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反那年

于梦溪

跑反那年
在战争的年代人们为了避免战争的伤害而逃难，当时老百姓都管它叫作“跑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中国农村，当时既没有收音机更不用说电视机和各种通信设备，战争的信息无处获得。只有听到炸弹爆炸声和枪炮声来临才开始逃生。
那个时候，我家居住在白阿线铁路中段，伪满时这地方叫喜扎嘎尔旗的所在地的，现在是索伦镇的地方，是伪满日军统治的军事要塞和养军马场。
1945年我12岁，刚上国民优级一年级（是伪满的学制，也就是现在的小学五年级）。那年的8月13日,正是学校放暑假期间。放假前学校决定：假期学生要轮班承担看护“实习地”（就是组织学生种的庄稼和蔬菜地）的任务，主要是不让牛马进地里啃庄稼。那天正轮到我和一名姓冯的同学，按时到了学校的实习地，一面玩耍一面看地。
正当和同学在河边用肥皂水吹气泡玩，玩得正兴时，忽然听见飞机轰鸣声，不由的抬头望去一群飞机正从南向北飞过来。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多的飞机，幼稚的心灵当时感到好奇，就一架、两架、三架的数着，越数越多。数着数着就听远方炸弹爆炸声逐渐逼近。一生中还是第一次听到这震耳欲聋的炸弹声和哒哒哒的机关枪扫射声，好像就发生在自己的前后左右，顿时就发呆了不知所措。下意识的就近躲在圈围地周围的壕沟里避难。过一段时间轰炸仍在继续，但是觉得距离远了。这时感到非常无助，太可怕了，冒着危险一口气跑到附近的一家住户里。这家人家我还认识，他们家姓姬，不管人家准许不准许就闯进了屋里，一切不顾的藏在一个桌子下面避难。姬家的人也都藏在炕沿下和桌子下面，人多了我也感到心里有了底似的。这时想起了那名同学也不知道藏到那里去了。
轰炸声停止了，我就不顾一切急忙往家里跑。到家一看，在碾房的后面很近的地方也投了一枚炸弹，炸了一个直径足有三、四米宽的大坑。炸弹爆炸时我父亲正在碾坊里劳作，（父亲当时做粮米加工生意）虽然房子是简易房并没有震倒，但是父亲的脸上、腿上被溅出的石子、沙子擦破了数块伤痕，还有留下来的血迹。我嫂子生孩子刚7天，糊的纸棚被炸弹震下来盖在嫂子和孩子的身上。由于时间久了纸棚糊的一层又一层，积的灰尘也很厚，弄得孩子和大人的脸及全身被灰尘弄得黑忽忽的。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切，人也没有好模样了，家也不像家了，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这功夫只见门前通往东山的大道上，很多人熙熙壤壤有的背着行李和用具，有的抱着小孩领着大孩子，也有的赶着牛车、马车、驴车向山里逃，看来也只好跟着人们一起逃吧。
父亲让我套上毛驴车，拉着我嫂子、孩子和我二姐并带上煮饭的锅和米，随着队伍直奔东山而去。我父亲虽然身上还负许多处伤，有些不放心紧跟在后面。走了足有30里的路程，到了一个叫鸡冠山的地方，人们都停下了找隐蔽的地方。在山上父亲找了一个有树荫的石砬子下面，暂时把嫂子和二姐安顿下来。父亲割草准备搭个遮雨棚。我又回去接我妈（我妈是民装小脚走路很困难）打算再带点简单的行李和用具回来。
当我回到家时妈妈说啥也不肯跟我走，说对家里的猪哇、鸡呀全放心不下，让我先回去待明天再来接他。我只好带点简单行李返回山里。这时天也将要黑了。就这样在山里露天过了头一个夜晚。第二天天刚亮大雾蒙蒙，人们穿着的衣服和孩子盖的小被，都被露水喷洒的湿漉漉的。这时飞机又来了,有雾遮挡也看不见，只听见飞机在街里投炸弹发出轰、轰的爆炸声和机枪的扫射声连续不断。当轰炸刚结束，我着急的赶着驴车回到家接我妈。这次她还是百般的不跟我走，说方才投的炸弹是炸的火车站。第三天早晨，我又回去接我妈，这次她才答应跟我上山了。妈妈对我描述：“昨天夜里日本鬼子可能是撤退了。深更半夜正是人静的时候，突然响起汽车呼呼声和喇叭尖叫声，有时还夹杂着日本人的大声喊叫，这样的吵杂声一直延续到天亮才听不清楚了”。妈妈说：“看样子老毛子该上来了”所以这次妈妈同意和我一起到山上避难去。连续数日飞机天天来轰炸。好像飞机就在自己的头上似的，人们都担心飞机发现自己，连孩子哭叫声都担心被飞机能听到,只好把孩子的嘴堵上。从逃到山里一直呆到第八天，飞机也不来了似乎平静了。看到藏在里边的人们都陆陆续续的像列着纵队似的往山下走。有的人还用白布扎在臂上，还主张大家都这样做，唯恐遇到苏联军队的干预和阻拦。我们就这样跟着大帮往家走。快到家的附近有一条小河，就发现河的两岸路旁不远处，横尸遍地,有的死人只有上半身没有下半身，有的死马尸体膨胀呈圆形了。一种腐臭味特别难闻，人们也急着回家看看就抓紧离去。
人们都想逃出去七、八天，家里是什么样了？但到家一看养的几口猪没了，只剩下一群小猪仔，鸡也没有了。进屋里一看柜子里装的旧棉衣棉花套子扬了满地。看来是有人进来翻东西了。父亲和妈妈说幸亏咱家境贫穷没有什么可丢的。到家以后日子就不那么平静了，苏联军人三一伙俩一帮的天天到家里来，开始是用枪逼迫索要手表等什么贵重物品，逐人检查直到实在没有才离去。后来进家就乱翻，天天如此，只好让抛在地下的乱东西就摆在地下不收拾了。听说邻居家新结婚的媳妇被苏联红军强奸了。说女人要转移到偏僻的乡下才安全些。这才套上驴车将我母亲和嫂子二姐等人送到乡下亲戚家住了两个月。
有一天我父亲被苏军司令部抓去修路，就我一人在家，来了两个苏军，扯着我的肩膀到驴圈，示意让我套车，无奈只好套车跟着他们走。走到北山后的一片土豆地，有许多已装上麻袋的土豆，他们让我帮他抬上两袋装上车后就往回走。一直让我将车赶到他们的司令部卸下。我着急的要回家，他就不让我走让等一会。不大的工夫两个兵抬着一只绑着腿的活羊装在车上，他俩不上车并示意让我走，并示意是送给我的。当时担心怕惹事我说啥也不要，这时屋里出来一个像军官的军人也示意让我走，我才把这只羊拉到家里。晚上父亲回来我把今天的事叙述了一遍，父亲感到又惊又喜，惊的是抓去修路家里发生了这个事；喜的是并没有发生不幸的事反而还得了一只羊。担心夜长梦多就连夜杀了煮上，我和父亲俩无意中吃上了这样一顿美餐。
两个月后苏联红军开始撤走了。但是战后的一段时间里时局非常混乱，各种武装团伙趁势兴起，三天两头的枪声不断，今天来土匪，明天闹民团。我的记意中什么唐罗锅、吴科甲都出来了争权称霸捋夺百姓。一直到年底，共产党的旗支会成立了，时局才稳定下来。
                                    写于2009年3月21日

于振华

回忆是对自己最好的总结，感谢分享你的人生经历

于庆

在战乱中，老百姓受了很多苦。现在的人体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