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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 俊
1926年,我刚刚上了民治小学,听说大伯父由苏联回来了,还有几位苏联顾问随同。那时民治学校可真热闹。记得有一天,许多人拥挤在一个教室里学唱《国际歌》,不几天大家都会唱了,使《国际歌》很快就在校内外传唱起来。1927年春,我姐姐于惠珠和陈家珍的婚礼由大伯父主持,在西安中山学院举行。前来参加婚礼的有当时国民联军总政治部主任刘伯坚夫妇,王陆一夫妇,及中外宾客百余人,证婚人是苏联顾问乌斯曼诺夫。婚礼中由新娘新郎读了“总理遗嘱”,还让我唱《国际歌》为之助兴。在姐姐的婚礼中,旧的习俗完全破除了,新娘不再披戴婚纱,合影后开了个大茶话会就结束了。既隆重又简朴,充分体现出婚事新办,移风易俗的良好风尚。
那时社会上倡导除旧革新,制止赌博,禁止鸦片,劝妇女放脚,女孩子剪短发等。对此,大伯父是积极支持,带头实践。记得他与冯玉祥将军等人,曾带头清扫街道,植树育苗,给士兵和群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振兴民族之本,首先在于振兴民族的教育事业。大伯父自1920年创办民治小学后,又经过十多年的努力,创办了民治中学。任课教师大都是聘请当地颇富教学经验,且思想进步的人士,如至今还健在的张卓儒先生等。在大伯父的关怀支持下,经教师们辛勤教导,教学成绩显著,家长和学生非常满意,社会影响很好。教师除了教课外,还组织学生参加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如搬砖,到校门前的小河里运石子铺路;经常开展一些小型多样健康有益的活动;召开演讲会,出墙报,跳舞唱歌,组织大刀队,每逢节假日组织排练文艺节目,演出话剧等;清明节前后,又组织师生出外春游,参观文物古建。这些活动,体现了大伯父的教育思想和凝聚着他老人家的心血,既激发了学生的学习兴趣,启迪了智慧,丰富了知识,又开阔了视野,培养了学生的文明道德,使其得到全面发展。为了不断美化校园,给师生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大伯父经常从外地运回一些名贵花木,奇石异草,把校园装饰得四季景色宜人,花香扑鼻,使人进入校园就会产生一种舒适爽快的感觉,从而得到了全体师生和周围群众的称赞。
1941年秋,我正在国立西北工学院读书,忽接家信,得悉父亲病逝的噩耗。此时,大伯父已由青海赶回三原,经与我母亲等商议不让我回家奔丧,一切后事由大伯父、二伯父等主持。特别是大伯父在外闻悉我父亲去世的噩耗之后,悲伤之情,溢于言表。随即挥泪作《西宁逢重九闻三弟作新之丧》,诗云:“巴颜喀拉山容白,秃发乌孤墓草黄。无限茱萸无尽感,独来青海作重阳。”其兄弟之情真是亲如手足,情浓如血,使我们后辈永铭在心。
我兄弟姐妹七人,如果没有大伯父的关心和鞭策,就不可能个个读书成才。当大伯父在宁沪一带工作时,我常去信问好,汇报学习情况。大伯父将我的信又寄了回来,在背面写着:“写得好!奖洋五元。”真使我喜出望外。还记得在一个夏天的夜晚,大伯父在学校靠河边的篮球场乘凉,拉着我的手问这问那,问我手上有没有死肉(老茧),鼓励我勤奋学习,热爱劳动……这些话至今言犹在耳,记忆仍新。
当抗日战争处在极端艰苦的时期,大伯父虽然国事繁忙,备受怨气,心情十分沉重,但对我们小辈仍然关怀备至。他从重庆给我寄来了计算尺,后来又托人给我介绍女朋友,使我这个失掉父母的孤儿感到无比温暖。1947年,我同吴仲祺之次女吴引曼在三原结婚,大伯父亲作主婚人,一切都办得很俭朴。
1947年秋,我由四川飞机制造厂调差到台中,路经南京时曾与他老人家匆匆会面,他赠送了几幅题字、照片和诗集。1948年10月,我同大伯父又有幸在上海会面欢聚。1949年春,国共和谈正在紧张进行之际,听说他也准备到北平参加和谈,但后因变故未去成。从此,大伯父心情沉郁,我们也不便声言,唯恐他老人家生气。这时,他也预感到身不由己,不久果然被迫去了台湾。万没想到那次在上海的聚会,竟成了与他老人家的永别。
我深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亲自登上台北玉山之巅,为他老人家献上束束洁白鲜花,以寄托多年的哀思;我更深信,终会有一天,我们迎葬他老人家的遗骨于故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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