧萬夫前鈴閣金蓮炬僊扉玉版箋宫霞春爛漫苑草日芊綿鶴禁清班邃銀宫内渥偏浮丘輸羽翼綺里奉周旋苦口皆良藥成功考細旃翊龍升碧漢捧日出虞淵問道朝三接酬庸歲九遷羣材齊入彀百辟絶隨肩斗際尚書劍花隂學士磚韋賢新相漢郭隗舊師燕鳯閣雲霄上鸞臺日月邊虚心收物表朗鑒洞幾先談笑回元化從容鎮八埏繫還南越組蕩盡北門烟吐握終無倦包藏細不捐星迴三殿履月上五湖船窈窕雲歸岫蒼茫楫濟川兒童趨畫轂父老認金蟬春色南山雨秋香北渚蓮只今門似水自昔道如弦彌繫蒼生望難躭緑野便小夫慙濩落早歲荷陶甄地忝青藜閣吟虚白雪篇逢人惟說項下帳每延宣溲渤歸丹録駑駘受玉鞭病抛池上佩貧種汶陽田世態鳶銜腐人情蟻慕羶冥心求避俗野跡慕逃禪試檢南華頌遙登北海筵懐恩心耿耿為壽舞翩翩欲訪三山路長年證偓佺

  述大司空鎮山朱師治河功成百韻

  帝統恢元運皇猷播大方匡時資禹牧翊聖邁軒唐四瀆承休逺三靈協貺長金繩熒上瑞玉牘啓殊祥邈矣思河洛遐哉徹土疆堯年疏砥柱漢日塞宣房一自神州奠長令泰宇康有時仍羡溢無策乃隄防國祚千年脉河流一葦航通淮環寢廟達濟灌庾倉碣石東輸海陶丘北望漳川靈忱效順水德固難量何夕成澒洞經時害雨暘蛟龍微濩畧舟楫半披倡近市多飄瓦沈沙總没槍漁磯聲噭噭鮫室涕浪浪萬馬長河北千帆大澤旁扼吭三輔震枵腹六軍尫帝謂疇能乂公為庶所揚鸞書方痛切熊節敢相羊平土玄圭命登山玉簡藏鋪筵瑤作瑱釃酒玉為漿海若連蜷望河公跋扈强嘻乎雲漫漫可得土茫茫未謂新渠易其如故道殃良圖宗賈讓碩畫踵平當畚鍤諸州力樵蘇五道糧萬夫聲洶涌百吏狀譸張避地開奇險陂山鑿大荒淇園輸萬竹渭水出雙璜澤國三徂暑河隄四履霜雨行風淅瀝露宿月荒凉乘橇隨塗足顰眉問裹瘡時煩蒼水玉躬御紫游韁解瑟思何眇吹塤和不防已成開馬頰胡乃遇羊腸匪石心難轉含沙道豈傷人焉俱諷議公也獨劻勷十二疏清濟三千激吕梁漕舟胡澹澹河水自泱泱粳稻充天府枌榆護帝鄉楚包來橘柚越篚薦璆琅浮磬登淮浦孤桐下嶧陽連旌迴六鷁疊鼓震雙鶬竹箭乘流駛桃花逐水香川光明錦纜風色動牙檣岸草蕭蕭白汀蘆瑟瑟黄津亭遙不斷驛閣更相望罨藹圖淮樹分明植汶篁新畬烟漠漠稔歲室穰穰國既成溝洫民兼足稻粱賽神沈馬璧築闕象龍堂漢愧王尊節秦虚鄭國塘一朝通兖冀終古奠徐揚作舎謀應破盈庭議乃襄藏書封宛委畫閣勒旂常力竭身其瘁勞深報未償無論升鼎鼐有以潤縹緗憶昔鍾庚昴巋然起豫樟垂天凌鳯翥振海壓龍翔道解環中趣談傾稷下塲文章追兩漢翰墨俯諸王趙璧連城價隋珠照乘光風猷洵駭厲器度展汪洋射策趨深殿持荷步廣廊聲華人緑鬢閥閲世青箱試政名城宰蜚英華省郎歕沙轅歴塊切玉劍垂芒閩海常公化河隂召伯棠三齊崇岳牧七命備圭璋大國行風俗中臺布紀綱憂氓思扇暍祝歲試吞蝗望野飈猶赤搴帷鬢欲蒼非因勤振貸安得慰流亡北斗囘星履東人宿繡裳方齊祠漢相學壘社庚桑藻火庸匡舜鹽梅實佐商九流欽水鑒百辟式羔羊自錫虞廷瑞因違漢殿觴維新承厯服求舊匹明良周度登元老殷憂侍御床六符光太紫八座列文昌玉燭輝無斁瑤圖鞏未央精忠孚黼扆孤立抗銀璫砥石千鈞力兼金百鍊鋼巉巖兼土壤泱漭納汙潢座有陳遵客奩無陸賈裝功崇心愈下道久力方將御廐騰騏驥天池沐鳯凰家聲知璨曜神理固昭彰賤胄生無賴孱資少不颺垂髫操誦籥束巻侍門牆推食家闈禮趨庭子弟行如天何以報矢日耿難忘久矣虚燕價蕭然滯魯狂吹嘘欣化枳斵削謝為杗豈有光冲斗應無頴脫囊鑄顔慚上第報陸已荒莊忝載蘭臺筆曽隨桂浦塘河渠焉敢續聊以播餘芳

  送御史大夫與川葛公致仕東歸四十韻

  赫矣皇王代庥哉社稷臣三朝依日月八座上星辰海岱鍾元氣夔龍托後身由來人望久莫訝主恩頻自奏三千牘今更五十春風霜隨處厯雨露幾回新譽籍僊曹佩文操郢匠斤分符全陜地開府大河濵留省司邦禮銓曹佐國均雲方離逺岫鴻復上秋旻兩著東山屐重徴渭水綸明時登鼎鼐晩節識松筠北斗當喉舌西臺領搢紳從龍仍沛靄象嶽再嶙峋祇為酬丹扆應難厭紫宸紀綱羣吏肅聲教一時淳石砥中流柱風清要路塵門無朱履客座有布衣親共味心如水何妨鬢似銀况逢冲聖主全仗老成人尚父開周日韋賢相漢辰猶閒青玉杖卻憶白綸巾五疏辭逾切三秋願始伸感恩寧避世頤老欲韜真展轉紆皇眷從容出帝闉宫階行日拜天語賜時諄酒醉都門帳花飛易水津廩人共白粲臺隷從朱輪異數優元老休聲鬯九垠志原暌雁鶩名已畫麒麟始謝人間事還隨物外賔安期新寄語曼倩舊為隣境地烟波隔心期鳥雀馴固知風后侣本是葛天民先子同攀桂他時吐獲茵執鞭曽入洛伏軾亦逰秦倉卒情何渥蒼茫迹已陳遺孤重接待舊事轉酸辛自幸依髙矩誰堪愴别神踟蹰歌此曲聊爾謝鴻鈞

  夏日從馮葛二太史遊碧雲寺十韻

  靈峰環御苑寶地敞僊筵磴道湖邊出重闗木杪懸危巖深吐月曲洞細生烟壁蔭捎雲竹階流噴玉泉松風聞梵夜梅雨散花天淨土風塵絶空門伏臘偏十千初地境百萬尚方錢響屧苔痕積璇題鳥跡鐫無生應證法有漏未稱縁浩刼何由問踟蹰翠嶂前

  從二太史遊香山寺十韻

  夙慕香山勝振衣度石林烟嵐開上界臺殿倚層岑地盡羣峰合天迴四壁隂松闗旁翳日杏閣仰捫叅樹結菩提色泉飛梵唄音歸雲朱拱宿閒鳥翠屏吟涌塔名多寶開田號布金西湖寒雨斷北闕暮烟深客飯伊蒲供僧房薜茘侵禪心無去住遊跡且浮沈

  曲阜謁少昊陵六韻

  白帝傳遺迹窮桑訪故城丘陵何代築碑石幾時傾鳯紀金天歲虹分華渚精人烟連聖里鳥雀識官名落日荒原冷悲風古木平祇令郯子國百世遡宗盟

  東平謁堯祠六韻

  古殿空山裏荒丘野戍邊星文臨魯甸雲氣仰堯天綺棟丹霓落雕楹翠蘚鐫僊蓂猶應月黛柏自含烟化想垂裳代人懐擊壤年名言志浩蕩流眺土階前

  曲阜謁周廟六韻

  新宫嚴禴祀舊域應奎婁負扆開王化分茅胙帝丘勲勞周禮樂宗祏魯春秋暮色徂徠雨寒聲泗汶流雲霞丹殿敞苔蘚玉階幽闕里長鄰近猶疑寤寐遊

  恭謁闕里聖廟二十韻

  運會皇風邈乾坤聖宇開文章苞六代道德範三才象應奎婁次靈鍾海嶽隈人傳歌鳯去地想泣麟迴舊里僊源秘遺宫帝制恢樂聲存魯殿車器出秦灰羽籥諸生肄牲牢萬乘來兩楹儀紫闥雙觀表璇臺問禮庭猶在藏書壁已頽畫廊圖藻緑寶閣寫瓊瑰古檜當時植新松幾代栽唐碑鐘作篆漢石繡成苔黻冕三千侍雲仍百憶陪小儒慚朽質微分簉羣材鑪冶從甄鑄章縫荷翦裁繪天忘色相望海隔沿洄日月丹霄曜江河晩世催懐恩知罔極不去久低徊

  從二兄登雲翠山南天觀十二韻

  大地標瓊觀真遊入翠微中天開突兀半嶺度崔嵬囘見平原繞低看野氣圍河流剛若帶雲出宛成衣霄漢身應近烟霞手自揮林篁天杪盡村落谷中稀過雨鳴松壑懸泉幕石扉地餘丘子竈名倣富春磯人去無雞犬春歸有蕨薇歌從靈運和藥向長房祈緑酒聊為爾丹砂不可幾醉來忘日夜戀賞未言歸

  雲翠絶頂東望■〈山監〉山十韻【二山在邑東南二十里水經所謂大■〈山監〉也】

  躡屩登丹嶂開尊矚錦岑懸厓分日月衆壑異晴隂鳥道霞標度泉流樹杪侵神工圖紫翠靈斧削嶔崟縹緲雲生岫霏微霧出林依稀瑤草色彷象玉笙音人代迷陵谷山形自古今醉餘歌爛漫秋至氣蕭森舊紉蘭蓀佩新抽玳瑁簪登髙仍望逺都寄采芝心

  夏日逰扈泉六韻

  奇峯涵秀景絶境劚靈泉逺脉遙通海平流半倚天歘驚銀漢落隱似白虹懸歕雪圖青壁飛珠散紫烟風恬聲未歇月出影相連對酒沾瓊液分波灑玉田濯纓同調在流水共潺湲

  恭謁孝陵有述十四韻

  聖迹開玄造神都奠舊疆基圖垂萬祀謨烈冠千王風雨園陵閉衣冠寢用藏霞標懸綘闕雲際拱雕梁勝地盤龍虎髙丘下鳯凰石麟秋作雨鐵馬汗為霜落月鋪金鎻飛花上玉牀重闗陳豹旅濡露集鴛行扈蹕羣靈會包茅九域將長江縈閣道疊嶂列宮牆禮樂恢函夏明威肅大方治成周六典法畫漢三章縹緲松楸路昭囘日月光小臣歌帝則繩武祝今皇

  登報恩寺浮屠覽眺十韻

  寶域横三界璇標鎮八溟盤空依日月飛磴躡辰星乍似攀僊掌旋疑陟紫庭五城秋雨霽九市晩烟冥逺樹層層白連山面面青曇花揮麈落僊梵倚櫺聽彌覺皇居麗因知佛土靈前朝流水盡初地刼灰經銷歇悲人代疎狂混醉醒不愁天路近風御自泠泠

  魯國主賜宴述謝十韻

  閭門停使節國府覲親賢别殿陳丹扆重樓敞御筵三清甘醴汎七部法音傳舞曲秋霜麗歌聲渌水妍奎婁古分野鳬嶧奠山川申白談詩日枚鄒獻賦年為儒原在魯作客久逰燕幸侍蘭臺宴慙無桂樹篇春生脩竹雨人醉緑雲天欲勝延陵客觀風六代前

  雙鶴六韻

  白鶴歸何暮雙飛下海田夜寒華表月春暖玉臺烟赴影隨疎節流聲應别絃緱山疑是雪呉市儼如僊燕雀空卑翼蜉蝣自小年何當成六翮飈舉閬風前

  己丑入院部宴八韻

  東閣頒新命南宫考上筵車旌三殿下劍佩五雲邊栁映金隄日花飛紫陌烟九衢欣聚覩百吏奉周旋鷟鸑儀瓊樹驊騮望玉鞭四科卑漢制三物狹周年桃李歸薇省人文列琰編得賢應有頌欲獻衮衣前

  貢院臨校即事八韻

  桂闕翹賢日蘭宫列署開五方偕計吏三試擢英才畫燭通宵映金鉦動地迴千林輸郢匠萬馬會燕臺綵筆全成陣明珠半出胎藻衡懸玉府鐘漏切璇台幸厠春城賞欣看上苑裁垂衣逢景運側席泰方來

  上太保夢山楊公八袠生辰五十韻

  海嶽鍾元氣台樞列大賢功成循歲序名重屬林泉共羡生申旦真逢獵渭年延齡瑤草進續命綵絲懸磊落山中相婆娑地上僊氷肌姿綽約黄髪步蹁躚盛瑞人間紀殊恩闕下宣尚方頒壽杖少府致餐錢使者車臨巷門人佩委筵蓬壺楼十二桃嶺歲三千善頌連纓緌榮名耀史編傳芳知有後樹偉固無前憶昔登丹地精忠拱邃綖兩朝資弼亮百辟奉周旋履聽星辰上身依日月邊惟師官六典作宰柄三銓簡要羣情肅清通一節堅退朝門似水輟饋爨無烟雅和鹽梅味工調燥濕絃帝臣元不蔽王道允無偏機重千鈞弩丹成百鍊鉛同升稀在野獨樂憶歸田解紱猷方壯懸輿歲屢遷庖刀藏自滿扁鑿巧誰傳小築嗤金谷清吟慕輞川雨餘南隴望日静北牕眠鳥外登山屐花間送酒船曉猿迎客報暮鶴寄書旋姓字雕題問聲華繡簡鐫温公耆社逸裴令午橋便黯淡看時事蕭疎絶世縁風塵何逼側道路日喧闐鯨海方傳箭龍沙有控弦樓船南動越烽火北通燕料敵爭前箸和戎喪左旃爭臣翻避地遊客正談天可惜朝廷體休論將相權人今思拯溺公豈念扶顛潞國威名重汾陽壽祉全後車應命載前席佇登延夙忝龍門役曽參豹尾聨周行歸矩彠鄭重想陶甄自祖都亭帳尋歸岱畝廛海天雲漠漠濟水月姢姢夜雪虚蘭棹春風沐錦牋會聞稱上壽幾欲致微虔祇是心饑渇其如路眇綿斗山終在望枌梓敬誰先東壑安期棗西峰玉女蓮無因持獻祝聊賦紫芝篇

  送平隂楊令遷晉府審理二十二韻

  藉甚神明宰循良踵二京闗西綿世胄梁苑茂家聲玉季雄霜府蘭昆比月卿談經推上第緤組試專城濊澤同春育孤操共水清萊蕪塵甑滿單父玉琴鳴紀政馴田雉憂時憤海鯨懸金親教射握槊自觀兵月稟揮將盡雲徒練已成不甘馳羽檄直欲請長纓廟畫方蒐儁藩僚亦采英會聞公府辟先假士師名彭澤歸陶令長沙召賈生兒童啼擁路父老泣沾紘花樹存遺愛棠隂鬱别情幽居門久杜過訪葢頻傾聽雨山坳醉衝寒渡口迎談玄詞要妙舉白氣縱横自覺交情洽誰堪逺思盈寒氷結去水飛雪繞前旌鼓吹聲何急驪駒賦載賡壯心應未巳斗畔倚青萍【楊善談兵適被撫臺檄留欲赴東征故篇中及之】

  代送劉侍御出按滇南十韻

  藉甚西臺客才名起蜀都使星今六詔家學古三蘇倚柱傳新草題橋出舊塗驄連原上轡柏集府中烏越巂兵多少昆池瘴有無人稱八使選地入百蠻孤魚服遙通海蟬冠近渡瀘風霜隨漢節雷電偃軒弧聲教南荒盡封章北闕敷明光須早入聊此賦驪駒

  輓闗西馬相公十二韻

  揆路登賢日台階扈聖年長庚光若月太華降從天聽履鸞臺舊横經鶴禁偏兩朝資棐亮萬化想陶甄不悟鴻鈞運真如糾纆纒黄麻花裏拜素幔雪中旋一夕虚金鉉千秋閉玉泉都人捐佩玦明主輟宫懸無復梅和鼎空悲楫濟川函闗銷紫氣渭水出新阡慘愴秦臺月淒涼隴樹烟唯餘麟閣畫終古繡青傳

  哭賈石葵司馬張玉陽宗伯二十韻

  出處分岐路朋交望各天一朝知己盡兩地訃音傳賦草張平子詩名賈浪僊銅龍行比翼金馬入隨肩然諾俱相信襟期各自憐盤飱談謔浪杯酒意流連聚散浮雲失升沈宦海牽逺遊江上省小隱嶧陽田密勿頒新渥艱難訪舊賢南宫陪聽履西府佐籌邊魯道軒車發梁園駟馬旋同時趨寵命連月入重泉照乘悲沈璧孤桐悵絶絃臺烏何日返池鳯幾時騫里思齊休杵皇恩再輟懸丹旌津樹雨繐帳海門烟夢斷論交地心摧憶别年報書猶在箧留劍已成阡糾纆何交錯蘧廬總遞遷楊朱非一涕南北兩澘然

  穀城山館集巻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穀城山館集巻十八

  (明)于慎行 撰

  ○七言絶句

  四時宫詞

  繡閣春深自巻衣侵階芳草閉宫扉東風亦惜花零落吹向昭陽殿裏飛
  萬戸簾櫳下水晶沈沈宫閣夜無聲惟憐一片長門月照見啼妝幾處明
  金屋愔愔夜欲長螢流鴛瓦月如霜階前玉樹無情思早送西風入洞房
  午夜香銷斗帳寒雪花光滿玉樓端虬池漏水知多少别殿笙歌久未闌

  豔歌行四首

  夜色迢迢五鳯城斜牕宿霧月微明含啼小婦調春管吹入梅花調不成
  繡箔珠簾旭日長東風吹動鬱金香雙棲乳燕渾無語脉脉春情遶杏梁
  寶帳流蘇四角低燈花凝翠冷淒淒愁心未歇歡情少惱殺城烏夜半啼
  寶珥朝分淺靨妝雙鬟初試越羅裳花前祇恐春無力不道春愁可斷腸

  送周啓明水部上淮陽憲使四首

  十年玄武署中居建節初乘六傳車此日宣房沈璧馬河渠已有著成書
  薊門别思草萋萋五月樓船泊大堤欲問風流何水部梅花東閣幾時題
  詞賦名歸楚客豪和歌燕市曲彌髙不禁白雪淒清色灑作揚州八月濤
  揚子橋邊月滿城鄉心渺渺大隄横長干估客今多少共聽襄陽曲裏聲

  送王洪陽光禄冊封靖江四首

  親函玉節到炎洲萬里名山不厭遊一自輿圖開百粤蠻中今列内諸侯
  餘寒馬上試春衣四月楊花撲地飛行過故園應悵望荒郊無樹蕨苗稀
  衡陽秋色暮雲深湘水南來是桂林七十二峯青未了刺桐花裏鷓鴣吟
  南海西分驛路長紅塵飛惹漢宫香奚囊自有明珠在不帶千金陸賈裝

  送余太史雲衢冊封周藩四首

  名都茅土建親賢春草平臺萬戸烟此日鄒枚應罷賦詞臣已和柏梁篇
  五月隋隄栁色醺炎風吹浪滚黄雲河壖滿目無青草瓠子歌聲更忍聞
  夷門邸第列儲胥十里朱樓夾道居少府金錢渾欲盡王孫强半食無魚
  碣石宫前負弩過閭門秋色入鳴珂可知瀛海多僊氣九泒中分太史河

  題忠順夫人畫像四首

  燕支山色點平蕪染出春愁上畫圖一曲胡笳明月夜邊聲又度小單于
  邊城新舞柘枝辭降得渾邪罷漢師不道長安春色少甘泉宫裏畫閼氏
  天山獵罷雪漫漫繡袜斜偎七寶鞍半醉屠蘇雙頰冷桃花一片殢春寒
  蓮花寶鋏緑雲鬟不脱襜褕欵漢闗枉殺白登城下畫此中原自有紅顔

  送田鍾台殿讀省覲南還四首

  十載金門隱歲星故園歸去為趨庭武夷山色休相訝不染風塵兩鬢青
  憐君萬里入滄洲天際孤帆水上浮别後相思無處寄鴻聲不到海南頭
  零落心期世路難河梁斗酒為誰歡不知十二街頭月今夜君從何處看
  别恨歸心總不支薊門烟雨送行時離人莫折官橋栁為我留將一兩枝

  送人作府幕二首

  少年來作五陵遊一掾風塵已白頭今日送君秋色裏疎鐘小雨上離舟
  幕下風流何處尋芙蓉秋水白雲深府中不識參軍筆試問甘泉舊羽林【其人金吾掾故云】

  望僊吟二首送王鍊師入闗

  雲中白鹿上僊家緱氏城頭落綵霞吹斷玉笙人不見春風一樹碧桃花
  玉女芙蓉接漢京金人髙掌露華清茂陵松柏今零落雲裏空聞衛叔卿

  壽京山李太封君八十四首

  駐世誰稱陸地僊竟陵秋雨芰荷船歲華欲問今多少曽記興皇入楚年
  一卧滄江少世情西牕鶴夢不曽驚日髙欲進雕胡飯堂下風吹佩玉聲
  鳯詔雙函錦字芳紫烟白石釣蘭塘閒來却向宫雲望香案前頭緑鬢郎
  八十年來卧楚山緋袍春酒醉紅顔從今歲月應難紀名在丹臺玉室間

  塞下曲八首為薊門大夫賦

  漁陽九月海風秋漢使行邊雪滿裘一拍胡笳雙鬢改應憐飛將不封侯
  落日黄雲古戍平鐃歌千騎逺横行江南劍客多年少笛裏初聞塞上聲
  材官角射技爭施十石輕開未是奇虚發自矜能下雁隂山愁殺射雕兒
  鐵騎翩翩塞草平詔書十道大徴兵弓懸明月秋常滿劍倚青天夜自鳴
  薊門迢遞雁門東百二河山紫氣中一自單于稱保塞邊城絃管識春風
  西山重疊護燕臺鳯舞龍飛勢自迴鳥道千尋天上落孤城一片日邊開
  萬里呼韓欵塞年君王大發水衡錢從教白璧揮如土只看龍堆一縷煙
  城下驂驔鐵騎飛名王盡著漢臣衣少年笑解茱茰帶換得胡姬善馬歸

  夢笑

  不知蝴蝶是莊周開口蘧蘧笑未休若使人生渾似夢誰能更解許多愁

  春日懐寄可大

  灞上魂銷已隔年御溝烟栁送潺湲春深欲問南來雁知到瀟湘若箇邊

  送范涵虚太史請假南歸四首

  握手離亭一黯然北風吹送渡江船斗邊自上豐城氣明月誰知是各天
  與君連棹謁楓宸五見長安碧艸春今日送君江上去自憐猶作未歸人
  年年陌上起驪歌别恨秋聲可奈何欲折一枝橋畔栁長條零落已無多
  莫擬扁舟泛五湖六橋烟月舊遊孤停橈試隔秦淮聽子夜歌聲尚有無

  聽琴曲二首戯贈子充

  一夜秋聲入洞房朱絃調罷理清商琴心自合相如識可道旁人枉斷腸
  纎手雙鬟一拍成西風吹冷鳯凰城忽驚塞雁天南起彈到瀟湘第幾聲

  遊僊詞二首送聶鍊師

  玉洞沈沈曉霧寒鼎中絳露轉金丹黄庭閱罷心無事閒數飛花落石壇
  野鶴閒雲自有家萬山深處住烟霞無端出到人間世落盡僊臺白玉花

  送静上人還鷄鳴山二首

  縹緲靈山枕帝畿安禪一榻舊荆扉鐘聲杳靄秋雲裏萬戸江烟鎻翠微
  杖錫新辭闕下歸從今出世有傳衣經臺到日春應暮多少天花作雨飛

  答二兄書

  鴻聲不到夜郎天故國音書又隔年兩地愁心何處夢長安秋月不成眠

  贈相工李生遊金陵謁洪陽張丈二首

  落魄人間六尺身懶充唐舉目中塵鳶肩燕頷渾閒事只此形骸總未眞
  看盡長安馬上衣秦淮秋色去如飛到來試拭風塵眼細認壺丘善者機

  題棠軒便面

  羣山横黛樹横烟隱隱迢迢似輞川獨坐虛亭秋萬里箇中真意若為傳

  查虞臯文學自越中遣書相訊寄謝四首

  春風曽泊孝亷船握手相看各黯然别後秋鴻江上去一封來到海雲邊
  曉月山城夢斷時六橋烟樹不勝思梅花忽送江南色滿目僊郎白玉枝
  奕世才名珥漢貂凌雲綵筆起垂髫即今過夏看行巻猶帶錢塘六月潮
  絶代紅顔衆所降休將春色怨秋江若耶溪裏分明見一入呉宫自少雙

  四月一日曹常侍園看花同馮用韞葛仲明二館丈賦

  西城僊館侍中家别苑春深玉洞霞一曲歌聲聽不散隨風吹落小桃花
  春紅盡向野亭開萬緑輕隂鎻碧苔獨有梨花能似雪尊前半拂舞衣迴
  垂栁池邊見海棠一枝寂寞倚殘粧娉婷可奈移燈看何處春愁不斷腸
  宫霞半吐玉闌干春色遲遲上牡丹不是東風催未得天香綽約不勝寒

  題江村秋晩小畫四首

  小亭獨坐思依依十里烟波冷釣磯鷗鳥不知塵夢逺驚迴猶自背人飛
  萬壑蕭蕭近晩秋暮天寒雁水悠悠月明應是多愁思玉笛霜前自倚樓
  一曲長隄没斷橋寒烟斜日逺迢迢閒心無事看秋水不是錢塘半夜潮
  茅屋疎籬映短莎牕前髙樹夕陽多白雲不斷橋邊路猶許幽人策杖過

  伾麓山房十詠為朱槐石令君賦

  雲樹渾如緑野蹤宫槐常帶紫泥封不知漢日華隂里得似青壇第幾峯【一槐莊】
  一樂堂懸百丈峰郎君僊桂大夫松春蘿翠滴宫袍色若箇瑤臺十二重【一樂堂】
  百年長嘯寄乾坤烟水平臺逺樹村莫在黎陽秋色裏何人不道是蘇門【舒嘯堂】
  萬樹赬霞數畆壇東風點染石闌干主人舊有蓬莱種歲歲明光殿裏看【杏花巖】
  暮雨翛翛鶴夢驚西風吹送萬竿清渭川不比封君畆自是僊曹舊佩聲【修竹廬】
  回首長安似奕年枰丘坐隱白鷗邊僊人六博何須看只住人間亦是僊【局丘】
  歌裏春遊盡落梅埜亭烟雨百花開天香不屬東皇領自是河陽客子栽【于野亭】
  寶座蓮花萬仞成中天飛現白毫輕秋來一片瑤臺月常似摩尼掌上擎【大佛巖】
  玉洞山坳帶夕曛神功片石吐氤氲不縁洞口春雷起誰識蛟龍萬里雲【夕陽洞】
  亭榭髙隣梵帝筵千章古柏黛叅天尊前瓠子秋風起吹送漳河萬里船【虛曠亭】

  送沈晴峯太史北上二絶

  山中昨夜解春衣天杪征鴻正北飛欲問舊遊零落裏蓬莱闕下幾人歸
  時來公等共彈冠直北浮雲萬里看莫笑故人生事少五湖隨處有漁竿

  韓敬堂年丈連舉二子戱賀

  不分君家樂事頻畫堂簫鼓日如春蘂宫乞得雙龍女各捧明珠獻主人

  送朱可大工部奉使歸省四首

  寶馬鳴珂御苑東路人爭識小司空看君晝錦應難似兩袖天香出漢宫
  纔入鵷鸞舊日羣寧親早已望江雲稱觴剰有芙蓉色可是僊人掌上分
  形影相依自兩生重逰春苑不勝情如何芳草横門月又度陽闗曲裏聲
  南極天髙動使槎五雲縹緲上公家趨庭儻問垂髫侣避世如今鬢已華

  送張洪陽學士請告南旋四首

  歸舟端不異登僊予告恩深侍從年臨發黄門傳尺詔尚方馳賜買山錢
  長河南下水曽波呉楚青山枕上過行到潯陽江口望應憐秋色故園多
  秋風湖上鱖魚肥明月扁舟興欲飛蕙帶從來渾未改江猿應識主人歸
  笑遣麒麟閣上名閒居聊得賦西征只愁拈出金甌字夜鶴山中夢又驚

  題張學士閒雲館四首

  芙蓉江館閉霏微江面閒雲擁釣磯春色不勝芳草緑萋萋長似待人歸
  滕王閣下碧波寒徐孺祠前木葉丹一曲池臺千竹裏可知無夢到長安
  齋心自捧玉圅經永日焚香坐小亭隱几蕭然秋似水不知江上幾峯青
  山中叢桂碧氤氲十畆烟臯領白雲擕得青萍雙劍在斗間遙夜動星文

  王忠銘宗伯山房四詠

  文筆孤峯入紫霞管城湯沐屬誰家炎風吹散江淹夢灑作僊人掌上花【文筆晴烟】
  彩霞為羽日為冠啼破桃都五夜寒似向蓬莱宫裏見春聲曉殿簇鵷鸞【金雞春曉】
  石隴雙峰控錦鞍五花蹀躞駐雲端不禁更向呉門望海色遙分練影寒【石隴馬鞭】
  石橋流水拍長隄半似苕溪半剡溪一自主人題柱别年年春色灞陵西【橋頭碧水】

  壽封御史中丞姚江邵翁六首

  西臺斧繡下觚稜八座新階帝股肱更道髙堂承内渥一時真拜兩中丞
  世代衣冠直漢宫家聲萬石舊稱雄丹書映日傳江上白簡飛霜出殿中
  清秋鶴髪自樵漁年已非熊入夢餘雙闕舊分蒼水玉五雲重展緑綈書
  曽是先朝畫省郎江湖白首荷恩光即看寶帶渾如舊不綰南陽召父章
  九十行歌閲大年紅顔春酒萬花邊人間自有桃源隱不到蓬莱已是僊
  綵服親擎白玉缸朱轓聊駐碧油幢八龍自是荀家盛就裏慈明更少雙

  少年行四首

  五雲深處見僊家十二樓頭醉彩霞莫倚闌干横玉笛春風愁殺白楊花
  鵔鸃著出未央宫粉色爭看漢侍中昨夜春寒沾賜酒天香不散舞衣紅
  錦帶珠袍緑臂鞲相逢盡說富平侯南山夜獵春城晩繫馬新豐舊酒樓
  從獵期門拜射聲玉鞭騎馬出重城尋常借客長陵市小吏無勞問姓名

  告中題齋閣紅梅四首

  花時伏枕殢歸情紙帳羅浮夢未成不是宫霞分片色空教笛裏落春聲
  瑤臺舊日侣羣真雪骨氷肌别有神化作彩雲銷不得多因染郤漢宫春
  疎枝向月倚雕闌粉色盈盈鏡裏丹為憶故園春色早愁時只作杏花看
  姑射山中綽約姿嫣然額上點臙脂粧成却得東君笑不信紅兒是雪兒

