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庄遗事

于老五

                          于家庄遗事
                                                                       文 / 北国鸟
于家庄西行，有湖泊，名扇子湖。湖边杨柳丰茂，水草凝碧。日暖风和，浅水处鱼跃虾戏，清晰可见。本地风俗，皆不食鱼，故鲜有捕鱼者。
春日，有乞妇携小儿，远来乞讨。村人怜之，给予衣食。小儿骨瘦如柴，瞳目硕大，尤令人怜。村有老汉于伯，孤寡，给大户人家放牧牛羊为生，收小童携养。问其姓名，曰姓毛，无名。有善相者劝于伯曰：“小儿瞳目殊大，隐凶，后必为患，祸害乡里。”老汉不以为然，村人亦不敢苟同。乞妇感念于伯，叩头远去。
小儿渐长，骨骼日丰，而目硕大依然。随养父放牧，勤劳不倦。然鸡鸭畏之如虎，鸟雀不敢近身，村人异之。
于伯曾有一儿一女，皆夭亡。妻悲痛过度，亦早逝。于伯唤养儿于三儿。
于三儿采割荆棘，编织一篓，状如夜壶，肚大口小，放入鸡骨残羹，坠入湖水深处捕鱼，夜捕日烹，乐此不彼。村人或劝于伯：“村皆姓于，捕鱼不吉，更况烹煮，宜止。”然于伯久孤，得养儿于三儿，视若明珠，不忍呵斥，亦不食鱼虾。
年关临近，担酒贩卖者络绎街巷。一日，于三儿私取家财沽酒醉饮，于伯稍加责骂，于三儿暴怒，推搡于伯与地，摔门而出，不知所向。后，村里人家丢鸡少鹅亡牲口者，不绝。报官缉盗，未果。
一日，于伯放牧山间，至晚未归，主顾人家四处找寻，至山间一洞穴，见牛角皮毛，血迹斑斑。遂报官勘验，终无果。或说遇虎狼，俱啖之。
数年后，于三儿突兀而归。修葺于伯旧舍，广置田亩，俨然阔富。自称毛六儿，人称于氏，辄震怒。请工匠造船，购渔网，下湖捕鱼贩卖，家业日盛。
秋冬时节，骤降大雨，洪水肆虐，扇子湖溃堤。村人死于洪灾者十有五六，而毛六儿有舟船可渡，无恙。水渐退，毛六儿架舟船上下游走捞打财物，所获颇丰饶。于家村人侥幸免于难者，家舍财物俱失，或流乞他乡，或为毛六儿杂役。毛六儿贿赂官府，改村名为毛家店。
毛六儿暴富后，妻妾成群，然均无所出。抱养他人家的小儿，亦无端亡失，村人称奇。除夕夜，毛六儿豪饮暴毙，妻妾争财，家仆格斗，毛氏家人皆因命案系于官。自此，毛家店再无一人姓毛。清末，属官巡视，问村里人家姓氏，曰皆姓于，大不解，乃仍改村名为于家庄。
村中遗老笑谓予曰：“于姓人家岂可养毛氏子孙！”
因知往事，吾亦笑，然不知作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