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弹指一挥间,老爸走了已经整整十个年头了。十年来,时间冲淡了生活中的许多琐碎记忆,但是关于父亲的一切却还都是历历在目,好像这些事情都只是发生在昨天。
父亲去世前的最后一天,我在医院陪他,头天晚上,精神还很好,但第二天早晨就开始呼吸困难,时而昏迷了。趁着清醒时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他却说:“我想回家。”于是匆匆忙忙连出院手续都没办就先回了家。回家时他昏迷了一路,但一进家门,马上就清醒了过来,也许只是回光返照吧,一个多小时后,父亲就闭上了眼睛。
父亲去世前断续地病了几年,但他却从不让我知道他的病情。每次回家时他都显得精神很好,有时我们还会一块散散步。有一次散步时,他忽然感慨地说:“唉,人啊,一辈子就这样,说过去就过去了,不管你后悔不后悔,都是这个样子。”当时只是劝他不要胡思乱想。现在想来,我对老爸的一生了解得实在是太少,如果当时能和老爸好好聊聊,也许可以给我许多人生的经验,可惜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父亲虽然走了,但我却发现,他离开的时间越久,在心里离我的距离越近。父亲走后这十年来,还常常在梦里看到他,音容笑貌,一如生前,虽然心里知道他已经去世了,但梦里却顾不上那么多。
有一次做梦我在看书,父亲忽然笑咪咪地走了过来,坐到了我身边,一如在世时一样。我赶快起身,抓着他的手,心里满是酸酸的感觉,只是看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样一激动,竟然醒了。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恨自己,当时为什么就要醒过来呢?为什么就不和他说几句话呢?
那年,我迷上了小人书,尽管那时家里条件很苦,可是父亲每次去县城都会给我带回几本,一进家门,他就会夸张地向我展示带回来的宝贝,父子打闹嬉戏的场面,今天想起来还会流泪。
那年,我喜欢上了水浒英雄,于是家里的墙上贴满了一百单八将的画,邻居都笑我家成了水泊梁山,可惜现在那么多的画竟然一幅都也没有留下来。
那年,我上小学四年级,没写作业却对老师撒谎说写了,只是找不到作业本了。他知道后撕了我的书本,然后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大口大口地抽烟,叹气声到今天好像还可以听到。
那年我学会了喝酒,一天,他烧了几个菜,和我一块打开一瓶老白干,给我也倒了一杯,等我喝完了,对我说:喝酒可不好啊,伤身体。
那年,我高考失败,一时陷入迷惘之中,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我高三的资料整理整齐,放到我面前,拍拍我的肩膀,眼里满是坚定。
那年,我参加了工作,把第一个月的工资放到他手里,他高兴的合不拢嘴,边笑边对我说:“好小子,长大了。”
那年,我……
直到今天,我都以为,父亲并没有离开我,他只不过是出了一次远门,也许哪天推开门就走回了家里。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们会在另一个时空里相遇,也许来生,我们还会是父子,就算什么都没有,我们不会再相逢,但这一世的缘份,也足以让人永远感念的了。
张洁有本书叫做《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对我,可能说的就是父亲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