  為潘海濵處士題竹萱圖二首

  素節凌霜耐歲寒翛翛池影夾琅玕不知鳯去瑤臺後長得孫枝更幾竿
  栢舟髙詠事淒涼漫樹忘憂向北堂此日春風轉蘭蕙靈根猶自發天香

  山中奉寄太宰夢山楊公四首

  為慕僊家九節筇白雲秋色逺相從那知黃石山頭月猶隔丹丘海畔峯
  曽記都門祖帳開驅將雙鶴與歸來只今養得修翎在海上傳書日幾迴
  夢中山色可曽驚陌上烟塵塞上兵千樹桃花月明夜半間樓側聽吹笙
  滄海西頭繫釣船蕭蕭春雨緑楊烟垂綸莫近磻溪岸恐是非熊入夢年

  歸山寄賈石葵年丈四首

  一别心知幾度秋歸來相望轉悠悠長安舊侣多年少馬上如今半白頭
  陌上論交意總殷眼中誰是嶧陽君如何同作東山隱却隔山前一片雲
  瑕丘南去路漫漫月滿山牕夢易殘君在滄浪秋色裏同心誰伴采芳蘭
  聞道君王憶月卿徴書蚤晩到山城可知昨夜東風起碧玉峯頭鶴夢驚

  聞子冲被徴寄問兼趣早出四首

  穀城山色五峯亭十日相過酒未醒底事西河橋畔栁殘枝又傍馬頭青
  西山烽火照邊城殉國何人更請纓知是濟南年少在匣中長劍作龍鳴
  潘園無限北堂歡捧得除書掩涕看一夕烽烟勞聖主雄心那不指樓蘭
  四十男兒報主身時艱安得避風塵功成自有抽簪日且借青山與故人

  山中承蘇岱髯國相寄自製銅雀瓦硯戱謝

  磨不多時染未乾鄴都宫殿幾囘殘題名自是西園客不必重鐫漢建安

  題路鳯岡庭中巨石

  雕闌四面鎻崔嵬碣石殘山此地開若在錢塘江上見何人不道小飛來

  天台小畫

  春雨桃花夾岸香天台流水路茫茫塵縁自與僊源隔誤殺人間學阮郎

  巫山小畫

  霞作綃衣霧作裙恍疑神女降氤氲明朝試向陽臺望只是尋常一段雲

  山中贈王生改予二首

  當年供奉禁中遊親捧綈囊侍殿頭何事白雲峰下見蕭然秋色滿呉鈎
  盈盈青鬢嘆飄零千里江湖應客星錯憶韓康曽賣藥不知劉向自傳經

  戯賀侯六新納少姬四首

  宛轉銀屏怯向人蘭釭斜背拭羅巾妾身不恨生來晩只小檀郎四十春
  梅花斗帳月沈沈夢到陽臺路正深何處愁聲聽不得隔房人誦白頭吟
  鳯女新調玉管簫碧桃花底夜迢迢陽臺一段閒雲雨總向襄王夢裏消
  雙鬟嬌小未當壚嫁得虬髯美丈夫一曲琴心何處應新聲挑出鳯將雛

  相工劉鵬北上過謁書示二首

  戰勝年來乆杜機忽逢遊客叩荆扉龍鐘此日無他問只比歸時可較肥
  箬笠漁竿一魯狂不煩姑布再平章君眸縱似青銅鏡那摘星星兩鬢霜

  路鳯岡民部第中牡丹冬開寄題四首

  春風亭館上公家小至重開木藥花不是秋分僊掌露那因寒殢赤城霞
  沈香亭北醉多時霜後依然絶代姿道是經秋渾不解先春早發向陽枝
  一朶宫雲百寶欄不妨人作艷陽看同時桃李皆零落贏得天香耐歲寒
  任是東風别有情秋容寂寞轉傾城夜來飛落瓊臺雪一片紅粧傅粉成

  為侯六悼妾六首

  玉貌當年入畫堂盈盈團扇試新粧無端曉鏡銷鸞影一夜潘郎鬢有霜
  秦樓少女舊多情解伴吹簫學鳯鳴今日樓空人不見簫中吹出斷腸聲
  緑珠枉向瓊樓墜碧玉空因綵筆傷何似芳魂能戀主化為隻燕宿雕梁
  雨僽風僝暗結愁落花銜怨赴東流紅顔不待盧郎老付與文君共白頭
  頗怪春來勝賞稀花時無緒掩重扉知君半醉詩成後淚落牀頭舊舞衣
  惆悵東風恨萬重難將春夢覓僊蹤香魂一逐行雲去知在巫山第幾峯

  觀孫山人虎丘西湖畫巻【有引】

  常聞虎丘武林之勝志欲一往歸且老矣兹遊不遂翹首茫然因煩孫山人夢陽為作二巻朝夕披閲以當逺遊圖成書此為贈
  生平不識江南路越水呉山寄夢遊為掃秋光盈片紙却疑身在五湖舟
  姑蘇臺畔武林西指點横綃咫尺迷便使春遊能萬里也應只作畫中題

  路鳯岡民部第中芭焦作花一叢百瓣諸公稱為奇瑞有書見示燈下聊賦二章以寄嘉賞

  陸地蓮開世所稀瑤臺秋色轉芳菲湘紋已自舒歌扇金縷還應繡舞衣
  莫向秋聲問是非緑雲紅雨正霏微總疑覆鹿全非夢蝴蝶枝頭底又飛

  方山别後得馮少宰寄詩賦答口號

  不堪别思倚髙秋人自魂銷水自流莫問留侯何事業只今已伴赤松遊

  夏日過二兄石淙别業同遊洪範東流用韻六首

  十里行歌路欲迷石橋曲徑過龍溪村翁底事爭相笑驢背風吹白接■〈罒離〉
  桃花落盡武陵溪碧艸芊芊岸栁齊洞口主人今不在青山如畫鳥空啼
  兩代豪華盡可哀中丞樓榭故侯臺多情惟有東流水依舊聲從樹杪來
  谷口花深日欲低水邊村落聽鷄啼晩山更自多佳氣一帶寒烟暮雨西
  古廟空壇枕石城殘碑埋没落花平池邊何代長楊樹嗚咽寒濤作雨聲
  霸主荒墳俯碧溪夕陽艸樹冷淒淒山泉帶雨聲何急流到臺前不向西

  老君巖

  萬仞峯頭碧玉壇丹霞為佩月為冠應知一化金僊後象教唯從過去看

  朗公石

  朗公已逐諸縁滅此石何縁號朗公莫向精魂論片石都無生滅是真空

  送可大行方山道中二絶

  馬上朝朝望翠微山中處處有泉飛人間岐路能如此半點紅塵不上衣
  烟林六月早涼生夾道青山畫不成流水亦知人送客潺湲學作斷腸聲

  牛山贈百歲僧二絶

  百歲真僧住翠微白毫光散六銖衣逢迎猶自過山半指點巖泉步似飛
  匡牀一缽飽胡麻不記山中歲月賖惟有少時松桂在眼看落盡六朝花

  題文學鄭生墨海壺天巻二首

  長安可識魯諸生筆底龍鸞到處驚好去漢宫題署牓今年太極殿新成
  戯取刀圭鍊紫霞壺天深駐上僊家等閒種就千林杏開作宜春内苑花

  郭汝承詩有鄉思書此解之

  十年幾作五陵遊一劍髙横萬里秋此夜龍光方射斗鄉心且莫視刀頭

  穀城山館集巻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穀城山館集巻十九

  (明)于慎行 撰

  ○七言長律

  館課燈市八韻

  燕市風光傍帝臺上元燈火欲重開五城繡箔連雲起九陌笙歌動地來翡翠粧成花下翥芙蓉擎出日邊栽雕鞍馬上迷芳艸錦瑟樓中醉落梅遙見銀花隨月合不教玉漏逐人催九天乍轉迎春仗三殿行傳上壽杯豹髓鸞膏渾費盡看調玉燭詠明哉

  送王對南太史奉使蜀藩冊封十韻

  持節蘭臺著作郎緋衣朝下出明光千秋茅土傳新渥三晉雲山識舊鄉馬度宜春花似雨鷄鳴圅谷月如霜雄圖百二蟬聲裏棧閣三千鳥道傍負弩奔趨巴郡吏開圅拜舞漢親王錦官城入空江斷玉壘霞連太白長載酒能過揚子宅浣花試訪杜陵莊朱門旭日當筵醉碧艸輕烟滿路香一鶴只今天外去雙魚可遣歲前將離心不盡青驪逺渺渺平蕪對夕陽

  ○六言絶句

  夏日村居四十二首

  檻外千山過雨階前獨樹含風座對山光曉暮牀隨樹影西東
  地僻炎天不暑心空小閣常寛隱几山當睥睨鈎簾月上闌干
  乞竹多煩問訊栽花毎費平章亦自開成三徑相過惜少求羊
  雲裏青山盡處花間流水來時行負鴟夷載酒吟揮麈尾成詩
  蝴蝶飛來栩栩蚍蜉戰罷蘧蘧枕上驚消宿酒掌中閃落殘書
  采得石花試煑掃將柏子閒焚色共龍團鬬品烟隨鵲尾成文
  玄莬城頭鼓角白狼河北烟塵宵旰知勞聖主安危定有謀臣
  稚子分操几杖蒼頭並挽巾車樹底停杯聽鳥溪邊覓鼎烹魚
  乳燕盈盈掠水流鶯恰恰啼烟雨著緑楊枝上雲生白石磯邊
  撫枕沈吟焦鹿銜杯嘯傲蠃螟已悟覺時是夢還知醉裏為醒
  天籟非闗比竹園林片片春聲栁畔提壺勸酒花間布穀催耕
  倚杖雲中送鳥投竿水上觀魚述志何曽著賦絶交亦自無書
  雀入大水為蛤橘踰長淮化枳天地豈私我哉人生貴適志耳
  石几移當薜幌絲囊凴對花欄門外何方騎吹紅塵北走長安
  家住穀城山下行蹤半慕留侯初無黄石公授但從赤松子遊
  握筆峰霞縹緲彈琴澗水潺湲草閣終年不閉荆扉鎮日常闗
  面面溪山繚繞村村花樹蒙籠人在淵明記裏家居摩詰圖中
  偶遇城中客列因知海上烽傳零落張騫使節沈浮楊僕樓船
  九陌朱輪華轂五陵駿馬輕裘眼底蜉蝣楚楚枕中蝴蝶悠悠
  啜茗風生瓦缽焚香日上疎簾坐久渾無箇事函開一巻楞嚴
  世界都無廣狹人生各有盈虚鯤鵬兩海不足鷦鷃一枝有餘
  開巻百年萬里連篇落日中原一任騷壇定霸爭教學海窮源
  呼馬呼牛易應夢魚夢鳥難分人世百年過客勲名一片浮雲
  春盡新醅緑醑日髙旋煑雕胡不羨金韲玉膾休稱琬液瓊蘇
  水繞項王冡畔山圍管子臺前萬古英雄事業斜陽衰草寒烟
  海岸漁竿自把閭門雀網空張浪跡真成汗漫閒心不見炎凉
  春日雕梁燕雀秋風髙冡麒麟賢聖誰能自免身名何物為親
  齷齪漢庭作吏盤跚魯國為儒羞殺杜陵男子笑倒髙陽酒徒
  有竹有山有水宜烟宜雨宜晴欲似浣花溪畔主人背郭堂成
  舉袖翩翩調鶴臨池策策呼魚囘憶天街躍馬當年心事何如
  竹影能留月影松聲頗亂琴聲此際翛然似水應教多病身輕
  報歲常多野祭迎年亦有巫歌擊壤昇平舊老欣隨社鼓婆娑
  古木千章水際香泉萬斛山阿樵客空巖鳥道田家半夜牛歌
  畏聽山猿報客愁看海鶴傳書可幸知交漸少音塵不到幽廬
  薫為含香自爇膏因吐燄常煎擁腫能逃大匠支離可盡天年
  碧竹青蘿院宇黄鷄白酒盤飱有客聊除花徑無人自掩蓬門
  黄鳥聲中酒肆緑楊影裏漁蓑隔舎村翁泥飲隨身豎子徴歌
  蔓艸生來勿翦閒花落處休除只任常生常落年年點綴幽居
  秋夢渾如春夢春情化作秋情出世何須避世無名不用逃名
  量似飲河鼹鼠居同粘壁蝸牛閱世惟須滿腹謀身只合藏頭
  水面時喧雁鶩山坳逺下牛羊細雨疎槐落日披襟小坐繩牀
  見客端愁結韈開門最怯梳頭贏得北牕偃卧湘簾翠簟如秋

  ○五言絶句

  題巴西甘大夫年譜小像十首

  蜀都方著賦漢闕正求才借問題橋去何當擁傳迴
  馬上碧衣郎春風錦帶長上林花萬樹無處不飛香
  被冷明光夜蘭香畫省秋清時閒法吏吟倚白雲樓
  軺軒秦塞逺戟府漢江開萬里橋邊路鄉書幾度來
  帷幄談兵地風烟隴樹秋不因羌管月誰道近凉州
  尺籍徴兵下銅魚使者章臨淄十萬戸一半戍漁陽
  朝正開左个玉帛古元侯千騎東方至朱衣在上頭
  掛冠三觀頂長揖海雲孤羞殺秦人樹猶稱五大夫
  一艇烟波裏垂鈎傍月親風塵囘首地多少未歸人
  輟耕隴頭夕山雲稍欲没散髪嘯平林飯牛待涼月

  憶逺集句

  春草年年緑烟波處處愁所嗟人異雁猶隔洞庭秋

  思歸集句

  雲暗雙龍闕花明綺陌春悠悠洛陽夢莫作未歸人

  穀城山館集巻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穀城山館集巻二十

  (明)于慎行 撰

  ○賦附

  叙曰班氏有言賦者古詩之流也蓋云雅頌不作流而為騷賦爾五言既兆又賦之流而為詩去古逺矣然自屈宋以下所謂古賦者猶有雅頌之遺若二京三都則辭類紀述江左六朝則體淪俳偶於詩道益遼然哉予兄無妄好擬楚騷予雅慕之乆涉風塵曽無暇晷竟不能為也徒從應酬搦筆間作俳賦於古無當焉為其列于六義稍存二三聊以附詩體云爾

  閣試經筵賦

  皇帝嗣基御宇奉一徳協三靈建元極合天中掃地肅乎泰畤圜橋穆於澤宫秘軒弧於武庫櫜舜戚於空同玉馬金牛表清明之景瑞龍庭蛟窟沾覆露之鴻功既已恢神聖之大統鬯三五之遐風而猶冥搜乎乾乾翼翼勤思乎赫赫明明凝神九主之戒遊心六代之英迺詔司存敦掌故蒐衢室之遺文究石渠之榘度趾二祖之遺謩踵七宗之舊步髙駝禮法之塲遐獵皇王之路探蓬觀之丹鉛發芸臺之湘素儒衣禮席列内殿之九賔玉檢芝圅考西京之四部爰昧爽而負屏蓋大昕而展輅爾乃九衢霧歛雙闕霞光萬國會塗山之玉百靈拱軒后之堂翊旂旌於殿陛鏗鐘鼔於巖廊望中天之廣座方晬穆以垂裳爰慨焉而四顧思問道乎總章遂乃轉金根響雲蹕導容容之羽旂啓森森之枑梐徑會極之通門憇文華之奥室瑤芳布乎蘭戺明月輝乎椒壁伊雕几之前陳覩黻扆之中出尚衣陳席司儀贊揖元公秉圭徹侯奉璧四輔雍雍六官秩秩或左侍中之貂或前期門之戟或聳柱後之冠或珥螭頭之筆劍珮陸離冕裳舄奕莫不鵠立廣庭屬耳乎前王之迹於是惇誨之傅博碩之儒出夔龍之髙列懐旦說之良謨振褒衣而徐進步方履而前趨瞻青蒲而拜手委玉珮之瓊琚環鳯掖鰲扉之彦奉赤文緑字之圖松槧芳乎帙氣柏燻起乎文厨於是石圅微展錦帙輕舒覈玄玄之妙義闡洋洋之聖謨帝驟王馳六藝之文郁若周情孔思一統之義昭如若乃授簡載筆之紀連雲委閣之儲或亹亹小心而鴻名無斁或涓涓不塞而狂瀾競徂羌從容而抽衍期儆戒於無虞於是天子超然玄覽朗然遐覩冥探五際濳游三古傾道藝之芳華憩文章之林府喟上聖之遐風想哲王之髙矩抵舜壁於窮巖投隨珠於奥浦朝懸告善之軺門設乞言之鼓焫六符於泰階晰八埏於庭戸爾來命中使戒大官釃桂醑出椒盤元公授几羣辟登筵晞湛露而鴻恩溥奏鈞天而廣樂讙跨金華於往籙輾白虎於前編願緝熙之無斁保隆稱乎萬年重曰於昭維皇崇至德兮鉅典煌煌猷孔赫兮措軌堯階躋舜室兮吹萬亭毒建皇極兮聿駿有聲與天無息兮

  魯藩三瑞承恩賦

  維魯建邦傳阼九葉誕啟哲王昭假前烈誦聲洋洋國容有曄乃奉天書載修璇闕考閟宫之鴻圖踵靈光之鉅轍庶民子來百工歡悅九成之構方新百順之徴咸浹於是申白侍前浮丘在列胥陳瑞應之圖競檢含嘉之箧王乃召列大夫而問曰維殿之基為磩為皇有産維物厥狀未詳如龍如馬非圓非方九莖煒煒三秀煌煌色苞金翠質有沃光此何物也大夫對曰此芝艸也記曰王者慈仁有道則芝艸殖服之延年與真人息故漢武帝以甘泉興歌黄軒以齋房紀迹其為君王獻壽瑞乎王曰唯唯否否寡人何敢當此眉壽萬年蔭及九族敢為天子一祝異日又召列大夫而問曰維苑之隙厥有腴菑禾易長畝頴栗標奇殊穗協莖同本三岐其秀纍纍其實離離有邰之所不藝田畯之所不知此何種也對曰此嘉禾也記曰王者德下至地則嘉禾生厥為五穀之長璇星之精故異畆書於周典六穗長於漢庭其為君王獻富瑞乎王曰唯唯否否寡人何敢當此嘉穀順成兆民用康敢為天子再祝異日又召列大夫而問曰先王之宫列松在庭有榦輪囷枝亦縱横睠曲綿冪結而成形外宻如綺内疎如籠仰而窺之狀如飛蓬又何植也對曰此謂松巢松者百木之長冬夏青青上集鸞鳯下栖僊靈枝枝相值葉葉相繩故曰如松茂矣無不爾或承其為君王獻傳世之瑞乎王曰唯唯否否寡人愈不敢當本支百世宜君宜王敢為天子三祝於是采風之官陳詩之史延諸士民聞於天子曰惟王孝友之誼表於宗姻恭儉之澤孚於國人傾身下士■〈施,弓代方〉帑振貧恪修侯度以贊皇仁宜有褒勞用弘德音帝曰俞哉諏諸禮臣乃錫命曰叔父茂昭厥德以蕃屏余一人余一人實嘉饗之其遣内史以璽書幣玉往勞叔父尚永終厥譽用撫我東土時則有郡邑師帥宗室長年諸生庶士濟濟翩翩造王宫而賀焉兕觥載■〈奭斗〉雕爼升筵無小無大拜手於前乃歌曰瑞芝兮熒熒含輝兮揚榮金柯兮九華翠葢兮六英出銅池兮表瑞秀瓊沿兮長生荃服之兮宜年荷寵命兮千齡又歌曰嘉禾兮翼翼偕秀兮偕實和風兮披靡寶露兮滋液紀北里兮兆祥産崑丘兮服食降康兮有年佐我皇兮無斁又歌曰惟鳯有巢兮蒼蒼者松繁枝繚繞兮密葉蘢蓯上為偃葢兮下有游龍取之徂徠兮封之岱宗翊本支兮萬世流苗裔兮無窮王乃徧揖宗室吏民而謝曰以不穀之無似徼有天靈受帝嘉祉父兄士庶賁予小子敢不夙夜以光圖史乃命藏室著之麟紀

  栩栩園賦【有序】

  御史中丞尹公家於漢上厥有十畝之樊命曰栩栩葢志適也榖城居士聞而羨之為賦以紀焉其辭曰
  漢隂主人遊神秇苑棲志玄蹤狹塵遊於紱冕馳逸軌於雲松覽辟疆之素業慕公理之提封將以偶平泉於哲相匹獨樂於人宗乃卜於湖洲之壤而闢是園也其始薙丘榛翦柞棫脉奥衍圭曲直偭雲岑之綿邈瞰平臯之茂碩繚大隄以象環疏清渠以帶璧搆文杏之駢梁拍芳椒之邃室固已嗤金谷之豪奢笑玉津之汰逸爾乃葺以蕙茝擷以菅茅不黝不堊匪琢匪雕髙軒博敞傑觀岧嶤亭參差以星置臺蹇産以雲標鏡虚池以映牖衡曲徑以通橋納浮雲而翠棟借旭日以丹寮莫不謝炎蒸於溽暑屏雪霰於寒宵于是瑤草盈除琳華被屋裛露繽紛從風淑郁熒曄兮崇蘭檀欒兮修竹或含景兮披香或凌寒兮振緑畦沅芷之猗靡畹江蘺之陸縟山霞影而成文溪雨零而如沐則有荷蕖菱芡蕰藻菰蔣汎紅葩之狎獵翹緑葉之芬芳朱鱗浮而散綺皓鶴翥以飛霜惠氣沈兮秋水澹夕隂起兮虚館凉又有文梓長楊髙梧翠竹松落落以停雲楓森森以翳日梢橘柚之葳蕤拂栟櫚之茂宻淮山之桂樹凝丹秦洞之桃華耀碧莫不槭墜葉於秋隄煦初條於春陌乃陟曽丘裵囘騁望左右殊姿俯仰異狀其前則岷峨别泒嶓冢支河滔滔駭浪渺渺澄波韻鳴榔之夕響聆采芰之晨歌隱帆檣於逺樹集網罟於烟莎斜睨舊宅遙倚崇阿畫閣之隂迢遞朱槐之影婆娑檝分流而送酒門隔水以鳴珂旣避喧於闤闠亦選勝於江沱其後則積水漩澴明湖漫涆日月之所沈涵煙雲之所沃灌值閌閬而浮天觸堆埼而激電水禽喋唼以■〈衤林〉襂崇荻箾篸而萰蒨遊落日之黿鼉呌寒蕪之鵠雁固將混江漢以朝宗絡荆巴而表觀者也夫其遐探臣澤逺眺雄都瀹以洞庭之野苞以雲夢之區逆黄牛而上峽連青艸以成湖子虚之所著賦三閭之所卜居有不扈下游而襟帶畧上界以縈紆者與主人於是偃仰髙栖周回玄晏陳圖史於匡牀列琴尊於奥館鳴鑾廣莫之區縱緤清虛之苑旣欲去而思留每懐歸而恨逺乃援夫蝶夢之嘉名以躅彼漆園之舊簡聊弭興於林臯尚圖芳於琬琰客謂主人曰先生之志深矣夫心無兩在物不兼存故理得者迹逺形畧者神尊先生方擁旄方夏緤組金門沛濟川之舟楫邅税鞅之丘樊乃僴然結遙思於薜荔標遐想於蘭蓀得無待神遊以適願甘夢境以怡魂者與主人曰唯唯否否夫道探罔象德黜雄成物無適而不惬心有寄其必盈彼莊之寓言夢亦覺也而不可以覺遇吾之真境覺亦夢也而不可以夢徴方吾之遊是園而忘其在園也栩栩焉爾矣及吾之去是園而忘其不在園也栩栩焉爾矣千里可周俯仰咫尺可謝將迎何覺何夢何隱何形而子乃嘐嘐於真幻之際亦淺於幾而陋於情者與詞旣都閒意復夷晏陳圖抽管續而為亂亂曰緬彼中園介漢沱兮搴蘭樹蕙藝女蘿兮我行日逺歲蹉跎兮愛而不見謠且歌兮匪覺匪夢神栩栩兮萬物熙熙遊吾宇兮無有邇遐遺出處兮縱心逍遙其則侣兮

  菊齋賦為習封君作【有序】

  菊齋先生者廬陵隱君子也懐才砥行髙蹈丘園有鹿門會稽之風焉號菊蓋其志也行從厥孫太史君遊慕先生之清風作菊齋賦其辭曰
  相士林以玄覽偉南國之逸民性狷潔而遺世志俶儻而絶塵羌抱璞而不試翳握瑜而自珍旣髙挹乎物表迺稅駕於玄津搆閒宇以遊志借瑤圃以為鄰約芳蓀於四壁蔭椒桂而成林爛羣芳之所處班陸離而彬彬桃春華而夙謝槿朝榮而暮湮何靡麗之不有匪予衷之所欽偉嘉樹之秋茂挺孤英以自陳亶歲寒而不改信幽香之可親諒素心之所託遂名齋以自倫爾其為植也標蒼震以葳蕤稟金商而肅穆青柯布以四延密幄森以上矗葉萋萋而猗靡藻英英而耀燭曄乎束於雕闌淒其施於寒谷淹白露而彌榮泫清霜而逾緑爛朱華之若錦倚素容之如玉振翠袖而凌風躍金英而奪目紛雲布而星羅狀斕斑而馥郁芳菲菲而襲人態娟娟而可掬華不露而已章情有鍾而更蓄士窮巷之淒清女空閨之幽獨恥雜植之繽紛賤羣穠之樸簌寧後時而見珍豈爭妍以自鬻掩芙蕖於江澤躒桂華於修陸芬菲舊列於騷經味貌復標於僊籙覽百卉之雜糅孰可齊乎此菊若乃虛亭爽塏間館重深降霜庭之藹藹升簷月之沈沈號孤鴻於漢表唫蟋蟀於堂隂慨羣芳之零落慘萬木之蕭森罷歌鐘於北里静絲竹於南隣何寒英之蒨粲塊獨立乎秋林璨明粧之映日宛靚質之驚人佩綺組之灼爍翥鸞鶴之繽紛主人於斯時也感年歲之將暮羨芳華之自新襲寒香以飾性覽孤植以怡心倚東籬而清嘯步三徑而長唫或酌兕觥或横玉琴醉流霞而矯首鼔清商而整襟招碩人於槃澗謝俗駕於塵芬擢柔條之荏苒餐落英之苦辛興飄飄而彌逺思耿耿而難禁弔湘纍於澤畔呼陶令於江潯諒千古而同駕匪斯世之所忱爾乃故業空存幽人長往流冉冉之餘香戢泠泠之絶響鶴步砌而裵囘猿嘯庭而惝怳竹團欒而自修桂蘢蓯而日長蔭蘭苕於虛堂挂松蘿於舊幌蓋華林落而成墟金谷銷而為莽嗟富貴之如雲豈浮沈之可彊胡一卉之芬芳與一楹之軒敞澤踰世而彌深德歴年而逾朗企楚澤而流嘆望江臯而結想托赤管以宣衷孰予言之有爽

  劍泉賦壽黄封君【有序】

  呉門黄君道登以萬厯甲戌舉南宫髙第大人劍泉先生六十春秋母錢夫人年與之齊蓋道登欲予有言也嗟夫先生夫人之壽道登所自致予言亦奚足哉嘗聞呉之良工名曰干將與其妻莫邪不愛髪爪為王造劍劍成因以名焉今吾道登華藻頴脱雄鋩曜世即太阿龍泉不足儷矣而先生之居適在鑄劍之所輒因以自號倘亦有良冶之志否耶夫莫邪干將呉之鄙人也而聲浹於後世其所鑄者然也先生夫人栖光巖藪之中匿迹衡茅之下而有休問于世則不以道登哉此其為親増榮長算也無有涯矣作劍泉賦其辭曰
  昔者呉后之承基也佩神器以開疆固欲鍛齊代而為鍔指晉鄭而埀鋩淬長洲之泱漭鼓溟海之汪洋召神工於域内懿夫莫邪與干將何靈衷之巧妙歘陶鑄乎隂陽其始作也赤堇開耶溪涸六氣飛灰三光扇爍蛟龍捧爐飛亷鼓槖太乙感其精誠天帝通其制作百神拭目而下觀玉女窺牕而眙■〈目咢〉厯百鍊以成文覩三尺之錯落爾其為狀也沈沈爚爚似芙蓉出水冒江壖烱烱熒熒似列星成行羅逺天漫漫兮秋塘之溢煌煌兮朝旭之懸鐔陸離而電燁鍔閃爍而霞鮮切白玉而泥解刜金鍾而騞然鵠雁迴翔於漢渚虬螭俛首於重淵走玄犀於宿莽泣罔兩於林烟器因人而擅美人以器而永傳於是純鈎藏鍔魚腸秘彩風胡撟舌而沮喪歐冶盱衡而摧悔蔑分景於周年陋含光於殷載晉射斗而氣升漢剖蛇而厯改斯葢振古之彫奇寄休稱而如在者也爾乃鶴飛呉市鹿去蘇臺鑄劍之城尚在躍龍之水空迴則有玄首逸人齊眉淑相仰龎公之淳修企梁生之髙亮韜景曜於泉阿掩重輝於海上旣卜地而幽棲遂假名而標尚甘雌伏於長林想雄飛於哲匠豈不以神用而無方者通人之令圖命物而不宰者上士之弘模遂假龍淵之契思弘燕翼之謨鼓道德以為槖建詩禮以為爐鍛鍊以發其藻磨礱以厲其隅帶連城之文玉佩明月之流珠價賤千金之駿名傾萬戸之都於是紫氣射天白光畧地鳴玉匣而充庭躍金爐而瑞世張華識之於乾文薛燭標之於利器駭化龍以髙驤藉割雞而自試固將决浮雲而上征倚長天而旁晰矣豈非上善之濬源而神光之永利者哉重曰鑄劍者金為世珍兮鑄人者德德通神兮彼美伉儷儀古人兮泉之洋洋以葆真兮厥名不冺壽無垠兮

  雙壽堂賦為劉畏所侍御作【有序】

  廬陵有劉明齋先生者博雅慕古之儒也冡嗣侍御君臺奉其訓成以行業顯而先生伉儷偕壽同荷褒封諸好侍御者皆為文壽焉侍御出按遼左以其帙觀于生乃作賦曰
  葢觀夫三楚之南陬也亶風氣之所交帶文江之旁濞蔭廬岳之岧嶤英俊紛其奇挺冠裳燁以盈朝何山澤之逸士脩然托於林臯爾其早握遺編晩棲雲壑比氣冲虚遊神恬漠恨洙泗之不傳想巢由之可作悟朝舜之虚華慕冥鴻之寥廓奏流水而淒清據槁梧而寂寞始揮麈而登壇竟鑿坏而遁爵乃有華閨淑媛女史名流遐綜古訓夙禀芳猷采緑蘋於江浦和瑤瑟於河洲躡鷄鳴之舊範踵鹿輓之遺休逐龎公而髙舉侣梁生而逺遊浦澹淡而生珠山嶔巖而剖玉流光蜿蟺於靈蛇縟彩晶熒於結緑方馳藝苑之聲遂籍金閨之録掞麗藻而驚人播髙風而絶俗希攬轡於往圖倣埋輪於前籙理何隱而不彰德無幽而不矚爾乃承恩帝苑渙寵天宫褒荀公之舊德訪孟母之休風錫鳯翥鸞迴之錦降金泥玉檢之封冠切雲之岌岌佩明月之泠泠於是鵠髪同班鶴姿並耀飯芝术以延年掬烟霞而寄傲驂兩鳯於瑶臺馭雙龍於華嶠玩萱菊之幽芳契松筠之晩操則有東海羡門躡青霓佩明月總姑射之羣僊降瑤宫而下紫闕亦有西山金母飄翠葢駕雲車梯丹丘而航弱水折閬苑之瑶華鳴玉管之啁啾兮班陸離而下之授以僊臺之籙右以長春之辭歌曰碧海兮茫茫三神山兮日正長螭驂兮虬馭仙之人兮虎豹裳騎日月兮嬉遊千秋歲兮長翺翔又歌曰日旭兮扶桑雙玉樹兮琳瑯桂生兮在戸蘭青青兮滿堂折若木兮翳日千秋嵗兮長芬芳亂曰邈哉伊人聞至道兮含醇抱一游物表兮磊磊者胤天下寶兮受天之祜以難老兮

  穀城山館集巻二十

附錄:

讀史漫錄十四卷(内府藏本)

明于愼行撰愼行字可遠更字無垢東阿人隆慶戊辰進士官至禮部尙書事蹟具明史本傳是書評論歴代史事起伏羲氏至遼金元所論無甚乖舛亦無所闡發目錄後有門人郭應寵題識稱是書本先梓於閩未經讐校後其子君圖與筆塵同鋟以行應寵又於愼行遺稿中搜得讀史五十通補入云(四庫全書總目卷九十·史部四十六·史評類存目二)

筆麈十八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明于愼行撰愼行有讀史漫錄已著錄此篇乃其退居穀城山中時所著凡分三十五類所紀多明代典故亦頗及雜說(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二十五·子部三十五·雜家類存目二)

穀城山館詩集二十卷(山東巡撫採進本)

明于愼行撰愼行有讀史漫錄巳著錄愼行於李攀龍爲鄉人而不沿厯城之學其論古樂府曰唐人不爲古樂府是知古樂府也不效其體而時假其名以達所欲言近世一二名家至乃逐句形模以追遺響則唐人所吐棄矣其論五言古詩曰魏晉之於五言豈非神化學之則迂矣何者意象空洞樸而不敢琱軌塗整嚴制而不敢騁少則難變多則易窮若原本性靈極命物態洪纎明滅畢究精藴唐詎無五言古詩哉其生平宗旨可以槪見然其詩典雅和平自饒淸韻又不似竟陵公安之學務反前規橫開旁徑逞聰明而偭古法其矯枉而不過直抑尤難也(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七十二·集部二十五·別集類二十五)

縠城山館文集四十二卷(山東廵撫採進本)

明于愼行撰愼行有讀史漫錄已著錄此集乃所作雜文也明中葉以後文格日卑學淺者蹈故守常才高者破律壞度愼行之文雖不渉弔詭之習至於精心結搆灝氣流行終未能與唐順之王愼中歸有光等並據壇坫故錄其詩集而文集則附存目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七十七·集部三十·别集類存目四)

于慎行【號穀山東阿人隆慶戊辰進士授翰林編修張居正欲奪情慎行力言不可竟罷歸居四年居正死召復日講抗疏請封東宫屢詔責讓持愈堅乃乞歸後再起累官至太子少保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卒贈太子太保謚文定賜塟祭敕建專祠所著有讀史漫錄筆麈若干卷】(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都會郡縣之屬·山東通志卷二十八之三)

于慎行穀城山館文集四十二卷【字可逺東阿人禮部尚書入直東閣卒贈太子太保諡文定】又詩集二十卷(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千頃堂書目卷二十五)

于慎行
慎行字可逺更字無垢東阿人隆慶戊辰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厯修撰侍講左諭徳侍讀學士陞禮部侍郎改吏部拜禮部尚書入直東閣卒贈太子太保諡文定有榖城山房集
【詩話東阿格律和平當正聲微茫之時能為是調即以詩髙選亦堪作相】(四庫全書·集部·總集類·明詩綜卷五十六)

穀城山館詩集
于慎行(字可遠,無垢;號文定) (明) 撰  
部:集 類:別集類 屬:明洪武至崇禎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二十卷。明于愼行(1545—1607)撰。于愼行,字可远,更字无垢,东阿(今属山东省)人。隆庆二年(1568年)进士,官至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谥文定。慎行学有原委,贯穿百家,著有《穀城山館詩集》、《谷城山馆文集》,及《读史漫录》等。其诗典雅和平,自饶清韵,既有反对模拟的长处,也有缺乏个人突出特色的不足。其文也与其诗一样,较为质朴。但总的来说其诗文创作远不如矫枉过直的公安、竟陵派富有生机。此集共二十卷于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由于愼行自刻。后收入周时泰于万历三十五年至万历三十六年(1607—1608年)所刻的。《谷城山馆诗文集》共六十二卷。慎行反对模拟,称“近世一二名家,乃逐句形模,以追遗响,则唐人所吐弃矣。”其诗典雅和平,自饶清韵,诸体之中,以歌行较有特色。此集乃万历周时秦刻本。

大明资政大夫少子少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赠太子太保谥文定谷山于公墓志铭  

赐进士出身资善大夫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知经筵日讲制诰侍生福清叶向高撰文  
赐同进士出身嘉议大夫刑部左侍郎食从二品俸前都察院协理院事左佥都御史侍教生宁陵吕坤篆盖  
赐进士第中宪大夫南京通政使司掌司事通政前诏环南京陕西道巡按直隶监察御史眷生同邑孟一脉书丹  

谷山于公,以大宗伯谢病里居者十七年。乃与余同拜纶扉之命,同趋朝。而公忽病,病遂不起。海内方喜公之柄用,异其有所展设,闻公之讣,无不愀然咨嗟,为世道惜。天子亦深加悯悼,恤赙逾等。赠公太子太保,易名文定。遣列卿护葬事,盖再逾年而始克葬。门人邢公子愿,次公之生平为年谱,李公道甫状之。而公子纬,持以乞志铭于余。  
余在词林,于公为晚进,不敢以交游礼事公。而选公之末年,所投分推毂,唯余方相期,以匡济之业,而公已矣,今者之后,其安可辞。  
公讳慎行,字无垢,一字可远,别号谷山。其先世出登州,即史所称高门之系。入明始徙东阿。高大父忠,为邑三老。忠生时,以高年赐爵。时生玭,为平凉府同知。以节廉著,祀名宦乡贤。公贵,而高年,公与平凉公皆赠礼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平凉公娶于刘,累赠淑人。生公。公生十一岁失刘,执丧如礼。尝条淑人言行著于篇,读者悲咽。十四试童子科,郡县皆第一。学使者孝丰吴公异之,拔冠兖州郡隶学宫。州判某来摄邑,以侧理  逾麋饷公,公不受,平凉公问故,曰:“此分宜客也,宜远之”。  
藩伯万安朱公,招公与济南于达真同其子维京讲业,以闽士郑日沐皆为之师。磨砺薰蒸,学日益进。遂以辛酉举省试第,六人诡解首矣。而主者以其文太奇故稍抑之,髫而赴鹿鸣,诸大夫即席欲为冠,公以未奉父命辞,众皆嗟。重再上春官不第。属朱公开府济上,公复从之游。戊辰第,选庶吉士。师殷文庄、赵文肃二公。殷言词章,赵言经济。趋掺不同,而皆深器公。  
庚午,授翰林院编修,纂修《肃皇帝实录》。明年,请急归。又明年,召修《穆皇帝实录》。甲戊,同考礼闱。《穆史》成,以劳赐金币,晋翰林院修撰。编纂《六曹章奏》。《会典》重修,公为纂修官,随以推择充日讲官。时,上方勤政励学,日御经帏,早出晏休,孜孜不倦。而公与同事诸公皆一时名流,所开陈裨益甚多。公主讲唐史,每于成败得失之际,未尝不反复论说,上辄为竦听。讲罢时出御府,图画传观,或分命题咏。公不善临池,诗成,则请人书之,俱以质质对。上又大书“责难陈善”字赐公,中外相传,诩为盛事。丙子,晋翰林院侍讲。明年,《世史》成,加俸一级。江陵质相欲夺情,公与同官兰奚谷 赵公,新建张公辈七人共为疏,力言其不可,而疏草则公与张公所创。具时,昆陵吴公,姑苏赵公以言夺情事,杖。比阙下,公疏入,而桂林吕公从中止勿奏。江陵以讲臣故未敢显斥,乃佯以他事致公丧次,字谓公:“子,吾所厚,而亦从人为此也?”公正色曰:“以公厚我,故为此相报耳”。江陵艴然。  
再逾年,已卯,公遂引疾归里,居且四年,召入日讲如故。同讲六人,多公同年。官高者,至二卿,下亦银绯,而公犹守旧秩。久之,乃晋左谕德。时,江陵已谢世,言者振暴其罪,上震怒,命司寇丘公同内珰往籍其家。当江陵柄国日,既大失大夫心,及其败也,咸推波助澜,欲甚之以为快。公独贻书丘公,言江陵尝有劳于国家。是非功过当为别白。即间有所受取,亦可指数家之所藏。远较分宜,近视冯珰,皆万分不及。而必欲捕空捉虚,广为搜括以称上命。窃恐株连蔓引金楚,公私皆受其累,是江右之已事也。又江陵老母在堂,诸孤少不支事,覆巢之下,颠沛可伤。宜谋于有司请于明主,乞以聚庐之居,立锥之地,以合于古人帷盖之义,纚纚千余言极其切。  
至乙酉,典试南畿,晋翰林院侍讲学士。丙戌,读廷试卷,晋礼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先是壬午,南畿所举士有挂议者,上命复试,大宗伯沈公以嫌避,诸公莫敢决。公为衷之,轩五人,轾一人,众咸贴服。  
一日方坐曹,谊传午朝鸣钟鼓矣。百官仓皇趋入,公独迟迟侦之,则讹言也。上闻,责礼官鸿胪对状,夺两月俸,公与焉。己以执奏,秦藩封事忤旨,用他事夺俸者,再随转左。戊子,畿试,仪郎高桂,摘举者八人。上命复试。试之日;廷议  閧閧閧然。公调停乃解。  
己丑会试,为知举官,满考,改吏部掌詹试府。甫莅任,即擢礼部尚书兼学士。   
疏请册立,请郊庙,请祷雨及宗藩条议诸大典礼。而册立最恳,章无虑,十余上。时,上意已默定,而不欲人言。屡旨责公,公持之愈坚。至自劾乞罢。坐是,又夺俸三月。令甲亲王故绝以将军入继者,众子不得封郡王、潘王。违例,请公力格之。京考行,诸台臣不便也。御史某以为言,公议,仍用京考,拂其意。迨山东疏上,遂构公预泄典试主名。上谕阁臣诘公,阁臣为解,乃己犹夺俸三月。  
公自为宗伯,屡以职事廷争,屡引疾。上时而慰留,时而诮让,严旨与温纶错下。公虽感激主恩,而于义度不能留。业坚去志。至是,遂杜门力请。凡九疏,乃报允。赐金币给驿以归。时,新安许公,山阴王公,亦以言建诸事,先后去。  
公归,而扫墓,筑场,出赐金。置酒,延亲故,道说生平。时往来别业,白庄观刈获自娱,间或出游,近则云翠、  
天柱、大山监诸山,远则岱宗、灵岩、邹峄、华不注及泗上诸泉,皆有咏述。四方冠盖过阿城,无不造庐请谒,公多以病谢,惟二三知己或门生故旧来访,则下榻留连累日,夕而后去。台使者每报命,辄首荐公。南伯宗伯有阙,必以公名上。屡推内阁,再推教习,庶常皆不用。久之,以讲臣阙,上复思公,以旧官召掌詹府,使讲《春秋》。比公疏辞,又寝不报。至丁未岁,廷推阁臣七人,公为首。乃被命以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辅政。公再辞不允。而余亦自南来过公、公喜甚。约余:“子从舟,而吾从陆,相次趋朝可也。”时,公以夙疾发,微有所苦。既就道,则趑趄不欲行。徒以与余有成言不可负,而余亦数使人邀公,谓:“公不来,吾不敢先入国门。”公乃自力前抵近郊,尚平善。陛见之辰,以怯寒,拜起舒缓,司仪者欲毋纠,公不可,仍自具疏请罪。上温旨慰公,令亟视事。而公固敕舍人勿解装,为归计。自是,病卧。一日,忽草遗疏,惓惓以“亲近大臣、补言官、起废弃”为请呼。所善。门人,孝廉唐公靖、郭应庞使润色数语,已伏枕。长叹,曰:“吾终不能报国矣”。更数日,遂逝。逝之日,适南都所梓《谷城山馆集》至。公犹反复披阅,指点讹谬。亟驰一帙遗余,盖此集乃余请以复梓者。嗟夫!宁知公遂以此诀耶。  
公生于嘉靖乙巳年九月二十九日,卒于万历丁未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得年六十三。始,刘淑人梦庵摩罗果缀实甚巨,遂生公。故公自儿童时,已俨然大人器度。弱冠登第入词林,人即公辅期之,高文襄公,以相臣握铨柄,与公尊人有通家谊。尝向朱公问公,朱公谓∶公宜一往见。公卒,不往也。  
御史刘台,上疏被逮,人以江陵故率避匿,公独往视。当江陵世,士大夫附丽称功颂德者,十人而九死,而被祸。所为引大体调护营救者,惟公。谈者不谓然,而以公尝取忤江陵无一难也。事定之后,始相与服。公所与司寇书,天下传而颂之。其为宗伯,固以直谏取忤。至于被构而去,去而久不复召。说者谓公或别有所枘錾,公终不自言。其最相知契者,无如归德沈公。卒相继爰立,世亦并重之。  
直讲前后十四年,渥承恩顾,凡郊祀、陵祭、幸天寿山、阅寿宫,无不扈从。锡贲精鏐、宝楮、金符、文绮、彩扇、绣  带诸物无算。而敦伦好施,所得俸赐多分给群从族属,益置祠田,缓急交游知故及其子弟,故囊中尝无余财。自宗伯谢政归,始构数椽,仅仅中人居耳。居恒,爱片言如柳下惠、仲由。而为人排难急困,往往不吝。至乡邑大利害,如条编、徭役、灾情诸事,抵掌论说,无所讳避。性尤好书,常夜分诵读,至老不倦。于文早学六朝,弘丽绵密。晚年乃益近自然,有欧、苏之致。里居日久,四方慕其名,凡碑版、志传,赠送诔祝之类,无不欲得公之一言。羔雁填门,公择而应之。常有余力。其诗则服膺李于鳞,骨力、气格,大足相方。所著自梓集外,有《春曹奏议》、《读史漫录》、《经筵讲章》、《兖州志》、《笔麈》、《史摘》若干种,皆宏博精窍 ,成一家言,当次第传于世。  
娶秦氏,累封淑人。子一,即纬。官生有文行,能继公志。娶廷尉王公湘女。继吏部主事梁公谷孙武举官登云女。女一,适方伯乔公学诗子,儒士嗣启。孙男元煐。公殁后,太仆少卿邢公侗,许以女即撰公年谱者。孙女二,一字州判崔畯子璞王,一幼葬。  
于万历三十七年十二月十三日,赐茔在山监山洪范之原。郡邑皆祀公。学宫两台使者复下檄,专祠祀公。余既次公事为志。而叹曰:甚哉!天之于人靳也:夫以公之沉深挺劲,謇謇恢恢,不畛不町,为世所倚信。多假之年,则文潞,公少假之亦庶几司马君实也。而奈何夺之速哉!然公尝为余言时事,大难如有不可,远而蔡刚成,近而薛河东皆吾师也。由今观之,吾又安知天之夺公者,非所以成公乎?九原可作,尚当起公,而质之铭曰:  
岱宗南来    婉蜒北际  
閟淑孕灵    笃生名世  
童年掞藻    弱冠登朝  
经帷儤直    启沃功饶  
迨典秩宗    力维国本  
抗疏飘然    忠诚欷悃  
盘维旧学    说乃梦形  
汝作霖雨    帝赖股肱  
国门初入    陨星遽报  
来何其迟    去何其暴  
如麟如风    莫可樊笼  
亦有遗草    以毕孤忠  
维彼谷城    世传黄石  
素书授良    功成羽冀  
终焉仙举    克全其名  
千载而下    厥有代兴  
黄石崔嵬    设峰嶻嵲
鼎立巍如    有封马鬣  
司空所筑    登登捄捄         
惟帝师臣    贲于兹丘  
吴郡吴士端同弟尚端摹魏司徒钟繇字上石,孝男纬抆泪内石。  

大明资政大夫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赠太子太保谥文定于公元配诰封淑人秦氏合葬墓志铭  

赐进士第光禄大夫柱国少傅兼太子太傅兵部尚书前少保兼太子太保刑部尚书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兼理粮饷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泰安萧大享撰文  
赐进士第通议大夫南京大理寺卿前协理院事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巡抚保定等府提督紫荆等关右佥御史掌京畿道事浙江道监察御史侍经筵官古原宋仕篆盖  
赐进士第中宪大夫钦盖提督军务巡抚浙江等处寺方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前太仆寺卿侍经筵工科都给事中江夏常居敬书丹  

丁末,仲冬,文定公之殁于相邸也。  
上览遗书,震悼。赐葬山监山之原,遣官临祭有加。巳而淑人殁,孤纬泣血,疏请合葬。  
上复用讲臣,恩俞焉,命所司并祭,盖异数云,文定公生平无毫发愧古人。而引谊,当官急流勇退,及于爰立,遂动史鱼柳庄之悲。海以内自士大夫,以迨走卒,莫不吁嗟。慕则叶相居之志铭,在足徵也。状淑人者,纳言孟公,秦之所自出词,综而无溢。不佞辱同文定公举于乡,官于朝。公殁时,不佞与调棺衾,闻淑人恸绝而苏苏,啽呓中,琅琅皆彂彂,文定公生平以代遗诫,奉丧归葬,拮据漂摇,皆人代所不能堪。而淑人课纬,当之咸有绪疾濒危,未尝出一纰谬语,指所遗田宅俸馀,襦绨綦  綎綎,分贻内外亲。端坐命纬,谆谆以好修为德,无陨颓其家声。故譬淑人之造于也,犹夫文定公之造于国也。则为淑人志,不佞何敢以不文辞。按状,淑人之先凤阳人,元时有彦良者,为东平路判官,葬于阿,子孙因家焉。国朝代有明经孝廉,仕为令长,四传至衍圣家丞。东村翁伯者,配媪张,独诞一女,则淑人也。生有奇征。每日晏,辄见红光灼灼,周映颜面,若绛纱笼。翁媪心异之。忽一夕,夫妇俱梦五色云中,有两锦衣儿,共乘一龙而翔天际,下立一朱衣,指以示翁媪,此而女而婿也。寤,各语其梦,益异焉。厥明,保母抱文定公过其门,翁出谛视之,佗曰:“一何以吾梦中乘龙儿”。亟缔姻焉。淑人幼有至性,处闺阁竟日不闻笑语。试以修隋组纂,不习而精,娴出意表甫笄归公时,公已举孝廉,攻苦,下帷不问,捆以内事姑。刘淑人又已先逝。宗伯公家居久,产又旁落,日以诗酒自娱。客至取啐嗟辩。淑人夕篝灯纺绩,佐公膏火。晨起,先诸姒上食。宗伯公亡不鲜。即夜深呼酒,酒辄至。宗伯喜以语秦翁曰:“新妇少耳,何被教如老成人。异日,昌吾家者必妇也”。翁喜归,以语,媪往视女奁中妆状,则斥以就质钱,家且罄矣。宗伯公即世,遗簉室幼子,俱诸长妇时不能无违言,淑人独调护之。惟谨尝阴脱其幼子于厄。邑人诵以为李文姬也。公遭丧,哀毁成疾,几不可疗。突烟常冷而诸同产又嚣谇无已,淑人脱簪珥,手调汤药御公。又身宛转以柔诸姒,啜糜操作不避皲痑。即有烦言,勿使公闻,疾乃有瘳。公成进士,官太史,从之互中。犹躬身浣濯,啖捔粝无异。居约或微讽之,以胡不自烉奂,答曰:“吾故儒家妇,习此不为惫耳”。时互与中州张太史邻。张,泰安人,闻而服之,传其语,长安中,啧啧于翰林内德茂也。  
江陵相夺情,议起,公倡同官疏争,尼不得上。图请告淑人,力从更之归旧庐。不芘风雨,而念祖茔阙护山,将不利于族众,大出赐金修治之。敦匠庀徒,以千百数费度不给,则淑人擐填匪有吝也。迄今族众饶裕异于昔时,莫不感公与淑人德不衰。万历乙酉,公典南畿试,淑人从陆先归,吴越大姓某某,使使闯入阿,阴属老苍头有所祈。淑人闻而叱:“抡才何任,而主人翁何如人,乃以此污吾耳”。亟命执之官,其人觉,夜遁乃巳。公正秩宗沈藩越例请封,持之。力藩。有粤援欲从中下伺秦翁入都,则奉朱提百镒,为翁寿。页翁一言,婿弟得疏参吾事辩矣。翁间以尝淑人,淑人正色曰:“翁何不知婿,婿以清苦受知,位上卿,纵辇金如山,必不肯易生平一节,毋溷汝门楣也”。翁愧,谢罢之。后公闻之,乃叹曰:“成我志者,淑人也”。公仲兄航隐先卒于公邸。仲病时,公亦病。淑人日左右公,而时使僮奴讯仲起居所需。无不辄赴。仲弥留,犹数使人致语谢淑人也。念殁无以报也。诸侄早孤,淑人躬自抚视。男长则为受室;女则具奁嫁之,赍送不殊已出。公仕官不出词林,囊无剩钱,名田不数顷,而三族多待以举火者,率取办于淑人,节缩所赢,有缓急不待请而予。又时使使存问其家,昏夜叩门辄应如响。论者以公友于睦姻,纚纚人口,淑人大有力焉。自公以屡请册立,忤上意,乞归。优游别墅。若将终身。淑人逌然时与偕往观稼视获,自比鹿门而闺政严肃。五尺之童无嘻嗃声。佃作臧获,受事井井。至于劳问疾苦分赋糗糒,即在远郊如列庑下,人人以此乐自效。无敢为欺。其所裁啬,皆由自俸。始抚子女慈而教以礼。岁时异物不先荐寝庙,子女无敢染指。节序侑妥,备极丰腆,宾客门人过从公游,移日达曙,盘餐杯勺,不呼而具。无不人人极欢去。大都淑人有治办才,又不敢屑屑訾省,要在持大计,故公倚之。秦公无它子,比翁媪,先后殁。马封侲卫皆出自淑人。又立其从玄孙国华为香火,主析遗产,均诸。秦翁媪之不  胤而蒸,则淑人以也。淑人初封儒人,再进安人,三进今封。从公秩应称一品。生于嘉靖二十五年十月初八日,卒于万历三十六年七月二十四日,得年六十有三,寿与公同。嘻噫!曩者翁媪之梦,其咸不賫也。子女详公志中,不具,爰系以铭田。  
鲁詹维岳,哲辅肇生。赉降自皇,作帝股肱。爰立懿配,诞显厥灵。相攸叶梦,翊  阿衡。如云从龙,夹日以升。九命允陟,双钓掩精,煌煌制词,有炳婺星。埒桓轶孟,彤管孔徵,庆流苗裔,美钟玄扃,谁其铭之,司马夏卿。  
万历已酉十二月十三日庚申吉孝□□□□□□□勒石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4 20:37:1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庫全書·穀城山館詩集》


(明)于慎行 撰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六

  穀城山館詩集

  别集類五

  明

  提要

  臣等謹案穀城山館詩集二十巻明于慎行撰慎行有讀史漫録已著録慎行於李攀龍為鄉人而不沿厯城之學其論古樂府曰唐人不為古樂府是知古樂府也不效其體而時假其名以達所欲言近世一二名家至乃逐句形模以追遺響則唐人所吐棄矣其論五言古詩曰魏晉之于五言豈非神化學之則迂矣何者意象空洞樸而不敢琱軌塗整嚴制而不敢騪少則難變多則易窮若原本性靈極命物態洪纎明滅畢究精藴唐詎無五言古詩哉其生平宗旨可以槩見然其詩典雅和平自饒清韻又不似竟陵公安之學務反前規横開旁徑逞聰明而偭古法其矯枉而不過直抑尤難也

  乾隆四十三年六月恭校上

  總纂官 (臣)紀昀 (臣)陸錫熊 (臣)孫士毅

  總校官 (臣)陸費墀

  ●榖城山館集目録

  巻一

  古樂府

  巻二

  五言古詩

  巻三

  五言古詩

  巻四

  七言古詩

  巻五

  七言古詩

  巻六

  五言律詩

  巻七

  五言律詩

  巻八

  五言律詩

  巻九

  五言律詩

  巻十

  五言律詩

  巻十一

  七言律詩

  巻十二

  七言律詩

  巻十三

  七言律詩

  巻十四

  七言律詩

  巻十五

  七言律詩

  巻十六

  七言律詩

  巻十七

  五言長律

  巻十八

  七言絶句

  巻十九

  七言長律

  六言絶句

  五言絶句

  巻二十

  賦

  ●欽定四庫全書

  穀城山館集巻一

  (明)于慎行 撰

  ○古樂府【本調】

  叙曰唐人不為古樂府是知古樂府也辭聲相雜既無從辨音節未會又難於歌故不為爾然不効其體而時假其名以達所欲出斯慕古而托焉者乎近世一二名家至乃逐句形模以追遺響則唐人所吐棄矣余嘗為郊廟鐃歌可數十首已而視之頗涉兒戲亦復不自了然遂焚棄之取其音節稍近者倣其一二謂之本調至近體歌行如唐人所假者各從其類附焉而不曰樂府則詩之而已矣夫唐人能為而不為今之君子能為而遂為之予奈何不能為而為也管城遊衍聊以自娯豈稱述作哉

  遊仙詩

  姑射一何高高高凌絳闕上有兩仙人肌膚如玉雪不笑亦不言藐與世人絶【一解】上謁逢真人授我大藥訣服藥一玉箱遼然五情熱輕舉步九霄烟雲忽若滅【二解】大鳥止城門安知是令威徐市入東海胡不采藥歸三山空波濤孰别是與非【三解】大化自有運夀命各有期追念古賢聖徃徃為土灰汗漫不足道六籍我所歸【四解】

  長歌行

  宴坐北堂上秋宇何清凉客心殊不樂起視夜未央新月鑒空軒列宿爛成行熠燿飛中庭莎雞號東廂仰見孤鳴鴈噭噭天南翔屣履歩階除嘯咤以慨慷少壮弄文史思登君子堂青陽忽不待玄髮亦已蒼百川正東流大海何泱泱寒暑相遷次日月互匿藏年命非金石榮耀安得長自非不朽圖何以播餘芳抱兹千嵗憂俯仰中情傷

  短歌行

  對酒當歌朱顔未酡日月其除不樂奈何【一解】周道茫茫辟如羊腸葆身藏名唯有醉鄉【二解】隂木貞心烈士苦顔微子之故胡為永嘆【三解】海水知寒山石知雨憂來攻中誰當告語【四解】河之悠悠欲濟無梁率彼曠野霜露沾裳【五解】斮桂為橑葺蘭為宇美人不來吾誰與處【六解】

  鰕■〈魚且〉篇

  醯雞慕鼎俎不知天地寛蜉蝣望朝夕安能念嵗寒小人固多逸志士良不閒逺涉四海岸高舉五嶽巔俯視紅顔子磬折一何艱春華誠可悦秋實無乃闌嘯咤擁長劍氣薄曽雲端品庶徒營營安知達者觀

  飲馬長城窟行

  青青陵上栢翹翹思逺客逺客在何方長城道路長路長時復乆門外春楊柳楊柳正依依君行胡不歸食薤自知辛食蘗自知苦苦辛在人心當復誰為語有鳥雲中來嗷嗷過我庭願附一札書達我沈憂情鳥辭天路逺哀鳴去不返去去莫復陳親疎自有因

  善哉行

  秋風蕭蕭白露為霜今日相歡胡不盡觴【一解】遊彼三山絳闕煌煌道逢安朝授我要方【二解】采苓采苓于彼高岡日暮天寒風吹我裳【三解】羣鳥夜鳴虎豹縱横躊蹰四顧鬱何芒芒【四解】白鵠晨號在彼中阿嘯匹不得傷如之何【五解】東方漸高明星沒河毋復相思沉吟嘯歌【六解】

  相逢行

  相彼雙闕間車馬夜行遊相逢問君家君家南陌頭黄金為門樞碧玉疏高樓中庭垂珠樹靈鳥翔庭陬長子侍中郎中子大長秋小子勝揖拜賜爵闗内侯五日一洗沐賓客滿道周通名不敢進雨汗交横流置酒高堂上歌舞無時休越姬調鳴瑟趙女彈箜篌一酌山嶽夀再酌江海酬行樂未及終年嵗忽已遒日匿西崦嵫月出咸池隅日月有虧盈榮華能乆留所以古賢聖視若烟雲浮

  燕歌行七解

  西風烈烈霜滿庭天寒波深列宿明孤堂四壁絡緯鳴念君逺客憂思盈日月相逐逝不停百川東下如建瓴誰能懷憂心不驚撫時感事中怦怦就枕假寐不能成攬衣起步露沾纓月出皎皎照前楹羣鳥棲樹寒無聲孤鴻何為中夜征躑躅四顧傷人情爾胡不歸獨屏營

  燕歌行六解

  來日苦短去日長四時代謝心茫茫為客置酒臨中堂吳歈齊謳出東廂引宫刻徵為樂方悲音冽冽激中腸勞心惆忉不可忘西風吹衣天雨霜列宿燦爛羅成行雙星明明在河梁咫尺不語空相望何為含憂令心傷

  陌上桑

  日出東南隅照我邯鄲宫邯鄲有好女顔色靡春風采蘩出城南采桑出城東黄金為長鉤桂枝為大籠上襦繡鴛鴦下帬繡芙蓉肌膚宛如玉善態不可窮飛鳥見女來厲翮凌高空游魚見女來潛遊深淵中車人去其蓋舟人去其篷少年滿路傍嘆息忘所從

  西門行

  出西門歌且行今我不極樂當欲何營【一解】江河水東下如建瓴安能邑邑廹蹙坐使華嵗零【二解】策駿馬駕高軒召呼平生遊馳逐雙闕間【三解】薰以香自燒膏以明自煎鼎鼎百年内胡為長不歡【四解】誰見仙人安期生驂駕白鹿遊三山誰見仙人安期生驂駕白鹿遊三山【五解】四時相逓代日月如轉丸乗時修令名毋為世所嘆【六解】

  艷歌何嘗行

  何為侘傺長吁但當飲旨酒吹笙竽【一解】二十為侍中郎三十執金吾【二解】四十雖不大貴車馬駸駸徃來公卿長者居【三解】但當在五陵陌上快獨呼雞走狗被服襜褕【四解】男兒墮地横絶四海皇皇日夜心一何愚【五解】疇昔相追隨斗酒從遊盤一日不相及中道與君成間闗束髮奉明主忠誠夙所殫上有公家三尺下為衆庶所觀彼美人子何為營營日夜誠足嘆【疇昔以下為趨】

  門有車馬客行

  門有車馬客駕言出漢闗顧念平生遊枉迹問考槃倒屣出門迎攝袂不及飡坐客置斗酒握手論辛酸借問朝市中榮枯多變遷金張自赫奕丁傅相扳援新貴日更進舊老日以殘淺水有迅波浮雲無定端天時相代謝世事誠艱難送客閉我門偃仰竊自歡

  白頭吟

  朝為山上雲暮為川上雨變化在君心然疑不得語【一解】今日為牛女明日為參商參商不相待安知秋夜長【二解】素心一何愚自謂與衆殊所賤菅與蒯所貴玉與珠【三解】白石何纍纍流水何潺潺水流石不轉人情中道還【四解】

  滿歌行

  適意能幾何日月不居逝如江河裵回路岐自使蹉跎遙望舊鄉鬱何嵯峨心之煩憂其端孔多【一解】炯炯多所念鼎鼎欲何為舉世如馳拙者守道智者趨時上觀下獲以博銖錙豈不洵美匪伊所思【二解】秋風既寒昔蹈東海一何盤桓流水出門白雲在山風塵撓予去不遑安夙夜在公凋此華顔【三解】天道難知人胡可謀遺榮避世師彼莊周鑿坏踰垣亦復何求楚楚貴人不知春秋【四解】斗酒相呼以遊以遨豈伊異人夙昔同袍莫小泰山莫大秋毫直木先伐薰香自燒爾不自夷嵗月其慆葆真繕性含光自韜存神觀化睎彼松喬斗酒【以下為趨】

  箜篌引

  今日斗酒會為歡誠未央高堂羅尊俎四座何清凉庖人出珍膳嘉旨充圓方呉歈中酒發趙瑟激清商絲竹洞心耳悲至不盡觴為客起行遊遊彼大道旁車馬若流水佩劍寒秋霜被服心所喜聊且為樂康朱門多媚少磬折有容光春華耀朝日夕暮從風揚四時舍我逝日月逓相藏人生天壤内譬鳥集枯桑何不適情志恣君技所長含情欲何待但為達者傷

  獨漉篇

  獨漉獨漉山深水曲水曲回橈山深折軸黄鵠高飛横絶四極欲徃從之恨無羽翼轉蓬離根隨風飛翻遊子不歸慆此華年騏驥不駕誰別逸足璞石不分誰知良玉利劍在掌可以割犀全身忘國安用臣為龍欲上天勢須浮雲豈無蹇修不可以羣

  淮南王

  淮南王慕靈仙服食丹藥求大年重樓十二羅五城玉童吹簫作鳯鳴左石室右丹臺枕中鴻寳不可開咸陽帝子非仙才八公一去神鼎空化為雙白鶴飛雲中飛雲中遊天際雞犬無聲空城閉茂陵神宫樹成列淮南丹竈狐兎穴

  驅車上東門行

  驅車上東門回望咸陽路鬱鬱五陵間纍纍多墟墓長夜號鼪鼬秋風走狐兎牧豎遊且歌行人四面顧借問此何誰昔時董與傅車馬如流水第宅通雲霧富貴一旦空忽如草間露閲水日成川閲世人非故賢愚共一丘千載為旦暮嗤彼道傍子營營胡不寤

  公無渡河

  公無渡河河水湯湯連山嵯峨電雨晦冥龍伯來過吞舟鋸齒其族孔多公無鳬躍之技出沒濤波又無寳璧與馬歆神之和徃則沉溺當奈公何善遊固有數請公無渡河

  君子有所思行

  登彼西山道還顧重城闕皇居麗以佳侯王多閥閲國典盛衣冠軍容陳斧鉞雞鳴内殿朝日宴賓徒謁楚舞奏方闌齊謳聲未歌允兹七貴里執手忱可熱四郊既多壘九土災孔烈肉食何委蛇憂時在巖穴旨哉周任規陳力乃就列

  董逃行

  西風木落天秋江寒露下霜流三星素月當樓芳筵嘉客娛遊促觴接■〈桼阝〉淹留肴核充溢壺觴吳趨越艷登堂皎如星文電光丹脣素齒流芳歌聲上薄楣梁瑶笙象管中微七盤竒舞何遲腕弱不任銖衣僊僊舉手欲飛四座太息忘疲三清旨酒既醺都梁沉水氤氲騰觚獻夀欣欣賓心既醉如焚意氣激薄青雲日月不居嵗闌世道嶮巇萬端春華坐失渥丹何不被服羅紈逍遥永夕為歡

  仙人篇

  我聞列仙人高舉雲中行遊目陿四海矯首跂太清翔鸞翊芝蓋白鹿驂華軨朝發玄都府夕憇蓬萊城高風吹玉■〈車犬〉儵忽遂上征九闗敞朱户雙闕鬱峥嶸雲漢流前除白榆夾道生羡門與赤松含笑窺軒楹飲我玄霜液飡我琪樹英回觀八紘内萬有如蠛蠓跳丸一何迅過駒逝不停大年等天地末路安足營

  結客少年塲行

  少年慕豪俠意氣凌高空生長五都市結交六郡雄千金買紫鷰萬户買吳鴻探丸渭城北挾彈霸陵東盃酒笑相許忼慨氣填胷恥為小夫態長慕國士風連營過細栁逐冦出回中左撃呼韓遁右戰谷蠡窮塵起塞雲黑日落秋原紅韜戈報明主長揖不論功

  白紵舞歌晉體

  蘭膏明燭秋夜長齊謳秦吹響洞房二八徐舞為仙倡紈袖拂面飛朝霜遊龍宛轉雙鴈行如卻復進低且昻朱脣妙響含宫商凝嬌流態不可詳絃悲管急欲斷腸人生百年如電光春華未落秋風凉盤中美酒琥珀香鳯腊麟脯充圓方君今胡為不盡觴生逢聖世樂且康

  白紵辭鮑照體

  雕軒洞户組帳懸垂璫結佩舞少年凝眸欲笑卻復前鳴絃激管流芳烟驚鴻乍散白鵠旋如矜若怨姿變遷低鬟拂袖私嫣然

  月横星高四壁寒秦箏激響趙瑟彈滿堂霜雪飛羅紈含宫咀徵曲未闌杳然流目意楚酸春華委謝秋露漙君今不采誰為歡

  張曲筵陳芳醑月下妖童白紵舞絃悲管促雙袖舉桃花水邉三月雨吳宫烏啼明星微西風拂幌木葉飛堂上燭滅君寧歸

  枯魚過河泣

  福集豈無端禍臻亮有由枯魚過河泣悔從鯨鰐遊揚鬐出溟海振翼徙炎洲翻濤作風雨噴浪成山丘旁顧無陵鯉鱣鮪安足儔一朝宕海澨潮落委遐陬紅肌試碪斧白骨聚蚍蜉横海既成觀盈尺亦滿舟回首羡魴鱮游戲清波流慎旃逺遊子濡足何所求

  門有萬里客

  翩翩紫騮馬宛宛黄金璫客從何方來悲吟坐我堂【一解】客從江上來言向長安路海水白波長茫茫不可渡【二解】我有緑綺琴為君鼓三行誰為膠與漆誰為參與商【三解】索索復索索送子長安陌借問雲間人何如山中客【四解】山中無所贈手把青蘭枝一握何足道但感同心辭【五解】別君日以深送君日以逺安危在盛名努力加餐飯【六解】

  江上曲

  天津橋下楊花白春風吹落東城陌城烏啼罷燕燕飛飄霜流雪何霏微畫堂窈窕連香閣金屋春寒珠網薄芙蓉羽帳粉色香萬年枝上初日長可憐風吹過江去相思望斷江南樹

  陽春曲

  綺疏旭日春風寒風吹落花飄井欄飛來飛去玉柱端美人掩鏡鳴雙環雕琴纎指當窓彈含宫咀商曲欲殫遼然流想心不歡天山積雪乆未乾尺書欲寄隴道難安能随風到玉闗閨隂早霜嵗欲闌紅顔寂寞空長嘆

  子夜歌十二首

  儂年三五時雙鬟垂兩肩日在歡左右不解取歡憐

  秋月照四壁絡緯當窓織徒聞機杼聲終夜不成匹

  不能識郎心何用識郎面黄蘗在深林苦心誰得見

  始欲識歡時願作同心結絲綫不相逢裏許暗自別

  歡游横塘岸儂望長安道昔為同心花今成斷腸草

  年少不為樂夷猶欲誰與不見東門花落地如紅雨

  明旦溝水頭折栁牽郎衣郎心如流水東去何時歸

  誰令氷不寒誰令火不熱雨霜塗前除儂思底得絶

  枕上看月來夢中與歡訣月自不相離歡心不如月

  相逢不須臾相看長脉脉木末采芙蓉蓮子何由得

  儂如水中石波至亦纍纍歡如陌上塵左右從風吹

  玉腕弄柔絃清商吐未轉何意凉風吹使我肝腸斷

  子夜春歌

  朱景帶碧樓新風吹羅幌誰能懷春情不發柔絃響

  春花渾欲笑春鳥自成歌惆悵春臯上含愁可奈何

  金屋燕初飛長堤草已緑春蠶不作繭思子何由續

  正及春花時采芳步華薄春風復無情又欲吹花落

  子夜夏歌

  開軒待逺風風來不吹面何如覓剪刀裁作合歡扇

  何處復無暑月出湖水邉汎舟芙蓉裏分明自取蓮

  含桃初作花畏恐旁人見今日食含桃空條誰復盼

  别時楊花落別後藕花芳惜徃覺日短望來覺日長

  子夜秋歌

  嚴霜下空階促織聲何烈夜中無人語懷情望秋月

  凉風夜中來白露凝如玉不敢拭清砧擣衣亂心曲

  露井凍銀牀秋風生桐樹任吹桐花飛莫吹梧子去

  別歡三春月思歡九秋霜霜華上玄鬢儂心底不傷

  子夜冬歌

  朔風吹北林玄氷結逺岸君心非松栢嵗寒那不變

  萬里覆寒雲千林飛素雪此時為歡愁心如三伏熱

  華茵倚重爐璇房捲羅幕驚見雪花飛謂是楊花落

  憶歡不能寐中夜涕縱横河流不應凍是儂淚結成

  上聲

  木葉自欲黄不待西風作聞郎歌上聲曲終淚已落

  上聲一何悲柱促絃欲絶三嘆未終極已看鬢如雪

  前溪

  郎從前溪去不向前溪返水流無淺深人心有近逺

  前溪何潺潺花流逐水去儂欲使花還不能使水住

  七日夜女歌

  長空起薄寒明河流素月誰云一夕歡可當經年別

  經年一水間相望不相及莫巻七襄衣是儂愁思織

  碧玉歌

  碧玉好顔色故是小家女笑倚金繡屏不解挑郎語

  碧玉十五餘絲髪不及肩理妝背面立宛轉得郎憐

  續曲歌

  別時不知愁別後空相憶日晩潮水來渡頭問消息

  儂作博山爐雙烟吐不住郎如飄風吹但將香引去

  本作雙鴛鴦忽為別鵠怨不是儂淚流江水有時斷

  脈脈閨閣中常似千里別兩心自分明有如水上月

  東飛伯勞歌

  鴛鴦比翼翡翠吟巫山湘水高且深可憐新妝映白日芳脂艷粉當軒出銀牀試展金縷衣綺疏月綴琉璃扉凝嬌聚態語復咽巻衣謝君心欲絶春風裊裊花氣寒長留可憐誰為歡

  烏棲曲四首

  桃花如泥栁如雪飄泊乗風無斷絶青楓江上波色寒郎今不渡春夢闌

  白門棲烏夜未曉參横月沒霜皎皎金徒受水能幾何合歡日少別日多

  芙蓉羽帳翡翠鉤月華當户河漢流微吟細酌歡未厭城上烏啼明星爛

  銀牀小簟雲母屏博山吐焰雙烟青相看脈脈兩無語曼聲一曲淚如雨

  江南曲

  金堤栁枝拂水黄桃花如焚衆草香江南稚女歌春陽歌春陽氣若蘭采江蘺遺所歡

  春江漠漠朝氣深丹霞紫露流滿林踟蹰解佩傷春心傷春心騁逺目望平臯草空緑

  四時折楊栁歌

  春風入上蘭鳥啼緑烟中日耀桃李顔折楊栁春去復來歸人去當歸否

  芙蓉散朱華吐艶為誰芳不采當柰何折楊栁不畏秋浦空願得在歡手

  問君何時歸明月凝前除微霜下沾衣折楊栁擣衣寄逺人夜凉不覺乆

  北風正烈烈雨雪逐風飛山深步道絶折楊栁但保嵗寒心不道歡相負

  榖城山館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穀城山館集巻二

  (明)于慎行 撰

  ○五言古詩

  叙曰余為五言古風好學魏晉非其質也夫魏晉之於五言豈非神化學之則迂矣何者意象空洞樸而不敢琱軌塗整嚴制而不敢騁少則難變多則易窮古所謂鸚鵡語不過數聲爾原本性靈極命物態洪纎明滅畢究精韞唐果無五言古哉余既知其解矣而不能舍魏晉者取其可以藏拙且適所便非能遂似之也海内賞真之士有以吾言為是者詩雖不視可矣

  感懷二十首

  皎皎天中月照我虚堂壁撫枕心不夷起視今何夕攝提指孟陬年嵗忽復易跳丸日夜馳迫迫將焉適烈士懐貞心夸毘營寸尺因時覽羣動感嘆無終極

  皚皚原上霜萋萋道傍草金石有銷鑠人生安可保大化為鑪錘萬物何繳繞達士恥近圖所思在逺道榮瘁非有期修名苦不早焉能自結束坐向風塵老

  日出上東門桃李何灼灼回風中夜起嘉樹紛其落昔時五侯子寳馬黄金絡北里吹笙竽南隣鐘磬作鬭雞出長楊挾彈過平樂光采照雲日意氣何軒霍高臺一旦平里巷飄飛藿不見東陵瓜近在青門郭

  迢迢泰山隅渺渺無行迹猿鳥夾路啼松桂百餘尺中有嘯歌士鳴琴卧泉石夕采山上薇朝吸松間液放情凌絳霄流目矚四極宴息藐無言中情多所適我欲徃從之惜哉無羽翼

  薛公昔好士珠履羅高堂酒酣指白日各欲吐肝腸相印甫脫肘門前跡已荒魏其盛賓客田侯安敢望一綰大将組車馬盈路傍疎者為膠漆親者為參商朝暮市門改貴賤交情傷灌夫與馮子意氣何飛揚悠悠數千載此道乆淪亡

  朔風凄以厲憭慄吹人衣玄雲起大陸雨雪何霏霏孤鴻號中夜百卉具已腓長恐堅氷至凜凜傷骨肌雞鳴感時物游子駕言歸

  白日回青陽春草萋已緑游子忽不樂沉吟聊躑躅躑躅將何為念彼東山麓澗壑生白雲岡巒蔭修木飛泉落絶壁璆然寫哀玉山水有至音安用徵絲竹長揖陌上人去來從所欲

  東出長安門倚馬息道周上有百年木下有萬古流華軒馳廣陌冠蓋如雲浮去者日以逺來者日以遒朱顔入朝市皓首將安求應侯朝上書蔡澤暮西游榮枯在俯仰譬海浮水漚所以赤松徒屣脫萬户侯

  陟彼高臺上天風吹我裳顧見雙黄鵠浩浩摩空翔振翮翳若木矯翅凌扶桑羽翼豈不修其如天路長横絶薄四海中道以徬徨如何燕雀羣追逐令人傷

  吾慕漢隂叟灌園聊避世搰搰自行汲不肯生機事掉首謝聖儒比之為技係混沌雖假修厥言良有味世人徒營營心勞自憔悴

  三年雕一葉為日已蹉跎木鳶徒跕跕不能出網羅天巧固已鑿於世亦何加大圓惟混混萬木生條柯工者力常少拙者力常多操斤代大匠傷手將如何

  登彼薊門道東望漁陽城漁陽秋草落萬里隂雲生鳴笳彌曠野虜騎何縱横羽書東西馳刁斗日夜鳴一戰左賢遁再戰谷蠡驚白骨蔽榛莽落日空原平成功苟如此安得有吞聲

  十五弄柔翰操業游藝林縱志有遐覽頗見千古心委質事明主嵗月忽已深懷思敢不報所愧在浮沉悲歌覽青鏡長恐華髮侵大塊陶萬籟纎巨固殊音微尚在虚恬經世非所任俛仰感白日嘯咤誰能禁

  家本東海裔樵牧東山下先子秉儒術歌音追大雅一吏稍浮沉舉世無知者眇予秉薄祜宛洛隨車馬丘隴日以遥松栢在原野風木無停音雨露凄其灑一為皋魚嘆零涕緣纓瀉

  昔我珠樹林熒熒照瓊島子仲工文詞竒氣何夭矯如何時不遇嵗宴空山道卞玉苟不開誰知為世寳傷彼蕙與蘭含芳揚緑藻嚴霜被空谷将欲同秋草用大世所難咄唶令人老

  習習澤中鳥斑斑五采質天寒游石梁十步不得食一朝棲靈囿羽翰生顔色餐君玉山禾飲君丹霞液道旁有寒士感之長太息拂拭豈不懷人養非所適願因晨風發振我凌空翼

  大鵬運溟海舉翮觸四隅鷦鷯巢一枝棲息常有餘適志無小大窺化有盈虚昔日五侯里狐兎嘷其墟君平卜百錢常有終嵗儲老氏戒止足千古銘盤盂

  櫟社有大樹輪囷以樛棼下枝蔽牛馬上榦干青雲匠伯睨不顧終古絶斧斤翡翠巢南海何嘗慕世氛金丸落珍木惟以羽毛文膏火為誰銷蘭香徒自焚多材實身累沉溟與道羣

  六籍既已逺揚馬不可作鉛刀為湛盧腊鼠稱周璞偉哉二三子將操郢匠鑿胡為崇亢厲亦復呈丹雘裂吻御寒葅飄帷奏清角信美非大觀矩裁焉所托雅道和且平治音安以樂不悲而嘘唏皇風無乃薄

  黄帝遊赤水象罔得玄珠遇道皆如此安用圖與書奈何江左流所味在清虛六籍皆糟粕三墳為土苴得魚可忘筌無筌焉取魚譬人適莽浪倀倀将奚如悲哉道喪世一嘆徒愁予

  古意十二首

  新知且莫歡生離且莫悲憂來無定端愁思當語誰夙昔同衾裯中心悵有違何况萬餘里欲以見容輝君行忽已乆嵗月不相守浮雲蔽中天凉風吹户牖憂來不可宣浩嘆成疢首黽勉加餐食素心良不負

  春夜一何永置酒臨高堂賓從列四座廣樂奏東廂清歌激流羽琴瑟悲且良高張發促柱哀音不可詳沈吟欲何待酌醴不盈觴人生天地間辟彼隙駒光世路豈不懷坎■〈土禀〉多所傷乘時慎自保為歡殊未央

  名都開大道上有三重樓桂樹羅櫺牖飛泉鳴道周盈盈樓上女新粧麗且修當户彈鳴琴皓齒發清謳一彈幽蘭生再彈白雪流游子在萬里邈焉無匹儔忽忽嵗云晏不知春與秋音稀和者寡顧念徒懷憂游目送飛鴻淚下不可收

  漫漫秋夜長四壁凉風烈空庭流熠燿高樹號鶗鴂仰視玉繩垂衆星爛成列志士多悲心憂來不可絶俯仰念昔遊流睇雙龍闕同時有舊好高舉翔寥泬昔為雷與陳今為秦與越永懐平生心風塵非所閲麾手謝故人長當從此决

  迢迢百尺樓下俯長安道上有狹邪人玉顔一何姣當户理琴歌沉漢悲清曉本以倚門姿委心結宴好良人逝不歸憂傷難獨老顧匪姬與姜悠悠亦何保

  湛湛江湘阯蕭蕭芳樹林褰華思有贈馨香盈我襟美人渺千里欲致無依因江寒風已厲曠望愁人心且復置懷袖聊以襞錦衾

  瞻彼泰山岑厥有孤生竹冉冉捎雲霓亭亭上巖谷凄凄嵗欲寒盈盈華色緑凉風振層阿音響如哀玉高節抱貞心可折不可曲顧見女蘿枝綢繆附喬木天霜降嚴威零落成樸■〈木敕〉所以君子心邈然自結束

  我行秋江曲覩彼蕙與蘭紫莖發緑葉秀色若可餐芳馨隨風轉郁烈不能干采采不盈掬思以遺所歡所歡在天杪道路阻且難棄置委空谷将隨百卉殘佩幃豈不充無乃蒯與菅蘭芳非有待所佩誠足嘆

  驅車東城道言陟崇山阿茫茫顧四野萬木更條柯薄雲出巖岫緑水生微波四時更代謝寒暑逓相過日月化顔容華髮亦已多修名苦不早秉燭嗟蹉跎覽鏡念平生浩嘆將如何

  暮秋多悲風玄霜凝大澤駕言出行遊遊彼重城北道旁何代丘鬱鬱松與栢上有千里塗下有萬古宅不知王與侯狐兎多遺跡人生匪金石地上長如客新故逓相尋神巧不能測傷彼道旁子矯性何迫隘寵利既内營榮名多外飾交戰汩衷和鬒髮日夜白胡不放情志逍遥以永夕

  猗頓慕營殖日夜謀錢刀大貴多所傷空令意氣豪鼎鼎百年内辟海流風濤憂煎伐天性此生無已勞所以古達士四海捐鴻毛安能為物役長使心忉忉仙人羡門子邈矣非吾曹

  凉風戒秋節嵗事聿已暮蟋蟀吟前除玄雁號空度委心懐所思邈望闗山路卒嵗念無衣為織機中素沉憂結夢魂嬿婉如相遇離合在須臾撫枕不知處良晤不可追佳期多所誤引領望明月悲啼知天曙

  館課初入翰林自述

  初日照高樹内苑歸新凉苑中有芳桂清芬聞我堂連雲步七閣緑簡何焜煌蟲書錯綺繡緗帙紛琳琅對此倚長嘆置巻發慨慷念本榆枋翼早弄瓊琚章迥心托千古大雅規翺翔熙哉覯皇聖文化浹埏荒眷言闢九畹樹此椒蘭芳菉葹恧嘉植偃蹇充其傍離離豈不玩所需紉幃囊素修苟不植何以答虞黄大猷渺玄漠抽緒開微茫先民有高矩祗奉思皇皇願將襪線微裁君雲錦裳願以徑寸輝垂君珩與璜良時不可失榮名不可忘勉哉惜居諸皇圖鞏未央

  館課代此日不再得

  秋夜一何永北斗横西樓客子不能寐攬衣起行遊俯視清水波到海無停流仰觀明月光四五忽如鉤驚風飄白駒嵗事聿已遒夸夫逐榮寵日夜將焉求志士營世業常懷千嵗憂鷦鷯搶榆枋鴻鵠摩天游托心各有謂誰能識所由大禹古賢聖寸隂矢逺謀千載諒吾師努力追芳猶不然日月邁老大將安尤慎旃懷令圖勿為達士羞

  館課代迢迢牽牛星

  漫漫銀漢流耿耿横天路盈盈河畔女燦燦臨長渡軋軋弄金梭颯颯鳴如訴展轉不成章躑躅倚誰顧睆彼牽牛星負軛何遲暮舊歡諒已陳新約期難遇脈脈恨河梁悠悠不得度攬佩坐徘徊涕泗紛交鶩

  館課雪夜講莊義

  寒風吹朔雪霏霏日云暮廣庭列瑶階空林挺瓊樹有偉高堂上宗工陳榘度摳衣侍絳帷懸河啓諄諭大道既具陳玄史亦紛騖載闡南華篇探彼環中趣卓哉漆園吏齊論歸逍遥葆光守天府泰宇懸高標乘元御六氣九萬恣扶搖解牛悵四顧夢蝶紛飄颻大知一萬物衆籟空調刁太息至人逺夢覺何寥寥蟪蛄與彭祖物化競一朝指馬得真詮心鬭聿云消歸去夜未艾三尺方瀌瀌嘘■〈口答〉不得寐隠几坐蕭條

  閣試抵璧捐珠

  趙氏有良璧連城不可索抱之會澠池鼔瑟聲何迫魏侯得明珠徑寸餘光澤照彼轔轔車不阻函闗軛哲王固有貴所貴非瑰竒請觀垂裳后帝則昭良規四表諒已格列辟咸師師猶惇玩物儆惕若興遐思曄曄結緑珍丸石投空谷輝輝明月光湮潭委魚目豈不懷至寳懷寳傾天禄宫中徑寸珠可易千人粟宫中盈尺璧可築千家屋珠饑不可食毋自枵民腹玉寒不可衣無袴歌聲蹙所以唐虞理光華燭海隩澹然寳無為茅茨坐穆穆

  館課觀蘭亭修禊圖

  嘉辰屬元已遲晷流芳年邈思東堂會遐想華林篇忽披曲水圖幅素渺綿連茂林蔚翠嶺華薄被芳田紫鷰翔且嬉丹英婉欲然斐雲蔭修竹飛觀開瓊筵澄澄緑水波縈曲流其前游娛有嘉客冠服何翩翩朱軒解蘭臯羅坐臨迴川金巵乘波進素俎激流還或沉翠綸沒比目驚重淵或攬緑藻柯擊櫂浮青蓮緩帶既覆爵或藉百卉眠亦或扼素腕握管揮雲箋中懷多忼慨意態何蹁躚將無瑤池侣夕飲崑崙天亦云山隂會祓禊徵羣賢風流逈千古遺想托雲烟至今蘭亭下曲水流潺潺

  代作白頭吟【此唐體也不列樂府】

  蔚彼高樹林上有雙鳴禽請君罷歡宴聴妾白頭吟兒時同里居追逐亭臺下妾弄青絲繩郎騎碧竹馬十六始嫁君花靨垂兩鬟宛轉郎左右何時不可憐妾意尚疑新郎心忽已舊不是故情疎自是新恩厚玉臺對明鏡紅顔未應老炎天棄團扇凉風何太早君如雲中雁妾如枝上花雁飛自有處花落向誰家戚戚復戚戚世事不可必但恨識君初兩心望如一含情欲誰語攬涕背人流君心如明月不照妾心愁道逢故家人寄書予父母嫁女事貴人不如田家婦田家雖苦辛白頭長相守

  晉陽男子行【隆慶己已太原丈夫化為女子歌以識之】

  太原有男子壯烈世所無身長九尺餘白晳好眉須自負良家子募作材官徒腰中轆轤劍横擊當路衢并州惡少年見之伏且趨一朝覽青鏡侘傺空堂隅三日不出户忽然見彼姝綽綽夫容顔盈盈玉雪膚蛾眉娟且長高髻墮馬梳脫我金鎖甲繫我繡羅襦掛我白貂帽珥我明月珠委心懷嬿婉不惜健兒軀昔為雲中鵠今為水上鳧昔者一何厲常闗十石弧今者何柔曼巧笑傾城都仰視浮雲馳變化不須臾茫茫窺元運玄黄無乃渝世人但云好不必稱丈夫

  寄趙少虚先生四首

  空谷有佳人素質明秋霜凌風拾翠羽皎皎雙明璫負薪日慘廪怨此江路長紅顔委中野三嘆以徬徨傾城難可再一顧何茫茫念此不得寐嘯咤令心傷

  岱宗海上來西蹴千峯倒虎岫何崔嵬倬彼空城道下有嘯歌客翛然澹懷抱十年不下堂腐心著玄草藻翰縱横流百家如電掃如何尠良覿落落荒山老青葱松栢顔敷華不在早君其愛景光修名以為寳

  親交匪一日先子同衣禂渺質亦何知忘年接勝遊別君殊未乆忽復成三秋嵗月何其迅道路阻且周尺素逺方來慰我心煩憂一讀再三嘆躧履下重樓玄霜彌大野神物蟠深湫我心匪不念悢悢無輕舟

  青鳥雲中翔遺我尺錦翰巻中有新賦麗若金琅玕華藻耀朝日悲嘯曽雲端俯身眎陳宋昻首接建安大雅乆寥廓文章忽欲殫夫子駝高駕啾啾鳴玉鑾舉世徒徊徨焉知若所觀景行不可得寤寐坐長嘆

  夜發楊栁青望天津海口

  夕泊大隄口雨氣侵肌骨舟子不得停鳴槳中夜發聞道海門近驚栗不敢越漁燈隠遥浦簫鼔聲未歇人語烟中村舟横沙上月岸接逺流平樹入回波沒不覩潮漲竒安知溟渤濶喔喔天鷄鳴東望蒼烟裂霞生赤城嶠日出扶桑窟朧朧五雲裏欲吐金銀闕鐘鼔羅宫廷百辟修朝謁整衣顧我僕神情坐超忽

  送朱可大南還三首

  驅車漁陽坂四野何蒼蒼我友駕言邁去去天一方踟蹰一斗酒相送渡河梁豈無絃歌曲可以佐盃觴仰視浮雲馳蒼白忽相望黄鵠一為別悲鳴聲正長何况同心子當為參與商人生如浮梗良會安可常俛仰感平生豈不結中腸願為雙飛翼送子以翺翔

  相思鬱以紆我懷多苦辛苦辛將何道念此平生親總角從君遊奄忽二十春嵗月一何迫白日如颷塵恩深不可報情至日以新兩心托金石何乃慕雷陳風波一相失怨彼江路津日長苦道逺繾綣竟不申豈無里巷遊邈若胡與秦乆要苟不替燕越如比隣何必岐路側空為兒女仁

  步出燕東門海月聿已曉班馬蕭蕭鳴流猋來逺道江湖深且長南望令人老感彼荆卿徒烈風世所少懷恩不返顧長虹日中縞平原三千士風期一旦掃咄嗟世上兒論交何草草願持嵗寒心皓首長相保

  東海有貞婦為馮太安人賦

  東海有貞婦烈志青雲齊本家遼水上逺嫁海門西夫君璠璵器射策黄金墀伯氏籍天府兩叔印纍纍何意蒼梧雲飄飄不復返日落湘水深淚向南天逺程嬰存趙祀磊磊萬古聲徒死亦何為雪涕出瑶京故家千里道鬱悒令人老不作逐風萍寧為負霜草秋閨素機冷露夜青燈微生兒不識父泣盡負兒衣雪中千仞松嵗事聿已寒其下無俗植所植桂與蘭蘭苕何青青桂華自成樹上有一翠鳥飛向天門去陳書叫九闗一讀一潺湲此事不可道酸辛感聖顔錦函天上來吹落五雲表蜺衣何鮮澤鳯吹轉綿邈兒跪長歎息願母加餐食日月有虧盈榮名不可極

  送太常賈卿冊封親藩

  北斗掛城闕河漢東南流我友悵明發駕言逺行逰玉節耀横軛黄金飾馬頭悠悠涉河濟去去登舊丘前驅二千石逢迎王與侯念子何當返寒暑聿云周河梁臨徃路顧念今人憂有酒不滿觴為我且復留匪無陌上交其如道不謀眷言在同志何以喻綢繆

  書吳門韓封君友蘭巻二首

  南國有逸叟蜚遁吳山阿畏榮避軒冕韜景躭雲蘿誰結同心契攬此秋蘭柯契合在空谷紉佩交如何月出鼔鳴琴一奏郢人歌彼美握香子南陔詠方多

  蘭苕何猗猗結根在秋坂皓露夕以零靡迤風自逺幽人秉冲尚睠言樹九畹匪資服媚榮將以華嵗晚生不當門户餘香流茂苑鬱彼背堂蘐相對方婉婉持此永年夀願言加餐飯

  春日過李宛平于美

  春風歴皇邑宫草萋其緑良辰感客心行遊北城曲有美懷紱人卧閣方避俗開尊華軒夕延我酌■〈酉靈〉醁散帙有餘覽瑩情無近矚縱横今古談日宴未云足嘉會匪有期深衷一何篤睠兹一笑歡宿心諧所欲相彼雙闕間塗軌多局促道旁磬折子胡為自結束蘭香匪為人鵠白不日浴泠然物外賞願言偕芳躅

  書楚劉封君鄉賢巻

  昔有灌園者忘機不忘力邈彼鹿門人躬耕不可即此風一以渺韋素多雕飾皇皇頫仰謀日夜靡知息何哉楚江父身隠名獨植入敦仁孝模出為里閈式不惜千金裝而將一諾亟中堂樹蘭桂芳颷聞四域生不學宫遊沒從學宫食諸生奉巵豆長吏匡且敇貴賤等隙塵尸祝無終極同時圭紱兒名氏誰復識

  送朱金庭李棠軒二太史奉使冊封

  聖朝睦藩服策命臨侯王近臣發皇邑于役天一方行行日以迫相送上河梁清葭戾中野班馬鳴路旁逺望長風起夕雨下沾裳樂飲未及釂僕御已嚴裝征人懷逺路遊子望故鄉停舟問滄海驅馬過涇陽君如雙黄鵠各自東西翔我如晨明月望彼參與商托交固金石別促會當長願言整夙駕覽風陳國章

  送于子冲上澤州太守二首

  凉秋聿云暮烈風飄人衣念子逺行邁整駕出郊畿徬徨以中夜起視明星微出祖城南隅握手不能歸孤鴻號中野木葉縱横飛聚散一如此素心亦已違惟有雙魚札慰我長渇饑

  古者不可作交道乆茫茫念我二三子總角共翺翔歡衷如日月別思苦參商五馬向路馳俛仰情内傷問子今何適驅車陟太行曲坂造雲日谿谷深且長人情多嶮巇世路固難量勉哉懷令徳叱馭有遺芳

  送趙瀫陽殿讀上廣東憲副

  凜凜嵗事寒重雲蔽城闕游子欲何之驅車適南越南越萬餘里江深安可涉鳶墮五溪雲猿號修嶺月耿耿烈士顔世路無工拙况握黄金章名在諸侯列我皇眷邇臣賜環不賜玦惟是同心人歡情中道缺踟蹰在廣路悢悢不能訣砥如水中石皎如山上雪直道諒已難憂心未云掇吾將從此辭長歌棲林樾

  題雲間林諫議重夀巻

  雲間有逸叟徳聲穆若蘭緬昔諧良覯登堂揖鶡冠肌膚瑩玉雲兩頰渥如丹大飲呼五白清夜不知闌一徃謝朝市戢景吳江湍涉海掇瑶草臨流倚翠竿借問此何為言奉北堂歡北堂有夀母百嵗以盤桓晨羞沆瀣滓夕進雕胡盤老人為兒啼七十戲堂端殊事聞逺近眇然使我嘆魚翼不可並純祜世所難况復青雲客為時麟與鸞兩世有寵命服之吉且安飄飄千餘嵗娛樂未云殫

  雜詩八首

  蔚彼蒿下田中有雙黄爵五步逢一飲十歩逢一啄仰見鴻鵠遊六翮翔寥廓豈不願從之道逺將安托天寒多野風四面張罦絡蘇合作彈丸歴歴空中落鼎俎苟不干蒿下亦已樂

  陟彼高臺上四顧臨郊畿下有清冷水寒流日夜微何來孤鳴鴈嘯匹空中飛天風一以厲烈烈吹毛衣稻梁既不慕葭菼亦已稀茫茫在中野日暮將安歸我欲負爾去惜哉羽翼違長吟望雲漢祗使心勞悲

  巫山不為高湘水不為深結交寧在廣所貴相知心朝雲既晻靄暮雨復涔淫頃刻更變化安知陽與隂交情苟如此世軌良嶇嶔将邀羡門子天路相追尋

  北登遼陽城顧望三韓道大海何蕭條白骨横野草下充蛟魚食上使烏鳶飽傷哉十萬師大半塗肝腦粟米量如沙金帛積成島功名誠可為封疆在自保閉闗謝逺人良圖胡不考

  所思在何許在彼沅與湘何以問遺之解此雙明璫葺蘭結菌桂室宇何芬香佳人殊不至望望天南方烟波弄白日容與凌風翔江空嵗云晏零露成朝霜不忍棄所寳且復自徬徨端居有餘翫思逺徒勞傷

  延陵有長劍寳若千金璧閉匣泣風雨開匣干星日駿馬與名都羅列終不易服之適異土見謂鉛刀質徐君亦何為神襟獨爾識欲色在不言心許成莫逆如何歴聘歸墓門已有棘含意竟未伸涕下空沾臆宰木集晨風可以懸三尺寸心苟不渝是物何足惜驅馬去郊原棄置如遺迹賢哉貴公子交情固金石咄彼市門徒景行宜自惕

  名都有士女居在城南端前庭樹桐梓後閣羅苕蘭齊紈為上襦魯縞為中單援琴理清曲惠聲穆且閒惜哉嵗不與憔悴空江湍芳華一以謝烈心不可干蹇修為誰使遺我雙瑜環朱衣從千騎寧可一為歡聞此竊自嘆立身誠獨難貴亦各有慕賤亦各有安豈伊霜雪質能睎桃李顔歛襟謝媒氏自下重門闗

  神龍時未遇蠖畧蟠深淵不有浮雲藉何由潤八埏鵾鵬隨海運一徙隂重玄扶搖非有負羽翮安能旋逺臣必有主邇臣必有先商君因景監五羖介穆賢内資富强業外秉侯王權功名豈不偉烈士無稱焉行藏制在已升沉制在天寸尺既可枉尋丈寧無愆所以魯連子抗志青冥間隻矢三軍解單辭六國全萬鍾苟不欲屣脫如浮烟諒哉天下士疇克與比肩

  榖城山館集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榖城山館集巻三

  (明)于慎行 撰

  ○五言古詩

  飲鮑莊泉石淙【在泗水縣東】

  行歌涉沂泗暫偕魚鳥歡碧草夾修逵炎風吹我冠道旁有嘉樹四月秋聲寒俯見石淙水突出成潺湲清虚涵雲日滴瀝鏘瑶環主人有逸興為我陳盂盤解衣坐魚笱揮手截素湍瑩徹青玉鏡照我顔色丹泠泠漱瓊液飛沫盡可餐祓洛未為盛臨濠愜所觀遲暉速短炬走海無停瀾能將雙蓬鬢逐彼兩跳丸長謡望前路於此且盤桓石竇泉異哉

  石竇泉

  此竅何年鑿湓流鳴地底砅岩成大壑駭浪懸且騰驚湍飛復薄歘如玉壺倒靃似春雷躍片片廣陵濤洒作霜天鶴增澆旋石瀨猗靡龍鱗絡淈汩入回淵欲去復疑卻孟公酷好竒取瓢承濆瀑我亦一俯首慡然心魄愕四月衣袂寒共謂秋霜落嗟哉造化工於此固槖籥

  從泗上歸宿杜太學莊舎

  暮從川上来兩袂涵清輝回首睇泉皋蒼茫紫烟飛相挈入村舍解鞍控板扉牛羊深巷入雞犬空墻依中庭有花樹鬱鬱何葳蕤山月在簾牖星河亦已稀宛然林壑姿顧視朝市非主人有旨酒行吟聊共揮避世豈在逺此中可忘歸

  登嶧山絶頂有懷賈大卿石葵

  兹山一何髙岱宗青未極峻削玉芙蓉去天不盈尺我来嘯良偶杖策探竒跡窈窕尋幽壑嶇嶔捫絶壁俛首瞰虹霓四望寥天一重隂萬里生遊目忽不懌睇彼東南陬山川含奥邑滄浪如衣帶半掛青巖色中有素心人寤歌方宴息欲往一相覿其如修路隔據彼孤桐枝臨此萬仞石願因天風吹達我心相憶曲終絃欲絶撫琴長嘆息

  曝經石【泰山下阯】

  朝下天門關夕憩曝經石此石自何年斜倚萬仞壁疊嶂灑飛泉匹練百餘尺水底玉篆分了然成鳥跡其文乃上古讀之茫不識誰參雪竇禪永示金仙跡渌池低寳樹宛見祥河出兀坐聽潮音洗耳心方寂

  送范涵虚太史入閩

  臥病謝人徒塊焉處寥廓客從何方来緘書投我槖開緘見故人我心忽不樂問子今何適行行入甌駱甌駱日南陬思客春梅落冉冉江中雲迢迢海上郭太息念我曹十載依銅爵云胡乖羽翮南北成離索驚颷拂林樹洪流奔大壑鳯棲無靜柯龍游安所托聞君有良劒舊在豐城鑿佩之入山海不能逢不若寳此千金質百鍊焉能鑠今我方無為草玄惟寂寞

  寄張洪陽殿讀豫章四首

  月出何皎皎照我堂南端愁人苦難夜躑躅起長嘆長嘆將何思念我平生歡江湖萬餘里道路阻且難孤鴈過我庭悲鳴風正寒願傳尺素書報爾青琅玕書成在懷袖涕下不能看

  昔我從良友翩然遊帝傍有如雙黄鵠厲翮起髙翔風波一相失天路何阻長三秋為一日噭噭遥相望周周嘯儔匹銜羽正徬徨麋鹿索其羣孤號在莽蒼咄咄久沉吟為君心内傷

  海上有浮雲鬱鬱雙龍闕何意回颷吹翳此瑶臺月風雨忽冥冥九關不可謁直木忌為材甘井常先竭人生百年内鼎鼎何超忽日月跳兩丸誰鍊黄金骨富貴亦何為芳華有時歇寄聲問所欽好食山中蕨

  王陽方結綬貢禹亦彈冠虞卿為其友解印去邯鄲千金重然諾百折不辭艱窮逹相與俱飛沈豈異端末世逐榮寵斯道亦已難裊彼女蘿枝纒綿誠可嘆君為千尺松我為一握蘭蘭松不相結惟以共嵗寒

  寄習豫南太史閩中二首

  颯颯雙鳴鶴集彼玉樹林凌風振逸響各有九霄心如何乖羽翼形影互飛沈君滯炎海上我棲梁父隂佇立望川梁江路迥且深豈無一札書飛鳥不懐音睠彼越鄉嘆感此年嵗侵一為同心謠涕下霑衣襟

  日夕登髙臺悠悠望南海南海不可從萬里隂雲靄念我同心人畱滯方何在一出咸陽門嵗事數已改眇眇睇空江曅曅生蘭■〈艹洍〉日晏江水寒美人殊不采如何桃李顔含笑揚光彩保爾嵗寒心芳華自晻靄

  送田鍾台宫諭視篆南都二首

  東風入上闌衆草靡靡緑有客逺行遊倚舟河水曲河水深且長帆檣千里矚金陵佳麗都洵美多舊俗石渠對圖史吏隠諧所欲奈何卑棲子風塵獨躑躅縁木諒難工積薪空自束極眺逺行雲願作雙黄鵠

  别日一何久會日一何難浮雲滿天地遊子路間關為君置斗酒四座慘無歡仰視明星輝俯觀溝水瀾聚散諒無凖浮沈寧足嘆少年多意氣碌碌非所安願敦久要誼相期以嵗寒

  夏日邀朱令君飲楮村石淙

  山公在襄陽日醉習池月歌聲起銅鞮至今名未歇我侯有仙標邈與世人絶抱琴出邑郭来采石淙蕨石淙何潺湲流水歕玉屑蕭颯洞壑鳴五月寒人骨方塘一片石混沌本無缺自從庖羲来畫作赤文裂逺望峽水流猶似天山雪此中有真賞欲語不可説掃苔臥石坪山月歸可挈

  七月十五夜同朱令君吳文學汎舟北溪

  抱病臥江海屢經故國秋閉門覽羣動自得静者謀仙宰有逸興强我北渚游時值七月望寒蟬呌新秋槐柳夾修岸山鳥鳴啁啾搴帷望孤嶼迴橈背古丘歌聲上雲漢玉管吹汀洲須臾緑烟滅好月尊前浮皎如瑶臺鏡瀉作金波流仙人垂素足桂樹枝相樛掃石布瑶斚弄水驚素鷗風飄寒梧響露下莎雞愁清景不可奈中夜仍淹畱歸路悵明發此歡焉可求

  登華不注絶頂

  齊都多名山兹山獨邈絶中峰帶湖水華頂畱寒雪一枝玉芙蓉翠黛若可掇我来凌青冥倚嘯紫雲裂嵐氣互氤氳波光半明滅平野碧烟浮長隄春樹沒流覽望扶桑欲見蓬莱闕雲間逢真人舉手問寳訣泠然紫芝想了與紅塵别佳游難再得夢想何可輟

  泉上

  偶坐泉上石暫與人境隔天光涵清虚水木有佳色心對游魚閒目送孤雲白凉颷山際生微雨天欲夕

  送楊廬山戸部左遷淮陽

  華月出髙牖新猋激廣軒斗酒酌良夜君懐胡不歡昔藝名城樹今握畫省蘭作吏既彊項為郎亦苦顔如何流雲景奄忽無定端言從淮海至又客淮海■〈田耎〉摻袂即往路永嘯涕汍瀾騄驥志千里松柏厲嵗寒壯心苟不渝坎■〈土禀〉亦何嘆去矣崇令圖久要慎莫諼

  壽四明沈封君九十

  林類不知隠行吟聊帶索伏生老嗜經於道為糟粕何如海上閭三老同賜爵上老氷雪肌下老顔如渥中老正敷愉九十骨矍鑠釋智絶町畦縱心遊恬漠有子漢列卿名在石渠閣洗沐一来歸六傳讙城郭玉笈緑綈封寳駟黄金絡華旍既綏綏綟綬何若若上堂問起居跪進丹丘藥羣從歘相從翩如鸞與鶴仙氣結雲霞君恩散林壑翁其愛玉體延年千嵗樂

  題王母圖壽新建張太夫人

  西山一何髙上有列仙館阿母幾何年皬然霜髪短丹室搆瓊英霞衣出火澣上元受寳訣雙成吸玉管俯視瑶水波幾度清且淺青鳥雲中遨飛鳴正睍睆玉函墮真圖仙氣人間滿侍中嵗星魂燕喜何衎衎取彼玗琪實跪進車渠盌若木曉暉長桃花春氣緩一奏玄雲謡永歡閬風苑

  哭弟三首

  嚴霜下前除朔風凄以烈今夕復何夕同生成永别疾疢能幾時音容忽已滅稚子號中閨阿母啼成血有兄滯天隅之死不及訣仰視雲間鴻呼羣中斷絶俯觀庭中樹瓊枝已再折永嘯涕如雨沈憂鬢成雪豈不懷大觀至情疇能掇

  天地有大運物化莽茫茫蟪蛄一何促彭聃一何長摧心嘆吾弟茂齡成殀傷明珠沉碧海神劒蝕精光念子平生日沈痛結中腸俎几設虚奠旨酒盈素觴魂兮無不適當復来我旁屏營望南阜攬涕下沾裳

  昔我過里門訣爾衢路側撡袂對賔友悲風聲正廹猶言生離苦知作窮泉隔含意恨未伸生死各脉脉睠懐握手地心折秋山陌人生一世間忽如逆旅客誰能以蘧廬噭噭號真宅三復桑戸吟一哀聊自釋

  擬門有萬里客行送胡孝廉孟弢孟弢為其先君求志逺走長安云

  門有萬里客攝衣造我堂風塵著眉目車馬倚道傍問子今何為執手涕沾裳自隠匡山隅承歡樂且康三復南陔詠旋廢蓼莪章飲棬悲鳴木陟岵悽嚴霜日月既不處遺德亦未忘幽蘭委澗沚無風誰為揚願子片石書永我寸草腸以兹冒炎暑屣履涉江湘我聞再三嘆俛仰以徬徨亦有明發懐感此中情傷念君苦行役且復盡一觴修詞諒非任其敢沫餘芳君懷雙虹劒耿耿明星光一當萬乗主為寳誠難量如何慕臯魚空為孺子愴歸其保玉體天路以翶翔

  題張中丞傅野萬玉山房巻

  吾慕竹溪逸愛此竹樹林悠然展幅素緑玉何蕭森萬竿挺寒翠千畆横素隂亦有髙節士結廬江水潯夾池亂橘柚拂檻鏘球琳詎開蔣詡徑但撫山公琴朅来仙省遊雙管耀華簪截彼虬龍簳寫兹鷟鸑音無為睠荆渚寤宿増遐心此君在几席可以澹塵襟念本孤生植冉冉泰山岑願為琅玕贈徙倚一長吟

  送王宫庶師竹請告南旋

  凛凛嵗云晏雨雪彌中林念子即往路河梁阻且深廿年事明主謂比雙南金國恩豈不懐胡然有逺心東臯解懸耜中谷發鳴琴松蘿夾戸牖山水流玉音何如長安遊輿馬日駸駸素衣一以染華髪又欲侵蹇予魯狂生于今亦越吟送爾結長想極目青山岑

  貞婦吟為長安潘氏母賦

  中庭何所有藝彼竹與蘭竹蘭被戸牖玉樹羅堂端天風西北吹衆香越以繁借問此何居言之辛且酸本家東海上羈旅在長安良人早見背遺嬰亦已單秉心在氷蘗誰能惜盛顔楊枝耀春華栢枝凌嵗寒豈無青陽輝良非我所觀補衣為兒襦輟食為兒餐兒從長者遊斷髪佐兒歡以此持門户幸不墮衣冠我聞慕且悲此義世所難共姜名不沫文母節未殫試為貞婦吟一倡再三嘆

  上外舅秦翁生辰

  近親同里門逺親異鄉邑何况舅甥歡津梁千里隔宿昔忝乗龍門闌在咫尺阿翁豪且賢雅稱閭右室遲暮無它男所托惟女息廿年隨宦遊庭階亦寥寂中嵗鞠兩雛恩勤瘁心力女兒在襁褓男兒操紙筆翁媪嵗時来撫摩均自出伊予久懐歸蹉跎年嵗逼惻愴骨肉情含辛念非一兩雛忽相牽長跪繞我膝届兹中元秋阿翁弧矢日賔從列中堂盃觴行絡繹兒母在天隅間闊増煩悒請耶篹片詞寄我離孫臆我聞兩雛言吟嘆心戚戚孩抱亦何知母慈良可識翁今七十三媪亦過七十丹顔未全改縝髪但稍白矯矯矍鑠姿少壯或不及海桑千仞枝池桃千嵗實鬱鬱岱山松纍纍丈人石持此壽翁媪永列丹臺籍時和復年豐娱樂加餐食早晩歸山樊聚首多夷懌揮翰為長歌歌闋情未極

  冬夜方胥成過訪

  玄雲結重隂北風凄且寒端居寡言宴惜此芳嵗闌客從逺方来入門正其冠解裝出所有贈我青琅玕其物有光耀握之感且嘆華鐙列堂隅酌醴羞盤餐片言意氣合昵若平生驩風雅久淪替學海多狂瀾衆目徒熒熒誰為曠古觀問君四方志前路何漫漫時俗賤文史世事多艱難勉哉樹芳軌榮名不可殫

  春日寄陳從訓

  上日臨髙臺平隄草已緑感物動我思騁望春江曲春江不可涉幽人在空谷葺彼桂蘭宇好此蘿薜服舒嘯穆鸞凰結佩鏘瓊玉居依戴顒宅遊踵焦君躅豈無席上珍風塵匪所欲一為傾盖言相期違世俗十年曠良覿念子心煩促寤寐豈不諧綿道如川陸悠悠河上魚渺渺雲中鵠緬懐一札書徒勤萬里目眷言崇令名加餐以為祝

  題崔仲素郡丞撫松亭

  藐彼海上山雲氣何寥廓中有孤丘亭蒼茫臨大壑約壁荃與蘭塗材匪丹雘亭端亦何有長松雙落落下根盤虬龍上榦棲鸞鶴泠風無時休秋霜被已薄主人北州牧解組躭恬漠亭中諧寤言松下恣盤礴月出鼓鳴琴永夜聲蕭索載詠彭澤吟古今偕至樂顧見泰山隅五株良有托萬古稱秦官貞心無乃怍請移植此亭為假山中爵食彼偓佺倫共錬延年藥

  閒居述懐

  白日御颷輪西下何其速河流東到海日夜波聲蹴人生正百年榮華不滿目君今亦胡為沈吟長蹢躅北里有良友南隣多舊族相羊山水間聲若絲與竹斗酒可相娱極宴適所欲何必宛洛遊裘馬相徴逐制命固在我無為自局促

  新春獨坐有念

  青陽布嵗和鼓籥回嘉律如何后皇心條風猶慘慄七日不出門塊焉坐斗室咄嗟顧庭除感念端非一豈無閭巷歡亦多朝市匹白首盡如新誰為膠與漆避世良所欣延齡豈有術人生陶大塊飄如駒過隙苟欲役風塵何物關名實旨哉盈觴酒優游以永日

  元夕家宴示諸子姪

  端居逢節序中情尠所歡常華既云瘁谷風良不完佳夕謝賔徒且復陳盤餐丱弁既列侍孩抱亦團圞尊酒日云晏華鐙爛以繁九枝蘭桂燼四照玻瓈丹笑語不知疲迢迢清夜闌永懐家門念俛仰固多端依棲幸不逺蕃碩已可觀慎旃各努力保作誠為難

  泰山對酒贈馮琢吾少宰

  晨登泰山坂四顧何茫茫浮雲蔽若木旭日開扶桑隂晴倐忽變登頓多蒼黄長風四面至烈烈吹我裳客子駕言邁行行陟帝鄉前有一尊酒臨此萬仞岡綢繆亦何念展轉不盡觴結交睠金石悵别懐參商髙舉步萬里遊目涉四荒其雨怨杲日若濟思舟航努力事明主庶令泰道昌

  靈巖送别琢吾

  山館夜不寐起視明星微北斗掛楹牖天河垂欲晞客行一何遽申旦從此辭十年聊一晤此後長相思斗酒不得醉涕下沾裳衣君如山上雲作雨彌天施我如澗中石抱此不化姿浮沈各有以本自相因依寸心苟不渝安在合與離願言保黄髪待子成功歸

  寄題朱金庭宗伯逍遥樓一首

  我有同聲偶宛彼天南隅十年曠色笑萬里違音書坐逢越方人跪問今何如方修南華義閉迹重樓居重樓何縹緲迴架名山隅星月宿雕檻虹霞帶綺疏雲門列遥障剡水周前渠冥韜寡談讌遐眺多謳歈違哉曠士懐自執環中樞鷦鷃棲非隘鵾鯨潤豈餘至遊苟有托焉適非吾廬君今息溟海吾亦耽枋榆室遐人尚邇年往意未疎恨無雙飛翼徑度三山閭永言鬯玄旨婆娑以自虞

  蜀山湖遊太宰吴介肅公精舎感述

  渺渺汎平湖亭亭望孤嶼秋風莽蕭瑟川光澹容與昔有素心人此焉躭宴處下帷探道帙閉關謝塵侣狎從鷗鳥嬉遐慕鴻鵠舉國卿豈不崇視若鳶與鼠遺構今尚存髙芬疇克旅白雲去不還寒山靜無語景行不可得迴橈徒延佇

  壽周燕川封君為司理周君作

  逖彼瀟湘水北流雲夢隂鍾靈孕華閲寳樹何蕭森長公楚山玉仲甫荆南金叔君何所韞葆此席上琛力田笑株守談經軼陸沈甫志藍田璧旋鳴單父琴政聲彌漢沔士譽播江灊自振雙鳬羽還成五桂林名郎負竒采天闕彯華簪執法奎婁野揚芬岱嶽岑奏牘荷殊寵陟岵勞逺心秦雲睇菴薆蜀道歌嶇嶔願言蘄壽祉酌斗思愔愔長跪再有獻所獻非球琳玄霜十洲采瑶草三山尋服此顔如渥無使華髪侵漢水誰謂廣湘水誰謂深聊挹滄溟潤流君世澤吟

  冬日得馮少宰用韞書問寄謝一首

  北風一以厲雨雪何漫漫江湖莽浩淼周道阻且艱故人在千里寄我雙羅紈織成不惜逺為念衣裳單感兹平生意提挈再三嘆别離未覺久年光忽欲闌幸有裘與褐可以禦嵗寒七章匪不麗所適燠且安巻衣置篋笥怊悵不能諼

  題睢陽魯夫人貞壽巻

  伯姬魯國女作嬪儀宋宮委身殉烈焰名與天壤終伊誰嗣良軌請歌貞媛風淑靈禀鴻造典訓開儒宗生年汶陽里逺嫁梁園東君子秉明誼德心協所崇瑟琴諧雅調環琯多莊容嬿婉未及竟隕棄號蒼穹秋霜激素質朝日明丹衷和丸佐兒誦停杼代兒舂日永非在夏宵長非在冬奄忽嵗年邁拮据堂構隆永懐背堂念不受清臺封貞如幽澗栢含翠凌髙空皎如旋淵玉吐耀干長虹母師饗嘉號女史圖芳蹤一為鳬鵠嘆感慕何時窮

  慰宗侯玄同契丈居廬

  端居嵗云晏雨雪塗周行寒夜不得寐起坐思天方天方有良友皎若珪與璋間者闊聞問匪謂殊津梁方修倚廬禮自廢蓼莪章天風號林樹烏鳥鳴聲長曽閔既人紀臯連亦國良吾邦賢聖里風軌敦侯王願言一往慰我馬摧以黄居諸諒已迅霜露多悽愴光前固有道孺慕徒為傷君其勉餐食錫類方未央

  謝少傅蛟門沈公書問

  徙倚步中庭仰見飛黄鵠黄鵠自何方遺我一尺牘開牘見所欽慰借溫如玉為寄雙織成無非錦與縠巻書置懐袖感嘆不能讀匪無逺道思畏此川塗曲間别十餘年故情猶爾篤欲以報綢繆山雲不可掬天道有盈虚人情多蹢躅狐白豈不珍褐衣亦已燠苟存嵗寒心不在違所欲

  題吴母貞裕巻二首

  衛姜植特操鄒孟秉義方貞哉延陵母曠古嗣遺芳素衷矢皎日烈質凝秋霜笄總奉君子瑟琴靜且良一為終天訣掩鏡銷鉛妝晨炊井牀凍夜績釭輝凉中庭長瓊樹復汎崇蘭光璇室有彤管名與星嶽長永言歌黄鵠三嘆沾人裳

  女貞既有樹女清亦有臺不如母師號雲漢天昭回丹泥北堂燿璇牓深閎開表閭與錫命流耀江海隈子為簪筆史倚柱稱瓌材孫為含香吏抗章胡壯哉家聲一以振母節益以恢正氣凛千古榮名肅九垓歌言樹令軌以拯流風頺

  瑞榖謡為郡伯劉公賦

  我服汶陽隴穫彼麻與菽道逢拾穂人軒眉行鼓腹問言何所欽吾邦有仁牧濊澤若雨暘庻徴協寒燠芃芃萬寳登穰穰三秋熟舊聞嘉禾名今見嘉禾蔟一莖二三岐多者至五六異畆荐周塍合頴標唐籙恵露洒瓊臯條風披廣麓上充德政符下錫氓庻福不謂憔悴餘歡聲洽比屋我聞三嘆言地寳一何渥有淵不産珠有田不産玉固知聖后心所貴惟民榖願以魯史書仰佐豳風祝昊貺感皇仁流膏豐海隩

  題鄭雙峰先生鄉賢巻冊

  谷口有逸民秉耒在巖穴儒宗遁北海牧伯欽髙節二公世所師豈伊青紫列誰者嗣流光華胄棲東越握槧謝公車服隴躭郵畷獨行州里孚篤誼神明徹生不采芹游沒從舎菜醊典禮曠無前清芬耿不滅神報一何延永錫鍾遺厥亦有公衮褒金書貤象闕種木百年隂種德百年烈末俗徒皇皇芳規胡不晰

  題邵武丞鄭公名宦傳冊

  古者侯與卿侐寢無遺跡桐鄉一嗇夫至今有社稷民志諒難諧德聲允無斁邈哉邵武丞乃與千秋匹蚤躭竹素編暮隨升斗檄十載和鳴琴鸞鳯棲枳棘折獄照覆盆賦政懸尺籍老掛武夷冠雲臥仙巖碧猶餘棠樹隂清風滿舊邑長吏備時烝澤宫叅侑食赤紱豈無人伊誰分半席柳勒武功銘韓記藍田璧婁江筆如椽亦永循良績公真不負丞是為黄綬式

  紀夢二首

  昔夢遊閶闔謁帝明光宫天衣馮玉几顧笑回春風眷言苦行役賜酒盈金鍾飶芬滿襟袖色瑩玻瓈空吸之不能半已覺衰顔紅洗爵再拜謝幸免傾側容小臣升斗器既醉心怦忡沈湎豈不愉無乃烖微躬大福諒不再君恩既有終

  夢從化人遊虞我以竒巧平地疏清渠中有萍與藻遊魚三五頭淫裔何鮮姣良無波濤驚似有雲氣繞臨流羡且觀不知牀月皎記念在恍忽躊蹰至天曉夢中幻已滅寤言復何道

  榖城山館集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榖城山館集巻四

  (明)于慎行 撰

  ○七言古詩【唐體樂府附】

  長安道

  東出灞陵橋回望長安道烟花萬户暖風輕羅綺千門明月曉漢家宫闕鬱岧嶤碧閣珠樓倚絳霄丞相衣冠蒼玉佩將軍甲第赤欄橋平明内殿承顔色日晏朝迴行紫陌夾道金覊赭汗流盈門繡轄朱塵塞人生得意自輝光刺謁紛紜滿路旁一笑看人回禄命片言酬客腐肝腸小子勝衣皆受印蒼頭結綬亦為郎貔虎三千陳列第鴛鴦七十閉東廂銀牀月瑩流蘇帳翠幙烟浮玳瑁梁鐙前北里千金舞座上宜城九醖觴年去年来無旦暮春花秋月依然度歌吹平連長樂鐘林園直接新豐樹祗知娱樂不知憂轉眼榮華逐水流誰道氷山可永峙誰言天雨可重收曾聞上將幽鍾室曾見元公賜養牛博陸門前羅鳥雀平津邸内走鼪鼬古来世事渾如許道上垂楊不解語唯有東陵舊日侯瓜田看盡青門雨

  將進酒

  君不見洛陽城東桃李花暮時紅雨早時霞又不見瑶臺素月飛銀闕三五蟾光四五缺人生行樂不須愁富貴豪華電露流昔時鼎盛五侯里今時零落成荒丘長安貴人眼中數規名規利何太苦日中走馬平津第絳塵拂衣汗成雨白衣蒼狗在須臾雷公駍鍧震下土揚雄寂寞黙守玄賈誼太息將安補青玉案紫霞盃與君沽酒臨髙臺烹龍炰鳯白日暮清歌妙舞香風来朝不從騏驥遊暮不從黄鵠棲浮名碌碌果何有天地於我如醯雞茫茫吹萬同一吷曾史桀跖皆電滅君今少壯復不飲坐使紅顔鏡中歇紅顔銷歇奈爾何華髪蕭蕭日以多直須枕藉盃中酒莫問浮沉海上波

  巫山髙

  巫山髙髙不可極十二芙蓉入天碧楚王館前暮雨飛流烟凝翠濕仙衣蘭詞半吐巻衣去渺渺行雲不知處日髙枕上聽猿聲惆悵髙唐夢不成

  有所思

  有所思乃在蕭關道玉井蒼苔嵗月深門前細路生春草春草如烟秋月缺路逺魂飛不可越祗聽關山笛裏聲登樓曠望肝腸絶東来有鳥正西飛願寄一書到海涯鳥辭天長去不反藏書懐袖衣帶緩

  戰城南

  去年戰龍城南今年戰烏丸北海門半夜風雨聲島嶼微茫天地黒邉營嗷嗷新鬼號頭髗亂落芙蓉刀平明幕府歌鐘起白璧黄金北斗髙夷奴垂鞭出海嶠回首遼陽馬上笑可憐膏血滿野塗異方飽死原上烏至今愁望零支道白草寒霜萬骨枯

  朱鷺篇

  昆明池水金堤曲朱鷺飛来春草緑紅樓紫殿度香風片片丹霞水上宿王孫蘇合作彈丸飛落碧空池水寒網絲漠漠如烟織斂翅裵回不可即朱鷺朱鷺何紛紛避人引子呌入雲刻畫白頭人不識海邉笑殺素衣羣

  輕薄篇

  長安九陌花初發細馬輕車看不歇五陵少年遊冶郎開顔發艶朝日光珠牕繡網烟如織明月樓中夜吹笛雙燕西飛底不知銜泥飛出碧梧枝

  烏夜啼

  金陵城頭秋月深城烏夜半啼髙林閨中思婦桃紅燭斜倚寒牕聽不足低鬟無語濕羅衣起視明星河漢微

  賈客樂

  廣陵賈子江東客大艑珂峩倚江側朱樓繡箔月如霜醉臥壚頭小玉牀五更解船大江去鼉浪鯨風何處住洞庭秋水接天来五兩成林夜半開西登三峽立百丈灔澦如牛不得上環環布帆欲退飛猿鳴一聲淚沾衣錢刀睹快狎風色歸来金多頭已白同時隴上飯牛子睡起烟臯夜吹笛

  大堤曲

  大堤春盡花成雨大堤女兒隔花語揚州估客四角幡暮泊蘭橈宿江渚芙蓉寳帓緑雲鬟翠簟銀缸夜色寒倚瑟當壚春酒盡巻帷望月曉装殘石城一曲歌未足日出天空江水緑含啼送客更多愁腸斷烟波萬里秋

  對酒行送朱廷評可大左遷汝州别駕

  朱君朱君為我楚舞我為君歌金尊緑酒春風過天長道逺可奈何爾不能汎汎與鳬俱上下一朝海水生白波我今送爾萬里長河道歌聲一闋令人老上有悲鳴噭噭離羣嘯匹之春鴻下有萋萋斷腸草斷腸西去思悠悠洛水齊山兩地愁平生不作兒女態今日為君雙涕流朱君朱君與爾登髙丘望逺海茫茫塵世不知年秦皇漢武今安在天生豪儁必有用如君自是人間才縱然落魄江海上浮雲於我何有哉朱君朱君爾今且飲三百杯

  行路難送可大

  典我千金裘共醉千鍾酒何處正愁人月落青門柳長跪問行子君今何所之海風五六月豈是客遊時北上太行坂羊腸詰曲何時返南去渡長河津梁隔閡生風波蛟龍出遊雲雨多雷公砰訇奈若何行路難難未巳何當與子浮滄溟一掛長風三萬里

  白馬篇送可大

  白馬黄金羈蹀躞溝水頭君今且莫去為我暫淹留昔我束髪年與子同出入幸承明主恩並列金閨籍行彼長安途宛如雙飛翼自謂連行兩不離豈知一旦成分析我棲東海岸君去洛陽遊天津橋下水不盡古今愁陸機名髙翻見妬賈生胡遭絳灌仇人心對面如山海世情交道何悠悠丈夫得意自有數豈能與蜉蝣翠羽楚楚爭春秋為君笑盡一杯酒彈劒悲歌醉未休

  明妃曲送可大

  妾本名家子十五顔如玉羅綺閉重閨羞道黄金屋君王選秀色早嵗入深宫三年不召見憔悴泣春紅同時入宫人一一錦屏中芳顔自倚能傾國肯學他家買畫工祗憐寂寞深宫裏不道風塵邉塞起君王一顧不可留蛾眉逺嫁三千里紅頰兩行啼邉城草色萋今宵胡地月昨夜漢宫雞漢宫桃李春如雪此時緘怨辭丹闕但使君心悟畫圖不惜龍沙愁夜月

  鳴鴈行寄趙瀫陽年兄南粤

  鳴鴈發雲中羽翮摩天舉何意長風来吹向瀟湘渚連行接翼不忍分忽然散落如風雨洞庭波寒木葉稀霜空嘹唳常苦饑迢迢故國日已非聞弦虚驚使我欷今復彈射將安歸不及銜泥雙燕飛金牕繡戸春日微一為鳴鴈行三嘆沾人衣

  江南曲

  蕭蕭烟雨秋江口兩岸青旗拂細柳估客初迴錦纜舟妖姬正熟銀槽酒珠樓宛轉畫橋東油壁輕舟綺繡中桃葉江前對明月莫愁湖上起西風繁華莫唱江南曲吴宫舊草茫茫緑

  關山月

  隴頭流水何年别戍客辭家心欲絶横笛寒吹塞上聲春閨近對關前月如花小婦翠眉低覽鏡愁生玉面啼十年征戍音塵斷不得雲中半紙題織成錦字空自嘆椷愁那到玉門西

  行行且遊獵篇為于子冲賦

  漁陽九月陣雲黒使君叱撥桃花色酒酣弄轡意氣豪呼鷹出獵燕然側黄間欲挽倚寳刀銀鏑飛過雙青骹千羣玄鹿大如兕排風蹠地走且號日斜勒馬原上立蕭條狐兔無遺迹書生自學萬人敵為君却掃隂山北

  洛陽道

  漢宫烏啼天欲曉平明試馬東城道銀鞍玉勒五花驄十八承恩拜侍中春寒花滿披香殿溫室璇房夜開宴呼盧一擲賜錦袍百和輕烟經宿散君不見咸陽三月花如雨巻衣淚落秦宫女

  采蓮曲

  芙蓉江上秋風烈采蓮少女沙棠檝紅顔耀日總疑花翠袖凌烟渾勝葉月髙船重花欲稀漸聽花間笑語微停橈忽憶巴陵道悵望烟波涕滿衣

  上雲樂

  東廂食舉百戲作魚龍曼衍中堂落華鍾忽駐舞綴停更進西方上雲樂老胡家世是文康紫髯深目華蓋方白巾裹頭火浣細緑珠作帶韎■〈韋曷〉長曾從海上栽若木吹笙更截崑崙竹朝看阿母鬢成霜夕見安期顔似玉却候明時日再中朅来獻賮玉門東流沙暮涉三萬里碣石天開百二重辟邪師子陳成列赴曲聲隨簫鼔節漢苑白麟未足珍宛城寳馬空稱絶白題歌舞奏仙倡為祝黄圖日月長但願百蠻九塞靖烽火陛下長傾萬嵗觴

  杯槃舞歌

  吹鸞簫考鼉鼓四座停酌看槃舞七槃宛轉一匕舉左翻右覆勢如取九日落天星作雨晦明滅沒不可覩觀者疊迹色怖沮跳丸弄劒安足數夜長酒多絃管清收槃按節作緩聲月髙露下天宇平向来巧拙虚無形

  鳯臺曲

  未央宫前桃李花柳枝烟裊御陌斜貴主初臨萬年館小侯新試七香車香車繡幰開長樂十里天街鋪錦箔臺上乗鸞白管簫樓頭走馬黄金絡賜衣分得御袍香寳玦珊瑚佩帶長朝遊歌管金張第暮入風流趙李塲君不見隴西老將頭白盡百戰不博通侯印

  閣試征西將軍出塞歌

  榆關九月寒風早玄霜已白邉城草敵騎朝侵敇勒營將軍夜出祁連道關山曉月度龍沙馬上芙蓉吐劒花連營畫地傳刁斗十萬軍聲静不譁期門少年健如虎束髪從軍思報主畫角寒銷玉塞雲鐡衣冷拂金城雨援枹執鼔何雄哉笑看樓蘭動地来合圍瀚海渾無敵轉戰臯蘭未肯迴紫騮汗血歸来後肘背黄金大如斗胡牀坐解月支頭割鮮笑釂蒲萄酒酒泉亭障接烏孫輜重如山入塞門五雲闕下報天子萬里封侯安足論

  館課沙隄行

  漢家宫闕五雲裏複道連綿正相倚建禮門前綺陌開銅龍樓下沙隄起沙隄迤靡屬東城十里宫槐緑影横街官閭吏傳呼過隄上隄下人不行黄麻早下平津閣萬玉班髙元宰爵華轂遥從天上来沙隄半自雲中落滄海桑田事未真人間富貴等流塵只言避世金門客曽見沙隄幾度新

  題桃川圖贈錬師張子故西苑方士也

  我歌桃川圖舊識桃源客骨青髪短雙頰紅十年賣藥長安陌自言本是武陵人花落花開不記春姓名偶被先皇識選列仙官侍紫宸紫宸宫閣天中起西苑繁華如夢裏銅盤百尺落秋空綺幕千門照流水祠壇隊隊羽衣羣鶴蓋霓裳擁聖君黄金白璧年年賜豹髓鸞膏夜夜焚當時等軰俱光采算袋裶衫揖上宰曽窺阿母降瑶臺更訪安期入東海海上重来鬢已秋鼎湖龍去水空流夾城輦路多青草别殿宫官半白頭承恩舊侣知何處聞逐雲中雞犬去惟餘野跡走風塵却憶桃花源裏住我聞此語涕沾膺世事從来不可憑君今莫説丹砂事松栢蕭蕭冷茂陵

  贈鄔秀才汝翼

  白頭自如新傾蓋自如故西風蕭索朔鴈號江南老生来何暮我聞吴楚之間多大雅布衣往往稱作者才情不復論三唐直薄西亰接枚馬君乎君乎何壯哉握筆一掃傾羣材凄風寒迸金石裂長濤怒激天地迴眼前浮沉那足數文章有真心自苦胡為乎敝裘零落雙眼白一夜商歌淚如雨我為歌一闋君為盡一杯白雪誰憐楚客調黄金空築燕王臺看君落魄今何似古来才人亦如此莫言得意自有時人生所貴成名耳

  送業師黄東野先生左遷衛輝郡博

  漁陽城下多秋草漁陽城頭秋月曉涼風颯颯吹客心驅車逺下三河道三河地接太行秋倚劒悲鳴囬紫騮滿堂擊筑吾不樂黯淡胡為賦逺遊先生落落閩中彦束髪牀頭開萬巻賦成盡擬似相如待詔金門不召見明光宫裏落雙鳧握綬江城興不孤推轂難逢北海薦抱經却授西河徒青氊莫道成蕭索博士古来官不薄買駿終歸郭隗臺登龍本出孫弘閣垂髫舊日魯諸生負笈從遊濟北城十年不立門前雪望斷江南萬里程薊門烟樹今何夕白露滿庭空水碧一尊相對夜色寒挑盡青燈話夙昔長歌忽漫是離筵不盡浮雲黯逺天淇園到日應相憶萬竹寒聲沸百泉

  彈鋏歌為鄆樊生賦

  君家閥閲髙東魯亦近樊城傳舊土兩朝八座祖與孫後代簪纓仍接武爾亦翩翩帝里遊茱萸錦帶鷫鸘裘紫雲闕下彈雙鋏来向朱門傅小侯朱門修巷臨長道翠閣瓊樓相映好明月時聞内苑笙春風日蹋芳隄草髙堂上客號三千俠少風流獨迥然鬬雞南陌爭金距走馬東城揖玉鞭相逢斗酒多傾倒胡姬壚頭天未曉汾陽甲第貴盈門那作樵漁空自老薊門春盡雨茫茫汶水梁山路阻長錦衣歸向橋邉過不是青絲馬上郎

  荆門歌送沈澄川太史奉使楚藩

  荆門望望渺何許横跨三巴控三楚髙臺落日大王風明月空江帝子渚侍臣持節下蓬菜三楚豪遊意壯哉銀扉朱邸江邉峙玉檢金泥闕下開青門柳枝日未午胡姬壓酒當花塢聚散渾如陌上雲别離苦恨尊前雨驛樓官樹潞河西七十長亭路不迷贈客幾投青玉案當歌一聽白銅鞮南登即向巴陵道苦竹香楓相映好斾指芙蓉澤畔花槎凌鸚鵡洲邉草蘭臺仙館白雲秋飛蓋爭隨上客遊應教非同靈運賦懐鄉不上仲宣樓嗟君聲名何煒煜彩筆驚人珠萬斛論道三年侍石渠校書乙夜開天禄長安春色正霏微侍從翩翩滿禁扉早看方朔歸金馬莫學相如戀錦衣

  夜郎歌送賈諌議德修奉使黔中臨問屬夷酋長

  燕城客舎經春草落花如雪閒不掃故人忽作夜郎行離心溝水長安道與君追逐競髙蹤翩翩矯若雙飛龍春風共載承明筆曉月同趨長樂鐘嗟君風度何磊磊夙昔大名滿東海千言倚馬疾如飛賦成四座騰光彩一列金閨法從班朝朝鳴玉侍天顔牽裾折檻偶然事諫草琅琅動九關夜郎越嶲天南土萬里夷荒開幕府倚劒秋迴七澤雲掛帆夜渡三湘雨天書逺向百蠻開辮髪番君夾道来嘯咤風雷震山嶽白日罔兩何有哉金杯紅燭月鳴杵酌酒與君對君語區區離合安足陳懐抱平生吾與汝春晴日觀轉愁予十二河山錦不如莫詫故林偏得到吾將走馬深嵓居

  白將軍歌為吉軒令君賦

  君不見關西故將五陵豪束髪從軍受六韜蓮花玉劒浮雲騎横擊隂山塞月髙又不見五雲樓閣春窈窕射策彤庭海日曉碧衣行盡長安陌玉勒銀鞍弄騕褭君家甲第隴雲東文武家聲霄漢通已看彩鳯鳴秦苑早見仙鳧出漢宫三年試政齊城宰萬樹名花何罨藹函關却望紫氣深姑射山中春未改將軍矍鑠狀如何七十猶能擊缶歌廉頗善飯英風在馬援凭鞍壯志多封侯萬戸吾何有庭種芳蘭門種柳結束還徴俠少遊十千一醉新豐酒齊城東去是三山弱水蓬莱路不艱郎君跪乞長生藥為駐仙人千嵗顔吾聞黄河東来三萬里横亘榆關天際起將軍世澤亦如此纍纍肘後何足比

  投筆歌送侯兄上清浪叅將

  昔年謁告黄山側西風送爾遊京國我来昨日入明光送爾南登古夜郎相逢相送何其迫踟蹰溝水令心傷翩翩爾自佳公子丞相勲名在國史中丞踔躒本如龍汗血神駒更千里關西老將力不如魯國諸生名大起十年不售昭王臺轅下長鳴泣未巳爾時投筆大昻藏仗劒悲歌去故鄉兩臂常開十石弩千金笑入五陵塲横行直貫單于幕手縛樓煩紫塞旁六騾已遁一騎返雪花如席髙雲黄馬首血懸月氐器小婦壚頭索酒嘗赤囊一日奏闕下錦鞚飛塵朝建章三十男兒好身手腰懸兩綬黄金璫旄頭已落胡天久郅支呼韓同稽首不聞天子獵長楊却召將軍屯細柳西南未罷伏波軍都護金章大如斗生年自有封侯骨彈鋏長歌勸君酒長歌未巳涕沾裳客子浮雲各一方兩甥牽裾啼不去一雙白璧騰精光大者日受三四巻小者學語聲琅琅顧我猶多離别嘆憐君不作兒女腸吁嗟乎桂水横烟不可迫流入牂牁天地坼湘潭七十五長亭羡爾今為萬里客旌節遥連銅柱隂樓船直壓鯨波白諸部蕃王伏道周千羣將吏喧江澤玄猿暝嘯跕鳶驚正使豪遊壯心魄春江瑶草緑可折何當寄我長安陌

  送業師鄭舒軒先生署教海寧同子冲可大二君

  薊門四月楊花白丹鳯城南送行客兩生擊筑酒欲闌先生黙黙不盡歡我今為歌行路難憶昔振翮閩海濵才名踔絶無與倫腹中萬巻已成笥筆底千言若有神數竒不逢得意薦賦成誰念馬卿貧十年漢闕泥穿履幾度燕城桂作薪道傍明珠真按劒櫪上驊騮空絶塵長歌投袂出門去江上聊開絳帳春絳帳青氊殊不惡東南山水堪遊樂千峯夕翠入講堂一枕夜潮浸郡郭東風桃李色方深秋雨芙蓉顔自若天生豪儁豈無心不合先生長落拓君不見會稽寒士西入秦公車不收小吏嗔偶然懐中探尺綬黄金繫肘意氣新又不見新豐市中貰酒客寒賤時逢里媼謫一日忽承内殿宣青驄蹀躞生顔色人生得意自有時世事浮沈那可知還看獨對彤庭問接迹夔龍集鳯池

  聽琴篇呈李雪滬先生

  雨鳴瀟瀟風滿壁虛堂孤坐春草夕何來兩客登我堂坐索瑶琴鼓前席吾家焦尾舊無絃世路逢人不解傳丈人錦囊出緑綺為我揮手松風前宮聲一曲試瀛洲文物翩翩禁苑遊人間帝子銅龍館海上仙人綘玉樓倐忽凉飈飄四屋新聲轉作瀟湘曲沙清石碧江水寒月明呌入汀洲宿絃悲調急聲轉微滿堂擊節淚沾衣幽蘭白雪何要眇此意世人知者稀丈人自是賢豪客横琴呼酒雙眼白借我朱絃三尺强試理清商入蕭索

  匡廬山人歌寄胡少白文學

  廬山之髙髙入天孤峯秀出真青蓮峰懸石鏡何年影照盡彭湖三萬頃平開雙闕赤霞浮翠嶂丹厓萬木秋飛濤倒瀉銀河水灑入長江九派流青山亦不摧流水亦不絶謝公行處空雲烟東林舊跡莓苔滅豫章胡生才且雄匣中玉劒雙飛龍拂衣欲出人間世走臥匡廬第一峯香爐雲氣飄山閣明滅千巖與萬壑雨急朝聞嶺上猿月寒夜聽江臯鶴有時結束帝城游俠骨常輕萬戸侯上書北闕不待報笑臥胡姬舊酒樓罏頭日髙金管歇楊花茫茫春雨雪此時彈劒却歸来脱帽長歌舞秋月胡生胡生無與倫心雄萬夫步絶塵英賢古乃起屠釣何况儒術逢昌辰彭蠡為君腹瀑布為君口俯瞰洞庭波吸作一杯酒但欲澆爾胸中萬古之壘塊風塵■〈?敝〉■〈?薛〉吾何有胡生胡生何時與爾同上匡廬巔足躡星虹禮南斗

  贈于子沖大叅請急南旋

  長安城頭秋雨繁長安城下雙朱轓去年忽向洛陽道今年却入長安門誰道分司非達宦誰言朝請不承恩行邊慣試渥洼馬到闕仍依白虎旙憶昨匈奴入邉塞隴坂以西殺氣昏右方王將旃廬滿北地烟塵士女奔元臣廟畧馳三殿上將戎軒厯五原青海幾經傳尺檄玉關依舊有遊魂翻令蠻府提鋒鋭欲掃干戈静塞垣謝公談笑亦何易賈生流涕亦太煩競説請纓臨瀚海爭言倚劒出崑崙爾曹落落不入眼此事悠悠誰與論我今但欲拂衣去斗酒悲歌意氣存看君四十頭未白勉加餐食無多言

  壽李北山先生八十

  君不見扶桑之下一杯水一峯突出三千里其北有濟西有濮當代詞壇宗二李濟南修文地府深濮陽垂老臥空林同時已抱千秋恨異調俱稱大雅音江淮當日嗟流落尚璽先朝官不薄雙袖天風逐鳥還一竿秋水知魚樂至人遺形在杜機如翁達生識者稀不從北闕懐簪紱不向西山采蕨薇安期大藥欺人久石家金谷誰能守有田但種東陵瓜有錢但買宜城酒只今號作北山人素髪丹顔八十春躡屐當閒青玉杖呼盧時側紫綸巾半酣擊缶耳稍熱笑擁如花歌未歇洛陽七貴眼中塵長安五陵原上月天道有盈日有虛得名得壽福已餘璇閨况繼中郎業金匱還傳太史書中郎太史亦爾爾君家柱下差足擬請為小著五千文藏在白雲封中石閭底

  榖城山館集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榖城山館集巻五

  (明)于慎行 撰

  ○七言古詩

  商丘沈封君畫竹歌

  梁王修竹不可識千秋草合平臺迹平臺主人墨君友掃岀檀欒一千尺醉瀋淋漓幅素看枝枝蒨翠若可餐筆端乍覺烟雲繞堂上時驚風雨寒寒聲槭瑟生綃起如在湘江秋色裏湖州以後稱太常此幅神真良足擬主人種竹舊成林千里提封自作隂蟠根出地成龍骨勁節凌霄引鳯吟髙堂日逺悲風木手澤淒涼餘半幅他日尚書閣上圖應寫平臺萬竿緑

  壽臨邑邢封君七十長歌

  邢翁濟北之名族世代門庭羅繡轂長公諌草青蒲伏羣從咸登天府録翁獨翛然在巖谷芝房蘿壁薜荔服牛角掛經眠抱犢學儒不干五斗禄種田往往皆成玉瑶環瑜珥多如簇一枝炯炯先出櫝名都十五不敢贖天風吹作華林木走馬春城十二街雕龍翠殿三千牘少年出宰稱民牧召入文昌錦被襆白簡綈囊臨仗讀雲夢汪洋舟萬斛長風直下千里速姓名已在金甌覆方底詔函貤半幅玉繩蘭檢何熠煜翁冠柱後衣錦縠行年七十方瞳緑出門柴車聲轣轆季方持杖元方僕齊眉仙姥膺多福閬苑春開阿母桃渭川日長封君竹山中八月酒新熟玉盤琥珀四座馥松枝自煑石溪蔌珠履滿堂綺障促千金稱壽起相屬參差玉管間琴筑主人浮白自捧腹生事惟餘陶令杯年華不問君平卜我家鄉邑不朝宿郎君舊誼敦羔鶩蹇予抱拙長碌碌彈鋏歸来頭不沐仙閭東望地可縮緘詞且效如川祝

  代作朱憲使雙壽長歌

  嶔崟大伾山西遮黎陽口白馬遥盤匏子隄黄河如帶東南走東南萬里入蓬瀛轂轉雷奔大壑驚長淮一瀉不知嵗至今惟見山崢嶸山上丹厓合翠谷别有日月非塵俗問言誰向此中隐西臺使君茅作屋使君早日客長安襆被香分畫省蘭兵符一領遼海震戎軒再駕朔漠寒閒心舊愛春山蕨忽解緋衫辭帝闕黎陽一臥幾經年醉弄大伾山上月山月沈沈吐玉樓緑蘿飛花碧草秋有時更涉滄洲趣釣艇煙簑對白頭松間鼔琴俯流水猿鶴夜聲清心耳少年記作金閨遊一經又見金閨起珠袍錦帶開舊箧走馬曲江春色裏只今花樹滿河陽亦有槐隂如市里使君年嵗七十强紅顔玉骨何昻藏郎君自獻南山曲戲取宫袍作舞裳齊眉玉案雙尊酒皬然又覩西王母雕盤綺食羅秋堂鳯簫象管無不有仙家縹緲六鰲峯五城樓臺春氣濃大伾如塊河如一杯水使君笑挾兩茅龍

  寄送賈石葵大卿之任南都

  昨夜南山射獵歸松窓醉臥星露微五更烏啼窓月白酒醒夢見長安客平明廐吏来相聞為見春帆駐浦雲春帆信宿不知處建業澄江杳然去緘書送君江水長此時脈脈空斷腸

  岱西山人歌壽何吏部敬菴

  君不見岱宗之山海上起雲霞沃宕三千里七十二峯峯揷天西支半落清河水山川回合勢連綿靈氣應鍾不世賢大名誰者齊北斗岱西山人行地仙山人舊隠雙龍闕左省含香陪上列共道詩名水部傳更聞啓事山公絶一時流品入陶甄簡要清通世所珍三十朱輪行寳陌衣香風動洛陽塵素心忽憶棲巖谷解組歸来雙鬢緑玉樹多從院宇生蘭房近傍煙雲築山人修翛六十餘頳顔綽約玉不如載酒時遊廣里月垂竿閒釣錦川魚石閭有伴飡瑶草玉几金牀春色曉人問已自有蓬瀛何人更説蓬瀛好為翁亢節歌欲長瓊巵起壽春茫茫泰山若礪海水竭大年不凋齊日月

  大伾山亭圖歌為朱令君賦

  誰持一幅綃掃作千林碧竒峯華嵂浮煙空秀色横分白馬跡山下草堂瞰古城百花潭水飛春英長楊翠栢蔽雲日靜聽似聞風雨聲亦有髙臺臨灌莽岧嶤百尺浮雲上何人月夜舒長嘯一聲遥和竹林響臺下悠悠河水来亂帆東去接天迴青山一片明湖裏翠黛光揺寳鏡開春風滿巖杏花裂光中乍見輕煙滅赩如赤城霞皎若天山雪修竹檀欒碧萬竿清風瑟瑟動庭蘭了然瀟湘色對此心神寒西北一畆丘厥形如負局仙人對奕揮素手華山幾更春草緑我披此圖開心顔一時坐我煙霞間恍如身到輞川曲目中已自無塵寰又似桃花源裏去碧流紅雨不知處黎陽仙翁聖代英欲臥滄浪絶世名一朝解紱謝天子杳然自寫丹青裏有子重看上苑花河陽萬樹還相似仙翁可望不可親繪為此圖傳世人真遊莫訝人間少方丈蓬莱别有春

  桃花嶺圖歌壽太宰楊夢山先生

  長安三月煙如織上苑桃花看不極主人舊是武陵人别有春林千樹色千樹萬樹玉嶺賒爛漫風前十里花細纈半含仙掌露繁枝齊吐赤城霞主人數椽築洞口手植城堤幾十畆笛裏香分畫閣梅樓頭艶拂金隄柳花間漉酒醉朱顔石几松牀自閉關不遣紅塵来陌上惟容流水到人間只道林中聊可住芳菲又滿咸陽路掃盡玄都觀裏泥栽成濯錦江頭樹還將幅素寫花源半染山光半水痕拂拭自疑真境近不知春色在公門君不見度索山前花落晚千年一結條支卵東方先生太苦饑噉餘半核如金椀又不見仙人子晉遨五城白鶴朝驂海上行緱山瞥見花成雨沈醉吹殘月夜笙主人亦住三山島瑶池仙種分来早花開幾度笙幾曲日上扶桑春未老

  炙兔行為于子沖賦

  漁陽大使齊大俠行邉數奏甘泉捷千金飽士士欲死領向狐奴山下獵黄榆九月號北風雙鞬怒馬如盤空弓影向天毛羽落弦聲撇地霜草紅緑眼健兒馬前走血懸兩兔■〈釒斿〉貫首傳火無煩玉鼎調擘肩未假鸞刀剖鴟夷吐酒復不住月氏漆器在左手酒酣握槊還大呌笑謂魯生爾能否沙頭月出燕雲黒枕藉相看頭不幘平生肝膽向誰傾説著世人雙眼白羽獵虚隨卜祝羣詞人亦自樹功勲試問隴西李都尉雄材肯數霍將軍

  武定侯墓歌

  長安城西銷客魂故侯墓前雙石門空梁無風蠨蛸掛髙臺不夜鼯鼠奔行歌牧豎上隴首守冢老兵眠樹根道傍徙倚長歎息千古此意誰與論當時貴寵真無匹勢倚青天迴白日驂乗親陪别苑遊行香日侍齋宫直元公鐡劵大國封都護金章新様刻玉鞭蹀躞内廐馬雕盤絡繹尚方食權相交驩亦掃門徹侯受酒咸避席此時意氣薄青雲睇笑看人寵辱分負郭園池田太尉重城甲第霍將軍求仙偏訪燒鉛客亡命多歸帶劒羣曲閣重樓春自駐繁絃急管日初曛自言富貴無銷歇爭見桑田海亦竭未央宫前請室開咸陽道上車塵絶閒門行馬臥莓苔舊館罦罳藏雨雪只今尺土閉空原嵗嵗春啼杜宇血吁嗟嗟世皇二寵傾朝廷前有武定後咸寧福過俱為萬人指法行再見七廟靈人間榮悴咸可數古来金谷與郿塢前車已郤後車馳請君但看北邙土

  雙林寺歌

  道旁佛宫誰者築珠樓寳殿横山麓僧徒指點為予説此寺方成主人逐憶昨十載氣薰天吐納日月揮雲煙外廷稍引三公勢内禁親操六璽權出入鈎陳畱筦鑰笑談甲觀走金蟬建寺平侵貴主第施僧直請大官錢輸来多寳堆成塔輦盡黄金布作田法官梵宇何連曼勝地名區看不斷墓上林園學九陵祠前樓閣成雙觀落成牛酒國親供建醮香花天女獻吁嗟此寺獨渺小赤刀已欲盈千萬我皇神威符世祖距脱大奸俯地取郭家金穴入水衡鄧氏銅山歸少府廬兒解玉乞街衢宅婦懐簪隨卒虜惟餘此寺在郊原虹梁綺搆誰為主蛛網空懸梵鐸風青苔自鎻瑲琅雨盛衰轉盻那不有幾年翻覆看如許君不見江陵城頭土三尺若敖餒鬼不来食一代賢豪此謂何爾全首領恩亦極

  燕子磯歌呈李棠軒宫諭

  大江西来萬里白建業青山兩岸劃山根片石鑿不斷斗入江流數千尺我來掃石上髙空直躡忽怳開鴻濛囘濤細齧鷟鸑嶺懸厓倒瞰黿鼉宫魂搖骨慄不得語銜杯邈望蒹葭渚蕭蕭木葉滿江流却是千帆萬帆雨雨餘返照江水紅赤城吐色江水中須臾海月東山出睡龍欲動金波溢水晶為盤玉鏡開秋光寒瀉玻瓈臺客懐跌宕不可奈散髪呼酒天風来西望采石若可挈長江之水亦應裂君家供奉去幾時不見今時江上月

  獵兔歌

  南山獵兔如獵虎萬騎合圍晝伐鼓壯士齊闗十石弧王孫自撥千鈞弩兎走入窟窟草平長林落日讙人聲銛戟利劒不得刺汗流蹋足空屏營君不見北山老翁手握矢臂解一鶻狡兎死

  賣珠行【長安有賣珠老嫗故侯侍兒也能道興衰憮然有感作賣珠行】

  賣珠老婦髪半白提筐日走宫城陌徧謁朱門不得休斜倚道旁長歎息自言本是緑珠儔夫婿先朝萬户侯錦衣夜直銅龍闕畫棟朝開碧玉樓爾時秀色新承選二八嫂婷集内館小閣微風倚翠屏閒房落月調金管羅衣寳靨不勝春十斛明珠掌上新只言華屋長如海不道滄溟亦作塵當時世事一朝變郿塢黄金實内殿劒履三千帳下空鴛鴦七十池邉散前年曽向舊門過新主承恩驟玉珂今年又望門前道行馬半殘生緑草繁華憔悴看如昨覆雨翻雲何閃爍橋上年年閲水流宫前嵗嵗看花落我聞此語涕沾裳世事悠悠不可量祗應漢代麒麟閣千古名垂日月光

  雙桂行壽宜興蔣郡丞

  堂前雙桂樹堂上雙樽酒太湖一曲住者誰淮南秋色落君手使君瀟灑豪且賢東方千騎何翩翩一日上書抛紫綬走種陽羡山間田山田種秫收不薄荆溪如畫堪行樂桂花已見湖上開桂子還聞月中落月中清影碧天秋花下斑衣對白頭陶令歸来渾是醉徐卿老去百無憂不見玄都觀裏桃不見灞陵橋畔柳桃花吹作素衣塵柳色歌殘行客口誰能向桂花樹下日陶然萬斛天香近酒邉燕山五枝君不羡蔣家三徑益可傳

  招山人歌

  城中山人常苦多山中山人常苦少我来杖策入山中山人門外迹如掃聞道長安方大索髠鉗赭盡荷衣色今朝司?獄中書昨日平津座上客大國并容何事無防川防口無乃渝山人有山歸亦得慎莫出走越與胡

  亭山洞歌上周師七十生辰

  岱宗西来未了青結作秀山山似亭亭坳石洞何窈窕千峯萬峯羅作屏山翁少時隠山麓數椽桃花源上屋鶡冠凭几暮雲生牛角掛經春雨足偶然隨牒入燕城博士驚傳墨綬榮赤縣郎官原應宿蘭臺循吏早書名人間月旦吾何有那能折腰為五斗抛却河陽縣裏花歸来彭澤門前柳山中回首隔風塵緑髪方瞳白袷巾煙霞半結遊仙侶弧矢還逢獻壽辰此時凉飈入户牖華軒松桂參差茂有孫能采澤宫芹有兒能致宜城酒銀河耿耿月上鈎座客誰者飛觥籌同遊門巷多蒼蘚舊學生徒已白頭請翁拍浮莫辭滿人生七十古亦鮮試探洞裏玉函書海水何時復清淺

  甲午五月朱可大自江右来訪相見喜極對酒放歌

  别君春花落思君春鳥啼春風吹逺夢夜夜到湖西只言尺素迷江樹不道隔年即相遇元方執御季常隨德星應卜賢人聚攬衣出迎雨滿衣秉燭相看暑氣微炎天命駕三千里如此交情古亦稀笑殺山隂一夜舟笑殺平原十日酒把杯脱帽雙眼白放歌大呌無不有與君譬如雙吳鈎神精會合自有由興君譬如雙飛燕差池羽翼時相見莫將逐客當沈淪自是江湖合有人試觀青海營中月試望長安陌上塵羡君紅顔髪盈幘我已如霜鏡中白回頭三五少年時半百光隂如過客赤繩繫日那得還長鯨吸海幾時乾燈前起舞勸君酒何處含情可盡歡

  雪中登樓看山歌

  月中看山不辨色雪中看山不辨影闌前九疊錦屏張一時幻作虚無境蒼茫顥氣萬里通輕瓊冷絮飄鴻濛閻浮幾許還遭刼色界由来總是空憶昨築樓對城缺本為看山亦看雪那令有雪却無山倚樓滿目成■〈氵寥〉泬山亦非真無雪亦非常有自顧夢覺身至竟誰為偶此時欲説已忘言拍闌且盡杯中酒

  雪後登樓看山歌

  昨朝飛雪滿大荒登樓四顧天茫茫今朝登樓禁不得吾與青山頭並白筠牀呼酒皛宇開瑶華積作中天臺對山遙勸一杯酒平生與君為素友君今頭白青有時奈何吾鬢真成絲

  雪中菊花小歌

  去年九月雪雨集菊花吐向雪中泣今年十月菊始開雪花又落黄金罍繁華何意同蕭瑟冷蕋疎枝一半白羅綺三千夢早春却將鉛粉妝佳色素影關山夜欲流寒香寂寞楚天秋不知陶令吟時醉正是袁安臥處愁籬邉吾亦憐吾友苦節貞心成素首試看東園桃李花霜前零落今何有

  冬日送方胥成北遊臨邑訪邢子愿侍御一首

  黄石山頭雪未晴黄石山前送客行天寒嵗暮白日駛北風獵獵吹冠纓看君殊少風塵色擊劒長歌雙眼白少年曽慕五陵豪老去猶為萬里客只今躡屩逺行遊湖海茫茫路阻修舉世何人重詞賦布衣無筞干王侯山中蕭條鮮所有解衣衣君勸君酒平生肝膽向誰盡但説邢公不離口邢公好士無與倫千金散盡家苦貧此時無忌還留趙何客馮驩可入秦君今又向犂丘去馬首殘陽明逺樹山頭望君酒欲醒相思併在君行處

  遊蜀山湖歌示任城王甥季輔

  昔聞鉅澤湖漭沆三百里自從中作宋公渠兩岸長虹夾汶濟我家湖北纜扁舟住近滄浪不解遊王郎亦住湖南曲攜我来探水國秋叩舷湖口渺然入洲渚縈回望不極荷芰殘花棹底分鷗鳬亂影帆前失波心宛在一丘懸直上蒼茫盡水天萬頃泓淳沈碧落千林黯淡入寒煙蕭然似欲来風雨感慨愁心弔千古秦皇片石有孤峯魯國荒臺無舊土玉甖春酒欲盡無沈醉煙波興未孤西風不過山隂道枉向君王乞鏡湖

  九華山歌送施幼淳省元南還青陽省覲

  九峯名九子幻作九蓮花去天不知尺有幾晴空片片飛丹霞南宫才子江東客筆帶九華峯頂色學書欲作萬人敵一日聲名傾上國青春謁帝入神京黄石尋師駐榖城經術逺宗燕太傅門墻半列魯諸生忽登泰岱看鄉陌望見江頭雲氣白愁心一夜渡淮陽不為蓴鱸秋興廹千里寧親願不違西風蕭瑟送將歸尊前落木渾成雨馬上微霜欲點衣為君長歌勸君酒便是别離未應久去日聊隨朔鴈飛来時莫在春鴻後玉樹青熒上苑栽君王正憶子虚材好將九朶芙蓉露瀉向仙人掌上開

  嵗暮送汪山人敬仲南還

  寒風颯颯愁雲繁江南浮客来到門手出瑶華八百片雪花錯落飛瓊軒自言落魄無何有湖海豪遊成皓首竟陵學士座上賓新都司馬社中友燕南作客嵗將闌彈鋏長歌道路難知公當代論風雅曽向人家巻裏看蓬門舊日不迎客為君拂拭凝塵席談詩靜夜一炬紅呼酒髙齋雙眼白送君南去及新春殘雪初消路少塵行到石城應早渡隔江桃葉喚歸人

  平倭奏捷歌

  去年都護大徴兵平壤島冦皆掃平今年司馬通和議蓋海鯨鯢不可制魚服十萬簸狂瀾千里腥風塞月寒不見降書来日窟空令獵火照辰韓吾皇按劒赫威怒獨運神謨懲往誤早傳制府鑿凶門更詔中丞開武庫材官負弩盡從征慷慨辭家志不平殺氣千尋飛浿水軍聲一夜度龍城士馬驂驔誰復數青海原頭晝伐鼓轉斾横捎樂浪雲洗兵半染夫餘土陸營三路勢已奔水營大隊赤雲屯弓刀蹙沸鮫犀裂戈甲搶攘日月昏小酋面縳大酋死屬國君臣歌燕喜羽書昨夜自東来直入甘泉報天子論功大發水衡財碣石闗門日夜開符節星馳玄莵塞金繒山累白龍堆十年餽師三百萬今日方聞博一戰明王守禦在四夷屬國君臣爾莫玩

  射覆謠戯作

  郭舎人東方朔来前射覆相為樂謂此金盂中有何一蠕蟲不是蜥蜴亦非守宫中者賜帛不中城旦舂舎人東方相顧■〈目咢〉咍此胡為来哉謂之為龍不能變化興雲雷謂之為蛇又不能委蛇蒲伏與世諧此何物也陛下幸發視必是一蝸牛身似有所負外又無所求不肯濡足惟願藏頭循牆而走面壁而修鐘鼔不能享鼎鑊不能謀左角大勝右角大敗未嘗知喜未嘗知憂蘧廬為天地混沌為春秋其覺如寐其生若休此有巢氏之裔無腸子之儔與聖人拊掌笑是物安足收放之汙瀆中使從蛭螾遊

  日觀峯歌

  岱嶽峯頭一片石天光杳杳連空碧我来夜掃石上雲未明看見海中日日出海東幾千里茫茫不辨雲與水天雞啁喔海上啼東方霞氣半邉紫忽然瀲灔琉璃丹一泓捧出赤玉盤長繩斜挽不得上半時方到扶桑端扶桑枝葉成五色海水明滅一線白日旁雲氣如連山目中欲識鮫人國平明日髙海水乾滿天翕赩紅氣團三山金闕流安在六鰲背骨秋霜寒憶昔秦帝東封年欲浮白浪遊靈仙驅石作橋不可涉金支翠羽空西旋幾時得見海中出日三千丈脱屣妻子如浮煙眼前朱生信豪士側帽大呌石上眠我亦欲取巨石填東海揮戈且止羲和鞭六龍不停日如矢仰天嗚嗚酒熱耳

  泉林歌

  雷澤萬頃波澎渤如萬馬陪尾鎮之不得溢釃為靈瀆出其下洞門噴薄瀉飛泉沸珠迸玉聲潺湲天山雪花四月落片片吹上春衣寒清流可潄復可枕拍浮大白相對飲潭中石子成五色熒熒細濯巴江錦行盡回溪地轉偏疑是鏡湖春水旋深林蔽虧不見日但聞雜樹多鳴蟬樹裏泉聲百道重木根詰曲盤虬龍解衣羅坐汎流羽天光水色何溶溶逺峯隠見多明滅殘霞飛丹手可掇此時林壑瞑色来呼酒彈琴望雲月月上青山醉若何臨流垂手挹素波且歌白石吟渌水紅塵萬事空蹉跎旭日髙林送客子清風四面松聲起市橋一出到人世武陵桃花空流水

  嶧山歌

  岱宗海上来西塞中條路東南數峯青未了凌波欲涉長河去似斷不斷走勢迴結作芙蓉掌上開青冥浩蕩何年裂平地湧出金銀臺名山固多竒此山竒欲絶纍纍萬古石谽谺成竇穴落星不到地累丸不到天懸圃亦已碎羣玉亦已顛金華牧兒何婉孌一入紫煙不復返世人誰者叱羣羊坐看蹄角生苔蘚人行石中何盤珊十步九折穿嵌巖顧見雜花開綺繡又聞淙淙泉水聲鳴環千峯冥宻萬壑逼日光時向天窓滴深林已盡鳥不鳴攀縁猶訪白雲迹白雲在天何時還洞門石扇開重闗五花峯頭一騁目飄如乘虹駕鶴飛出天地間但聞長風颯颯萬里至使我四顧清心顔君不見滄海桑田年嵗改秦皇片石今安在萬騎千乘化作灰河聲依舊東流海沈吟此事思欲飛擊節髙歌淚滿衣空憐世上浮沈子白首紅顔何所歸

  前贈李本寧歌

  一别十五年再别十二春人生百嵗苦不滿可堪幾作别離人前年君入蜀為李醉歌為陳哭酒挹玉華山色青淚灑嘉陵江水緑去年君入越曽訊朱公訪禹穴邀歡又作湖上吟沈侯細腰可已折今年君向燕京遊千騎朱衣唱八騶道旁忽問魯狂叟半夜停車南陌頭我病伏牀君坐膝呼兒出酒陳曲室相看如夢燭影殘屈指良遊話夙昔我年多君兩嵗强君頭如漆我如霜浮沈聚散不盈眥回首萬事空茫茫北風吹雪角曉寒車帷欲裂嘶馬酸莫言嵗晏别離苦更有時危道路難知君詞賦滿人口六符鼎足多故友君王倘復問同時舊日嵗星人識否

  後贈李本寧歌

  李君李君汝今坎壈何甚哉七命藩臣二十載朝天又奉除書迴憶昔蓬莱開内院翩翩二九凌霄漢大者為相小乃卿君乎鍛羽来何晏當代詞場論作者君及江東兩司馬誤殺人間白眼兒輕言侍從無風雅一去承明閲嵗年秦梁蜀越多邅延道髙不容豈有以異哉造物操微權我聞柱下之裔多才子白也飄零賀折死今日得君而三矣君今不夭復不賤又無留滯安有此李君李君為我楚舞我為君歌嵗云暮矣將如何天生豪儁必有用如君不信長蹉跎涇水一斗泥化為一斗榖清者受其名濁者食其福翹翹常不足碌碌常有餘人者歆其實天者寳其虚請君還我凌雲筆我還君家禄萬石

  五大夫松歌為劉博士元陽賦

  爵名五大夫其數不必五何知非二松屑屑為之補二松五松俱莫論秦人已沒沙丘魂金椎馳道迹如掃此中惟有松枝存我觀此松顔色古幹如虬龍質如土鸞樓鶴舞幾千秋猶憶當年巖畔雨自有此山即有松百木之長五嶽宗秋聲不斷天門路海氣長懸日觀峯亦不為封榮亦不因封辱興亡閲盡總無情何况區區小除目濟北劉生逹者流題詩舊向松間遊嵗寒豈欲聨三友道逺還因寄四愁君為博士掛冠早松號大夫今欲老浮名夢幻兩茫茫不須苦作秦松考

  瀛海仙人歌為任丘劉翁雙壽賦

  君不見碣石髙懸海上臺九河之水崑崙来一入淮陽五百載地靈猶向瀛州開瀛州雲氣何超忽北拱漁陽連漢闕赤畿總號帝王州瑤堂别有神仙窟仙人碧髪更方瞳天姥霓衣出閬風臺上時騎雙彩鳯壚邉共跨兩茅龍當年自種藍田璧瑤草琳華堂下植學士絲綸接上台中丞節鉞通南極寧親暫許帝師旋幾道封函降自天上食分將仙禁酒舞衣攜得御爐煙七十已稀况八九如此齊眉古未有蓬莱謾道棗如瓜度索虚傳桃似斗嗟乎仙人誰與儔瀛州平地是瀛洲從今嵗月真多少海水還成淺碧流

  壽封君邢翁九十長歌

  翁年七十八十時我曽兩度為祝辭今翁算十復過九我辭三祝翁許否濟南古有九十人轅生伏生席上珍轅生為郎官不進伏生授女口不真翁今有官復有子方瞳緑髪身著紫江南辭客久停毫惆悵山東邢柱史片紙真同片玉看雞林傳寳出長安書法妙入鍾王室騷命卑陵屈宋壇蒼梧碧竹復不少何言玉山與瓊島人生百嵗苦多愁如翁千齡顔更好泲園東望是蓬瀛清淺當年幾度經自是泰階多景瑞珠躔已現老人星

  漁陽老將行為郭總戎建安賦

  漁陽老將名家子少日趨庭弄文史操觚屢試不見收投筆悲歌辭故里桂玉蕭疎客帝城游談無術致公卿煙塵正滿漁陽道挾筴還為塞上行爾時戚侯鎮北土七校屯營開幕府江南劒客擁轅門若個驍雄健如虎將軍自臂六鈞弓玉帳分符細柳東新降部落連青海見築亭臺跨逺空薊門論守不論戰十年左角無傳箭一朝碣石見桑田臺上黄金顔色變歸與彈鋏罷登壇手挽虹霓上釣竿東征西討年来事笑踞松根白眼觀西亰有班今有郭文武聲華何磊落君家難弟定逺兄一片燕然銘再鑿聞君矍鑠壯不如八十欲近七十餘還看世業青雲逺盡出蘭臺舊著書

  夜雨呈候吳郎

  城南學作瀼西屋炎天試借吴郎宿不知有何光怪發一夜蛟龍怒相逐雨聲徹旦雷聲奔列缺不斷髙空痕崩濤萬壑吼萬馬此時已囓孤亭根為客睡眼不曽著遣涉滂沱問安樂莫將風物動鄉愁且覆青州銀鑿落

  吴郎歌送翁晉北遊京師

  舊知吴郎名不識吴郎面長帆忽巻大江雲炎風五月来相見披衣倒屣開我關舉杯熟視成潺湲身如海鶴目巖電恍然再對吾師顔謂我垂髫稱國士于今垂白棲空山生死凄凉知已報南望其如路阻艱吾師當日詩名起後駕方稱王與李庭前秀出瓊樹枝復向騷壇執牛耳源泉萬斛瀉胸中風雨千重飛筆底能以遺形貌古人還將學步嗤餘子白眼情知禮法疎神心不受風塵滓北遊一泊汶陽船小榖城東寄數椽幾回暝色来新漲幾夜秋聲聴早蟬仰天擊劒舍我去又向長安大道邉昭王臺畔金精拄鄒衍宫前海氣懸弔古應歌明月塞憂時欲賦帝京篇江南才人滿人口目中如君不數有有衣莫染洛陽塵有錢莫買新豐酒漢廷公卿多世交燕市屠沽非素友君王正起通天臺子虚上林出君手男兒七尺遇有時安得竒才長不偶歸来為我一掃岱峯雲夜看海中赤丸跳如斗

  榖城山館集巻五

  ●欽定四庫全書

  穀城山館集巻六

  (明)于慎行 撰

  ○五言律詩【唐體樂府附】

  出塞

  萬里關山道蒼茫玉塞秋沙飛晴作雨霧結旦成樓羌管霜前怨胡笳月下愁酬恩懐一劎端不為封侯

  入塞

  度漠滅天驕歸來意氣豪霓旌回瀚海羽葢指臨洮少婦迎珠勒親兵賜錦袍勲多明主記不解假錢刀

  君馬黄

  寳馬來西極龍閑服上箱浮雲金勒影飛雪玉珂光骨凍長城水蹄翻大漠霜美人天路逺祇覺壯心傷

  戰城南

  塞北朝傳警城南夜合圍旗翻明月暗劎落曉星微朔氣聲刁斗邊霜巻鐵衣横行期萬里酣戰不知歸

  巫山髙

  巫山峰十二縹緲倚層空細雨猿聲外輕雲鳥道中江流巴子國月出楚王宫舊館今何處茫茫夢不通

  隴頭吟

  隴頭流水别淒響自堪驚月散東西影風傳逺近聲傍侵疏勒道斜入隗囂營嗚咽歸腸斷何時到渭城

  上之回

  離宫陳上郡御輦出回中七校長楊北千官細柳東旄頭懸塞月漏箭雜邊風却望單于幕蕭條萬里空

  長安道

  晨光開紫陌春氣燿丹霞月落新豐樹烟籠上苑花金羈京兆馬繡轂富平車俠少逢何闊相過趙李家

  洛陽陌

  東都佳麗地共指闘鷄坊挾彈妖童騎當壚小婦粧柳花金谷暗槐影玉溝長愁望飛塵起驕騧赭汗香

  折楊柳

  朱樓臨大道垂柳正依依葉淺低愁黛花輕上舞衣三河春欲盡五嶺戍初歸何地應腸斷闗前雪正飛

  闗山月

  三五關山月天空萬里秋影含青海動光度玉門流曉角傳軍壘寒烽隱戍樓隂山方接戰且莫視刀頭

  梅花落

  腸斷金閨婦愁生畵閣梅瑶華風裏落玉樹雪前開拂影侵羅袂飄香上鏡臺關河春色暮鶴勒幾時廻

  雨雪

  隂山征戰地雨雪夜霏霏凍縮胡兒馬寒凝漢將衣范恭疎勒返蘇武漠南歸頗怪關門柳春前作絮飛

  長干曲

  妾住在長干離居嵗欲闌洞庭歸客少浦口去人難雨落吴天暮雲横楚岫寒含情何所待憔悴碧江湍

  江南曲

  采采白蘋洲蘭橈憶逺遊日懸雲夢濶天隔洞庭秋風物三湘道烟波萬里愁離居逢嵗宴掩涕倚重樓

  紫騮馬

  寳馬蹀臯蘭紅塵撲繡鞍追風珠汗落踏雪玉蹄寒北地春方澀長城凍未乾一鳴思報主不取按圖看

  送陳春宇太史冊封楚藩二首

  遥遥江浦去望望洞庭西擁傳過三楚乗槎入五溪潮平津樹杳天闊浦雲低想見花源裏漁家路不迷

  持節金閨客星華並列侯遥分鸞掖色一作兔園遊日暮湘潭雨天寒夢澤秋豈應歌故里白雪少人酬

  送張洪陽太史請急南還

  寧親承予告秋盡理行裝槖載蘭臺筆衣殘粉署香酒邊燕月近帆外楚天長舊識張華劎寒鋒起豫章

  寄送朱可大南還

  自别春湖去音書已隔年所嗟千里夢常在五雲天雨色維揚樹江聲北固船經過多逸興佳句向誰傳

  同李前峰兵部趙竹里文學集侯氏東墅信宿二首

  十載談經地重來徑已荒野花含宿雨秋草上空墻客送新醅酒樓懸舊臥牀曉涼憑檻立山色四蒼蒼

  故人復此地不醉欲如何世事杯中盡年華鏡裏過孤雲留閣樹殘日掛烟蘿惆悵王孫去門前芳草多【時侯兄少泉從軍塞上】

  少虚趙丈見過二首

  上客回髙駕過予松桂林題詩白雲暮對酒飛花深逺樹浮殘雨高城下夕隂草玄芸閣吏寂寞此時心

  經春猶臥病長日掩衡門豈謂山隂棹能尋谷口村世情雙白眼生事一青尊不淺忘年契千秋事可論

  雨中舟行

  天闊雨冥冥孤帆過驛亭雲吞江樹白霧失曉峰青岸鳥迎船濕河魚出網腥生涯多少恨無處異飄萍

  夜泊有懐

  月白夜將闌潮平兩岸寛倚舟人語靜過雨樹聲寒戍鼓城隅覔船燈水際看所期江路迥何處采芳蘭

  天津觀潮

  六月天山雪寒濤亦壯哉聲疑吹地轉浪莫蹴天開估舶迎風住漁舠弄水廻方聞通海運萬櫓日邊來

  泊潞河驛

  行盡燕齊道來從上國遊飽經湖上雨寒泊驛邊舟朔氣雄三輔關門控九州五陵十萬户夾岸起朱樓

  哭沈虹臺太史二首

  故人忽云沒聞報涕汍瀾今日吴江冷當時易水寒青編門下受丹旐路旁看夜雨玄猿嘯浮生夢已闌

  思君不忍問河上返孤舟豈是懐沙怨應非蹈海遊花殘吴苑暮鶴唳月亭秋腸斷論交地宫城十二樓

  雨

  城夕凉風起空堂颯似秋片雲生逺岫驟雨過重樓暝色階前樹寒聲峽外舟鷗鳬何自喜汎汎滿青流

  告天臺為趙瀫陽太史賦

  邈矣高賢操清風華胄傳畏知嚴暮夜考履質青天國史千秋在家聲異代懸只今臺上月猶照舊爐烟

  題畵

  黯淡秋湖色涵虚望渺然斷橋横落日逺水出寒烟雁向平沙落鷗依折葦眠吾家住湖上閒殺采菱船

  夏日偕張洪陽殿讀憩龍華寺寺在苑北湖上

  同過湖上寺伏日坐清涼雲水浮仙闕松杉蔭講堂雨歸蓮葉淨風起稻花香小借支公榻人天午夢長

  夏日進講和張洪陽年丈韻

  秉燭趨丹禁横經侍法筵曉涼生殿閣旭日動雲烟珮委天香散花深玉漏傳非材慙獻納鵠立細旃前

  喜雨

  春來全未雨一夜雨成霖觸石何時聚崇朝已自隂錦林花氣重金闕漏聲深潤澤占天造殷憂慰聖心

  七夕

  客中逢七夕片月倚重樓靜對星河夜涼生枕簟秋人間渾是夢天上亦多愁覽鏡驚雙鬢空悲嵗序流

  秋夜

  虗閣夜沉沉秋聲在樹林山中猿鶴夢客裏嵗年心露下蓮塘冷螢流薜幌深坐來銷萬籟隱几自成吟

  送懐上人還金陵

  空門無所住亦復憶江鄉半偈禪心定孤舟别路長錫飛吴葉冷筆拂楚花香又向秋山裏鐘聲閉夕陽

  送張靜峰年兄赴河南别駕二首

  十年南省客半刺領東周馬向雪中去人稱洛下遊關河三輔道雲物二陵秋别思還蕭索寒塘水自流

  承寵無遲暮褰帷意氣生諸侯均揖譲長吏有逢迎郡閣山當户河橋栁向城三川風日好偏適宦遊情

  送李敏齋符卿奉使省覲

  只今三省佩又下五城樓薊北霜初落淮南桂已秋宫雲隨子舍卿月引行舟可奈河橋柳年年綰别愁

  送鄒進士南臯謫戍貴陽二首

  自憐焚草日却送看花人迢遞三危路飄零萬死身長沙悲賈傅湘水弔靈均總是經過地將誰采白蘋

  綱常千古事憐爾志如霜首欲階前碎珠憑頷下藏有生心盡折縱死骨猶香不似青蓮客無端謫夜郎

  送習豫南太史謫居閩中二首

  渺渺寒江路君今嵗晏遊十年池上珮萬里雪中舟仕節人誰識浮踪水自流含情無可道不獨為離憂

  對酒不能飲心悲握手論如何同舍客忽作逺遊人世態青雲冷交情白首新還知明主意宣室待詞臣

  應制題畵四首【有序】

  萬厯戊寅正月上出内府畵册二十六幅命日講六臣分題奏上各賜銀豆一包時同事者宫詹吴門申公宫諭信陽何公宫洗新都許公宫贊武陵陳公翰撰南充陳公也予分得四題如左

  雪景

  輕綃寒色動不是月華開鳥道千巖迥江光一徑廻虚無分玉樹彷彿想瑶臺未擬歌黄竹陽春遍九垓

  烟雨

  瀟瀟一幅上秋氣滿楓林半似隨風引全疑夾霧隂逺峰看處暝踈樹望來深筆底烟雲色爭知用作霖

  宣廟御筆汀鳥

  筆端成大造海鳥若相忘暮雨汀莎濕春風岸芷香柳邊迷落絮雲裏帶飛霜總為經天藻長留羽翰光

  鵪鶉

  渺彼榆枋翼丹青畵作真靜眠宫草日閒傍苑花春顧影驕金距逢塲上錦茵非同珠樹鳥獨用羽毛珍

  寄馮志方博士二首

  一别褒衣客今來幾嵗星吴鈎知射斗魯壁記傳經對酒春雲碧題詩暮雨青向時遊賞地南北各飄萍

  幽人渺何許江上舊儒冠客舍蒹葭雨堂飡苜蓿盤楚天秋水濶燕闕曉鐘殘懐袖雙紈扇因風欲寄難

  張洪陽殿讀待舟潞渚寄送二首

  昨日横門道魂消鬢欲秋寸心應未逺尺素已堪愁對酒青燈醉看花紫禁遊離情如潞水連夜只東流

  歸夢春來劇那堪送逺遊身懸蝸左角家在海西頭天地才難盡風塵道不謀河隄楊柳緑亦欲買歸舟

  暮春同朱可大廷尉遊摩訶菴聽無絃上人彈琴因飲南園二首

  福地開真境蕭辰欵梵筵百花春夜雨一飯講堂烟妙法旃檀喻空音緑綺傳雲牀容臥起隨意檢詩篇

  别有祗園勝春光象外幽人從蓮社飲地勝竹林遊雨色隂蘿幌鐘聲度石樓不愁歸路晩乗月可淹留

  告中同可大再遊摩訶菴因贈靜堂禪師

  寺憶同遊地聯鑣許再過人行松院少雲閉竹房多嵗月容高枕乾坤足放歌逃禪吾不厭病骨本維摩

  寄庠師周介軒先生二首

  傳經西楚客垂老意何如湖上十年夢燈前八月書秋心隨過雁舊事紀衘魚門下垂髫士翛翛兩鬢疎

  望望徐方道懐人白露秋湖光晴載酒山色暮登樓倦迹看林鳥閒情寄海鷗紅顔殊未老欲接羡門遊

  秋日寄侯少泉參戎黔中二首

  萬里天南極將軍尚枕戈一醒燕市酒五見洞庭波霧急鳶常墮江深雁不過東山棲隱地何日共烟蘿

  自爾烏蠻去寒花幾度開萍踪兒女大華髪嵗時催别夢隨闗月離愁落隴梅年年秋色裏一見尺書來

  贈談易王生

  翛然江上客讀易舊儒生道自青嚢秘名因緑簡成漢京談季主蜀肆隱君平為叩盈虚理因探百物情

  春半

  臥病忽已久閒房鳴素琴徘徊紫芝意惆悵青春深芳草亂迷徑殘花空滿林憑軒送高鳥馳思渺難任

  望鶴

  縹緲珠庭鶴翻飛别禁林初盤仙闕逺漸入海雲深忍負乗軒寵應非避弋心瑶臺多舊侣愁絶玉笙音

  河西務雨夜

  歸舟今信宿猶倚潞河干樹色春汀暗鷄聲夜雨寒孤帆燈際落短劎酒中彈明發乗流進滄波正渺漫

  漷縣道中

  江草正萋萋蘭橈傍古堤淡烟高樹杪斜日亂帆西隴麥蒸雲動春鳩夾岸啼連朝隔城市疑入武陵溪

  天津夜月

  放舟乗晩浪伐鼓注歸流明月千帆夜長風萬里秋篙師探渡口津吏指潮頭浩蕩煙波裏應憐估客遊

  楊柳青道中

  鳴榔凌海月捩舵破江烟楊柳青垂驛蘼蕪緑刺船笛聲邀落日席影掛長天望望滄洲路從茲遂渺然

  徳州舟中遇李户部兩山北上别後却寄二首

  廣川西渡口倚棹此逢君别久情難喻歡多酒易醺江聲過暮雨帆影夾殘雲蹢躅南枝鵲能堪羽翮分

  君登蘭省去予汎鏡湖歸兩漿還相背雙星竟不違心期鷗作侣生事薜為衣只有空山夢愁時少雁飛

  武城懐古【東郡武城乃平原君舊邑世謂言游所宰誤也】

  停橈齊趙路河上見孤城故國佳公子高臺亦已傾川光孤嶼斂暝色片雲生嗚咽清漳水千秋恨未平

  臥病

  天地長貧日風塵臥病年閉門春雨後欹枕落花前石火應難駐蘭膏莫自煎無生如可悟吾意欲逃禪

  菊花

  幾年京洛客不對故園花今日重陽酒還過處士家娟娟霜蕋靜裊裊露枝斜自愛貞心苦含香閱嵗華

  輓趙少虚先生四首

  去矣雲林客傷哉藝苑豪百年雙白鬢萬事一青袍道自平生拙名堪此日高所悲逢聖世汩沒掩蓬蒿

  文雅從兹盡榮華亦有休吾徒還一涕爾輩自千秋舊館青山暮重泉白日幽惟餘清汶水長繞墓田流

  十里春風苑年年出漢闗調空高渌水俗自薄朱顔星彩歸天上玄經播世間乞銘遺札在一讀淚潺湲

  浮沉千古事無力念鴻鈞陵替存吾道窮愁竟爾身馮唐空自老原憲不知貧他日山陽路誰為笛裏人

  寄賈廣文年伯兼謝惠氊

  極目漳南道相思正杳漫愁時明月近别後素書難雪暗芙蓉閣春生苜蓿盤一氊猶寄逺應惜玉堂寒

  送林丈内艱南還二首

  慘淡歸人意春前問去舟參商初兩地膠漆已三秋雨色低津樹江光隱驛樓庭花多所恨不是錦衣遊

  把袂憐同舍離愁可奈何定知秋雁少惟有月明多江上思瓊樹風前廢蓼莪無令清夜夢不入舊鸞坡

  穀城山館集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穀城山館集巻七

  (明)于慎行 撰

  ○五言律詩

  春日同于子冲上靈巖寺四首

  寺自高齊闢山從岱嶽盤雲霞千嶂曉風雨萬松寒路繞泉聲入花分鳥道看忽聞鐘磬發作禮叩旃檀

  為訪名山勝來參梵帝筵烟霞圍寳地龍象擁諸天喻法曇花落翻經貝葉傳朗公今化石不轉謁金仙【山有朗公石】

  春隂連嶽麓法界滿祗林巨壑浮雲細懸崖白日深野僧閒入定山鳥靜多音幸共齊年侣同皈出世心

  雙峰最高頂倚杖白雲扉樹杪看人出山坳送鳥飛鐘聲衆壑滿香靄下方微三觀憑闌得因風欲振衣

  寄張玉陽年兄汴上

  我行殊未久君亦解朝衣世路無工拙時名有是非莫談温室樹聊采北山薇夢斷夷門道秋深鴈不飛

  閣夜

  何處夜色好月明獨倚樓一聲長笛起吹裂萬山秋風露凄以冷星河靜欲流懐人不可見天末眇含愁

  雲翠山天觀和朱可大韻

  碧山吾欲隱雙屐且隨君星斗巖前接藤蘿杖底分泉聲渾作雨嵐氣稍成雲愁對仙壇月鸞簫午夜聞

  洪範池和韻

  何地探靈境仙泉舊有名天光金鏡冷潭影玉壺清溪鳥依人立林蟬盡日鳴魚龍今寂寞不畏夜珠驚

  秋日同朱令君泛舟西汀二首

  舊向滄洲隱今陪茂宰遊笛聲催畫鷁帆影掛浮鷗酒對青山暮歌翻白苧秋花源多少路隨處有漁舟

  蕩漾千峰色輕舠入翠微鳧迎仙令舄鷗拂野人衣岸柳晴猶濕江雲冷不飛天風乗醉起吹送月中歸

  送崔亞沂博士遊齊

  共作名山隱三秋采蕨薇寧辭今日别袛恐故人稀斗酒不得醉白雲相與歸秋來玄鴈度可向海門飛

  樓居

  樓居非有好髙枕自人間夜色尊前月春隂檻外山目隨歸鳥盡心與片雲閒未遣浮名累虗稱善閉闗

  夏日閒居

  空林銷永日不暑亦無喧種藥時窺圃攤書毎閉門雨痕侵柱礎苔色上松根此意應誰識惟偕靜者論

  東郭草堂即事

  結廬非異境負郭少將迎竹嶼含雲影松牕落雨聲片峰當戸出衆鳥隔林鳴宴坐幾無念誰知絶世情

  過雨

  五月不知暑虗堂颯似秋殘虹掛溪水片雨過城樓逺樹斜陽駐深山夕翠流晩凉思枕簟絶愛北牕幽

  小樓

  小樓常有伴端不歎離羣牖納青溪月簷飛翠岫雲自藏東觀草誰勒北山文最悵霜空鴈寒聲靜夜聞

  雨中東流泉上同可大賦

  風雨鳴丹谷林亭倚翠岑一尊今日酒千里故人心樹動三秋色泉飛萬壑音夜凉横吹起直欲想龍吟

  中秋小岱山對月

  此夜寒無奈瑶臺近斗牛山名真小岱月色正中秋影入河蟾濕光翻樹鵲愁只疑參嶽頂笙鶴上宫遊

  山莊即事

  逃名天地闊斗室寄山椒地僻常無客林深亦有樵飯牛春待雨放鶴夜聞簫不是淮南隱淹留未可招

  有懐蘇八長史

  三蘇稱大雅季子復能文老作諸侯客名髙國士羣别心燕塞雨旅舍鵲湖雲家學枚臯在詞壇已策勲

  入都再遊摩訶禪林

  為憶青蓮社重尋舊法堂壁題存姓字階樹閲行藏覺路人天迥春輝佛日長爾時京落客曽識雨花香

  再至長安見無絃上人移住法藏菴因聽彈琴賦贈

  别來何所住卓錫自成林幡影香臺靜鐘聲竹院深一花開佛土半偈定禪心揮手松風裏依然未鼓琴

  春日同朱可大起部馮用韞太史同遊恩隆觀暨侍中園紀事二首

  常侍先朝貴仙宫上苑西野分青嶂迥路入白雲迷深樹花初發閒堦草自萋當年供奉地猶揭舊璇題

  小有蘭亭勝臨流一放歌酒邊横落照花底拂回波何地踈狂少吾徒聚散多春衣渾欲緑知是藉烟蘿

  同館諸丈城西看花二首

  别苑惜春殘開尊聚舊歡花間張綺幕柳外簇雕鞍飛雪歌中度回風掌上看倚闌渾欲醉猶索酒盃寛

  十載歎西東歡娱此日同容華青鏡裏身世緑尊中花氣看無賴鶯歌聽不窮何妨歸騎緩蹀躞受東風

  朱可大邀同馮太史飲摩訶菴南園步至釣魚臺夜眺還宿法藏精舍次日觀慈壽浮圖紀遊四首

  南園

  勝會開芳苑春愁入逺峰壺觴連竹樹歌咏起魚龍花落空林雨風傳别院鐘淹留公子愛移席轉從容

  釣臺

  行歌隨步逺已到水雲天夜色千峰月湖光萬頃烟銜盃心跌宕脫帽態蹁躚醉眼迷歸徑相看枕腹眠

  法藏菴

  何必躭丘壑居然鹿苑棲片雲雙樹頂孤月上方西罷酒聞清梵探詩見舊題歸依空品相不省在招提

  慈壽寺閣

  隔夜忘醒醉窮遊别起端紺林重駐馬寳閣幾憑闌飛刹金銀湧廻峰紫翠盤皇都多鉅麗是處有竒觀

  三月廿八日葛龍池朱訥齋二工部馮琢吾葛鳳池二太史同遊城西黄侍中園林看花四首

  不奈連朝病因看上苑春如何五侯第又見百花新日映丹霞暈烟凝絳幄塵狂來無藉在幘岸白綸巾

  真賞誰應共風流是舊歡藏書周太史襥被漢郎官花氣尊中滿松聲座上寒相逢休惜醉春色欲凋殘

  改席臨虗榭為歡事毎竒控弦天苑騎跳劎内園兒小榻時欹枕疎簾久對碁稍聞深樹裏風送桔橰遲

  誰謂長安陌風塵此地稀山光相映帶野色自芳菲旭日薰歌扇輕花着舞衣馬蹄歸欲懶為送惜春歸

  同可大用韞登毘盧閣

  人天標勝境暇日一銜盃烟樹重城合香花萬井開懐鄉遊子念作賦客卿才愁見門前道車塵日夜催

  毘盧閣送可大南旋

  梵閣俯珠林龍宫嵗月深幾人同嘯詠此日復登臨畵棟含朝雨青峰起暮隂不堪歡會地又悵别離心

  朱大司空挽歌八首

  有偉生民傑鴻名日月光三朝熙揆路八座麗文昌尚想玄圭錫俄驚白璧藏平生門下士歌薤不成章

  此日飈輪逺何年畫閣開勲猷金匱史文賦栢梁才故事傳西省遺恩照夜臺凄清華表月不見鶴歸來

  再領河隄節三行海國春吏人虔俎豆父老愴車塵百折風雲地諸艱社稷身祇今渠畔柳遊客亦沾巾

  緬想三朝事聲華似夢中職分虞百揆爵視漢三公忼慨回天力酸辛葢世功惟餘秋隴上蕭瑟白楊風

  十載江臯臥蒼生望更頻如何三島夢忽斷五湖春南嶽收真氣中朝失舊臣尚方雙賜履猶覺上星辰

  真宅歸丹府蓬壺第幾城化龍應是劍跨鶴不聞笙舊戟朱門列新阡紫氣縈元公車服在餘慶屬玄成

  傳道松臺路玄冬蜃衛張期門分羽騎温室出黄腸日月懸天藻螭龍護帝章從今鶉火次夜夜有光芒

  凄凉知已報舊事總堪愁問字春風館傳經夜月樓十年違撰屨一夕嘆藏舟惟有延陵劎堪懸宰樹秋

  浪迹

  浪迹長安陌修途日以難河流誰謂廣海水自知寒懶嫚存愚性婆娑恥貴官春深湖上雨何處少漁竿

  春日寄題東郭草堂

  長憶青門郭芳菲此日殷花開三月雨春隔萬山雲夜鶴應誰怨汀鷗且自羣主人有歸夢莫勒北山文

  月夜舟行

  烟江三五夜獨月引行舟野色推蓬合波光進艇留銀蟾天上濕烏鵲渚邊愁那聽樓頭笛懐郷鬢欲秋

  邵伯湖夜泊

  日暮倚蘭橈秋江正寂寥驛門斜對雨郡郭逺通潮急櫓看商舶寒燈見市橋隋堤前路近欲聽月中簫

  儀真野泊

  潮平揚子渡宿昔繫扁舟日落波光斂天長島色浮雨侵依岸樹晴見隔江樓咫尺分吴楚茫茫萬古愁

  金陵江口夜泊

  孤舟江上宿秋夢耿難成片月中流影千帆夜半聲地鄰桃葉渡山近石頭城倚舵聞吴詠偏令旅思生

  舟中家報

  澤國三千里題書轉自愁鄉心河畔草客夢雨邊舟月落維揚夜江深建業秋歸程應未逺時撫大刀頭

  魏國東園宴集

  華館開名會高城倚落曛林芳秋過雨竹翠午侵雲洞夾平臺入橋通曲水分太平多宴樂勝地屬元勲

  天界寺禪房呈訒菴棠軒二丈

  蕭晨遊法苑迥眺出雲峰秋色霜前鴈寒聲雨後鐘酒隨陶令醉談許惠休從何意風塵地居然白社蹤

  黄儀庭司城邀集馮虗閣

  振衣山畔寺載酒寺邊樓笛散千峰雨砧傳萬井秋地因邀月勝人擬御風遊不盡蕭森氣寒江正北流

  九月八日羅康洲宗伯黄儀庭司成田鍾台宫諭習豫南司成會集朝天宫道院

  仙臺鄰上苑路出冶城邊暝落珠宫雨寒飛玉樹烟鴈來秋水外人醉菊花前明日還重九茰觴可更傳

  西園諸同年夜宴

  歡劇西園會衘盃夜色前池塘餘暮雨竹栢淨秋天月出三山樹鐘銷九市烟良遊俱舊侣把臂惜華年

  南曹諸友邀遊祖師堂

  融公棲隱處遥在翠微巔徑折全無地峰回半有天鳥啼雲洞雨花散石堂烟幸假登髙會同參最上禪

  牛首東峰同諸君覽眺

  兩峰原自對萬壑逺相縈地盡芙蓉閣巖開薜荔屏江光天際白山色雨中青不淺憑闌興吴歌倚醉聽

  長干

  白門通市里傳是古長干陌栁藏鴉曙秋潮帶雨寒横塘歸客斷子夜舊歌闌别是繁華地休將六代看

  秦淮

  秋月秦淮岸江聲轉畵橋市樓臨綺陌商女駐蘭橈雲裏青絲騎花間碧玉簫不知桃葉水流恨幾時消

  青溪

  鳴珂傳舊里彌望總汙萊片雨湖邊落重橋苑外開草荒江令宅花覆陸機臺尚想風流地空悲異代才

  房侍御邀登觀音臺

  傑觀俯重臺烟波四望開霞邊千樹沒盃底片帆來霜月寒相射雲鴻暮轉哀滔滔大江水到海幾時廻

  攝山夜宿予懐上人

  十年渾似夢相見各依然僧臘青山老詩名白社偏松間對微月竹裏聽流泉預悵明朝别西風送客船

  攝山觀無盡禪師入定

  師今方入定勝果幾時成法向無空滅心因不住生濕灰猶示相稿木可為形恍忽蓮臺上人天湧化城

  京口贈鄔山人汝翼

  握手秋江上依然舊布袍十年燕市酒八月廣陵濤俠骨貧逾健狂歌醉正豪不縁湖海遇何地見風騷

  京口贈陳從訓文學

  陳生何磊落一劎向飄零雅好詞人賦休傳博士經蘼蕪春渚緑薜荔舊山青莫謂江天逺微垣現客星

  滁陽道中遲李棠軒年兄未至題書驛壁

  江樓三日别相逐不相逢回首秋山路寒雲隔幾峰鄉心朝見鴈行色夜聞鐘何地還盃酒應尋放鶴蹤

  閏月朔日道中憶東園菊

  今年九月菊應自斂芳菲秋色未云暮遊子將欲歸繫心霜露滿凝恨鴈鴻稀想到尊前見寒香正點衣

  輓中立宗侯四首

  彼美銀潢彦名髙魯國儒藏書淹四部作賦侈三都日瑩瑶臺雪天沉碧海珠十年懐舊賞腸斷緑雲孤

  誰言天路逺儵爾賦遊仙貌憶登龍日神疑化鶴年墨堂苔蘚閉畵閣網絲懸忍望邾城墓蕭蕭宰樹烟

  斯人不可見一代失風流未就黄金藥先成白玉樓才名留海内賔客散池頭此夜朱門月空悲兔苑遊

  芳草春來緑王孫去可傷憑誰傳舊業先自棄髙堂笙鶴渾疑幻人琴盡欲亡平生知已淚一濕薜蘿裳

  穀城山館集巻七

  ●欽定四庫全書

  穀城山館集巻八

  (明)于慎行 撰

  ○五言律詩

  懐寄張玉陽年丈二首

  怊悵前年别綿綿嵗月征積薪從古歎投杼至今驚春雪梁園道秋江建業城行蹤何處問愁絶鴈來聲

  聚散年來事茫然思不禁薄遊交道淺久宦世情深别日楓林夢愁時桂樹吟悠悠大河水詎盡尺書心

  薊門行四首為于大夫子冲賦

  漁陽開幕府授鉞魯諸生廟畧魚麗陣軍符驃騎營懸金親教射畫地細論兵半醉歌聲起風高右北平

  少年多意氣仗節赴燕雲曉月懸弓影春星吐劎文防秋歌出塞逐敵賦從軍未許平陽騎横邀萬里勲

  九月平原獵材官大合圍雪凝驕馬汗鐡澀侍兒衣塞鴈連天起征蓬巻地飛此時都膽落前隊射鵰歸

  邊烽傳大漠一劎夜臨闗鳥道千重戍龍城萬仞山降兵旗下出侯騎雪中還苦樂行間事魂銷壯士顔

  奉寄李北山先生四首

  當代論騷雅公存大國風源流千古見才儁一時空嵗月鴛行外江湖鶴髪中倚天長劎在猶覺氣成虹

  先朝老法從白首臥巖阿避世交遊簡藏山論著多醒酬漁父問醉倚雪兒歌大有餐霞秘紅顔盛若何

  雅道何寥廓時名易陸沉不因今日論寧見異時心翦拂千金價宫商萬籟音故交蕪沒久亦許附詞林【先君為公舊友承采遺詩故云】

  龍門何日御流想碧山隅文雅從先進聲名避大巫白雲康樂墅春酒步兵厨早晩抽簪去能容絳帳趨

  同馮殿講琢吾夜過東鄰魏光禄見泉二首

  一曲宫城陌君今幾卜居小開蔣詡徑别作子雲廬花落藏書後風生漉酒初相逢殊恨晩傾葢意何如

  舊好應無厭新知亦已歡銜盃遲月上揮塵惜燈殘世態閒堪見浮蹤拙自安所欣東壁影時近夜光寒

  夏日過雙寺贈寳藏法師

  偶過城北寺一憩寳公堂午飯青精滑新茶玉乳香疎鐘沉片雨髙樹出斜陽為叩經行地浮盃海路長

  代書答陶比部蘭亭

  落魄佳公子天涯可定居適來江上使傳得篋中書湖海名方盛雲霄事轉疎沉冥吾所慕數飲態何如

  贈人為金吾郎二首

  俠少羽林郎承恩直建章臂鷹馳道側調馬御樓旁夜月燒燈苑春風蹴鞠塲錦鞲渾未脫十日從長楊

  陌上錦雲連期門校獵旋射聲銀作鏑躡影玉為鞭撇草連雙兎凌空接兩鳶應憐漢飛將白首滯窮邊

  可大邀遊張常侍園二首

  夙慕名園勝因君載酒看山容虚榭滿竹色小樓寒地主更新貴遊人續舊歡愁中春色過纔此一憑闌

  五侯開别館平野碧湖東乳燕翻槐日鳴鳩試麥風水窮千樹裏亭隱百花中却憶山園路芳菲正滿叢

  壽寳藏上人二首

  舊檢高僧傳林公勝範稀安禪多寳座印法六銖衣雨落時聞梵花開自掩扉空門忘嵗月想見刧塵微

  壽者原無相何因證大齡階前雙樹老閣上片山青地傍蒼龍闕函開白馬經應憐朝市客幾日鬢毛星

  送侯六參軍

  燕城秋欲暮疋馬送君還投筆書生志鳴鞘壯士顔邊風吹錦帶海月落刀環慷慨匡時畧何年出玉關

  送妹倩李子授侯門教讀

  天涯思弟妹見爾帝京遊捧檄趨軍府彈冠傳子侯黄花征路晩玄鴈塞城秋那值池塘恨臨風涕泗流【時方有亡兄之戚故云】

  出塞四首為遼左李大將軍賦

  塞上發鳴笳軍聲動地譁三秋徵彀騎七校選良家曉月分弓影秋霜吐劎花主恩何以報急為掃邉沙

  銅符天上至漢將出龍城雲鳥圖成陣河山幕作營日凝金玦色磧冷鐡衣聲早報匈奴滅西京甲第成

  元戎新授鉞俠少逺從軍莵塞秋山合龍城舊路分角聲吹凍雨旗影亂浮雲百戰城南道方成上將勲

  玉節君王詔軍中夜築壇金人歸少府鐡騎散材官逺戍三秋斷嚴霜萬里寒功成多意氣歌舞入長安

  懐周公瑕

  苦憶吴門隱翛然一釣竿烟霞雙鬢老天地五湖寛閲世憑烏几逃名著鶡冠何時燕市裏重逐酒人歡

  詠史

  十八侍中郎春深侍建章呼盧金戺側蹋鞠玉樓旁夜賜離宫酒朝薰異國香可憐秦殿女向月巻羅裳

  周公瑕有書見問寄答

  故人何所似契闊已多年舊事閒應記新詩老更傳花開三徑雨門閉萬峰烟猶采相思樹封題到逺天

  春日有懐東郭草堂

  吾廬吾所愛雖小却宜春草色常經雨花香不受塵歸期何日定旅夢此時真怨殺烟臯鶴臨風待主人

  閣夜

  隱几虚堂夜幽懐誰與論星河臨九陌鐘漏徹千門黯淡傷春事踟蹰念主恩蘼蕪今已緑歸路滯王孫

  報鄔山人汝翼

  念子不能寐三年闕報書自縁歸興久非是故情疎南北無寧嵗江湖有索居爾時吴市隱寥落復何如

  報雲翠山道士許公

  契闊茅山侣書來見素心養砂還守竈種樹已成林月出巖泉冷花飛石洞隂知君相憶久日聽曉猿吟

  春暮

  歸心無可奈先作送春歸細草河隄合殘花苑路飛夢廻雙闕雨思繞舊山薇想到征輪動薰風已上衣

  臥病

  臥病已三月歸圖猶未成慰留明主意推挽故交情御路蘼蕪發春山杜若生湖邊小行徑處處有魚羮

  閉門

  閉門多所適懶與病相宜岸幘全忘沐匡床久未移酒醒微雨夜衣減落花時只憶河橋柳應餘未折枝

  告中馮用韞宫諭朱可大丞卿見過

  臥閣荒三徑惟容二仲過借書酬寂寞說劎慰蹉跎未路交情少他年别思多東門楊柳色執袂可如何

  小閣

  小閣經時臥琴書靜不譁丹衷猶戀主清夢已還家幾對春城月虛開杜曲花一牀餘丈室還似住毘邪

  可大遊摩訶菴有詩見示賦答

  少壯歡娱地憐君只自遊一春全臥病舊事幾經秋聽雨花間坐飛觴石上流歸心將别恨憶此更悠悠

  孤鴈

  池上孤鳴鴈因風憶斷行凋蕭形影共蹢躅羽毛傷有恨驚霜露無心慕稻粱如何籠伴鳥噭噭主人傍

  上書

  上書書未報旅思且盤桓天意高誰問人情巧自看味兼甘苦盡色併笑啼難耿耿孤臣志惟餘一寸丹

  雨中遣使買舟

  時節忽復易閒居事更幽微風吹木杪片雨到牀頭未解虞卿印先尋范蠡舟行裝書數巻沾濕不無愁

  乞休

  華髪登朝列承恩嵗月深病酬吴客問思作越人吟世事容蕭散時名任陸沉本無匡濟畧報國在抽簪

  聽姜生彈琴

  客來山水際為我鼓鳴琴月泛三湘色松流萬壑音焚香消晝永啜茗到更深莫漫彈招隱方懐桂樹吟

  寄題楊夢山先生半間樓

  舊有滄洲興今成緑野遊桃花千樹雨月色半間樓隱几山光入開簾海氣收却令麟閣上圖畫想風流

  新城館中夜坐

  獨坐燕南館桃燈坐自深還家遊子路去國邇臣心落月征車動寒霜客袂侵陸沉非避世吾道在雲林

  白溝河

  西風吹易水曉飯白溝河獵騎平原淺漁舟别渚多地分燕趙敵國蹙宋遼和今日逢全盛盧龍尚枕戈

  途中書懐二首

  聖代無高隱行藏亦有因寡交思避世多病學全身止足存微尚安危付鉅臣所慙恩禮重雪涕念君親

  太息宗祊計回天事信難三年頭欲白八疏口將丹璇海波能潤瑶臺月正安漢庭多彊項誰敢測宸歡

  單家橋

  十載橋邊路巾車此重過秋聲連渤海寒色下滹沱避地紅塵逺還家華髪多來時道旁柳生意稍婆娑

  暮抵徳州城下

  瞥見漳河水燕齊兩界分郡樓融晩雪津柳掛殘雲病骨寒應倦鄉音近稍聞明朝看海氣遥禮泰山君

  茌平道中感懐

  父老迎相問君今華髪歸雲霄身自貴家國事多違具邇差皆盡同遊既已稀畏看舊門巷先有涕沾衣

  銅城望見雲翠諸山

  歸途今日愜憑軾見吾山以爾千巖翠慙人兩鬢斑向來多逺夢從此閉重關不似終南路依棲慕世間

  立春日楊户部廬山謫官河南枉道過訪

  軒車來逺道執手意何長喜對春盤酒愁分畫省香士龍名入洛司馬賦遊梁莫漫悲岐路雄心在四方

  除夕前四日送楊户部之官河南

  送子嵗云晏踟蹰可奈何酒邊生白髪雪裏渡黄河落魄才難盡飛揚意故多春風洛陽道早晩聽鳴珂

  抵舍承邢知吾侍御賜問裁答二首

  海畔投簪始伊誰問索居長安千里使濟水數行書世事焚魚外時名夢鹿餘平生周柱史避俗意何如

  海嶽終堪隱風塵幾倦遊采芝隨綺季種竹待羊求月迥春天樹江寒雪夜舟何時芳駕至尊酒一淹留

  歸日王興甫文學于子冲大參來視

  山齋春欲盡上客到羊求對月休愁思看山且醉遊蟻封知是夢駒隙信如流不見芄蘭侣辭官已白頭

  輓趙秀才竹里二首

  别來能幾日溘已隔重泉不作鵬摶海翻成鶴上天談經溪閣月對酒竹樓烟回首東山社傷心涕泫然

  連年家難劇雙淚日沾纓已嘆無兄弟誰堪喪友生延陵荒草合管子舊臺傾更甚山陽路空聞笛裏聲

  穀城山館集巻八

  ●欽定四庫全書

  穀城山館集巻九

  (明)于慎行 撰

  ○五言律詩

  泰山道中

  地僻塵踪少山深石路斜雨中過佛院雲裏見人家雊雉飛春麥啼鶯繞落花流亡今欲盡幾處有桑麻

  上隔馬嶺舊寺

  荒涼經古寺迢遞出層空路抱千峰轉天開一竇通殘松疎雨後頽瓦夕陽中猶有餘僧在逢迎問轉蓬

  泰山天門禪堂逢傅柱史金沙贈别

  含桃花欲落山下遇君時雨過空王殿天晴嶽帝祠相看芳杜色各有白雲期不似風塵路偬偬嘆别離

  泰山絶頂對酒

  茫茫今古事欲問岱君靈漢栢虚稱觀秦松枉勒銘此生遊已倦何地酒能醒杖底千峰色依然未了青

  下泰山遊三陽觀

  半嶺通仙界縈廻嶽麓西已看三觀迥猶覺萬峰低暮雨瑶華落春雲玉洞迷遊情渾未減縹緲望丹梯

  飲三陽觀絶頂對月

  孤亭堪倚嘯一醉斗牛邊褏拍千峰月觴飛萬樹烟花前鸞吹度海上鶴書傳借問三宫路今當幾洞天

  遊仙詞四首贈三陽觀昝雲山道士

  寰區不足步聊作小遊仙牒秘丹繒字山藏緑玉篇石梁雲外掛瑶島月中懸欲問餐桃客蓬萊更幾千

  五遊凌碧落彷彿見乗鸞瑶水銀為闕蓬丘玉作壇飛塵成大藥毁竈出神丹舊遇華山博曽將六箸看【昝公曽棲華山故云】

  由來稱福地自合有仙才蕭史吹笙下欒巴噀酒廻雲軒通紫闕月宇逼丹臺謝手塵中客年光漫自頽

  辭家慕冲舉名嶽且依棲遼左遲歸鶴淮南見去雞玄霜堪入藥白石總如泥試訪清都宴雲門路欲迷

  子冲擕尊方山相候因謀卜築

  百里行厨至追歡有報書春城開臘蟻别墅罩河魚白社能留客青山可卜居未須煩地主十笏是吾廬

  靈巖竹房對雨

  舊日題名處山窗竹未殘重遊春欲暮復向雨中看暝色來千嶂寒聲到萬竿應添禪悅味新筍入盤餐

  靈巖主僧邀遊五峰亭遇雨即事

  已成三日醉更上五峰亭嶺外雲猶碧尊前雨半青唯然南嶽偈莞爾北山銘向夕傳清梵泠泠自可聽

  靈巖禪室子冲興甫夜飲大醉

  對酒不能醉明星已在天放歌知愛客縱飲是逃禪世事驚心後時才屈指邊乾坤吾黨在把臂意茫然

  買洪範泉旁隙地規作園池

  誰言泉上築不作輞川看山色宜書幌溪隂可釣竿分流防短岸樊圃避危湍稍待西疇畢移家事未難

  夏日黄石山莊即事

  山居涉長日散髪不容簪酒熟牀頭漉詩成枕上吟移花常待雨種樹稍成隂欲叩金閨侣何須此陸沉

  夏日山居周礪齋太史奉使周藩過邑見訪賦贈二首

  送君逺行役六月過山城細雨鐘前落微風樹裏生茶瓜涼夜色車馬故交情却憶横門道分途嵗已更

  夏日門常掩何因駐使車時同河朔飲地似武陵漁天地容高枕烟霞有定居莫將竒字問獨少著成書

  因周太史使還海上寄楊鍊菴丈及澄上人一首

  苦憶東林侣逢人附報書花殘陶令宅月出逺公廬世念歸應盡幽懐病未疎三山知有路正擬戒遊車

  午日獨酌

  邑里逢佳節無歡坐草亭年華雙鬢白心事一盃青柳畔驚鶗鴂花前嘆鶺鴒少人與同醉不是獨為醒

  山莊獨居

  豈無山水慕只是舊逰孤隴上遭田父壚邊問酒徒頽年資藥餌野性適江湖回首鵷行地春風滿鷓鴣

  聞胡竺西山人被縶有懐二首

  慷慨闗東俠詞塲舊所歡如何燕市筑忽作楚臣冠翻覆人情險傾危世路難夜來豐獄劎虹色為君看

  長鋏今何適從軍赴桂林談天時網密逐客廟謨深寥落詞人賦凄凉國士心沅湘何處望愁絶鴈書沉

  十月四日張就山初至同飲東園菊花下作

  上客來何暮山齋菊欲殘猶餘秋徑色聊待酒人歡艷蕋迎霜立寒香浥露餐晩酣休便去新月出林端

  安我素吏部倚舟過訪酬贈

  沙邊能繫纜相顧到林廬斗室虚髙枕衡門有駐車桃燈秋雨後漉酒菊花初好在山公啟休忘北闕書

  冬夜宿香山寺

  一宿招提境匡牀坐夜分山深遲見月石冷細生雲仙梵林中發名香座上焚老僧應出定時覺語相聞

  暮抵吴家渡楊令君擕酒宿王户部别業

  十月荒山道迷茫起暮隂凄風吹古渡寒霧結平林地主尊壘逺山家巷路深因過故人宅懐舊一悲吟

  往弔于子冲黄家渡口大雪

  寒冬涉濟水雨雪滿征裘欲解留徐劎猶疑訪戴舟馬蹄臨渡澁人跡過山稠漸近齊州路傷心觸舊遊

  雪中濟南道上擕張就山同行忽失所在詩以覔之

  雨雪擕同好行行失所如細尋東郭履久駐信陵車誤恐迷花徑寒應殢酒廬居然成間闊暝色野躊蹰

  張山人告行燈下言别

  幽居無與晤殊喜故人來秉燭頻開巻逢花數舉盃寒雲江上樹凍雪隴頭梅明發黄山路離愁不可裁

  送張就山西遊趙國及赴蕭大司馬之召

  闗河氷雪滿遊子去何之長揖雲中幕高談鄴下詩西園飛葢夜北塞勒銘時回首秋山賞能忘桂樹枝

  查虞臯儀部道出濟上遣書賜問賦答二首

  别緒三秋迥書來慰夢思林中醒酒後河畔倚舟時雪靜關山影雲生澗壑姿嵗寒無可贈惟有折松枝

  有懐江左彦夙昔共蘭襟報國青萍器承家玉樹林郎曹雙管舊禁漏五雲深無恙西山色猶堪柱笏吟

  壬辰冬月連營兄弟二塟撫今追昔潸然有感聊賦四首

  無限傷心地連朝薤露吟仁兄歸永夜愛弟托荒岑華蕚俱凋落松楸漸鬱森寸腸摧斷久猶自涕沾襟

  累嵗遭家難心悲不可論魯門疑逺夢易水送歸魂取次栽墳樹從新拭淚痕乞休曽有疏酸側動天閽

  門庭思往日文雅盛當時共目三珠樹相輝五桂枝一朝虛枕被萬事罷塤箎怊悵餘生在衰顔欲對誰

  久客歸何倚孤蹤只自憐顧瞻鴻鴈影吟嘆鶺鴒篇翰墨藏春雨池塘慘暮烟經過酬倡地無處不潸然

  石門道中

  風雨石門道凄凄衣袖單人家烟樹隔山徑草花寒蕭索前朝寺荒蕪何代壇十年來往路立馬一長嘆

  再過汶上路鳳岡民部出送河橋留别

  邑里經年别重逢春草芳一盃臨汶水三月綰垂楊豪俠齊公子風流漢省郎鄉山多勝賞後會莫相忘

  任城魏松軒山人擕琴見過從遊溪山數日書贈

  自遣樊中累常多物外遊看君擕緑綺訪我到滄洲月色和烟映泉聲作雨流吾廬山水際是處可淹留

  南溪石上聽魏山人彈琴送别

  溪樹午蕭森因君理素琴乍將流水引寫作落霞吟别鶴飛何逺遊魚躍自深只今懐往路何處覔知音

  吴門周畵師從遊溪上數日賦贈

  林壑看如畵幽人此地過彈琴流水近對酒暮雲多地僻無來往山深足嘯歌牀頭有匹練試為掃烟蘿

  秋日從諸親友飲城南溪上遇雨呈亭山周師二首

  雨後南溪水新添幾尺流壺觴陪父老笑語到林邱掃石聊施簟烹魚旋摘鈎酒闌更坐起隨意看鳬鷗

  闊畧師生禮相將把釣竿青山閒共適白髪醉同歡雨色尊前近灘聲樹杪寒踏泥連騎緩歸路不知難

  六月十二夜可大小酌即事

  客乗殘雨至席對晩凉開酒畔移燈去花間送月來風流河朔會倡和栢梁才更憶長楊路青葱玉樹栽【時乃郎試京兆云】

  七夕可大小會即事和韻

  小閣驅殘暑當筵夜色青樓頭生片月河畔度雙星桃葉虚稱扇松枝戲作屏秋聲驚白紵沉醉不能聽

  和可大七夕書懐

  新凉浮玉宇客館易為愁天上明河夜人間白露秋逃名惟對酒乞巧詎登樓自有豐城氣迢迢映斗牛

  江右黄淮朐文學可大客也以書授其弟姪東遊賦贈

  南州有高士邂逅見風流雅醉荆卿酒常隨郭泰舟窮經探魯壁作客佩吴鈎門下推師授名成兩夏侯

  陪朱可大丈遊陶山幽棲寺絶頂同張士師李鴻臚黄文學賦

  幽棲真此地絶壁到人稀石角斜鈎杖藤稍曲桂衣壺飱高洞險鐘磬下方微共有登臨興誰能不醉歸

  陶山懐古

  越相何年隱齊山舊有名地連肥子國路出鑄鄉城洞杳秋雲白巖深古木平臨池懐往跡頗識種魚情

  陶山贈張東山士師

  陶朱今不見君是魯朱家俠骨千金劎仙鑪五色霞生涯隨畜牧鄉語話桑麻早結東山隱驚看鬢有華

  遊雲臺山

  窈窕黄山路秋雲入幾重寒聲泉上竹古色寺前松地隱秦時洞天連月觀峰由來真跡秘不許世人逢

  同可大宿黄山張氏精舍

  谷口隔疎籬林深鳥不啼石泉縈户轉山果亞枝低磵壑參差映藤蘿咫尺迷苦無向平累聊可共依棲

  同可大對飲黄山玉龍峽上

  看山意不厭復此濯塵纓澗落飛虹影泉飄噴玉聲隔花分送酒鑿石共題名相對濠梁意翛然少世情

  泰山客館送朱可大登嶽

  息駕泰山麓何以慰所思送君九節杖拄上五松枝澗底出雲處夜中觀海時同遊不同醉應憶舊題詩

  重遊三陽觀宿

  曽向春山宿重來似舊青壇風落橡栗巖雨長芝苓試覔長生藥聊繙内景經不知凉夜永星斗掛疎櫺

  三陽觀木末亭晩眺因遲可大未至

  木末堪凭檻秋空四望開晩烟迷汶水落日滿徂徠酒憶壚頭醉人從嶽頂廻那逢揺落候蕭瑟易悲來

  傲來山

  不斷青螺色依然萬仭峰雲間翔鷟鸑天杪秀芙蓉嶽界三千里仙閭十二重神功何處斂此地宅蛟龍【山有芙蓉飛鴉諸峰山下石窟名曰龍池】

  同諸君飲竹林寺樹下

  靈嶽多真境禪宫路更深五峰常隱日雙樹自成林涉澗逢瑶草臨流潄玉琴晩鐘歸騎緩沉醉北山岑【寺在泰山下阯】

  觀泰山百丈崖瀑布

  盡日水聲中還看匹練空盤渦喧萬馬削壁闘雙虹泒抉天河落源從月窟通固知靈境異融結駭神功

  望仙影巖【泰山西峰石壁有仙人影側身東向】

  何刼飛來影分明鶴上仙側身疑面壁作禮似朝天觀化興雲雨憑虚閱嵗年扶桑終日在幾見海成田

  西汀臨汎呈印泉舅氏二首

  秋水寒塘淨蘭檣别渚通林端懸片雨蘋末起微風孤嶼浮波外長天一棹中漁竿堪自老不是慕非熊

  西汀懐舊隱秋杪片帆來落照樽前樹寒烟水上臺舟移明鏡轉雲盡畵屏開笑語淹吾舅浮槎夜未廻

  乙未十月傅金沙侍御殷洗心舍人過訪山中賦贈

  命駕何相值開尊夜向寒風高邊鴈盡霜冷菊花寒天地吾徒在江湖此會難占星應有地總傍少微看

  冬初傅金沙侍御過訪因韻賦和

  百里寒山道勞君問隱居玄言聆喻馬往事笑焚魚嶽色青尊外秋聲白苧餘良遊知不厭卜築意何如

  秋日閒居有懐黄大宗伯

  萬里温陵道含情憶舊遊夢迷明月夜人老白蘋秋海闊休看鴈山深自倚樓何時江路柳重見木蘭舟

  山中寄徐少宰丈

  契闊同心侣多年嘆索居吴門遥繫馬魯國久懸輿嵗晩憐交態天長闕報書悠悠清汶水一為覔雙魚

  穀城山館集巻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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